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折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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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折钗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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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政捻须片刻。露出一丝萧索的神情,摇头说道:

    “詹先生说的有理,年纪轻轻的终是太悲切的一些,不好不好!总得儿露出些朝气来才是!想芸哥儿在稻香村雪景之中所作之词,何等磅礴蒸腾,为何今日却是颓丧如斯?”

    贾芸苦笑,这些高门大阀的贵族大概是不会明白的,硬是拆散了我和五儿的婚姻,对他们来说或许压根儿不值一提,甚至会觉得是对自己的爱护,这一点看看日后贾母对待贾琏偷娶尤三姐的事情的处理和态度就能知道,可是,对自己这个后世的穿越之人来说,轰轰烈烈的初恋被逼着戛然夭折,又怎会不刻骨衔恨呢。

    心中翻腾,面上却还须应付,贾芸笑着摇头对贾政说道:

    “当日不过是因听闻东平王爷慨叹开国功烈,席卷宇内,披靡天下,这才一时兴起,借景抒情而已,芸不过是街巷小儿,又何来的磅礴蒸腾?!惶恐惶恐!”

    “依我看,芸哥儿既以一阕沁园春折服东平老王爷,如今又恰是初春,何不便以沁园名之?”

    詹光笑着提议。旁边的贾雨村冷笑道:

    “我倒也曾有幸读过那阙曲子词,果然纵横捭阖,睥睨古今,风骨颇类东坡、稼轩之作,只是词中气韵未免太过张扬,非草莽之枭雄不能撰也。”

    众人闻言,都是倏地住口不语,老实说,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不过想当日,连东平王和贾政都并不特意点明,这贾雨村却非要攀附上去,此人心中的不满果然竟是溢于言表。

    贾芸却并不慌张,只笑着对贾雨村说道:

    “想当年我太祖皇帝金戈铁马之时,胸中必也是这番张扬之气的,我不过以己度人罢了。”

    贾雨村笑道:

    “圣人云:诗言志,歌咏言,只怕芸哥儿不是以己度人,倒是直抒胸臆啊!”

    “呵呵,当日白香山做《长恨歌》,写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又说‘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莫非乐天居士也是直抒胸臆?无非也是想当然耳!”

    贾芸笑着解释了两句,突然转头看见墙根水坛中长着几棵绿草,心中一动,拍手道:

    “我却又得了一个斋号,不如就叫‘雪芹’如何?”

    “雪芹?”

    贾政等人微微一愣。

    贾芸点头道:

    “诗经说‘思乐泮水,薄采其芹’,盖古之鲁国学宫位于泮水之侧也,故后世齐鲁士子得进士者,必采大成门边的泮池中水芹戴于帽上,以示自己乃读书士子之意,贾芸虽不才,却也当以采芹自励。”

    “好!”

    贾政当即击掌赞叹,贾芸的这一套读书理论实在是太切合他的本心了。

    “而前面的雪字,则必是清高廉洁之意了,好,果然好!”

    詹光等人也纷纷赞叹,只有贾雨村和卜固修两人面色阴沉,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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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第五十一章 林之孝演说荣宁府(上)

    “左边再往下一些!”

    “行啦行啦,这样正好!”

    听着身后小红和四儿的指挥,贾芸站在黄杨木的小方案上,将自己手书的“雪芹轩”三字斗方儿贴在了中间抱厦的檐木之上。字虽不好,贾芸的心中却着实得意,雪芹?!红楼梦中有雪芹?!实在是妙啊!

    从几案上一跃而下,四儿连忙拿着湿布来擦洗,贾芸则双臂环抱凝视着门檐,心中不由想起方才贾雨村临别时,那眸子里的一丝嫉恨之意。

    原本此次他回京述职,第二天便急急的来拜访贾政,正是为了一探自己抬宗入籍的希望,没想到进得门来,便是当头一泼冷水,说是外宗里廊上的芸二爷已经谱入了宗籍,而且居然已经正式搬进内府居住。

    一听之下,贾雨村不由大失所望,又听旁边詹光、程日兴等人大肆赞赏贾芸,心中更是不服,竟是一定要来见一见这位贾府的新主子。而方才一会,和贾芸嘴上一番交战,又并没有占得一丝儿的上风,心高气傲如雨村者,自是难免衔恨。而他临走前的眼神,也让贾芸无奈的明白——自己这番可是又多了一个难缠的对头了。

    “二爷是在想那个叫贾雨村的么?”

    小红脆生生的嗓音在旁边响起,

    “依我看不过是一个从野路子里上来联宗的,不过是投了咱们二老爷的脾气,能写两笔文章罢了,却摆出这个脸色给我们看?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贾芸莞尔一笑,知道这个伶俐的小丫头显然也是察觉出了贾雨村和自己之间的矛盾,这会子竟是替自己打抱不平起来。

    “都说怡红院里的袭人是你们家宝二爷的解语花,小红却也是我雪芹轩芸二爷的知音人呢。”

    贾芸笑着打趣一声,只说得小红脸上一片的红晕。

    第二天,林之孝果然亲自到了雪芹轩要请贾芸赴席,这个荣国府的管家,虽比不上赖大、赖升兄弟,可也算是几辈子的家生奴才,加上掌管的又是关系颇重的田房诸事,在府里也算有些脸面,又加上小红的关系,贾芸自然毫无倨傲之色,见林之孝时也是摆足了后辈的礼数。

    “不敢不敢!”

    林之孝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他们夫妻曾在原著中被王熙凤戏谑为“天聋地哑”,这会子见到贾芸行礼,连忙躬身闪避,口称不敢。

    “咱们丫头多亏了二爷的照应,几次捎信儿都给我们说过,在这儿比怡红院舒心,老奴还要多多拜谢呢!”

    听着林之孝这么直通通的把话说开,小红却是不好意思的嘤咛一声,躲到了左首的小屋里,只叫四人前去伺候打听。

    “小红聪明伶俐,人又勤快干练,待在怡红院里烧水煮茶的实在委屈了,我这儿虽比不上园里头的风光,只不会轻慢与她便是了。”

    林之孝连连的点头道谢,又说道:

    “二爷若是得空,下午我派辆小骡车来,只到西院的角门处,专等二爷,赏光去咱们的庄子上坐一会。”

    贾芸笑道:

    “我初进贾府,诸事都不甚明了,外头传说虽说,却也太过骇人听闻,倒是正要找个老成熟悉的问问。”

    林之孝微微一叹,摇了摇头道:

    “外头传说虽是不尽不实,可俗话儿说,无风不起浪,凡事自然都有一个由头,这会子也不方便细说,那老奴下午就在庄子里恭候二爷大驾了。”

    “叨扰叨扰!”

    贾芸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送走了林之孝。小红也红着脸从屋里出来,却不敢直视贾芸,只拿着一把扫帚,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地上挥动,却将地上的树叶儿扫的越发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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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贾芸悄悄儿的从贾府的西面角门出来,一头钻进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骡车之中,扬鞭吆喝,小车粼粼滚动,半晌功夫,便已出了城门,贾芸挑开窗帘,只见满目所及,都是那些农人在弯腰插秧排苗,头上都带着大大的斗笠,赤足露膊,蔚为壮观。

    又驶过几处坡田,眼前突然现出一座小湖,波光潋滟,碧水层峦,景物清丽,田庄之中竖着几栋大房子,清一色的黑瓦泥墙,那车夫回头指点道:

    “林爷爷就住在那儿!”

    贾芸点点头,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骡车便停在了庄口,林之孝亲自迎在门口,高高兴兴的将贾芸接近了屋内,里面早已摆下了一桌酒菜,却只得两个位置,贾芸知道,今儿这番登门,只怕是能听到无数的八卦了。

    “二爷,请上座。”

    林之孝殷勤的把贾芸劝上上首,自己陪在一边,笑着说道,

    “乡野村头,比不得府里,终是简慢了一些,还请二爷担待。”

    贾芸朝桌上一看,满满当当的荤素十二样菜,山珍海味俱全,心中不由感叹,刨去荣宁两府自身的奢华不说,倘若平日里这些大管家们吃用的也是这样的“简慢”标准,那贾演贾源传下来再大的家业,只怕也难以为继。

    “林管家太客气了。”

    贾芸逊谢一声,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感慨,林之孝连忙解释道:

    “这些酒菜都是老奴自己孝敬,并不动用官中,二爷还请放心。”

    贾芸暗道一声老狐狸,真是有眼力,王熙凤说是天聋地哑,只怕倒是装聋作哑罢了。

    “林管家不必多心,贾芸若信不过你,今日再不会来的。”

    “是是是,老奴糊涂。”

    林之孝一叠连声的道歉,随后端起酒杯自罚了一杯,这才盯着贾芸进入了正题。

    “外头都说芸二爷为了一个戏子敢顶撞老太君,想来必是有情有义的,我林家又承二爷的情,照拂着红儿那丫头,心里头只把芸哥儿当做了主子爷,这才敢冒昧的相邀。”

    “林管家说的是,日后还要请多多的提点贾芸才是。我虽进府不过数天,可也早觉出这里面的风云诡谲,只是毕竟见识粗浅,还要劳烦林管家演说演说。”

    林之孝闻言,又慢慢的喝下了一杯老酒,这才悠悠长叹一声道:

    “这,却只是一言难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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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三江下架,再过半个礼拜,新书榜也要下榜了,感觉还真是……轻松啊,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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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林之孝演说荣宁府(中)

    “这荣宁两府的来历,芸哥儿必是清楚的,当日赫赫扬扬,八公之一,位列朝堂,何等的风光,尤其二公又都是武将出身,刀山血海中滚过来的人,身上自有一股杀伐悍勇之气,门下奴仆谁敢不敬不服的?”

    林之孝语调幽然,仿佛在回忆当初的无限荣光一般,

    “此后,代字辈的老爷们也还好,总算能守着祖上的基业,可是到了文字辈,那光景儿可就大不如前了,东府里的大老爷贾敷**岁上夭折,二老爷贾敬只好烧丹修道,全不管事,倒是让小一辈的珍大爷当了家。西府里赦大爷是抬宗之人,做不得主,敬老爷虽是方正,却不善用人,虽有老太君帮衬着,也不过是勉强撑着祖宗的体面罢了。”

    贾芸闻言,不禁心有戚戚焉,前世里看《红楼梦》的原著,只觉得偌大的一个贾府,竟是没有什么真正能擘画全局之人,虽顶着公侯的大帽子,可毕竟都是虚衔,根本难以参与到朝政的角逐之中,就算是最出息的贾政,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按着唐代,不过是从六品,在京城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又能值得甚么!

    见贾芸并不说话,林之孝以为他不信自己之言,忙又说道:

    “芸哥儿初进荣府,好些事儿都是不清楚的,只看着表面的风光,哪里知道,这些年来荣宁二府早已是岁岁亏空,寅吃卯粮了呢。”

    “哦?只是我这一路而来,只看见田亩连畴,庄户斐然,二公乃开国重臣,想来自然也有钦赏的大片食邑,又何至于到寅吃卯粮的境地。”

    贾芸不动声色的探问一句。那林之孝仰头又喝下一杯,叹一口气,说道:

    “若说是田庄的事儿,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现在咱们两府也就各只剩下了八、九个庄子,遇上丰年,一个庄子连银子带货物,大约能交上来八、九千两来,算上京里头的房租、赏赐,一年不过十万两进项。”

    “十万两!”

    贾芸之前倒是没有细细去算过两府的收支,此刻听林之孝报出数字,不免也是吃了一惊,

    “那可也着实不少了!”

    林之孝苦笑道:

    “收的虽多,那花的却更是不少,光荣府里吃穿用度、节庆吊贺的一年就十万不止,还加上宫里太监勒索、斋僧布道,还有庄头下人们贪污克扣之费,只怕一年就要赔进去四、五万两银子,那还算是好的,万一再遇上个水旱荒年,那日子就越发的不堪了。”

    听着林之孝的分析,贾芸的眉头终于禁不住也皱了起来,想不到,除了每况愈下的皇商薛家,荣宁二府的财政状况居然也糜烂到了如此的境地,加上原著中曾隐隐涉及到湘云所在的史家,为了节省开支,针线上的东西竟是全由府里的太太小姐们来动手,这四大家族还真是衰落的不像话啊。

    “更可叹那些老爷公子们,看着家里的开销用度似个无底洞一般,却是一些儿办法都拿不出来,反更做出荒唐无稽的事情来惹人笑柄,外头人都说东府里除了门口两只石狮子,竟再没有一个干净物什,其实西府里又何尝是清净之地,我家丫头常说,只看宝二爷的怡红院里,那些大丫头们哪个不是争着抢着要上台盘,却不知,底下的根基都快烂光了,一旦树倒猢狲散,这么些年的钻营使巧也不是黄粱一梦罢了。”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贾芸暗自赞叹一声,原著中的林小红就曾对小丫头坠儿说过,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过个三五年,不过是个人干个人的事儿罢了,这份超出其年龄的冷峻和通透相比于金钏儿、晴雯这些丫头们死也不愿意离开大观园的心理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原来,竟是从他老头儿这边家传过来的。只是不明白,这个林之孝巴巴的请自己过来,说了这么多忧心忡忡的话却又是为的什么?

    “若说这些年,我们林家跟着府上,好处也着实得了不少,背后里这样的嚼主子们的坏话,也是该死的,可是,老奴我实在是看着着急啊……”

    林之孝瞪着一双老眼,直直的看着贾芸

    “政老爷之下,琏二爷、蓉哥儿、蔷哥儿都是不肯读书的,难有作为,荣府里虽有个聪明俊秀的宝玉,却只在脂粉堆里厮混,再没有一个男人的样儿,倒是听红儿说,新抬宗入籍的廊上二爷,跟府里的人大不一样,既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主子规矩,又勤于读书习字,做的文章连东平王爷和政老爷都称赞不绝,老奴这才冒昧请芸哥儿来我庄上一会,只是要说说这憋在心里的话!”

    “林管家一片拳拳之心,贾芸也是明白的。”

    贾芸重重的点点头。

    他很愿意相信,这个林之孝说的乃是他的心里话,稍有些远见的奴才们都能看出来,自家和荣宁两府那是唇齿相依,荣辱与共的,一旦贾府倒下,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快要到头,所以他们也并不愿意看着贾府就这么一步步衰败下去,更何况数辈子的情谊,总能积累下一些真正的家族纽带,若说所有的奴仆们都只一心为着自己的打算,那封建社会宣扬了几千年的忠孝道德也就太差劲儿了。

    “咱们小红能进二爷的屋里当差,那是她的福气,府里能把二爷抬宗进去,那是咱们全家的福气。老奴只巴望着二爷能在这当口真心真意的替府里出一把力,总是要度过这道难关才是啊。”

    贾芸闻言苦笑一声:

    “林管家实在太高抬我了,府里抬宗的现也有几个摆着,哪个能真正做得了主?不要说我贾芸没有这挽狂澜于既倒的本事手段,就算是有,恐怕也没有施展的地方啊。”

    “只要芸二爷有这份心,机会却是现成!”

    林之孝突然用力的一拍桌子,瞪着一脸吃惊之色的贾芸,沉声说道,

    “只要扳倒了琏二爷夫妇,这荣府里必是由你芸哥儿掌管!到时候,重整家务,事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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