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她的脸,低柔安慰着:“丫头,带你来看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们是晚辈儿,理应给予他们尊重。但是,爱你的人是我,不是他们,你只要对我有足够的信心就好,明白吗?”
童童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但是从昨天到现在,她心里总算明白妈妈和她说的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含义了。
从进到这个戒备森严的大院,到别墅门口的卫兵;从家里清一色的男性的勤务人员,到刚刚惊鸿一瞥那巨大的书房,无一处不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她心早已经沉入了谷底。
陈晋南今天带她回来,已经做好了面对最坏的局面的准备。刚刚妈妈的反应已经让他明白,一场风暴在等着他和小丫头。别看刚刚柏菁亲切地拉着小丫头的手虚寒问暖,可是她心里想的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儿。陈晋南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他知道她决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本来他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不敢冒然把那小丫头带回家的,就家里这阵势不得吓跑她?可是他实在不能再拖了,特别是陈西捅破的那层窗户纸,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怕夜长梦多,到时谣言满天飞,怕是他控制不了的,所以才不得不断然下决心明确这层关系。爷爷那儿看来问题不大,他自小就跟爷爷亲,而且,他知道爷爷会喜欢那小丫头,果然。
他拍拍她的后背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儿二姐陈西会来看你,下午送你去看以璨。”
把小丫头安抚在自己房间休息,陈晋南下楼时,见父亲已经到了书房,便敲了敲门,等传来“进来”的声音,便推门走了进去。
“爸。”他恭敬地叫着父亲。
“嗯。”陈伯康没抬眼,只是把面前简报夹“啪”地合上了。
“有什么要说的吗?”陈伯康开口。
陈晋南沉思了一下:“爸,我是非常认真的,等她够到年龄我就会和她结婚。”
陈伯康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他陈伯康一辈子以治军严厉闻名,对自己的要求更是清正廉洁,自己虽然思想开明,看着这孩子清纯简单,可以不在乎她的出身,可是她生母丁佳欣和陈豫北当年那一段虽然不是沸沸扬扬,但是圈子里总还是有几个人知道的。现在这小儿子却要取那女人的女儿,让外人看着乱不乱?特别是柏菁一声不吭,对那孩子笑脸相迎,指不定心里怎么想的。她可是大家出身,父亲曾是著名的历史学家,母亲是教育家,最讲究这些个礼教体面,就怕儿子过不了柏菁这关。这两个儿子怎么都在婚姻问题上给他填堵,真让他痛心。
“这孩子太小。”陈伯康这样说了句。
“爸,外公和外婆不也差了近十岁?”陈晋南反问。“请您先不要否定,至少要给我们时间证明是可以的。”
陈伯康摇头叹气:“一位成熟的政治家,是不会露出软肋给别人捅的。这孩子,怕将来会成为你的负累,你要想清楚。”记忆中,这个小儿子从未这样低姿态地求过别人,包括自己。几年前他那样讨厌政治,被陷害到Z大当副校长,他都一声不吭就范了。
“爸,这次的事件,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他抬眼反问道。
“怕不是那么简单,”陈伯康沉吟着,“宦海沉浮,如果伴侣有个能依傍的家世,总是能有些牵制的。”
陈晋南不语,过了好久,才慢慢的说:“爸,我还不需要婚姻来巩固我的地位,如果不是凭自己的能力,我宁愿不做。”他抬头望着父亲的目光异常坚定,“请您理解我,她是我一生中最想守护的人,十九年了,一直都是。”
陈伯康惊愕地望着他,久久不再说话。
父母这种态度虽然是早在预料之中,但是自己还是抱有幻想地带着她回来,期望父母能接受她,祝福自己。呵,其实自己也早就应该从大哥的事件中接受教训了。
这种认知让陈晋南有些气馁。但仍是强打精神装做若无其事。
临近中午的时候家里忽然热闹起来,陈西带着儿子优优回来了,那个五岁的男孩子绝顶聪明又精灵淘气,看到童童便追着叫漂亮姐姐,硬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去看自己的宠物房。童童刚叫了陈西一声“姐姐”,就被他拉进别墅后面的花房,那里有他养的两只乌龟和一只长耳兔子!
那只巴西龟叫学习,另一只长寿龟叫向上,长耳兔子叫瑞比。优优拿来罐子装的小干虾,教童童喂学习和向上。两只小乌龟伸长脖子争着吃食。
“为什么养两只不一样的乌龟?”还不是名品,童童有些奇怪的问。
“妈妈说,养小动物可以培养小朋友爱心。这两只乌龟是优优自己省零用钱买下的,因为不是一次买的,所以不一样,但是它们都是优优的小宝宝。”优优认真地说。
童童对陈西有着一种自然的亲近感,看到她教育儿子的理念,不觉认同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会嫁给小舅舅吗?”优优突然就这样认真地问了。
“不知道。”童童窘迫地红了脸。嫁人,是多遥远的事啊。
“妈妈说你会嫁,优优和妈妈都会支持你!”小男生拉住她的手,似在鼓励她。
“为什么?”她不明白,在这个家庭里,只有这个小男生这样毫无芥蒂地接受她。
“因为妈妈说,小舅舅是男子汉,不适合找女强人。姐姐就不是女强人。”
呵呵,这小男生话似有很多哲理,给了她莫名的力量,让她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童童宠爱地捏捏他的小脸儿,这孩子长的浓眉大眼,方头宽额,是俗话说的那种天庭饱满。小小年纪就露出轩昂的气质,长大了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祸国殃民呢。
童童没有与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但是这小男生让她觉得新奇,这小小的年纪还真是有思想!不觉童心大起,便和他开开心心地玩了起来。
瑞比是养在一个木制大笼子里的,而两只乌龟是在花圃边上的一个水池子里。小小的花房不大,是在别墅的后面连着西侧的小小玻璃房。靠北面的墙边是几盆瀑布一样的绿铃,西边的架子上有两盆常春藤,两株开着浅粉色花萼的西蕃莲透着淡淡的香气,还有一株艳丽异常的蓝色的风信子。童童还认得几盆名贵的兰花,她记得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好象叫九龙梅的,花瓣是绿色的,最贵时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一株,她有一种叫垂枝石松的,长长尾巴一样垂下来非常好看,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子的花草和几个盆景,都是非常名贵的品种,也长的极漂亮。小小的花房让这些花花草草布置的如一个小小的植物园,显得生机盎然,却又无处不显露出精致。
待细细打量这些花花草草,童童忽然想起杏林街8号那个小院子,自己原来还想努力存钱,幻想着给妈妈把产权都买下来,好好改造一下,让妈妈住在那儿养老。让妈妈在院子里种满雏菊,不再上班看人家脸色。今天她看到陈家,才知道什么叫别墅,就连这花房里的花花草草怕都值她家三间房子的价钱!
她忽然有一种无力感。以前在B市,她只需面对陈晋南一个人,从未想过还要应对这样复杂的人事关系。以前当他是长辈般尊敬时,虽然敬畏他,但自有一种亲近感,即使后来误以为他是亲叔叔,她也只是恨他将自己带入那种禁忌之恋之中,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差异这般遥远。她坐在一张藤椅上,看着优优那快乐的身影,忽然有一种胆怯和茫然,不觉慢慢湿润了眼睛。
一个生活秘书模样的人找到花房,叫童童和优优去吃午饭。她才牵着小男生的手回到客厅,她发现陈家又来了一位漂亮的客人。
这个娇客姓乔,叫乔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细高的个子,卷曲的浅棕色卷发披肩,鹅蛋脸形,颀长的脖子,凤眼直鼻,精致的化妆更显的轮廓清晰,一身prada裙装更显得高贵优雅,盼顾间自有一种风情。
柏菁介绍说,这是她战友的女儿,刚从英国回来的,弹钢琴。想在几个城市搞巡演,请陈晋南帮帮忙。
但她却没有向乔为介绍童童的身份。
乔为大方地和童童握手,真诚地称赞道:“噢!好漂亮的女孩儿!”
童童的脸上梨涡浅笑,有些微的羞赧。
陈晋南睨了一眼母亲,轻声招呼着童童和优优过来吃水果。
乔为显然和陈晋南是熟悉的,她坐在陈晋南侧面的沙发上,大方地和陈晋南说着巡演的事情。
第50章 堵在肋间的午餐
“晋南哥,这次巡回演出还要麻烦您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乔为是用英语和陈晋南交谈。
“不客气。”陈晋南自然用英文接口,却是没有看她,只是把面前的大樱桃拿了两棵递给了童童和优优。
这是辽南最著名的大红灯笼,最好的品种只有几棵树,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两箱这种特供的樱桃送给老爷子和父亲。
“那我们说好了,晋南哥,在B市演出时您可要去捧场的哦。”英语可以让她说成这样婉转动听,倒也让人刮目相看。童童觉得,乔为如果改行去唱流行肯定会火。这么漂亮的脸,这样婉转动听的声音,让自己这正宗学说话的自愧不如。
“乔为,演出的事情我给你一个联系人,你把相关资料传给他,让他协助你做好所有事情即可,如果有时间我是会去看演出的。”陈晋南温和地对她说道。
“谢谢晋南哥。”乔为的高兴都显得优雅大方,额头饱满而光洁,整个人显得特别光彩照人。江佚在上表演艺术课的时候曾说过,有的人是天生就有一种种明星气质的,任何场合都会让人觉得她眩目,这乔为就是。
童童自从上了Z大以后,对所有学音乐的女生都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心理,觉得那真是一种优雅和高贵的代表,就像司马哲师兄那位弹钢琴的女朋友,灵巧的十指在黑白的键盘上弹出那么动听的音乐,一定是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刻苦才能达到的境界。现在她觉得乔为比司马哲那个弹钢琴的女朋友要高出好多段数,不但人现漂亮、时髦,一口流利好听的英语衬着她风度优雅,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难怪那女孩子会抛下师兄出国。她心里为司马哲婉惜,那么有气质的女生!假以时日回国了,不定是怎么的漂亮夺目呢。
陈晋南低头在看手里的文件。这是刚刚收到的一份传真,法国一家计算机联锁公司两位专家今天下午从北京转机到B市,协助检测国内自主研发的地铁信号系统联锁技术。由于这是他以前在美国是就熟悉的工作关系,所以是以他的名义发出的邀请,明天就要到B市了,严格地说,陈晋南也算是半个专家,主管副市长便要下边人把相关资料发给他过目。
没有预料中的期待,但总算是答应了巡演的事情,这让乔为安下心。看到陈晋南的毫不在意,只是盯在手中的资料上,她眼角扫了一眼在和优优窃窃私语的童童身上。眼波流转,随即身体侧倾,近似撒娇似的耳语,却又是让人能刚好能听到,“晋南哥,你要给我你的联系方法,不然我到B市可是进不去市府大门的。”
“嗯。”陈晋南应了一声,随手写了一个电话,递给了她。“这是我秘书的电话,你到B市前和他联系,我会交待他的。”
乔为拿到电话,并没有什么不满意,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又极自然地和陈晋南说着在国外留学的事情,一双美目笑的更加柔媚。
一会儿柏菁来请大家吃饭,乔为优雅地起身,款款走到餐厅去了。
优优见乔为先走了,这才爬下陈晋南的腿,扑到童童怀里,在她耳边悄悄说:“姐姐,你有情敌了!”
童童僵了一下,却还是回过神来摸着优优的头失笑。
她不会和人家争,也不会和人家比,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陈晋南转头看着优优,拍拍手说:“过来!”优优听话地蹭到他身边,一脸崇拜地叫小舅。
陈晋南笑笑说:“优优你不可以和小舅抢姐姐,小舅舅也是难得和她在一起。”
宝宝撇了下嘴,反驳道:“两情若在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惹得陈晋南轰然大笑。
陈西过来拉住优优往餐厅走,优优则扯扯童童的手,让她走慢点,拉低她的头,小声跟她说:“姐姐,我喜欢你做小舅妈。因为小舅舅喜欢你。”
童童忽然心中有些酸痛,只有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
吃饭的时候,童童是坐在陈晋南身边的,但是优优非吵着要和姐姐坐,于是她的身边又坐了优优,然后才是陈西。
陈伯康坐上首,他另一侧是柏菁和乔为。
柏菁对童童亲切有礼,一边让人给她布菜,一边告诉她别客气;自己却是挑乔为喜欢的菜式亲自夹到她面前的盘子里,相比之下对童童就显了几分生疏。特别是她还讲起来陈晋南以前和乔为之间的事,虽然说的是多年前发生过的往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童童听来怎么着也是在暗示她陈晋南和乔为原来是一对男女朋友。这让她觉得本来是儿子女朋友第一次进陈家门儿认亲,却变成了一个老情人相会的局面。童童的聪明在于她有着相同年龄的女孩子所没有的沉着,她仍是一脸无辜地按自己单纯的思维支配着自己的行为,她一边帮助陈西照顾着优优,一边尽可能优雅地进餐,而且仍然吃的很多。
但是,童童只觉得这顿饭没吃到胃里,像是堵在肋骨间隐隐地难受。
陈晋南却有说不出的愤怒。即便是陈西,也有些不赞成母亲的做法。
是,乔为确实和陈晋南似有还无的相处过几天,但是因为陈晋南没有再相交的意思,加上那几年在美国的时间长些,乔为又决定去英国进修,俩个人基本没有更多的深入了解就很快分开了。但是今天这个日子她恰好来到陈家,虽然理由极堂皇,却怎么着也掩不去柏菁的心思。
童童再小再单纯,也不由得如同心里被种了根刺般地生生疼了起来。
吃过中午饭后,陈晋南根本一刻钟也没停留,便和父母说,一个途经北京的法国考察团要去B市,他要去见一下,便要带着童童走。
柏菁却是笑着拍拍童童的手说:“这孩子没什么事儿留在家里多玩会儿吧。我们还没好好说话儿呢。”眼里尽是慈爱。
陈晋南眼角的余光扫了乔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用了,我法语不灵光,她是现成的翻译呢。”
说完也不管柏菁不高兴的脸色和愣怔在一旁的乔为,拉着童童就出了别墅大门,钻进停在院子里的黑色轿车,和司机说了一个地方便驶出院子大门。
车子直到驶到了苏以璨的学校大门时,童童才回过神来。
她打了以璨的电话,以璨说正在学校不远处的一个美术补习班带学生们上课,陈晋南带着童童找了十多分钟,总算找到了那幢破旧的三层楼房。
苏以璨正在二楼那间昏暗的教室里给三十来个学生在上素描课。
教室大约有五十来平米大小,挤满意了支着画板的学生,周围泛黄的墙上,挂满了学生们的画,有水粉写生,有素描头像。童童觉得这些学生们的作业充满了灵气,不由得肃然起敬。
童童刚在教室的门口晃了一下身影,以璨就看到了,她沉着脸扫视了一下她的学生,便起身走了出来。
以璨在画画时是不能穿很干净的衣服的,一会儿就脏的看不出底色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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