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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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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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劝开呀,这样打下去哪好?”有老翁着急的在石扳上敲烟斗。
  邻村的其它汉子多啦,仗了人多势众就不服:“妈的,桃李湾的人才是山神爷生的?耍啥‘坐地猫’威风,日他先人板板,上!”
  二十余汉子扑向李虎李豹……
  香香早已经瞧见那陶屠户、水牛和竹叶等来到了晒场,风快上前,上气不接下气:“爸,妈——”好半天才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水牛正要说话,陶屠户把背篼挂在晒场堤坎边的瓜棚叉上,“呼”地提了杀猪充气松猪皮用的铁铤棍,哇哇大叫冲了过去:“狗日的长的膘肥肉满了?想上杀案了?以为桃李湾的人不在,几十个人欺侮两个人算啥野种?”陶屠那铤棍舞得虎虎生风,围观者纷纷闪开让道……
  水牛知道事情立即会闹大了,若李革委不来,怕是难平事端!忙对竹叶说:“娃他妈,快,快回去叫我姐夫,要发生大事了!”
  竹叶是个胆儿小的山里妇人,听了这话吓破胆了,拉了女儿香香屁颠屁颠直往回跑:“好,我去叫姐夫。走呀,娃,别看电影,架打的凶咧。”跑了几步,猛回头道:“娃他爸,你别去掺乎咧,不关你事!”
  “废话,快去!我总要去劝的,我是治保主任,这样打下去算啥事!”
  水牛是共产党员,退伍后一直是大队的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他知道自己比起姐夫李革委,还算是人微言轻。混乱中邻村有几个干部和水牛照面了,几个人一合计,向人群中挤进去:“都住手,这是打群架,是要法办的,再不住手给我捆起来!”
  双方虽然人力悬殊,却是打的不相上下,那李虎李豹和陶屠户更是撕打得红了眼。虽然双方的干部都在合作劝架,那李豹却余兴未尽说:“大哥,陶老弟,反正我们只有三个人,纵然有大事,我们人少,也说的过去,日他奶奶,打,把这些狗日的打出桃李湾去!”
  李豹这句话可把酣战升了温,邻村中有一个知道李虎李豹底戏的人也烦了:“老子们这么多人,摆不平你桃李湾三个孬种就不是人!哥们不用怕,那姓李的两个狗日的是‘反革命分子’,往死里打……”
  “奶奶的,嗨!”李虎真的如出山猛虎,硬格数人进攻,近前把指责他李家兄弟是‘反革命分子’的那个人一个直冲拳给打栽落地。
  陶屠户一根铤棍已前后撩倒七八个人。桃李湾的三勇奋起了神威……
  这时在山里砍竹篙晚收工的桃李湾的汉子们,都吃好晚饭来看电影了,听说有人敢来桃李湾撒野,纷纷近前来增援,谁也不听水牛和几个干部的喝斥和规劝!
  邻村那帮人中有聪明的,见陶屠户手持铤棍,打得他们东躲西藏如入无人之境,心说:妈的,操了家伙算啥好汉?就叫:“操家伙,用板凳砸!”好多人操起了凳子……
  刚到晒场的几个桃李湾的汉子见了这阵势,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把陶屠户那一背篼大大小小的杀猪刀全操在手上,奔了过去!
  老人、妇人和娃们吓得哭声四起……
  水牛和几个村干部冷不丁就被打红眼的汉子们给拳脚上身,哪能劝得他们罢手?
  公社电影队的同志通过送话器,好几次招呼不准打架,电影要马上放影,但无济于事。
  电影队的人认识李革委,知道他德高望重,就操着手电筒叫了一个桃李湾的人带路,在半道上碰上正赶过来的李革委。身体不适的李革委被水莲搀着正往晒场这边赶,后面跟着竹叶、香香和其它妇幼。电影队的同志是几个年轻小伙子,他们不由分说,轮换把李革委背在背上就向晒场跑……
  到了晒场,电影队的同志问李革委:“咋整?要不要在送话器里说话?”
  李革委把手一挥:“不用,就站凳子上。”
  两张长长的木板凳并了起来,电影队的同志搀着李革委站了上去。
  李革委铁青着脸,一声音调不高的疾喝:“都给我住手!”
  杀猪刀在那颗高挑的放映灯下寒光闪耀、木凳在空中凶狠地舞动,铤棍在发狂地横扫……那恐怖的场面里,不知谁冒出一句“李革委来了”,汉子们顿时住手了。
  想不到李革委一句话五个字,竟然可以平息一场看似“鸿篇巨制”的民事纠纷!这就是一个乡贤的人格魅力,直到二十一世纪还在鸡爪山民中在桃李湾远村近邻传为佳话。
  “你们都吃饱了撑着,劲没处使?你们是在打土匪强盗,还是在打日本鬼子?看看,看看你们每一个人,好不容易大家伙看一场电影,我不来,你们要打到天亮?非要打死几个才干心?我为你们感到好痛心。看看你们,不都是本土、本家、本族的人吗?国家五十多个民族还要团结呢。这是兄弟互戕,自己人打自己人。你们都知道,到现在还不到一百年,桃李湾的李绍伊在东边的大寨坪兴兵反正的事。那时,我们鸡爪山十里八外的百姓都会团结一心,抗击满清,也抗击袁世凯的腐败。邻近几十个县、场镇,几万人都参加‘孝义军’。桃李湾还从来没有闹过窝里斗!”李革委咳嗽两声,说:“有没有打成重伤的?”
  那水牛在人群堆里朗声应道:“还没有,幸亏你及时来了!”
  “既然这样,就各自看完电影,回家去擦擦药酒,年纪轻轻的,也就没事了。我不会追究谁对谁不对,到此为止。过了今晚,大伙要把这事忘了,不准再提。我们都住在鸡爪山这块地方,远亲不如近邻,同场共集抬头就相见,有啥仇恨,要弄到今晚这个地步?你们想想后果吧。出了大事,打死了人咋办?人命关天,出手的要抵命坐牢,死人的要哭丧送葬,不都搞得孤儿寡妇了?……好了,放电影!”
  晒场上早已鸦雀无声,电影开始放影。一部《小兵张嘎》。一部新片《天仙配》。董永和七仙女尘封了多少年的爱情传说故事,首次搬上银幕了;那是文艺界除了政治挂帅宣传以外,率先关注人性、真情与向往的开端。
  (李革委提到的“李绍伊反政”,事发清末民初,在蜀川近史中,地方志书里有概略记载。革命先行孙中山曾派要员联络“孝义军”,终因原因种种为袁氏鹰犬所克。鸡爪山民莫不以“农民秀才李绍伊”为骄傲,在茶肆酒店常能听到几多精彩轶事传说。以袍哥组织起义震撼川东北的孝义军为主线的著述,至今还是空白。长江东逝水,遗憾总存在,此为一桩也。题外之言。)
  自此,桃李湾邻近各村的山民之间从未发生过如此大的民事纠纷。
  第七章
  这天凌晨。黑毛娘到屋后去拿柴禾生火做饭,发现石缸上放了柴禾,心中纳闷。忆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放柴禾在上面。黑毛他爹成天价在食品站上班,从来没时间管家里的事。说不定又是黑毛捣蛋啥。上前去抱那些柴禾,一掀开柴禾,里面顿时“哦哦”一阵惊噪的声音,吓得黑毛娘一倒退,背心凉凉的,连忙扔了柴禾,跑进里屋来推醒陶屠户,急孜孜地说:“娃他爹,快快,后面石缸里有啥声音,好怕!”
  陶屠户醒了,睁眼看见妻子脸都吓得青紫色,遂大吃一惊,问:“胆咋的这么小?啥?声音,哪里有声音?”
  黑毛娘捂着心口,怕那颗心会咚咚地蹦出来似的,用手指指后面,疑神兮兮的。这时悠悠的“哦哦”声又响起。
  “甭怕,别出去,我去看看。”陶屠户从装杀猪工具的背篼里拿出手电筒,右手提了走夜路常伴不离的铤棍,出了后门,循声而去……
  山里人最忌讳清晨征兆,早上开门如此受惊恐,陶屠户心里好生窝火。他是桃李湾少有的胆大不怕鬼者,平日和男人们大碗喝酒时常有句口头话:“老子就不怕鬼,要是哪一天夜里碰上了鬼,一定使它变头大肥猪,杀了大伙做下酒菜。”那意思说,他是专门杀鬼的。
  鬼在岁月里穿梭流传,迷迷信信了千百年。倡导科学吧,说是世上本无鬼。说世故哲理吧,人心中有鬼,鬼的老巢在人心里。但还是有人相信有鬼。不去科学论断吧,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信服有鬼。胆小的人就相信有鬼和怕鬼,因为鬼专门欺侮胆小的人,胆小的人专门遇到鬼。世上真无鬼,我们的祖先不会是饭撑了不消化,创作了这个“鬼”字吧。“鬼”字是人造的,鬼也是人心里长出来的,鬼子鬼孙无计划繁衍——眨眼工夫就可生出多胞胎来害人害已。鬼害其深者,才悟鬼,能道出许多鬼道理。于是,鬼也是促使人成长的反面教材。
  妈也,难道这回真的有鬼?老子抓活的。陶屠户走近那口发出声音的石缸……
  黑毛娘在里屋谛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看儿子黑毛在床上伸拳踢腿的睡姿,疼爱地给他肚子上罩上一件衣服。黑毛却醒了过来,抬手臂擂了擂眼睛,坐起来:“娘,你咋的看着我,我爹是不是去食品站了?我今天要跟他去玩。”
  黑毛娘把黑毛揽在怀里,摸摸儿子的头,安慰道:“别吵,娘让你跟爹去上班,玩。你爹在屋后打怪物?”
  早上忌口,若不是在早上,黑毛娘会把怪物说成“鬼”。
  黑毛一听来兴趣了:“啥怪物?”呼地下了床,要出去看,却被他娘拽住:“你听,有怪物的声音咧。”
  黑毛尖起耳朵一听,那“哦哦”的声音不是自己掏回的小雀鸟发出的声音吗?忙说:“娘,没有怪物,那是我在山里掏回来的六只小雀鸟,毛绒绒的好看,眼睛大大的鼓鼓的。”
  原来,黑毛不知啥时候偷偷到山里掏鸟巢了,捉回一大窝猫头鹰幼崽,还有一只颤巍巍的母猫头鹰。他把猫头鹰安放在自家屋后的石缸里。上面用柴禾遮掩着。吃饭时就用筷子划些饭菜啥的喂它们。
  “那会是啥鸟咧?”黑毛娘心中稍微少了些害怕。心想,眼睛鼓鼓的,莫非是猫头鹰?千万不要是猫头鹰,那可不是益鸟咧,会悔气缠着。这娃真淘气,逮空又进山去掏雀儿窝。遂拉了黑毛到屋外去瞧。
  猫头鹰在鸡爪山民的心目中不是益鸟,山民们甚至谈之色变。猫头鹰不像啄木鸟、燕子、喜鹊和蜻蛙这类益鸟益虫那么招人喜欢。在传说中,一窝小猫头鹰孵出后,它们的父母要不辞劳苦越过七山八水为鹰崽找食,因为在成长过程中,鹰崽食量特大,犹其喜欢肉食。到了幼崽长到九成大时,猫头鹰父母就累得再也不能出窝觅食。最后一窝饿得发慌、只差一口精食就可以长硬翅膀飞出窝开展生活的小猫头鹰,把奄奄一息的猫头鹰父母生吞活剥吃了,剩下一副白碜碜的骨头。小猫头鹰从此长大,飞向远方。因此,人们常骂那些忘恩负义不认父母的不肖子孙是“猫头鹰”。其实猫头鹰的习性也有积极的一面,它们可以为了生命的延续和种族的继往开来,付出生命及身体。但是,猫头鹰始终是一种倍受人歧视的鸟。
  此外在桃李湾还有传说:当年桃李湾反正的孝义军领袖李绍伊,为袁世凯川军兵败前数月,在大寨坪的袍哥总舵住宅里,来了一只猫头鹰,被李总舵掷剑杀之。由于这把剑是指挥作战的,染了这不益鸟的秽血,才被川军攻破大寨坪。也有不同的解释:说是当年李绍伊在大寨坪背水一战,和当时的袁氏鹰犬——统兵侯国志的精锐对垒,正逢六月。六月是一个李树上挂满李籽的时令,侯统兵谐“猴子”,李总舵谐“李籽”,正好犯讳“猴子吃李籽”。所以孝义军大寨坪兵败,与李总舵杀猫头鹰的事风马牛不相及。
  那屋子外面的陶屠户到了石缸近前,猛可里用手电筒往石缸里面一照:一只小篾篓里,铺满了松针,四五只小猫头鹰拥在一只半闭着眼睛的大猫头鹰身边。那手电筒光线刺激着它们晶亮亮的眼球,“哦哦”地叫的更凶……
  陶屠户倒吸了一口气:“妈也,我以为真的有鬼呢。这清晨大早的,猫头鹰咋的这么多,倒霉哦!”转念想到是儿子黑毛捣蛋鬼作的祟,就回屋里来要问个明白。
  刚巧黑毛娘儿俩要出门来看究竟,陶屠户劈头盖脸就骂黑毛娘:“你咋的不看住娃,又进山里掏回一窝霉气的猫头鹰来!清晨大早的,都不要去碰那龌龊,等天大亮时丢出去喂了狗。快弄吃的,我还上班呢。”
  黑毛一听,急了:“爹,别丢了,那雀儿眼睛鼓鼓的好看,我喂它吃肉、吃饭,等它长大了,生了蛋,娘就煮给我吃。”
  “屁话,猫头鹰是凶禽,碰上它没好运气的。老子晚上回来揍你!上次差点在山洞里被蛇咬死,还敢偷偷去山里?老子,打,打断你的腿。”
  陶屠户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黑毛连忙闪在他娘身边,把他娘当挡箭牌。
  黑毛娘护着儿子,对陶屠户说:“看看你把娃吓成啥样,娃小哪晓得这么多!是我没管好儿子。”
  陶屠户怒道:“都是你惯养的,在山里出了事咋办?这种倒霉的东西都弄到屋里来了,气煞老子!”
  黑毛娘性子温和,就道:“是我错,我没看好你的宝贝儿子。好咧,刚才娃还说要和你去食品站玩咧。这暑假,就让娃跟你去上班玩玩,去学卖肉,当个小杀猪的,啊。”摸着儿子圆溜溜的大头,望着陶屠户。
  陶屠户乐了:后继有人啊。让儿子去乡场上玩也好,不过自己经常出门老早,那时黑毛还在酣睡。就说:“娃,爹带着你去玩几天,早上可不能贪睡哦,贪睡爹就不带你去。”
  陶屠户有五个兄弟,他是老四,年迈的双亲跟着他五弟过日子,顺便帮五弟媳妇做做家务和照看两个三四岁的娃。大凡娃们一般都不喜欢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娃玩,所以有时黑毛娘把黑毛送到小叔家,要黑毛和小弟小妹玩,一转眼黑毛就跑了。跑哪?去和小波、香香、丽珠、西峰、山凤那些一般大小的娃玩,他才不同小自己四五岁的堂弟妹玩呢。
  临出门时,黑毛娘对陶屠户和黑毛说:“娃,要听爹的话,不要和街上的娃打架。娃他爹,看好娃,你自己也小心,早上碰上那霉气的猫头鹰……”
  陶屠户心里“格登”了一下,心情立刻袭上阴霾。伸手把妻揽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没事,放心吧。你也小心,要不今天你向队长请一天假,不去砍竹篙,在菜地里管管菜苗。”
  父子俩走了,黑毛娘幸福望着丈夫和儿子:“早点回来。”
  “娘,把雀儿放到山里,别丢出去让狗咬它们。”黑毛说。
  上述一幕,是上帝安排的黑毛娘与丈夫陶屠户、儿子黑毛的永别。
  黑毛娘见丈夫和儿子都出门了,天已经大亮,黑毛娘就小心翼翼地去那石缸里瞧,一边瞧一边自语:“哟,猫头鹰,我还从未见过,怪可爱的咧。”
  其实鸡爪山的山民都是听说猫头鹰的传说,看到过猫头鹰的人少乎其少。黑毛娘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被山民们蒙上一层神秘色彩的所谓凶禽。黑毛算是开眼了,八岁就捉回了一大窝猫头鹰。在鸡爪山的深山丛林崖穴,基本上这种当时尚未被列为国家保护种类的珍禽,已是凤毛麟角。也不知那野生的猫头鹰幼崽,究竟是不是有食噬父母肉才能长大的令人发指的恶性繁殖。
  黑毛娘想,鸟也是生命,咋能把这“一家子”让狗咬死呢。于是就用一块围布把小篾篓包了,打算进山砍竹篙,顺便把猫头鹰放回山林,也不负了儿子的嘱咐。
  舀纸场备料快近尾声,明年开春就要舀纸了,因此最近桃李湾的村民都忙——砍竹篙的工分挺高的,辛苦却好挣。黑毛娘把猫头鹰放了,挥着弯刀咚咚咚砍了七八捆竹篙后,就拖到王二根和几个汉子“放竹筏”的斜坪上秤了,队长给记了帐。黑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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