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火锅就是将很多荤菜一起扔进锅里,放好佐料后端上来,然后下面燃着小炭炉,大家可以将事先准备好的蔬菜往里面丢。
想想这老头真特别,连这么经典的吃饭都知道。
可不久以后,若薇才知道,这么经典的吃法,其实是她失忆之前告诉天机子的!
因为这一次铺的排场比较大,他们四个人已经无法吃完了,若薇竟招手叫纪云与斐野过来一起吃。
斐野跟纪云皆是武将,但不代表他们对尊卑毫无概念,两人皆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段微看看若薇道:“没有夏王的命令,其他人岂敢上前!”
夏桀微微一笑,避过天机子探寻的眼光,对斐野做了一个手势,斐野立刻过来找个空位坐下来,然后又见夏桀道:“纪将军过来凑个热闹吧!”
面对夏王的盛情,纪云不好拒绝,转身对旁边的侍卫吩咐几句后,走过来坐在斐野旁边。
见夏桀如此平易近人,还是头一次。
若薇忍不住道:“看来夏王也是个豪爽之人,来,喝一杯!”
斐野连忙给夏桀斟酒,夏桀与若薇碰杯,一饮而尽。
段微在旁轻轻一笑,似乎看懂了什么。
虽然夏桀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情感,但同为男人,他不难发现,夏桀看若薇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矛盾。这很好,他要的也就是这样的效果。
而段微猜的的确不错,夏桀此时是矛盾的,他一方面提醒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他不该对她有什么其他想法,可是随着一路上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竟萌生出一股奇怪的占有欲,好像这种感觉从第一次见她时就有了,只是一直被他压抑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其实很多人坐在一起吃东西是件很热闹的事,纵使这里面有不可一世的帝王,有面瘫的侍卫,但在这种难得热闹的情况下,你很难再去坚持什么。
纪云与斐野同是帝王身边的护卫,两人也同是武将出身,碰过几次杯之后,两人开始热络的诉说着自己国家的一些有趣的事。
而此时夏桀竟然跟“天机子”开始攀谈起来,两人谈论着五国局势,却很有分寸的不去触碰一些敏感的话题。
期间小河过来又给他们添了些酒,果果吃饱了,昏昏欲睡,若薇就将果果交给小河去照看。
没了小鬼头在身边,若薇逍遥自在的很,跟这个碰杯,那个碰杯,她本就是随性之人,几杯酒下肚,酒精被篝火的热度蒸燃,血液奔腾冲向脑门,她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拽着“天机子”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师傅,你知道我离开你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么?”
段微侧头,看着若薇清雅的脸颊上泛着两朵红云,宛如晚霞般绚丽,她的眼眸十分漂亮,映着今夜繁星点点,看到这里,他知道,若薇醉了。
“说吧,为师听着呢!”
之后,若薇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之前的辛酸史全部倾倒出来,当说到与白泽搏斗的那段,夏桀猛地绷紧后背。然后又听她抽抽噎噎的说了自己不小心中毒了。
“你中毒了?”段微放下酒杯问道。
若薇吸着鼻子点头,却在下一秒,整个脑袋被人拍在了桌子上,那是天机子经常对她干的事。
段微跳起来,学着天机子发怒的模样对若薇怒斥:“你个不学无术的不孝徒,才出来几天就被人下毒,日子久了,还不被人朵成肉块?到底谁下的?”
纪云在旁边心里咯噔一下。
若薇被‘天机子’这一巴掌拍的头晕眼花,但她并没有将狻猊对她下毒的事告诉天机子,可她反驳道:“又不是我的错,当初你不让我学药理毒蛊,现在我被人下毒,你又来说我!”
段微一愣,心里忽然感觉有些怅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机子这么做是为什么,当初要不是他用毒药害人,天机子不会将他逐出师们,而他不教若薇如何下毒施毒,也正因为有了他这样的前车之鉴。
段微放缓语气,但依旧冷硬刻薄:“还不把手伸出来,叫为师看一下!”
在坐的各位愣住了,就连夏桀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不可置信,篝火将他英俊的侧脸勾勒的尤为料峭,冷凝。
若薇挽起袖子将手递给段微,另一只手还不停的搓着被拍疼的后脑勺。
夏桀被她这孩子的动作弄的有些哭笑不得,竟伸过手去帮她揉了揉。
“天师下手可真重啊!”夏桀打趣道。
“被老朽打总好过在外面被人家打的好!”段微将天机子那种傲慢与专横学了个透彻。
大家都不说话了,斐野本来有些醉意,但当他看见若薇被天机子拍的那掌,愣是将一身酒气散的干干净净,想不到这德高望重的天机子竟如此的粗鲁,纪云有些佩服的看着若薇,真是没想到啊,她居然跟这样脾气古怪的老头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段微捏着胡须替若薇把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段微的脸色有些凝重,透着一抹诧异。
“天师,这毒可有解?”夏桀问道。
段微凝眉:“是蚀骨丸!需要十七种毒药混合,但此毒不难解!”
也许对常人来说蚀骨丸是无药可解的,但是对他来说,蚀骨丸的解药只是要费些功夫而已。
但是他在意并不是若薇体内的毒药,而是另外一种。
如果他没猜错,若薇曾经吃过一种药。这种药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做暮忘今朝。
跟名字很贴切,只要喝了暮忘今朝,以前的种种都会变成前尘往事,再也寻不得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天机子将这种药发挥到了极致,他甚至能通过控制药量的多少来决定忘记多少事。
这让段微很震惊,若薇的体内怎会有“暮忘今朝”?
“师傅,我还有没有得救?”若薇吸着眼睛里的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段微收回手,嗤笑:“区区一枚蚀骨丸,怎奈何的了为师!”
“那这么说我有救了?”若薇破涕为笑,像个无尾熊似得勾着段微。
段微微微动荡,他还从未与女子如此靠近过,不过当着夏桀的面,他绝地不可以露出任何破绽,他轻轻摸了摸若薇的头:“不孝徒儿,为师上辈子欠你的!”
这句话,天机子也曾这么对他说过,那个时候,他练功走火入魔双目像被针刺一般疼痛,他晕倒在山洞里,朦朦脆胧间他好像看见天机子从外面进来,然后摸着他的头,无奈的叹道:“不孝的徒儿,为师上辈子欠你的!”
虽然事后天机子矢口否认当初有救过他,但从这点可以看出,天机子是个嘴硬心软的老人。
段微如法炮制的说出这段话,引得若薇感动的眼眶又红了。连忙将碗里没吃的肉片夹到他手边:“徒儿以后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跟你对着干了!师傅吃肉!”
段微素来有洁癖,不喜跟人多接触,更别说从若薇碗里拣来的肉了。
“师傅吃啊!这肉很新鲜的!”
段微点点头,将肉拨进自己碗中,正在纠结如何处理这块肉,却听若薇道:“这么干喝没意思,我们来个行酒令如何?”
段微立刻放下碗道:“这倒是有意思!”
夏桀撑着下顾,看着若薇酡红的小脸,面无表情道:“你行么?”
若薇哼了一声:“谁输了谁喝酒!”
纪云与斐野一听,两人均往后面退了退。
剩下的就只有段微、夏桀与若薇三人围坐在篝火并。
墨蓝色天幕上的星子璀璨华丽,若薇举头望向那星罗满布的夜空,脱口而出:“日月星辰和四时!”
夏桀虽为帝王,平日里的形象属于不苟言笑,可并不表示他不懂得风花雪月。
只见他不紧不慢跟道:“四时代序逝不追!”
段微不经常喝酒,刚刚与若薇碰了几次杯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他深吸一口气道:“草木摇落露为霜!”
若薇精神一震:“谦谦思归念故乡!”
夏桀又跟上来:“念君客游多思肠!”
段微皱眉,这两人可是没完没了了。
“师傅,你要是再不接,就要喝酒了!”
“星汉细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段微被逼急了,一下子弄了三句出来。
夏桀与若薇面面相觑,然后一边摇头一边鼓掌。
之后三人一连对了几百句,都没分出个胜负来。
斐野与纪云在旁边听得头脑发胀,他们一向不太懂得诗情画意,根本弄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而此种的快乐也只有他们三人才能体会。
若薇没有输掉,却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夏桀面前的杯子,她道:“这些日子要多谢你了!”
“为何言谢?”夏桀端起酒杯,嘴角划过一抹弧度。
“就别装了,你明知道为什么!”
“你是想感谢本王这么多日对你们的保护么?”夏桀眼底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锐利。
若薇不好意思笑笑:“别小气,再过几天就到奕国边境,那时候就不劳您大驾了!”
夏桀抿唇,看着眼前酡红的小脸,他突然笑道:“那今夜就要不醉不归了!”
难得放纵一回,那今夜就不该再有拘束。
因为今夜过后,他们都要回到自己那个位置上,也许,以后他们会成为相互竞争的对手,可是这一刻,就让它继续美好的进行下去,不要有遗憾。
若薇醉了,由小河扶着下去休息,刚睡下没多久,她又做梦了,还是经常做的那种,朦胧的纱幔要来摇摆,参杂着女子的痛苦尖叫与男人的低喘。
可是,这一次,她梦见的跟往常不一样,因为她不光看见那个男人是夏桀,连她身下的女人,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啊——”若薇从梦中吓的坐起来。
“娘亲你怎么了?”果果凑过来关切的问道。
若薇这才发觉她此时正躺在马车里,她惊魂未定,满脸都是汗水,果果见若薇脸色发白,连忙掀起帘子大喊:“父王,娘亲醒了!”
挞挞挞,马蹄声靠近,随后,夏桀的脸出现在车窗外面,明媚的阳光从他背后射进来,照亮整个车厢,夏桀道:“睡的可好?”
若薇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好,很好!”
谁能相信,困扰她六年的梦终于在今天结局了……这个梦从六年前的某一个夜晚拉开帷幕,像茶楼里说书一样,每次都会留下一个悬念,等过一段时间又开始接着上一次的景象继续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很好奇,梦中的男女是谁,在她第一次看清那个男人是夏桀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可是,比这个更吃惊的是,这六年来,在梦中一直被夏桀压在身下的女子竟然是她!是她啊!
若薇崩溃了。难道说,她等了六年的结尾就是这样的?不要吧,若薇将头埋进膝盖,哀嚎,突然,她抬起头:“我是怎么到马车里来的?”
夏桀在窗外将若薇从起床到现在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见若薇一副面临崩溃的模样,轻笑:“本王把你抱进来的!”
“你干嘛要抱我进来?你不会喊醒我么?”
“可你睡的很沉!”
“你不喊我,怎么知道我睡的很沉?”
“你又如何知道本王没有喊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杠上了,果果见状连忙道:“娘亲,你昨夜喝酒喝的好醉,我叫你好多遍都没醒,所以父王就将你抱上马车,让你继续睡了!”
“那我……那我昨夜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若薇想起昨晚的梦,暗自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不该做的事!
“这倒是没有,不过,你昨夜的叫声倒是很独特!”夏桀忽然冲她勾起唇。
“……我叫什么了?”
“这要问你师傅了!”昨夜是天机子扶着若薇回去的,之后没多久,她帐篷里就发出一阵类似于梦话的呓语。
师傅?若薇倒抽一口气,她都忘记天机子还跟着她呢。
若薇连忙洗漱,然后跳到天机子的马车上,一掀开帘子,就见天机子端坐在那,手边放了好些草药。
“师傅!”
段微看不见,但他能分辨出身边这个声音是若薇,便点点头示意她过来。
若薇爬到最里面,跟段微并肩而坐,看见他面前的草药好奇道:“师傅你在干什么?”
“帮你配置解药啊!”
“那配好了没有呢?”
段微哼了一声:“你若是嫌我慢,那就自己来配!”
若薇立刻狗腿蹭到天机子身边,娇声道:“人家要会,怎么敢劳烦师傅你呢!再说了,有师傅在,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掉!”
外面的阳光被垂帘遮挡的严严实实,段微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靠在自己手边,他抬起手,学着天机子平时摸他的手法,摸了摸若薇的脑袋,放缓语气道:“你说的对,为师怎么舍得让你就这么容易死去呢?”
若薇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凉。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他:“师傅,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就是先前,我跟你说的那个梦,我昨晚梦到结局了!”
段微咯噔一下,不着痕迹道:“什么结局?”
“那个人是夏桀,而在夏桀旁边的人,竟然是我自己!”说道这里,若薇垮下脸来:“师傅,你说我是不是过的昏了头了?对了,我昨晚都说了什么了?”
段微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后,缓缓道:“昨晚,你不停的大叫,夏桀不要!”
若薇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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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奕之厉邪醒来时,已经是四天后的事了。
当听说天机子居然跟他们同路,奕之厉邪大吃一惊。下一刻竟问道:“那若薇可曾把中毒之事跟天机子说?”
纪云摇摇头:“若薇并未说出来。”
奕之厉邪舒了一口气。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歌声,那是若薇的声音:“等夏天等秋天,等下个季节,要等到月亮变全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他记得,那是若薇在他沉睡时唱的歌。
不过并不是唱给他的,而是唱给狻猊的。
想到狻猊,奕之厉邪握紧掌心,这几天,狻猊与若薇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拖延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她吧!
真是可笑,一个只有三天时间出来见人的灵魂居然会爱上一个人!
若薇知道奕之厉邪醒了,她过去简单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像流水账一样报给奕之厉邪听,然后再简单的关心几句就跑去陪果果了。
今晚天气有些突变。想是要下雨了,果不其然,刚吃完饭,就大雨瓢泼了。
若薇抱着果果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果果累了一天,很快就在她轻柔的哼唱下睡了。
而若薇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果果,手指沿着他的额头一直下滑,明天就要到奕国边境了,这就意味着今夜之后,他们就要分离了,而果果却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她本来想早些跟他说的,可是每当一大早睁开眼睛,看见果果趴在她床边等她,她就说不出口。
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仿佛是一根绷紧的弦,今夜已经被拉到极限了。
果真印证了夏桀所说,过程越快乐,痛苦便会加倍。
若薇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心里负担,她放开果果,一个人冲进雨幕中,让天空中的大雨浇灌着她,在这漆黑如墨,风雨大作的夜里,若薇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夏桀、奕之厉邪、“天机子”正在一座巨大的帐篷内喝茶聊天,这时却听纪云在外面急急的喊:“若薇,你这是做什么?”
若薇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泥泞的草地上,仍由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若薇烦躁道:“别管我,让我清醒下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