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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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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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不清最初是去县医院干什么了,好像是母亲住院开刀吧?我是在保姆的带领下去看她的。进了大门,两侧是两排长长的简易的平房,门诊打针都在这里。正对门的是一溜瓦房,药房和住院处。房子外起脊内平顶,门两边是两座水泥高台子,想不出干什么用的,只记得坐满了看病或者瞧病人的人。房内像迷宫,七拐八拐,方才进了母亲的病房。很喜欢去看望母亲,因为会有点心吃。和母亲同病房的,是一个运中的女生,父亲是烈士,母亲改嫁,算是孤儿一个。住完了院,她便和母亲处得像亲姐妹,我叫她魏姨,常去我家,工作后,母亲给她介绍了一个学美术的大学生。后来她对我们说,她的家庭幸福是从县医院开始的。而母亲则说,她的生命是县医院一次次给她的。因为那几次手术,都是大手术,也是初建不久的县医院极少施行的。那时医生大胆而又负责,每次都成功,让母亲感激一辈子。像母亲这样对县医院报有感恩之心的人,实在太多。

  县医院的医生,多是外地人,南方的居多,有许多是大学生,也有许多是部队转业的军医,整体素质,在县城里都是一流,只有运师和运中的可以和他们相比。特别是人们眼里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女护士,美丽如天使。她们说话像唱歌,走路像慢舞,构成了县城里最美丽的风景线,也成为县城里街谈巷议的名人。怎么可能不是名人呢?小小的县城,生病住院是大事,那时,医德高,医风好,医术精,医情美,救死扶伤为第一,穷困户治病可免费。于是,能治病的医生,大都家喻户晓,特别是小儿科的和外科动手术的医生,简直被人奉为神明。一剂药下去,小儿不夜哭了,不咳嗽了,一刀下去,绝症治好了。那时手术前不兴送红包,有的是治好了病时,提着鸡蛋、红糖、花生之类的土特产的营养品去看医生,像走亲戚。母亲有一时期在洗染店当经理,凡是县医院去染布的,能不要钱不要钱,能少收费少收费,享受内部职工的待遇,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垫上。不仅母亲如此,县城里的照相馆、理发店、饭店、酱盐店……无不如此对待他们,因为他们可亲而又可敬。

  今天()晚上,遇到县医院的李姨和吕叔——官称李主任和吕院长,说是去宾馆见一位外地来的医学老专家,也是他们的老战友。两位老医生,都已七十多岁,五十年代从部队转业来到邳州,一干就是五十多年。一是内科专家,一是放射科高手,悬壶济世,默默奉献,不知医好了多少病人,给多少家庭带来幸福和安宁。如今老夫妻俩都得过重病,却与疾病顽强抗争,活得乐观,活得充实。特别是吕叔,现在还坚持在放射科工作者,一方面发挥余热为病人解除病苦,一方面奉献一生的经验智慧为年轻人传道授业。两位老人——我实在不情愿叫他们老人,因为在我的眼里,他们永远都是那么充满了自信,也充满了朝气——面色红润,健步如飞,笑声朗朗,慈祥可亲。我忍不住说“你们是越来越年轻了”,李姨笑着说:“我来邳县工作五十多年,比你的年龄还要大,还年什么轻啊!”我说:“论精神气,你好像比我们还要年轻呢!”大家都大笑。在县医院里,像李姨和吕叔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医务工作者,何止一人两人啊?

  2007年12月4日
  作者题外话:曾在《公厕》里,提到过县医院的公厕。苏式的标准化的厕所,胜过民居。在那样的厕所里方便,也是一种享受。因此算得上县城里的一个景点,特别是乡下来的人,进出医院公厕之后,回到乡下,都要津津乐道一番:卫生、整洁、洋气、气派。用现在的话说,那是一种文化&;not;——厕所文化。中国人历来重吃不重拉,把厕所建得像洋房,是传统观念上的强

县医院(二)
当时县城的医院主要有四个:县医院,中医院,职工医院,铁路医院。铁路医院是面向铁路职工和家属的,离我们家四五十米远,医护人员都熟悉,全是南方人。有了急病,我们也去他们那儿就医,很热情。有一年,我因为烧青蛙喂猫捅翻了地锅,烫伤了脚,母亲天天背我去铁路医院换药。职工医院在铁路西,面向工厂区的职工,最有名的闫医生就住在我家隔壁,一般小病,我们也乐意上那儿看,几乎不花什么钱,药到病就除。中医院在运河派出所的南面,遇到疑难杂病,非吃老中医的几副中药才会好,只是熬中药的味太难闻,更不用说捏着鼻子喝下去了,那是小时的痛苦回忆之一。县医院则面向全县人民的,小病不说了,开刀住院的大病,一定非它莫属了。而且是全天候的,记得有一次我半夜发高烧,大冬天的,鼻子喘出的气好像往外*。母亲一气把我背着到县医院,吃药打针,折腾到后半夜,等热退了才回家。那时想,医生一夜都不睡,白天还要上班,她们真是神人啊!

  我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有县医院医生的子女作同学,才有机会溜到县医院的后院里去玩。这是个挺神秘的地方,一者有停死尸的太平间,那间不大不小的平房孤零零地隐藏在大片的柳树丛中,在家住医院的同学的带领下,小心翼翼扒在门缝朝里看,只听一声喊“死人起来了”,大家吓得没命似的四散。二者有太平井,主要作用是扔医疗垃圾,但也扔死婴,常听到有人从井里拾出活婴的传闻。我们走到那儿,伸头探脑,看着那些针管、药盒子很眼馋,可惜捞不上来。那里面的确有些包小孩的花布小棉被之类,调皮的小伙伴这时会学婴儿哇哇地哭起来,想吓呼我们,被我们揪起来,差点扔到井里去。

  县医院后院是没有墙头的,东西两面是一排枝叶茂盛的柳树条编织起来的篱笆墙,南面则是一个大汪,比已被填起来的儿童乐园人工湖还要大上三四倍,汪南岸,隔一条大马路,就是运河的大堰了。这片医院大汪不知如何形成的,夏天里,满是游泳的人,平时撒网或者垂钓的人也特别多。我们小时,也会扛着鱼竿儿跑到这儿来钓大鱼,因为附近的国营鱼场不让钓,而这一片大汪不仅没人管理,而且鱼儿大且肥,呆而傻,很易上钩。记得有一次发大水,大汪里的水漫上了大路,远远近近的人,都拿着脸盆水桶到路上抓大鱼,水花笑声齐飞,乐得我们满载而归。

  县医院的后院还有一处特别的地方,就是宿舍区。一排排砖瓦房,因为房后都有一个厨房而显得格外别致,又因为都没有自己的院子,一排人门挨门地住在一起,又让我们觉得很好笑,不像一家一户过日子。不过,县医院的孩子大都长得很水灵,也聪明,在同学中,是天之骄子。

  那时医院的医生,常常要组织医疗队下乡的,他们的足迹,几乎踏遍了邳州的山山水水,送药送医,培训赤脚医生,下一次乡就是几个月。妻说,她就跟她母亲下过乡,还帮助母亲背过药箱子呢!街道里打防疫针,也是他们。春天流感流行,他们便站在露天电影院的收票口,让我们张开嘴来,打一种绿色的甜丝丝的药水。单位、学校和街道里下乡支农时,他们也会派医生,背着药箱跟在后面。那时县医院和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就像解放军和老百姓一样,是鱼水的关系。

  但*开始后,县医院却成了重灾区。

  2007年12月5日11时24分49秒
  作者题外话:那时医院的医生,常常要组织医疗队下乡的,他们的足迹,几乎踏遍了邳州的山山水水,送药送医,培训赤脚医生,下一次乡就是几个月。妻说,她就跟她母亲下过乡,还帮助母亲背过药箱子呢!街道里打防疫针,也是他们。春天流感流行,他们便站在露天电影院的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运小
当年的运河小学,在邳州属校园面积最大、设施最完善、在校学生数量最多的一所完全小学。学区占了大半个县城,最东到现在的康乐大世界,也就是当年的供销联社,最西到大运河边,甚至我的班里,还有运河西汪家村的好几个学生呢!他们也真不易,小小的年纪,天天早晚坐运河渡船来来去去,风雨无阻,不过我们还是挺羡慕的,因为他们天天有船坐。

  那时县城里还有两所小学,一是铁路小学,一是运师附属小学。铁路小学建筑挺别致,都是砖木结构的西式洋房,房子上还有烟囱呢!校园里奇异的花木繁多,很美,学生都是铁路职工子弟。附小我去的少,印象不深,学校除了招收少量附近社员的子女外,多是机关人员的子弟。当时我们学生中,流传着这样一个顺口溜:“铁小打铁,运小运铁,附小卖铁。运小最穷,附小最富,铁小不穷也不富。”

  我是在1964年夏天由运河镇幼儿园升入运小读书的。朦朦胧胧的印象中,校园像花园。正对大门口的,是两排松树,好像在夹道欢迎你的到来。校门两边围墙前,也栽有长长的一排松树,我们放学时,喜欢手抚着松树头儿朝前走,好像在弹琴。一进校门,迎面是一个大大的圆圆的由高大冬青围着的大花圃,中间栽着各种花木。母亲带我报到的那天,我硬是钻进了花圃中,想看看那些硕大的红花黄花是从什么样的树上长出来的。此后,那儿就成了我们藏身的好地方,只要不被老师看到并且抓到,总是乐得没法说。

  花圃后,就是大操场了。做操和开大会,都在那个地方。操场的四周,是高大的白杨树。夏天时,树下边是乘凉和挖知了猴的好地方。我对大操场的记忆,深刻的有这样几次:一是请家住石灰窑的老奶奶作忆苦思甜报告,好像她家不少人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我坐在下面听时,很自豪,因为她住在我们街道上,跟我母亲很熟,我去她家很多次,她认得我,买过糖给我吃。二是尚校长给我们全体学生作时政报告,讲的是抗美援越的大好形势。三是要放假了,开全校表彰会,我那时上二年级,不仅被评为三好学生,而且在我家办的家庭学习小组也受到了表扬。

  大操场的正北面,是一排办公室,办公室后面,是一个小操场,一个小湖,一个大花园。院墙的后边,就是无边无际的庄稼地了。我们常常爬过墙头,到麦地里去摘嫩豌豆生吃。教室分布于大操场的两边,从大门朝里,按高年级到低年级排下去。一排教室三间,一个年级,教室前,都有一个大花园。学校的西墙外不好玩,是油厂工人的宿舍,对门是木材货厂,也没意思,只有东墙外是平马车社,好玩极了,可以看溜马,可以看给马蹄砸铁掌,特别是放学时,正巧有马车在前面,就偷偷地坐在后边,一气坐到家,美极了。

  *前的小学生活,真像当时电影《祖国的花朵》中演的那样,温暖、祥和、快乐、浪漫。在我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因为做作业发过愁,那时好像还极少家庭作业,暑假里倒是有作业,但那种薄薄的彩色的有许多插图的本子,与其说是作业本,不如说是画册,让我爱不释手,开学时都不想交上去。

  少先队员的队日活动,或打着队旗,去附近的港口或者工厂,听工作师傅作报告。或三五一团,坐在学校后院的小湖边的小树林里,做游戏。或去居民区里给老弱病残者打井水、收拾房子。还有一次,是去西边的港口货厂拣废纸,我们走了很远很远,差点迷了路,天都快黑了才回来,但拣了很多很多的纸,全都交到学校,说是卖了钱,寄给越南小学生买课本。我好像是在一年级的第二学期加入了少先队的,那条红领巾,一直带到三年级末时,已是旧的像块白布,还露出了布丝丝。带这样的红领巾最骄傲,因为它证明你是一个老红领巾。待到换新红领巾时,*来了,换成戴红小兵的袖章了。

  那时还兴建立家庭学习小组,小组是由住在一片的不同年级的同学组成,大家轮流到各家做作业,互相帮助,是很好的助学形式。放暑假时,还要办夏令营。夏令营是县城里三个学校的学生组成的不同营区。我上三年级时,开始参加夏令营,分到铁小,丰富多彩的活动,让我一个暑假兴奋不已。可惜好景不长,第二年发生了*,浪漫而温馨的小学生活从此结束。

  2007年11月4日星期日

  运小<;中篇>;

  我对小学时的老师,印象最深的,是我的两位班主任。有意思的是,他们都姓胡——一年级的班主任胡老师是女的,教语文,四年级到六年级的班主任胡老师是男的,也教语文。

  只教了一年就调到文化馆去的胡老师,我曾在《打人是地主》一文中有过记述。三十多年后,一次喝喜酒时见到她,亲热的不得了,还合了影。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她几乎能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都叫出来!由此可见当年教师的敬业。教到我毕业的胡老师,字写的好,书教的好,还会乐器,据说后来调到了乡下中学,毕业后再没见到过。

  *开始时,并不像我们现在想像的是猛斗走资派,而是先批“三家村”。我那时上三年级,当时写了一篇批判诗,老师改后,用毛笔抄出来,贴在教室外墙上,还让我们几个学生拿笔再抄一遍,说是要给报社投稿。

  然后是校长开全校大会,发动学生给老师写大字报。我还记得,我们教室处在校园的最前排,教室门口的围墙上贴满了老师和高年级同学的大字报,印象最深的,是揭发运小附属的耕读中学一位南方老师的,说他是“女人迷”,还画了一幅他搂抱女学生的漫画配上。

  到了批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时候,课已上不下去了,尚校长和教导主任王墩善老师成了师生们批判的对象,所有教室里都挂满了大字报,各学校又互相串联,大操上多次开批斗大会,可怜的校长和主任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头上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写着他们名字并且打了红叉的大牌子,和师生们一起高呼打倒他们的革命口号。

  直到这时,学校才真正成了我们的乐园,成了我们为所欲为的地方。教师的办公室,实验室,高年级教室,文娱活动室,想去哪儿去哪儿。能翻的翻,能拿的拿,平时只能看不能摸的地图沙盘,这时也可以摘下一个山头来。那时本来该是红小兵的我,却糊里糊涂的跟着高年级的邻居参加了他组织的“前哨红卫兵”,参加的第一次革命行动,就是打砸抢学校的办公室。看着抢来的书报仪器之类,成堆地放在操场上焚烧,大家激动得无不欢呼跳跃起来。

  
  *进入高潮时,就没有我们红小兵的事了。学校冷清极了,百无聊赖的我们,有时也会返校,东瞅瞅,西瞄瞄,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拿的东西吗。终于发现学校后院的一间小教室里,满是铜鼓腰鼓和各种乐器,我们就砸窗而进。整件的鼓号是不敢拿的,我们就将它们拆开来,我拿的是铜鼓上的好看的铝制的镙帽。可怜经过我们的折腾,那些铜鼓乐器都支离破碎了。到底是做贼心虚,我们没敢从大门走,而是爬过学校的后墙,踩着麦地猫着腰一溜烟的跑掉了。

  *中期,又回来上学了。学校一片凋零,花木也都不见了。可怜的是,桌子凳子大都破损丢失。我们在老师的带领导下,成立了“五七修理小组”,修理破损的桌凳,这事迹还登上了《淮海报》呢!但修好了还是不够用,就动员大家把家里的桌凳拿来用。当然,从家里拿来桌凳用的同学,大都评上了“五好战士”。

  因为要备战,学校搞了一次拉练,我那时已是六年级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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