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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她见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那儿安详而宁静,那儿有绿色的海岸、美丽的岛屿、波光粼粼的湖面。人们告诉她这儿有一座房子是属于她的,她看见自己的孩子在玩耍,听见丈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伸出双手抱住她,泪珠滚落到她的脸上。她醒了,不是梦。她的孩子安睡在她的身边,茶几上一只蜡烛闪烁着昏暗的火光,而她的丈夫正在床边抽泣。
次日早上,这个教友会家庭中呈现出一片欢乐的景象。雷切尔很早就起来了,一群男孩女孩在她周围忙忙碌碌,他们在忙着准备早饭。在富饶的印第安那州,准备早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麻烦劲儿简直就如同在天堂里采集玫瑰花瓣,修剪灌木。所以,光靠雷切尔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得有许多人帮忙。于是,约翰负责去井边打来新鲜的水;小西米恩在筛玉米面,准备做玉米饼;玛丽在磨咖啡粉;雷切尔则来回地走动着,做点心,或者切鸡块,同时还面带笑容地安排着全局工作。这么一大群帮手免不了会因为过分的热情而产生“冲突”,这时,雷切尔会温和地说声“得了”或是“算了吧”,争端便会得以解决。诗人们曾描绘过维纳斯那条令众生神魂颠倒的腰带,但我们更希望得到雷切尔的那根“腰带”,因为它能使人们避免神魂颠倒,让一切正常运转,我们觉得这样肯定会更加合适一些。
当大家正在忙碌的时候,老西米恩正在穿衬衣,他站在屋角的一面小镜子前刮胡子,看上去他没有丝毫的一家之主的派头。在那间大厨房里,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然有序,所有的工作都在友好的协作中完成。每个人似乎都对自己手上的活儿挺满意的,因而大家看上去很快活,这使得厨房里洋溢着信赖和友好的融洽气氛,就连往桌上放餐具时发出的声响都那么的亲切,而煎锅里的鸡肉和火腿似乎也愿意被炸,发出吱吱的欢快声,仿佛把这看作是一种享受。当乔治·艾莉查和小哈里走出房间时,大家热情地欢迎他们,这让他们觉得好像做梦一般。
最后,大家围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餐。玛丽站在炉子边正烙着饼,等到饼恰好烤成金黄色这最适宜的时候,她马上将饼端到饭桌上。
雷切尔对自己在餐桌做首席女主人感到非常的开心。即便只是传递一盘饼,倒一杯咖啡,她都显得那么的诚挚、仁慈,仿佛她在食物里注入了热情和灵气。
乔治生来还是第一次和白人平等地坐在一起吃饭。他刚坐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拘束、别扭,可是面对如此热情的招待,拘束和别扭很快便消失了。
家,这才是真正的家。乔治以前不懂得它的真正含义。但此时,他的心里萌发出皈依上帝的信念,相信上帝的安排,上帝的仁爱让人充满信心,让一切黑暗和悲观失望,对无神论的疑惑和绝望的情绪在上帝的福音面前消失殆尽。上帝的福音在人们生气勃勃的面孔和充满仁爱的平凡小事中显现出来,就如同奉圣徒名义施舍给人家那杯凉水一样,终究会得到回报。
小西米恩一面往饼上抹黄油,一面问道:“爸爸,如果你又被罚款,怎么办?”
“那我就认罚。”西米恩语气平静地说。
“可他们要是把你抓起来送去坐牢怎么办?”
“你和妈妈难道不能管理好这个农场吗?”西米恩笑着回答。
“妈妈样样都在行。政府制定这样的法律真是件可耻的事情。”
西米恩严肃地说:“不许这么说政府的坏话。上帝赐给我们家业,是为了叫我们主持公道,救济穷苦人。如果为此要我们付出代价,我们就必须付给他们。”
“我只是痛恨那些可恶的奴隶主们!”孩子似乎不太信奉基督精神,如同现在的改革家一样。
“孩子,你说出这些话我真感到吃惊。你母亲从来没这么教导你吧。如果上帝将一个落魄失意的奴隶主送到我的家门前,我也会像对待黑奴那样对待他的。”
父亲的话使小西米恩羞愧得面红耳赤。他母亲只是微笑说:“西米恩是个好孩子。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像他爸爸那样出色的。”
“好心的先生,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们的事而惹上麻烦。”乔治忧虑地说。
“放心吧,乔治。上帝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我们见义勇为,如果不这样,我们就不配做上帝的子民了。”
“可是为了我而担心受累,我真是担当不起。”乔治说。
“乔治兄弟,别担心,我们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你,而是为了上帝和所有众生。今天白天你们先躲在这里,等到夜里十点,菲尼亚斯·费莱切会送你和同伴到下一站去。那些追捕你的人现在可是紧追不放呀,我们可不能耽误时问。”
“既然时间紧急,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再动身?”乔治问。
“你们白天呆在这儿安全,因为我们村的人都是教友会的信徒,大家会随时警惕着。你们夜晚上路会安全得多。”
正文 第十四章 伊万杰琳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22 3:22:48 本章字数:7847
“夜空中一颗闪亮的小星星,
用你的光辉照耀人问。
你的容颜是无比的娇美,
尘世间竟没有映照你的明镜。
你这可爱的小精灵,
虽然还未到成熟之时,
却像含苞的玫瑰花吐露芬芳。”
密西西比河,曾令无数的文人墨客为之倾倒。夏多布里昂就曾运用散文诗的体裁描绘过他眼中的密西西比河:在广阔浩渺的荒原上,一条河流如万马奔腾般奔流着,无数的奇花异草,珍禽怪兽在她的两岸繁殖着。但那以后,好像有人对她施了魔法一样,大河两岸的景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仿佛只是一瞬间,这条带有传奇梦幻色彩的大河流淌到和她同样具有虚幻色彩的现实世界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条河像密西西比河一样,将财富和物产源源不断地输入大海,还有哪个国家像美利坚这样物产丰富(几乎拥有所有热带和寒带之间的物产)。密西西比河那湍急、浑浊的河水以磅礴的气势奔流向前,如同商业大潮推动美利坚民族的精力和情绪以无以匹敌的速度不断高涨一样。可惜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在密西西比河上运送着一种可怕的商品——被压迫者的眼泪,孤苦无依者的悲叹,贫穷无知者对听而不闻的上帝进行的祈祷。尽管上帝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但是,总有一天,他会“从天而降,拯救普天下受苦受难的众生!”
夕阳的余辉,照耀着密西西比河那宽阔的河面,一圈圈乌黑的苔藓,挂在两岸随风摇曳的甘蔗和黑藤萝树上,在晚霞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此时,“美丽河”号轮船载着沉重的负荷向前行进着。
从各地庄园运来的棉花包堆放在甲板和走道里,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灰色石头,而这块大石头此时正拖着沉重的身躯驶向附近的一个商埠。甲板上的人这时已经拥挤不堪,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高大的棉花包间的一个狭小角落里找到了我们的朋友汤姆。
由于希尔比先生的介绍和汤姆老实、忠厚的秉性,以及一路上他温顺的表现,汤姆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赢得了赫利的信任。
起初,赫利几乎全天24小时严密监视着汤姆的一举一动,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给他松开镣铐,可汤姆对此似乎并不抱怨,没有说一句牢骚话,而是默默地接受这一切。这就使赫利慢慢解除了戒备心理,不再限制汤姆的行动。现在,汤姆仿佛是被刑满释放一样,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了。
汤姆是个热心肠,每当底舱的水手们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时,他都是主动去帮忙,所以他赢得了船上水手们的一致称赞。他帮水手们干活时非常卖力,跟他以前在肯塔基庄园干活时一样。
每当空闲的时候,汤姆总是爬到上层甲板的棉花包上,找个小小的角落坐下来,仔细研究他那本《圣经》——我们就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他。
轮船在进入新奥尔良境内的一百多英里的河段范围内,由于河床高出附近的地面,汹涌的河水在高达二十英尺,巨大而坚固的河堤之间,湍急地向前奔流。旅客们站在甲板上,好像是站在一个飘浮的城堡上一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汤姆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农庄,他知道,眼前的这些图景就是他即将生活的环境。
汤姆看见远处奴隶们正在干着活,还有他们那一排排的小窝棚。在每个庄园里都有这种由奴隶们的小窝棚聚集在一起形成的村落。窝棚村落和奴隶主那华丽的大宅子和游乐场所相距很远。随着眼前的场景不断向前移动,汤姆的心又飞回到了肯塔基庄园,那里古老的山毛榉树茂密成荫,主人住宅的大厅宽敞、凉爽,宅子不远处有一个小木屋,四周繁花似锦,爬满了绿藤。汤姆仿佛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他看见忙碌的妻子,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在为他准备晚饭;他听见孩子们玩耍的欢笑声和膝上婴儿发出的啧啧声。但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晃而过的庄园,甘蔗林和黑藤萝树,他的耳朵又听见机器吱吱嘎嘎的响声和隆隆声,他明白了:往昔的岁月不再复返。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总会写信给妻儿的,可汤姆不会写信。邮政系统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不存在一样,即便是传递一句亲切的话语或信号,他都办不到。所以他无法逾越和亲人间由于离别而带来的鸿沟。
他把《圣经》放在棉花包上,用手指头指着,逐字逐句地读着,指望能从中找出希望。这时,他的泪水落到《圣经》上,可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由于到了晚年才开始识字,所以汤姆念书非常慢,他只能非常吃力地一节一节谈下去。幸亏他是要精心钻研这本书,所以慢点读也没什么坏处——书里一字一句好像一锭锭金子,只有不时地把它们一个个分开来掂量,才能领会其中无价的意义。让我们来和汤姆一起,一字一句地轻声读会儿吧:“你—们—不—要—忧—愁,在—我—父—家—里—有—许—多—住—处,我—去—那—里—是—为—你—们—准—备—地—方。”
西塞罗在埋葬他那唯一的爱女时,心情就像此时的汤姆一样,充满着哀伤,可他的哀伤还未必比汤姆的更深切,因为他们都不过是人罢了。可西塞罗却没有机会停下来琢磨这些神圣而充满希望的字眼,所以也不盼望能有团聚的一天。即使他能看到这些,他大概也不会相信——他准会满脑子充满疑惑,想着手稿是不是可靠呀,译文是不是准确呀诸如此类的问题。可对汤姆来说,面前的这个《圣经》正是他所需要的,它显然是真实的、神圣的,他对此绝不会有任何的疑问。它绝对是真实的,否则,他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汤姆的那本《圣经》中虽然没有学者的注释,却点缀着汤姆自己发明的一些标记,同那些最渊博的注释比较起来,这些东西也许对他的帮助会更大。以前,他习惯让主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小主人乔治读《圣经》给他听。他在听的时候往往用墨水笔在那些他认为最受感动的段落上画下醒目粗大的记号和横线。他那本《圣经》从头到尾都注满了这样种类繁多的记号,凭借着这些记号他能很快找到他最喜欢的段落而不需花什么力气。这本《圣经》此刻正放在他的面前,每一段落都构成一幅故乡的图景,让他回想起往日的欢乐。汤姆觉得这本《圣经》不光是他今生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而且是他来世希望的寄托。
在这条船上,有位住在新奥尔良市的年轻绅士,名叫圣克莱尔。他出身名门望族,家境殷实,身边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儿和一位女士。显然这位女士是父女俩的亲戚,好像是专门负责照顾那个小女孩的。
汤姆时常看见这个步伐轻快,忙个不停的小女孩。她像一缕阳光,一阵轻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而且她能让你看一眼后就对她留下深刻印象。
她的体态非常标致,丝毫没有儿童常有的那种胖胖乎乎的轮廓。她举止优雅、飘逸,仿佛从天而降,和神话或寓言故事中的天使一样。尽管她的五官长得非常完美,但使她如此超凡脱俗的却是她那梦幻般的纯真表情。理想主义者见了这种气质会连声称奇,即使凡夫俗子见了,也会感到难以忘怀。她的头部、颈部和胸部都长得极为高贵典雅,上面缠绕着的金棕色长发如浮云一般。她的眼睛呈紫罗兰色,目光深邃,充满灵气——所有这些使她显得和别的孩子极为不同,惹来众人关注的目光。人们也许会说这孩子过于严肃和忧郁了,可她并非如此。相反,那稚气的脸庞和轻盈的体态使她流露出一股天真无邪的劲儿,好像夏天树叶的影子忽隐忽现。当她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总是脚步轻盈,像一片云彩似的飞来飞去。玫瑰色的嘴唇上总是挂着微笑,自顾哼着歌曲,仿佛在快乐的梦境中一般。她的父亲和女监护人到处追逐她,可抓住她后,她又像夏日的一片云彩轻轻地溜走。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受到过半句责备,所以她在船上由着性子到处游荡。她总是一身洁白,像个影子一般无处不在,浑身上下一尘不染。轮船上的每个角落都被她那轻盈的脚步踏过,每个地方都出现过她那金晃晃的小脑袋。
汗流浃背的司炉工偶尔抬起头时,会发现她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炉子里的熊熊火焰,接着掉转眼睛带着害怕和怜悯望着他,好像他正处于某种可怕的危险境地之中。不一会儿,舵手又看见她那张美丽的小脸蛋在驾驶舱的窗前飘忽而过,舵手们不禁停住手,朝她微笑,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消失了。只要她从人前走过,一定会有人用粗粗的声音向她致以祝福,那些严肃的面孔上也会出现难得一见的笑容。每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无数次。假若她不知深浅地跨过某个危险地带,准会有人伸出粗黑的手去救她,或是帮她清除路上的障碍。
汤姆具有黑种人那种温柔善良的天性,他对人的善良纯朴和儿童的天真无邪有种本能的依恋,所以他每天都留意这个小女孩,并且对她的兴趣是越来越浓。在他看来,这个小女孩简直就是来自仙境,每当她从黑洞洞的棉花包后探出小脑袋,用深蓝色的眸子瞅他时,或是站在货包顶上向下注视他时,他都觉得她就是天使,而且是从他的《新约》中跑出来的。
她经常从赫利买来的那些拴着铁链的黑奴们身边走过,脸上带着忧愁的神色。有时,她还溜到他们中间,恳切地注视他们,显得忧伤而困惑。她用那纤细的小手拾起铁链,然后哀伤地叹息一声,又飘然离去。好几回她突然手捧糖果和桔子来到他们面前,兴高采烈地把食物分给大家,随后又离开。
汤姆在试图和小姑娘交朋友之前,已经观察了很久,然后才敢做点试探。他有好多吸引孩子的花样儿,这次他决定好好施展一番。他会将樱桃核雕刻成精致的小篮子,在胡桃木上刻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鬼脸,或是在接骨木的木髓上刻出许多活灵活现的古怪小人。他不光会做这些,他还会做各种大大小小的哨子。他简直就是播恩的化身。他的口袋里满是日积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