“爱尔达子爵小姐,海格拉德斯的官邸来人了,说有急事找您!”
波列斯和巴斯腾笔挺地站在艾丽瑟瑞娜的房间客厅里,面前是艾丽瑟瑞娜和阿尔伯特正在吃早餐,只见两位高位者都同时转过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没说是什么事吗?”艾丽瑟瑞娜放下了餐刀,偏着头看了下窗外的大雪,露出轻蔑的微笑,“如果是通知我们提前搬出这里的话,他应该亲自来更好点。或者带封信,就说把所有的人和马车都还给我们,并已经打开了城门。”
“艾丽瑟瑞娜,海格拉德斯未必无能到新年节后的第三天就失去了前线的控制能力。”阿尔伯特笑着摆了下头,把头转向了部下,“让信使进来吧。”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的普洛林斯军官走了进来,非常礼貌地行了个庄重的军礼,“爱尔达子爵小姐,海格拉德斯执政官阁下请您快去他的官邸一趟,那里需要您的医术。”
“他病了?好消息,我一直以为连掌管疾病的黑暗血神都会漠视他。”艾丽瑟瑞娜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很优雅地依然把最后小块蛋糕再次分成了更小地颗粒。并眨巴着她漂亮的眼睛对着阿尔伯特做了个调皮的笑脸。
年轻的普洛林斯军官尴尬地低过了头,咳嗽了两声说道:“不是的,是拉尔夏娅小姐生病了,听说很厉害,高烧非常严重。”
这下轮着艾丽瑟瑞娜吃惊了,手里的餐巾掉在了地上也没发觉。慢慢站了起来,犹豫地看着阿尔伯特。
“我陪你一起去吧……”阿尔伯特若无其事地擦完嘴,就站了起来。“波列斯,马上准备一下,陪爱尔达小姐去海格拉德斯阁下的官邸。”
“遵命,将军阁下!”波列斯一个立正,就要转身出门。
“请原谅,阿尔伯特将军阁下。海格拉德斯阁下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卫队来保护爱尔达子爵小姐上路,最好地马车也准备好了,您和您的部下还是继续在这里休息吧。”军官突然说到。
“如果我说不呢……”阿尔伯特的笑容没有减,慢慢走到军官面前看着对方。
“……”年轻的小军官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已经没有胆量再继续说下去,呆了几十秒,只好行了个礼,“那……请阿尔伯特将军阁下随下官同往。”
城里的街道上巡逻和调动的普洛林斯官兵比前几日更多了,许多地带队军官都铁青着脸,而普通士兵们则面带紧张的表情。
调动的军队是为了拯救这新年节后更加紧张的前线局势。而不久之后,将会有新的伤员和溃军被轮回城里的驻扎地。但现在,另一小群骑兵护卫的马车则准备去拯救一位少女。一行人在来往的军队人群中缓慢地朝城中心挤去。
海格拉德斯亲自站在了官邸门前。冒着大雪静静地看着艾丽瑟瑞娜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边的阿尔伯特还牵着少女的手。
“你失职了,尊敬地执政官阁下!”艾丽瑟瑞娜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没有什么说任何“欢迎辞”的高大男子,露出轻蔑地微笑,但眼里掩藏不住急于想要看看拉尔夏娅的急切之情。
“呆会儿在讽刺我,尊敬地爱尔达小姐,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您能马上酝酿出最温柔的仁慈之情和高超的医术,最残忍的事情正在这里发 生。无论是您的使命还是您的人格,都不会冷漠这些吧?”海格拉德斯心事重重地般敷衍了一句。就招来了一名军官,“马上去通知温森将 军,就说今天的军事会议我不参加了,一切都按以前地进行。”
“你还是关心拉尔夏娅小姐的……海格拉德斯今天也很认真,这是他难得地优点。”阿尔伯特小声地嘀咕着,一边看了眼身后那一队队匆忙跑过大街的普洛林斯野战军团官兵,“帝国皇帝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着急,如果他真能在这段时间突破防御,海格拉德斯会很难过的。”
海格拉德斯为了拉尔夏娅,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时刻都不去处理军务了,好象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他身边的女人一样,但他又总是把无辜的女人拉扯在他一切能够营造出的阴谋里面,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啊……艾丽瑟瑞娜叹了口气,并不等海格拉德斯对那些普洛林斯军官交代外,就直接走进了官邸大门。
房间里除了角落站着几名侍女外,就艾丽瑟瑞娜一人呆在拉尔夏娅的床边。
床上的黑发少女正在哆嗦,就算盖了很多层厚棉被,都还是一副冻得难受的样子,摸摸额头和手,发觉非常烫手,估计身上温度也差不多,显然是得了严重的感冒,而这病,估计就是昨天晚上那场突然降下的大雪带来的。
拉尔夏娅,也许海格拉德斯真有那么多优点值得你去爱,但你能真得保证他是绝对爱你的吗?或许你争取的,只是一种家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克里斯汀没有真正给过你,一位爷爷和声名显赫的大贵族家庭身份也只是这个大陆传统规则下的表面象征而已。但你又何尝不是在延续一种传统的虚荣呢,他的未来未必就是你的幸福啊!
“拉尔夏娅,感觉怎么样?”艾丽瑟瑞娜伤心地摸着拉尔夏娅滚烫的小手,把头凑近了些。
“姐姐……我好冷啊。”拉尔夏娅如烧糊涂了一样伸手抓住了艾丽瑟瑞娜的手臂,把头紧紧靠进了艾丽瑟瑞娜的臂弯,如贪婪地孩子寻求宠溺庇护般可怜,那红红的脸和紧闭的眼睛展示着无助的凄凉和柔弱。
她其实还是很尊敬我的,也许这个世界上,真得只有克里斯汀和海格拉德斯才是她最为亲密的人、也是最为顾及的人。爱尔达对她来说是个外人,她可以毫不顾忌地表现出蛮横和强烈的抵触,除了克里斯汀和海格拉德斯,她几乎可以不用考虑一切人的感受,这到底是克里斯汀的光荣,还是爱尔达的悲哀呢?
“姐姐……”艾丽瑟瑞娜还在短暂的发呆中,但身边的黑发少女显然已经更迷糊了,居然直起了身体,用手抱住了艾丽瑟瑞娜的脖子,把头埋在了艾丽瑟瑞娜的身上。
“不怕,我在这里,你会好的。”艾丽瑟瑞娜没有去反驳对方称呼上的“错误”,非常温柔地抚摩着对方滚烫的额头和漂亮的黑发,把脸贴在了对方的脸上,吸吮着对方过热的体温,“拉尔夏娅,等你病好了,跟姐姐走吗?”
“嗯……”黑发少女半梦半醒地哼着,呼出的气灼热无比,但靠在艾丽瑟瑞娜身上的身体不再颤抖那么明显。
“好啊,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次大陆四季如春,风景比可拉达主大陆还漂亮,也有漂亮衣服和关心你的人,爷爷是帝国宰相,国家和平稳定,大家都会羡慕你的……”艾丽瑟瑞娜将拉尔夏娅靠在床头。然后一边轻声说着没有确切含义地安慰,一边发动微弱的神力混合着普通神圣治疗魔法进行治疗。
“那里有人爱我吗……或者有我爱的人吗?”
一直迷糊的拉尔夏娅软软地靠着,突然说了句,这让艾丽瑟瑞娜吃惊地抬起了头。眼前的黑发少女的脸还是红白相间的病容,但那双眼睛此时看来却异常清澈,专注的目光死死地看着艾丽瑟瑞娜地脸。
她到底是在说胡话,还是在清醒地问我?艾丽瑟瑞娜心里大跳,赶紧微低了下头。拿起了一边的毛巾,用热水擦拭着刚结束一轮治疗的拉尔夏娅的裸露手臂。
“爱尔达小姐,刚才我梦见我姐姐……”拉尔夏娅静静地说着,把头偏向了一边,眼睛里闪着泪花,“她说要带我走。你们真得是意见一致啊……她已经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约束了,她不要姐夫了,也不允许我。”
“他不是你姐夫……克里斯汀小姐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被他……被他骗了,这是他最习惯的伎俩,以自己地主观意志去决定一切可以把握和不能把握的事情,并让所有人都跟着他去习惯这些感觉。”艾丽瑟瑞娜松了口气,摸摸面前的少女的脸,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克里斯汀小姐会让这个世界走向和谐的。你也会有真正的幸福。”
“可姐夫也爱我!他也可以给我幸福,他也可以让这个大陆和平!”拉尔夏娅面无表情。“为什么姐姐不给他这个机会,也连着剥夺我的选择?”
艾丽瑟瑞娜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少女,十几秒后转头继续去洗毛巾,并没有回答拉尔夏娅地话。
“您无法代替她回答吧?您应该很了解我姐姐吧,她对你说了很多事情……”拉尔夏娅又出现了哆嗦的现象,拉起被子把身体紧紧裹住,一脸地冷漠加痛苦看着不说话的艾丽瑟瑞娜,“她是女神,她救了我。所以她具有最大地权利来约束我的生活,就好比她所创造出的所有奇迹一样。那都是属于她的辉煌,是她的恩赐,是她的力量主宰的天地,她无法容忍悖逆她的意志地人和事……她是伟大、圣洁、仁慈的,和人们欢呼地一样,她永远没有错误,她平等地去爱世人,而不需要庸俗的凡人男子去爱她,只需要臣服、爱戴和忠诚……而她的妹妹,显然在违反打破这个规则,这是亵渎,是万死无法饶恕的,并不以这个妹妹的身份而和其他凡人有区别……”
“你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艾丽瑟瑞娜听在心里,但表情依然平静,因为她不想去反驳这些有可能对也有可能错的“病人话语”。
……
……
她在数落以前的克里斯汀吧?她所看到的、理解的,也许正是这个世界发生变化中的事实之一。克里斯汀……也许还包括现在的爱尔达,她们是独一无二的,回避着世界又混搅着一切,以凡人的眼光厌恶着特定的人,又以神的姿态眷顾着一切,这算是公允的态度吗?
也许在拉尔夏娅看来,能拯救世界的人同样要包括着海格拉德斯或是这类的人。一个只需要既定结果的世界命运是允许其他人来参与的,而海格拉德斯就是这最有资格的参与者之一,但最大的悲哀或许不是海格拉德斯本人的个性缺陷或是能力虚弱,而是有着一位绝对的女神在摧毁排斥着一切,在拉尔夏娅眼里,海格拉德斯除了不屈的精神外,其实一无所有,他所对抗的,不光是凡俗的旧有信仰观,甚至和神直接站在了对立面,而毁灭的觉悟他早就有了,但他却把这种思想首先灌输到了他身边的女人身上,并让这些女人为他痴狂着迷,因为某些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容易接受他的那些超前思想并和他的野心发生共鸣。
拉尔夏娅,应该就是这种女人的典型吧……
……
……
“姐姐,放过我们吧!”拉尔夏娅突然饱含着眼泪搂住了艾丽瑟瑞娜的身体,将艾丽瑟瑞娜从深思中唤醒。
凄惨的表情、苍白的脸色、灼热的呼吸,拉尔夏娅的无助不再带有任何伪装,如没有任何退路一样发出了令艾丽瑟瑞娜感到惊颤的轻声呼喊。
“啊……拉尔夏娅别样!”艾丽瑟瑞娜大惊,慌忙扭头,发现房间里侍女早就不在了,这才稍微安了点心,于是冷静下来按住了激动的拉尔夏娅。
“你骗不了我的……也未必能骗得了他……我能感觉到,你就是姐姐!”拉尔夏娅抓着艾丽瑟瑞娜的肩膀,把头凑近艾丽瑟瑞娜的脸,仔细地看着那带着某人熟悉轮廓的容貌,“不然为什么你总能在特别的时候出现。”
“你搞错了,拉尔夏娅小姐,我不是你姐姐,我是艾丽瑟瑞娜·爱尔达。”艾丽瑟瑞娜镇定地说着,把拉尔夏娅按回了床上,“你现在身体不好,就少说话多休息。”
“姐姐,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那位在萨西尼亚能坦然面对一切的女神,难道会在意回避她所收养的妹妹对她的直觉吗?”拉尔夏娅死抓住艾丽瑟瑞娜即将离床而去的裙摆,死咬着牙,露出坚定的神色,“如果你已经觉得这份感觉的认同是多余的,那又何必选择在这个肮脏混乱的世界奔走?又何必一次次展示你的怜悯拉扯一位已经无数次背离你意志的妹妹并希望她重新回到你身边!还有海格拉德斯,帝国皇帝,你根本不爱他们,又何必去引起他们一轮轮冲动,他们的一切努力和野心难道不是你有意无意地在催化吗?而到头来,你又可以轻易拍碎这一 切!”
她的直觉是对的,我无法在真正熟悉的人面前掩饰自己,帝国皇帝有感觉,但无法确定,阿尔伯特对克里斯汀深信不疑。所以没有表现出多余地猜测,但海格拉德斯和拉尔夏娅不同,他们和克里斯汀是如此的接触深刻,克里斯汀的每个眼神、每个微笑、甚至细微的动作他们会细心地捕捉到。
转过了身,不再否认什么了,只是笑着轻轻拿起了拉尔夏娅抓住裙摆的手。
“拉尔夏娅,对你的容忍或许已经超过某个限度,但我依然认为你是我妹妹。确实,我干涉得太多,也不想去再干涉了,我的出现,或者只是寻求一种感觉,无法放弃的感觉……”艾丽瑟瑞娜吐了口气。索性坐回了床边,摸着激动中地拉尔夏娅的脸,“你自己去选择,倘若海格拉德斯真走上毁灭的不归路,那你就要掂量一下了……不错,我是神,我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处理掉一切我认为不值得的人和事,但默认某些状态到现在,又何尝不是我在以凡人的立场给予了所有人地公平?我的偏袒行为,都是放弃神的身份和力量来实现的。这个世界人类的自私和残忍的果实,我会看着他们吃下去、消化掉……但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跟着一个根本无法把握的男人一起去毁灭掉。问问他自己,他走钢丝的把戏还能自信到什么时候。几十万的亚罗特帝国大军正在爷爷地调动一天天临近,银狼每过一天,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来,而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没人去强求他必须对这个世界承担什么伟大地使命,他是在为他的野心盖上冠冕堂皇地印记。在所有强大的力量面前,海格拉德斯所具有的才华根本就是苍白的。当他心思全部浸融在一片血腥的刺激和绝望中的时候,他还有什么动力去维护对你的那份爱?你真得了解他要追求什么东西吗?”
“姐姐……你为什么要回来啊。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揉碎了,你好残忍!”拉尔夏娅哭了,当一切地猜测都成为了真实后,那种突来的放松和希望又变成了强大地压力和绝望,她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该高兴还是恐惧。
“你逾越了你身为我妹妹的一些规则,对这一点,你又该如何去解释呢?也许你觉得当克里斯汀死去的那一天开始,银狼的一切,甚至包括爷爷在内,都不再是你可以维护的对象了吧?再或者,如果这些能成为你的嫁妆,那海格拉德斯会更加宠爱你多点,你可以以此讨好他放弃之前所有对克里斯汀的承诺而专心地去爱你一人?你认为这可能吗?他对任何女人一旦有所欣赏就投入的万分专注和热情态度,可能有一天还会真成为这个大陆男人的高尚品格和优点。”
艾丽瑟瑞娜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一边继续为拉尔夏娅打入浓厚的神圣魔法能量以加快她的复员,一边淡淡地说着。
拉尔夏娅在哆嗦,被揭穿后的那份恐惧随着艾丽瑟瑞娜对身份的完全表露而表现得越来越明显,还没等艾丽瑟瑞娜后面的话说出来,已经身体一软晕了过去,而这对她,或许是最好的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