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原著《水浒》并列的古典名著来,称得上是家喻户晓。王寻欢又加上了一些世俗俚语的噱头和王婆、郓哥等人的插科打详,加上皇家梨园曲部,那演员都可说的上是绝顶的高手,唱念做打,都是从小练就的童子功,一招一式,板眼俱全,王寻欢又选择了全剧中最肉段的“杀嫂”一折,种种综合起来,端得是精彩好戏。
当最后,武松一刀斩下,杀死潘金莲,又慷慨淋漓的唱了一段自白,随后出门自首之际,皇帝太后皇后,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坐在席间的太子都一齐鼓掌喝起彩来。王寻欢老脸放光,不停的上前揖手致礼。
皇舟道:
“难为二郎这么些年。身上的功夫竟没丢下!”
太后也笑着说道:
“我却喜欢那郓哥儿的混话。听着有趣儿的紧,别的戏里是再没有的了。”
“郓哥儿虽演得好,只是咱们这边的芸哥儿,只怕此时却是大费心思呢。”
皇帝笑着低语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芸正带着红楼戏院的人在一座大帐后面紧张的排演着什么,灯火之下,人影憧憧,看着果然忙乱至极。
众人大笑起来,王寻欢也得意的捻须说道:
“贾莎翁,该轮到你红楼戏班上场了。”
“知道!”
贾芸高声的答应一句,这才带着手下的演员从帐篷后面钻出,笑着拱手奏道:
“方才看见王教习的《叔妓斗》,果然精彩,不愧是数年苦心孤诣之作,足堪传世不朽,原本草民是万不敢应战的,只是陛下和太后如此隆兴,又不便拂了圣意,于是临时起意,现编了一折话剧,供诸位一笑。”
“哦?现编?”
皇帝等人立刻露出了关注的神情,那王寻欢却是脸色一沉,这贾芸连消带打的一番话,听着客气,其实却是暗中在贬损自己,那《叔嫂斗》是自己数年心血之作,可是人家竟只是临时现编了一折来应对,输了不至于难看,赢了却更扫了自己的颜面,这今后生实在是可恶啊!
“不知叫何名字?。
太后笑问道,
“说的又是什么故事?”
“名字唤作《大劈棺》,说的乃是庄周梦蝶的故事。”
贾芸简单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剧透,只轻轻的一挥手,招呼蔡严和林梅儿等人表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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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斗戏
二芸临时所编的《大劈棺》新剧终干开 在一声悠然的道白声中,蔡严所饰的庄周身穿一席粗布麻衣慢慢儿地走上场来,照着规矩自报家门一番。此时对面台侧又上来了一个素衣妇人。径直儿走到一堆坟前坐下,从腰后拔出一把蒲扇,用力地给坟土扇起风来。庄周好奇。忙问缘由。却听那妇人说道:
“俗话儿说。“坟茔土未干,寡妇不嫁汉。我这丈夫已死三日,这坟上泥土却尤未干透,奴家不免心焦。故特来此助上一股风儿,也好早些干了旧坟,奴家方好再嫁啊;”
妇人话音网落,上座的太后、皇后和妃嫔们早已大笑了起来;老太后更是指着那台上的妇人笑骂道:
“这个下作妇人倒好意思人前说话。若真有这般的人,皇帝下令打死了吧!”
皇帝笑差点点头。却不做声,只是继续观看。那庄周感慨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夫君在时。日日恩好,夫君击时。守节难保。想我家中那位,素日里也是恩爱难俦的。只不知我一旦身死。却是何等的模样?!也罢,待我且试上一试!”
说着蔡严在台上直直的倒下,另一边又上来了林梅儿所扮演的庄妻田氏。看见夫君暴毙。大吃一惊,连忙四下呼救。蔡亮等人所扮演的乡人上场将蔡严尸体抬下,又帮着布置起灵堂,梅儿独坐其中,嘤嘤哭泣。
上座的太后此时看见梅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太子。低声说道:
“我行前曾派人去叫了五丫头,原本她是不愿意来的,后来听说这芸哥儿带了一出新戏,这才答应,只怕这一两日里就会到了。”
太子点了点头,笑道:
“孙儿知道。”
“哦?你竟是如何知道的?”
太后大感奇怪。太子忙上乍凑在祖母耳边说道:
“我那位张师傅己经收了五儿做义女,前几日两人还在复社里说戏呢。”
“嗯,张师傅果然是有心的,难得!”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望去,舞台上蔡严已经重新登场,这一次却是换了一身衣服,峨冠博带,锦衣裘袍,倍极华美之姿,只见他径直来到灵堂,放声一哭,庄妻连忙询问。那蔡严便自称楚国王孙,与庄子乃是旧友,闻听噩耗。不远千里而来。聊祭薄奠。
庄妻闻言,大是感动。忙忙的作揖还礼。两厢厮见。庄妻只觉得这楚王孙风姿俊秀,雅量高致,又兼出身贵胄,人物轩昂,心中顿生爱慕,便在言语上轻轻撩拨,那楚王孙也似闻弦歌而知雅意,眉目含春,一一应接,喜得那妇人心痒难耐,做出种种媚态来。
皇后眉头一皱。回头说道:
“作怪的很!前一个,演了潘金莲,这一个又是一样的水性儿,这戏子就是戏子。饶她之前出身什么门第。一旦入了这梨园行,举止言行终是不堪的。”
几个妃子忙忙的应和了两句,只有太子亢声道:
“这戏子演戏。尤其是莎翁的红楼话剧。口齿唱腔皆在其次。唯独最重一个形神兼备,母后不知,当日其戏班首演《京城商人》之前,那演泼皮夏三的老头子蔡亮去西市里观摩了许久,方才演出了那份无赖之气。这林梅儿临时串演,能有如此造诣,才是最见功夫的。”
太后也点点头道:
“庆儿说的很是。依我看,这小丫头却也难得。”
坐在右首第三席的元春也开口说道:
“而且这红楼戏班选这出戏来演。只怕也存着和梨园王教习较量的意思呢。两人都是寡妇戏。互相拮抗。才能见出高下来!”
太子和皇帝都朝着元春看了一眼。皇帝突然叹了一声:
“实在也难为这贾家小子了;”
舞台上,庄妻田氏和楚王孙正说得入巷,那楚王孙突然一声惨叫,身子一蹦三尺高。双手抓着自己脑袋叫起了救命。这个意外的转折立玄引起了观众的注意,大伙儿不再言语,都望着台上的故事发展;
田氏自然也是大惊,连忙询问楚王孙,楚王孙道:
“此乃吾自小宿疾,不意此时发作。实乃天亡我也!”
田氏又问道:
“可有疗病之方?”
楚王孙道:
“唯有食人脑髓,可治此疾!”
田氏大感戚戚。突然见到灵前庄子棺挂,脸色一变,在台上四下奔走数步。最后仿佛下了绝大的决心。竟取出一把斧子,将棺材劈开,说道:
“且食我夫君脑髓罢了!”
演到此处。上座皇帝以下,所有观众俱是一声不发,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舞台,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可思议。州贻作才在占着的木柴点,做出片烟雾来,躺在地上乱工制将华服趁机脱下,又露出庄周的麻衣,随后滚入棺材之中,借着烟雾散开之际。从里面走出,望着妻子田氏,默然不语。
“这妇人当真是蛇蝎一般的心肠了!先前那个扇坟的比起来,竟又是算好的了”。
太后叹着气说道,
“怪道听说书的讲。庄子死了妻子,竟是鼓盆而歌,原来不过是一个下作的娼妇!”
然而,贾芸的戏尚还未完,那庄子刚刚数落了妻子几句,没想到田氏突然也发作起来,扯着庄子的衣袖,大声的诉说起寡妇的悲惨,闺阁寂寞。生计艰难,人言可畏,种种色色,竟说的庄子哑口无言,连那些妃子女官们也听得怔住。
自古深宫内宅。又有什么差别?!一旦夫君身故,那女子便没了依靠。就算是身为太后、皇后,富贵无极,只是从内心上说,却依旧是所谓的“碧海青天夜夜心”罢了,和市井寡妇,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只有更为落寞空虚,要不然。萧太后和韩德让,李太后和张居正,这些隐隐绰绰的故事也就不会流传千古了。
躲在台后的贾芸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低声的招呼一句。又再次故技重施。造出满台的烟雾。随后庄周悄悄的滚下台去。贾芸却点燃了一只蝴蝶焰火 这是他演戏前特意去问随侍的小太监处讨来。历来皇家秋称。最后总有放焰火的节目。故内侍处常备此物只听得吱呀一声,一丛焰火射出,漫天儿化作一只蝴蝶,再看台上,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田氏仰天膘望。说了最后一句:
“这痴汉子。说不过我,竟芝化蝶而去。倒也乖觉!只可恨老娘又要再瞧去了,这一回,你却是休再怨我!”
众人沉默半晌,顿时一发儿喝起彩来。那太子爷站的高高的。用力鼓掌,皇后、元春等几个,也是凤目圆睁,只是仰天看着。连那一直不动如山的皇帝老子也轻轻的微笑拍手。
贾芸这个临时的小剧目,果然大获成功!
按着红楼戏院的规矩,一剧演完,演员全体谢幕,当扮演庄子的蔡严和贾芸双双上台之时,四下里掌声越发的激烈起来,甚至不少梨园子弟也激动地叫好鼓掌。只有王寻欢脸色难看,死死的盯着贾芸,双手绞动。咯咯作响。
“果然是难得”。
太后喃喃说道,
“戏文好,演员好。还有那些机关装置。用的也是极为巧妙,这芸哥儿小小年纪,却哪里来这许多奇思妙想?”。
一旁的太子也眯着双眼,摇头叹道:
“我今儿才知道为什么五儿对他终是念念不忘的了。”
“皇帝,咱们便掷花赌胜吧!”
太后提醒了众人一句,又回头将自己的那支菊花塞到了太子手里。说道。
“孙儿帮我去投在贾家小子的身前吧”。
太子忙躬身答应了一句,走到贾芸跟前。四目相视一眼,微微颌首。却并不说话,只是贾芸的身前已经多了两支菊花。
皇帝皇后和妃嫔们纷纷命自己的太监宫女们上前投票。令王寻欢难堪的是,几十支菊花竟是全部堆在了贾芸的脚下,他苦心孤诣数年的《叔嫂斗》竟是被一今后辈临时编演的一段话剧完败,让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不过。站在他身边的贾芸对于这个结果却并不意外。作为后来京剧中最著名的争议剧目之一,《大劈棺》堪称是中国古典戏曲的一个,异数。它是一出真正将灵魂放在人性的火焰上炙烤灼烧的戏,虽然在后世的表演。充斥了一些庸俗下流的混话,可是却无法掩盖其作为戏剧所具有的冲突和力量,这在古典戏曲中是极为少有的,加上贾芸又增加了一些为女性张目的主题,不免更加得到了这些特殊观众的认可,完胜《叔嫂斗》也刻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好!甚好”。
皇帝起身说道。
“既然结果已出,联言出必行,从今日起。贾芸升大内梨园总教习之职。领从七品官俸,并赏银五百两!”
“慢!”
王寻欢突然出声,并匍匐在地上,周围的太监一叠连声的呵斥其惊扰圣驾。胆大妄为,那皇帝却并不以为意,轻声问道:
“莫不是你犹自不服?。
“正是!”
王寻欢抬起头来,昂然望着皇帝,说道。
“臣愿再赌一场。若是依旧败于他手下。臣愿将家传的“稍般鼎。输给贾芸便是!”
“稍般鼎?”。
这下子连皇帝也不由得眉毛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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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睚眦必报王寻欢
澡果真愿意赌互这稍技鼎?” 皇帝有些意外的看着忿忿作色的王寻欢,只见这个半老头子怀抱着一只玉色的曲项琵琶,大步上前。下死眼盯着贾芸,朗声说道:
“不错。臣愿以家传的稍般鼎为注,想必贾教习时必肯赐教的!”
王寻欢将贾芸改称为贾教习。自然是认了第一场的输,不过。他这会子既然又提出了第二局的比试,而且还说得这般隆重堂皇,那糊技鼎莫非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不成?
“你大约还不知道那翻激鼎的贵重之处。联来告诉于你 ”
皇帝看着贾芸一脸疑惑的神色,便笑恙解释道,
“当年我太祖武皇帝大兵南下,横扫中原之际,这王家先祖王振便已跟随左右,从龙定鼎之功。实不在你们贾家之下,后来开国建朝。大封功臣。那王振原本也是能封个公爵的,岂料却被人当庭告发。说他领兵剿灭泰安州的一座皇庄之时。曾在那皇子的居处搜出一件宝物,名唤,翻激鼎。据说乃是魏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流传之物;
贾芸忙问道:
“莫不是酒仙刘伶?!”
“不错!”
王寻欢昂然说道。
“那刘伶号称酒中仙人。平素唯嗜好杯中之物,甚至一醉三月,浑然不觉,醒来之后却依旧康健如昔,便是因为其有这“稍散鼎。宝物相助!”
贾尘闻言。禁不住大感好奇。
古代人似乎对于解除酒精之苦颇有一些奇方怪物,比如说封神演义中的“醒酒毡”大约可以算作是某种不可考证的法宝,而《红楼梦》原著也曾记载过一种叫“醒酒石”的东西,当年也曾让贾芸读之大感疑惑,后来才知道。所谓的“醒酒石”便是《本草纲目》中的“方解石”只是某种较为特殊的大理石罢了。至于此物是否能够解酒。贾芸却实在是不敢认同,那大理石可是有放射性的东西啊,喊在嘴里岂会有什么好处?!
“王教习家传的稍般鼎莫非竟也善能解酒不成?”
那王寻欢闻言,忙摇着头道:
“非也!若是寻常的解酒之物。又值得甚么!”
一旁的太后也道:
“我记得先皇曾说过,当年王振为了留下此物,竟是自愿让爵三级。故到了他儿子王希献。只袭了一个勇毅子的爵位,好在这位王师傅打小儿便天资过人。干脆走了科考的路子,却是连中三元。轰动天下。很快便当上了大学士、太子太傅。先皇在时。大受宠信。可叭…”
老太太说在此处。却倏地住口不言,只望了一眼坐在中间的皇帝,又看了看王寻欢。夜风吹拂之下,这老教习银白的须发蓬散飘摇。刀削一般的脸庞上仿佛依旧能看出当年风流才子王希献的那一份疏朗俊逸。只是暗灰色的肌肤和面孔上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却诉说着政坛仕途上风霜剑雨的无边险恶。
“唉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沧桑的仿佛能戈;破夜空。
众人一体沉默,连不明所以的贾芸也被感染,孑然而立,眉头深锁。良久。还是王寻欢打破寂寥。亢声向贾芸说道:
“这鞘般鼎乃是千年古物。来历不明。但却有一桩妙用,那鼎中存有一块银白色的香料,一旦燃烧,便化烟而出,人若吸之,于身体大有稗益。不仅百毒难侵,而且更能固本培元。延年益寿。当日,我先祖正是用里面的半块香料治好了祖母素来所带的“二 二疾。六”
“天下竟有这般物什?!”
贾芸不由地眉目耸动。脱口而出道,
“那想来对体弱神虚之人,也是必有奇效的?!”
王寻欢傲然说道:
“那是自然!我家这稍散鼎虽谈不上起开回生。些许虚弱之症却何足道哉!”
“只真?!”
贾芸心情大为激动。一直以来。大观园中潇湘馆里那个终日长吁短叹。以泪洗面的纤弱身影,便是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