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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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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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大鱼塘,有时也到那儿打水,洗衣服或者别的什么用。

  周围这些的井,虽然离我们较远,抬一次水,要经过上坡下坡,甚至大马路,但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歧视。这些单位的人,大都是知识分子,南方人,对外单位的人,特别是本地人,大都持不欢迎态度。他们常常把大门锁上,有时还用锁把水井锁上,或者把井头拿走。也不能太埋怨他们,你想,一天到晚,不停地有人在他们单位的院子里“吱吱啦啦”打水,水又洒得一地都是,到处乱糟糟的,有时还要影响他们自己打水,学校医院又都是特别的单位,他们的反感也便可以理解了。正因为如此,打一次水很不容易,往往要等在大门口,等人家开门了,硬挤进去。很多情况下,还要排很长的队。

  常去铁小打水,因为铁小的大门开的时间多。只是路很远,还要经过大马路,进大门时,更要爬一个大高岗子。经常是弟兄两个人,抬着一大桶水,摇摇晃晃走到家时,已泼掉了一大半。为了防水泼出来,水面上最好放一片荷叶。那时也就十岁左右,当哥的我在后杠,虽然让了弟弟的杠头,但他在前面走时,常常会有意地左摇右晃,或故意抬高,将桶朝后推。为了抬水,不知吵了多少仗,打了多少架。直到后来,各人挑各人的水,一人负责一天,才相安无事。

  铁路医院离我们家也就几十米远,但管的严,一天只有几小段时间,解开锁来,让大家使用。那时大家一拥而上,排起长队,打上一桶水,要等上好长时间。我下放后,上中学的三弟一个人去挑水,样子像极了朝阳沟里的银环。铁路医院有个高个头的女医生,南方人,帮他挑到家,说她分到单位时,也是如此。

  打水的人太多了,手压机井就容易坏。有时不巧,铁小和医院的井都坏了,我们就到更北面的铁路职工宿舍区的手压井去打水。在周围陌生的面孔和好奇的眼神注视下,打水时,心里总是紧张的扑扑乱跳,抬水走时像逃跑。

  只有极少的情况下,才去文化馆的水井打水。因为在水井里打水要技巧,一个是用桶舀到水,一个是顺顺当当提上来,我们常常要靠大人们的帮助才能完成。悲惨的是,有时井绳断了,桶会掉下去,这时就得喊来有经验的大人,拿着竹竿钩子,反复试了无数次,才会钩上来。至于没钩上来的桶,不知有多少呢!

  冬天洗衣被或腌咸菜的萝卜雪里蕻时,井台边热闹的像赶集。从井水里打出的水,冒着热水,暖暖的,再辅以家长里短,大人小孩,吵吵嚷嚷,其乐融融。

  家里一般只有一只桶,一人挑两桶水时,就要到邻居家借桶配对。有时自家的桶漏了,也要去邻居家借桶使。又因为时常抬不到水,还经常到邻居家借几瓢水。也因此,邻里亲如一家。

  *后期,高台子终于打出了第一口深水井——因为地势太高,那口井,恐怕是全县城里最深的井了。连白加夜,打了许多天。井打好后,还垒了一个高高的水泥井台,为了安全,井口又加个井盖。不过那井打水太费劲,因为太深,摇绳子时,要使很大的劲,才可恰到好处的将桶灌满水。这井使了许多年,因为露天,太脏,渐渐少有人使。后来,家家有了手压井,再到后来,安了自来水,那口深水井,就被填死,上面先是盖防震棚,后来,又盖起了小楼。

  2008年1月31日星期四。 最好的txt下载网

打人是地主
胡老师教了我们一年后,就调走了。我有种被解放的感觉。有时还会在街上遇到她,然而我总是躲着走,怕见她。

  怕见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那是暑假的一天,忘了因为什么原因,我被母亲揍了半顿后,就泥鳅似地挣脱了她的手掌,逃出了家门。那天正下雷暴雨。开始时,我还呆在鱼塘边捉小鱼,待电闪雷鸣、雨大如注时,我像一只可怜的落汤鸡,先是躲在大树下,后来只好躲进了大马路边的公厕里。公厕里已是屎尿遍地流,屋顶破烂不堪,天窗四处开,正应了“破屋偏逢连阴雨”的古话。这躲那躲,最后躲在了墙角的一个高台子上,脚下还垫了两块砖,才免了上淋下淹的痛苦。

  电不闪,雷不鸣,大雨终于停止了!天空竟然出了太阳,又酷热难忍了。

  家人好不容易找到我,可我就是不回家。可能是我那浑身湿透、饥肠辘辘的窘态,让母亲后悔了她那半顿好揍吧,不由难过起来,“乖儿心坎”地喊着,说以后不再那样打我了。但倔强起来胜过小牛犊的我,抱着棵大树,任凭死拉硬拽就是不回家。母亲无奈了,只好找来了我的班主任胡老师!

  胡老师把我领到文化馆滑滑梯附近的大树下,我们席地而坐,她开始给我讲大道理。她说母亲打我,其实也是为我好,以后不会再打我了,劝我现在就回家去,好好吃饭,做好暑假作业。我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让胡老师一筹莫展,只听她叹着气说:“这孩子真够犟的,不过打的也太狠了,也难怪。”

  这时,我抬起头来,突然憋出一句埋在心里很久的话来:“胡老师,你上课讲,打人是地主,她打人,她就是地主!”胡老师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还拉过我来,轻轻拍着我的头,说:“怎么能是地主呢!我也打你一下,我是地主吗?”说的我也笑了起来。

  母亲终于笑嘻嘻地把我领回了家,我却从此见了胡老师很不好意思起来,总是躲着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直到三十五年后,一次参加喜宴,竟与胡老师同桌并且是邻座。她已认不出我来了。我高兴极,一口一个胡老师,并谈起了同班同学的许多往事,而她,竟然还能记得许多同学的名字,还大笑着说:“我们娘俩下巴上都有颗黑痣呢!”有朋友正在摄影,顺便给我们师生俩照了张合影。

  那年我八岁,暑假开学后,上小学二年级。

烤炉子
冬天里烤炉子,趣事多多。

  与炉子的亲密接触,是从早晨起床开始的。那时被窝里正温暖如春,大家都赖着不起,还把头缩在被窝里,不怕闻臭屁,嘴里一个劲喊冷。母亲怕误了上学,又怕孩子们受冷,只好挨个儿烘烤棉袄棉裤和棉鞋。不过,她事多,又性子急,衣服总是烤得半热不冷,害得我们腿伸到裤筒子里,才发觉是冷的。除了可以撒娇的小妹,我们可不敢让母亲重新烤,那等于找骂找揍。但我们可以任意指挥从乡下来的小姨,让她一趟趟来回跑着,给我们把衣服烤透。有时我们恶作剧,明明烤的很热也硬说没烤透,有意让她多跑几趟,她也很乐意。每次烤热了衣服小跑着拿来时,总是将袖口和裤腿捏得紧紧的,有时还要揣在怀里,怕热气跑出来,嘴里还喊着“快穿俺的好外甥”。

  那时下雪的日子特别多,下的雪也特别厚,我们最喜欢的就是“插”(读第三声)雪玩。哪里雪深往哪里插,哪里雪地大往哪里插,你追我赶,狂打雪仗,结果棉鞋湿透,冻得脚疼。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烤鞋。烤得臭哄哄满屋味,烤得“鞋壳廓”里像开锅一样热气腾腾。越烤越得意,越烤鞋离炉火越近,恨不得一时三刻烤干鞋,终于烤得鞋里喷出香喷喷的布煳味才肯罢休。哈,这时的鞋子,穿到脚上,那个舒坦啊!

  风大雪急出不了门时,就围在炉边侃大山。手放在炉火上烤,脚伸进炉堂里烤,身子贴近炉壁烤。大人看了嘲笑说:“你干脆把炉子抱在怀里吧!真是冻死鬼托生的!”其实手放在炉火上烤得并不好受,因为大家的手都有冻疮,烤到化冻时,奇痒无比,一抓一挠,严重的会溃烂流出脓血来——那年代,少有不冻破手脚的。身子贴近炉壁时间太长,也会把棉袄出窟窿来。

  侃得肚子饿了,就四处找东西烤吃。最常烤的是山芋干,我们叫“白干子”,在粮食局里一斤粮票可以买五斤。说是白干子,其实又黑又硬,还有一股霉味。放白干子的布袋子藏在母亲住的房间里,用麻绳系得紧紧的,费了好大劲,解开,偷出几片来,再原样扎好。待到白干子烤得焦黄风脆时,小心翼翼搿成几小块,分而食之。味微苦,不好吃。

  好吃的是烤生芋片。乡下外爷爷或大舅来,总要背上一大口袋自留地里出的山芋。他们说,岔河那地方,沙土地,就是种山芋好吃。山芋保存在院子里挖的萝卜窖子里,我们时不时挖出一块来,切成薄片,放在火上烤。烤得外焦内嫩,香气扑鼻。一人分得一片,舍不得几口吃下,就像分到糖块一样,放在嘴里,用牙一点点刮着吃。

  烤粉丝,香脆可口,也好玩。选粗长的粉丝,慢慢在火上烘熏,粉丝开始膨胀、鼓泡,火候不够,膨胀不起来,咬不动,火候过大,烧成灰,只有恰到好处时,才能达到焦脆的效果。有时会烤一段,吃一段,有时烤几根长长的粉丝,双手捧着像杆枪,跑到街坊中的小伙伴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嫉妒得他们恨不得粉丝没烤熟,硬硬地像鱼刺一样卡着喉咙。

  用铁夹子烤制出来的圆饼,冷了时,硬硬的很难吃,就在里面夹上厚厚的猪油,再放些碎盐,放在火上烤了吃,奇香无比。

  实在无聊时,就把大盐粒子放到火上,烧的啪啪乱炸,像放焰火。把纸浸上水,放在炉火边,看它一点点变干,变焦,卷起,燃烧。

  恶作剧的,是把哑鞭炮放在炉堂里,听沉闷的轰响和看随之升腾起来的烟火,我们称之为地雷炸鬼子。若是大炮雷,鬼子倒是没炸到,却会把炉火炸灭,这时大人闻声赶来,会痛捧我们一顿。

  2008年1月21日星期一
  作者题外话:与炉子的亲密接触,是从早晨起床开始的。那时被窝里正温暖如春,大家都赖着不起,还把头缩在被窝里,不怕闻臭屁,嘴里一个劲喊冷。母亲怕误了上学,又怕孩子们受冷,只好挨个儿烘烤棉袄棉裤和棉鞋。不过,她事多,又性子急,衣服总是烤得半热不冷,害得我们腿伸到裤筒子里,才发觉是冷的。除了可以撒娇的小妹,我们可不敢让母亲重新烤,。 最好的txt下载网

卖钱的东西
小时常去的地方之一,是废品收购站和药材公司。看到那里收什么,就去找什么,只要能卖到钱。卖个三分五分,沾沾自喜,卖个三毛五毛,那是大喜过望,卖个三元五元,那简直要欢喜地狂奔了。

  夏天时,可卖的东西最多。常见的,有知了壳,也就是蝉衣。晚上摸知了猴,油炸了吃,白天就爬树去拾知了壳,一天可拾一大纸盒子,几天下来,卖个块儿八角的,是小意思。一个暑假下来,能挣够学费呢!

  拾杏仁,先玩,叫赢老K。地上放一块砖,砖上最好能有许多小孔,可以卡住杏仁,给撞击时制造难度。砖上少则放两三枚杏仁,多者可以放得满满的,然后双方先后用一只大杏仁用眼睛瞄准,向下打击,从砖上打落下来的,都是自己的战利品。为了增加打击度,还可以在大杏仁里灌进用牙膏皮熬成的锡块。一个夏天下来,连拾带赢,竟然可以攒够一大纸箱子。这时,找个大树荫下,腚上坐着一块砖,手里拿着一块砖,地上放着一块砖,砸杏仁米,到药材公司卖钱,心中溢满收获的喜悦,更有着胜利的快乐。

  牙膏皮,二分钱一个,积少成多,也十分可观。不过真拾到牙膏皮了,又舍不得卖,放在小铁勺里,熬成锡,可以制成鱼钩坠子。积得多时,就熬成大锡蛋子,可以卖出比牙膏皮更大的价钱。直到如今,熬牙膏皮散发出来的混杂着牙膏甜味的烧焦的漆味仍偶尔会撩得心头痒痒的。

  屋后沟边的垃圾堆里,自然会有许多碎铜烂铁破布纸盒之类能卖钱的好东西,我们却不屑一顾,那都是乡下人或者上了年纪无依无靠的无业游民干的事。我们的聚财之地,是铁路货场,那里遍地是宝,又潜伏着风险,令人兴奋,倍感刺激。虽然铁丝铁皮铁块到处是,却不能公然拿走,或塞进衣服里,或包在纸里树皮里,大模大样的走过看货场人的面前。实在拣不到东西了,就拿一块大炭块,二分钱卖给街头打烧饼的。最疯狂的时刻,是*武斗时,几十上百的乡下人,踏过结冰的鱼塘,齐集到货场里抢煤炭。人数不多的支左的解放军战士,站在炭堆上,像当年以少胜多坚守上甘领阵地的志愿军战士一样,左冲右突,驱赶疯狂抢煤的人。我们这些街道上的小孩子,也跟在解放军战士后面,拿着棍子,帮着驱赶,嘴里还“嗷嗷”叫着,痛快至极。砸碎了抢煤人的篮子,夺下他们的布袋子,将他们赶跑之后,在解放军战士的表扬声中,我们踌躇满志而归。在小巷口里,发现有许多小煤堆,原来是那些抢煤人藏着留卖的。我们毫不犹豫,席卷而去,卖了之后,我分得了五分钱。洋洋得意拿回家,被父亲发现了,被臭骂一顿且要挥拳痛扁时,落荒而逃,将那五分钱还给了同伙。

  最遗憾的卖钱事,是*初期,趁父亲在单位里当作走资派挨批斗,我们将他的一箱子书卖给了废品收购站。一年后,我开始偷偷看禁书了,才从父亲那儿听说,那一箱子书里,还有《三国演义》和《红楼梦》呢!
  作者题外话:小时常去的地方之一,是废品收购站和药材公司。看到那里收什么,就去找什么,只要能卖到钱。卖个三分五分,沾沾自喜,卖个三毛五毛,那是大喜过望,卖个三元五元,那简直要欢喜地狂奔了。

少时读书今犹记
时光如梭,转眼已经半个世纪。回首这一生,从断文识字时起,能始终相伴相随自己的,唯书而已。只是成年后读书,有目的有选择,实用者为多,而少年时读书,皆是随遇而读,无目的无选择,只为有趣喜欢,但恰恰是这样的书,影响着自己的一生,也因此留下了许多难忘的故事。

  1

  最早读到的名著,是《水浒》。那是1966年,*风暴骤起,到处破四旧、立四新,我也跟着街道战斗队四处乱忙。一天中午,百无聊赖的我,正在文化馆里闲逛,邻居小喜把我把拉到公厕里,要教我武功。

  这小喜可是个人物,小学没毕业,父母双亡,只好下学到街道工厂干活,以工人阶级自居,挺骄傲。挣了钱,就买小人书给我们看,有时还会买糖果给我们吃,所以我们都喜欢让他带着玩。早听说他学了拳,今天终于有机会跟他学几招,兴奋的我,不顾厕所里臭味扑鼻,正“马步”起来,就有人入厕了,于是逃出。他又带我到一杂品室里,拿那些文艺宣传材料。口袋里装不下了,就鼓鼓地装在了胸前的衣服里。忽听一声“抓小偷”的呐喊,看小喜撒腿狂奔,我才觉大事不妙,没跑出几步,就被文化馆的红卫兵抓个正着。好在他们大都认识我,教训几句就放人,害得我很长时间见那几人就躲。一溜烟跑回家后,几天心里都咚咚跳,不敢出远门。

  三天后,小喜神秘兮兮地跑来找我,这次不是学拳,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的书来,说这是禁书,叫“水许(浒)”。那时还分不清水许和水浒是不是一部书,但武松打虎的故事是知道的,能够看到武松打虎以外的故事,真是兴奋得忘乎所以了。书是竖排,繁体,以我当时小学三年级的水平,看得似懂非懂。又因为得到宝物似的骄傲,就拿着四处炫耀,不久,刚看了三五十页,就被是同学也是邻居的小娃子借去看了,条件是他给了我几只用过的可以折叠各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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