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桀想了想，悠悠道：“因为，他有一些东西存在我这里，我要还给他。”
那沉重的语气，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的年纪。但是语气里带出的关切我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却更让我纳闷儿，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陆小佳为何要躲？要知道这个答案，只能求助于当事人。
于是我没底气的干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他根本没有躲的必要。”
沈天桀叹息道：“因为我要还给他的那些东西，是他最不想要的。”
这真是天下一大奇闻！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世界上原来还真有如此荒谬的人，一个是想尽办法东躲西藏坚决不要，一个又是费尽心机穷追不舍非还不可。
我在这种混乱的逻辑下变得迟钝，甚至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真假对错都失去了判断力。
到最后，我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之间没有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72、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周六晚上在月坛有一个时尚露天party，有几个国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和彩妆造型师在那里联合举办一个小型酒会暨新一季秋妆发布会。
这个party得到了很多演艺界名人的追捧，陆小佳作为近来正当红的一颗新星，也得到了一张邀请函。而我则可以他女伴的身份共同入场。
刚接到这张邀请函的时候我很是兴奋，对于疯狂痴迷于时尚潮流的我，可以一次性看到那么多位国内最顶级的服装设计师及造型师，简直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可是当我站在party现场的入口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却早把那些时尚大师忘得一干二净，因为此刻我最关心的是沈天桀跟陆小佳的碰面。
是的，那天从沈天桀的总统套房出来之前，我告诉他陆小佳一定会在这个party上出现。我相信沈天桀明白我的意思，我也相信如果他愿意，他必定有办法在这里见到陆小佳。
当然这件事情我事先没有告诉陆小佳，甚至于我跟沈天桀见面的事情我也只字未提。
我不认为这是对陆小佳的背叛或者出卖，我只是觉得要解决问题，不能靠逃避。当然我不否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心，我想知道陆小佳是不是真的隐瞒了我很多事。
我坚信，不管陆小佳跟沈天桀究竟有没有关系，也不管他们之间的纠葛是恩还是怨。只要他们两个见了面，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但是我的心却一直因此而惴惴不安，我还是很担心被陆小佳识破我的诡计，虽然我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足够理直气壮。
陆小佳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安，几次三番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告诉他我只是紧张，将要见到我崇拜的大师们我居然紧张到浑身发冷。
陆小佳嘲笑我没见过世面，看到几个裁缝就把我激动成这样，还大言不惭地吹什么要做中国最好的艺人经纪。
我不置可否，让他自我陶醉，两只眼睛却东张西望地寻找那个沈天桀。可是直到整个发布会临近尾声，他也没出现。
难道是我判断错误？那个沈天桀并不急于见到陆小佳？
我暗自思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小佳却已不见了。我心里一惊，赶紧四处去找。
幸好陆小佳这个目标对于我来说比沈天桀抢眼得多，所以我没费多少时间，就在会场外的那片竹林边上看见了他的身影。但我却没有明目张胆地追过去，因为我同时看到了沈天桀。
好奇心让我不甘心就这样看着他们谈判，要想揭开真相还是得靠我自己。于是我兜了一个大圈转到他们附近的那片竹子后面，站在背光的阴影里集中所有精力聆听他们讲话。
我听见陆小佳说：“你认错人了。”
沈天桀却很激动地答非所问：“你知不知道他很想你！他每天都会对着你的照片发呆，每天都会念叨你上千遍！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是他的骄傲？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跟别人夸讲你的优秀，说你七岁就读完了别人十四岁才完成的课程，十岁就能把公司运营状况分析得条条是道，十四岁就考上大学……”
“你说的那个是人吗？”陆小佳大笑道：“什么十四岁就考上大学，我到现在都还没拿到初中毕业证！你就是想讨好我，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陆小佳撇了撇嘴转身就走，沈天桀却突然大喊一声：“哥！”
这个字的杀伤力有如原子弹爆发，我远远听着都差一点昏过去！堂堂天昊集团的小老板竟然管陆小佳叫‘哥’，这个玩笑会不会太离谱？
只听沈天桀似已有些哽咽地继续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们相认吗？”
我在昏暗的灯光下仍能看见陆小佳的肩膀颤了颤，但是他却没有回头，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大笑着说：“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居然有个香港富豪哭着喊着要认我这小戏子当哥哥！我陆小佳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被这么大一块钻石馅饼给砸个正着！我看我得先回去睡一觉，接着把这场好梦做下去……哈哈！”
陆小佳大步走开了好几米，沈天桀才恢复了情绪缓缓道：“陆小佳！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北京户籍上的时候你已经十六岁，你的户口挂在一位孤老太太名下，以她养子的名义。”
这几句话听得我胆战心惊，看来沈天桀在决定见陆小佳之前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这些连我都不知道的细节，他居然说得有板有眼！我开始踌躇，如果他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么陆小佳为什么不敢承认？
陆小佳的步子明显放缓了些，却没有说话。
沈天桀跟着他往前走，慢慢地走，慢慢地说：“国内的法律规定十四岁以下的儿童才有被收养的资格。那么你应该是十四岁以内就被收养，又怎么会到了十六岁才上户口？而且你十六岁之前的记录为什么是一张白纸？”
“不知道！”陆小佳突然转过身，用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这些事你只能到地底下去找那个死老太太问个清楚，顺便替我问问她，为什么上户口的时候不给我少报几岁，你不知道，在娱乐圈混，越小越吃香！”
沈天桀停住了脚步，停在陆小佳的面前，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根本就不是那孤老太太的养子，你只是把户口挂在她的名下，为了给自己安排一个身份。”
陆小佳叹了口气，不无嘲讽地道：“我真是服了你的异想天开！你以为那户籍科是我开的？说实话，我巴不得真就是你那个不知死活的神童哥哥！可就我这德兴，到了你家一个照面就得被打回原型！我这活得好好的干吗去受那个刺激！不过你这个大少爷也挺有意思，你找不着哥哥不正好少了个人跟你分家产，何必这么死心眼儿？”
陆小佳撇着嘴角说着挖苦的话，沈天桀却好似一句也没听见，只等到陆小佳刚停了口，他便果断而坚定地说：“你可以不承认！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些年来，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你！你始终都是爸爸心中最出色的儿子，也是我最赖以骄傲的好哥哥！”
这一次，陆小佳有几秒钟地呆滞，这几秒钟足矣让我感觉到他的不安和感伤。我不自觉地捂住胸口，屏住呼吸。
几秒钟后陆小佳又是一阵大笑，大笑着转身而去，边走边说：“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别来找我的麻烦就是了！”
他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沈天桀：“我警告你，这件事可千万别让我那经纪人知道。那女人见钱眼开，说不定真会让我去冒充你那死鬼哥哥骗你的财产。”
这句话之后，他就真走了，迈着大步走向会场的反方向。沈天桀也不再追赶或者阻拦，只是呆呆地看着陆小佳的背影出了神。
我也躲在竹林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沈天桀发起了呆。直觉把我的信任票投给沈天桀，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处理一件小事也得有理有据的慎之又慎，更何况是关乎他们整个家族及企业前途的血亲大事？
可我认识陆小佳的时间也不算短，怎么想也不觉得他有富豪世家的气质。再说，他如果真是沈天桀的亲哥哥，他的家族又怎会允许他流落民间当个小混混？而陆小佳又怎么会被区区一百二十万逼得走投无路？
太多的问题缠绕在一起让我的思维乱成了一锅粥，我要是想知道这锅粥对于我来说是福还是祸，就先得把这煮粥的材料分清楚。
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party现场，回家开电脑上网查资料。
天昊集团是亚洲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想查找它的资料并不是难事，但是铺天盖地的资料和信息里，却没有一条是我想要找的东西。
我有些烦燥，却还是把这些重复的内容一条条的看下去：天昊集团的前身是一个经营珠宝生意的小公司，在二十八年前因为获得一个世界珠宝设计大奖而一举成名，在同年正式注册了PHOEBE品牌，又在第二年成立了天昊集团。那之后，天昊集团便以他锐不可挡的势头让PHOEBE品牌迅速覆盖到整个时尚领域，包括服装饰品及高级成衣。PHOEBE很快就成了亚洲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与欧美名品相抗衡的时尚品牌之一。
天昊集团在时尚界站稳脚跟后，又把其经营方向往其它行业蔓延，至今为止，它已经成功的跨入地产、传媒、物流等热门产业……
这一系列报导看下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我的心情：叹为观止！
一直以来我对天昊集团的认知只限于PHOEBE这个品牌，却不知道它涉猎的行业如此广泛，而它的资产已经稳稳占据亚洲首位。报导上的标题很是贴切：仅仅二十七年，天昊集团创造了一个神话。
二十七年！我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那不是陆小佳的年龄吗？明天——六月二十一号就是他二十七岁的生日！
我的手指开始发抖，连心脏都在抖。但是大脑中仍旧空白一片，只有那四个字——二十七年！
我机械地滑动鼠标，继续寻找。很快便在香江日报的网站里寻找到另一条让我更加触目惊心的信息：年仅十四岁的天昊集团大少爷沈天昊被绑架，半月后绑匪被捕，沈天昊失踪。警方怀疑其被绑匪杀人灭口，却遭绑匪矢口否认……天昊集团总裁沈心石表示，他相信爱子定会平安无事！
这是十三年前的旧报纸，是十三年前的旧消息！十三年前陆小佳也是十四岁！我的牙齿也开始打战，胸闷得像被一大团棉花堵得死死的，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脑袋里的那锅粥开始沸腾，一个个跳来跳去的泡沫时不时地冲击着我的神经：生死不明的沈天昊、有备而来的沈天桀、还有身藏那么多巧合的陆小佳！
粥里的泡沫开始飞升，继而一颗颗地爆裂，我就在它们爆裂的过程中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片段：陆小佳跟展翅的相互了解、陆小佳对天昊的反常抵触、展翅借江暮生的口跟我说的那些话——
我蹭地一下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不错，江暮生说陆小佳对金钱的态度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儿戏！他还说陆小佳宁愿为一个快乐的过程而放弃任何宏伟的结果！
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傻瓜宁愿放弃锦衣玉食而甘愿当个小混混，那么这个天下第一的大傻瓜除了陆小佳还有谁？
我脑袋里的那锅粥终于承受不了持续的加温砰地一下子爆开了，我的洞察力我的世界观我一直认同了两年多的生活模式都在这一刹那间破碎，粼粼片片地跌进陆小佳谜一样的身世里，一瞬间研磨成灰。
我睁大了眼睛想要在这灰飞烟灭的朦胧中寻找到一条清晰的路，可是混乱中却只有一个绝望的声音撕裂着我的心：如果陆小佳真的是沈天昊，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你那样的信任他为了他义无反顾，而他呢？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让你了解他？
作者有话要说：
比恐惧还要恐惧
73、比恐惧还要恐惧
我在凌晨三点按响了展翅家的门铃，陆小佳住在这儿，所以我只能到这里来见他。
一个钟头前，我从无比混乱的思维中抓住了一个重点——陆小佳到底是不是沈天昊！
在解决这个问题前所有的迷茫忧虑都是多余的，而我要想得到这个答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问陆小佳。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多一秒我都不能等，因为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太重要，我无法忍受一个与我朝夕相处令我倾心相爱的男人，他一直都在用一个虚假的身份欺骗着我。这让我觉得他在我的生活里并没打算要扮演男主角，而只是客串一个角色，等到哪一天厌倦了，他说不定会丢下我去经营另一段快乐。
我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凝结，那种比恐惧还要恐惧的感觉牢牢地抓住了我。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在陆小佳那里占有完全的主动权，我们相差悬殊的身份学历家世背景，给了我足够的优越性，让我从不用担心会被陆小佳甩掉。
然而，这些我一直都赖以骄傲的客观条件上的自信，在这个夜里瘫塌成泥！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过陆小佳出身贫寒，哪怕他真是个可怜的孤儿，哪怕他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至少我还有能力把那样的他留在我身边。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怕再想下去我真的会被那些恶劣的假设搞到精神分裂。
我必须见到陆小佳，一秒钟都不能等！
对于我的出现展翅颇有一点惊讶，但是她没有多问就把我放了进去。其实我在看到展翅的一刹那，也有那么几秒钟的思维跳跃，我突然想起在马尔代夫时陆小佳跟我说的那些话，他曾经半开玩笑的告诉我，他跟展翅是发小，说不定他也是富家子。
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这是不是说明陆小佳早就把事情的真相在不经意间透露给我？可是我因为先入为主的惯性思维根本就没把他说的那些当成正经话去听！
难道一直都是我在忽视陆小佳，而不是陆小佳刻意的隐瞒着我？
这个结论让本欲兴师问罪而来的我，一时摸不清方向，只是呆呆地盯着展翅的脸，眼里却全没有她的模样。
“喂！”展翅提高了音量：“楼梯正对着的就是陆小佳的房间。”
我醒过来，重新看见展翅那带着疑惑却依旧冰冷如霜的目光。
“你认识陆小佳多久了？”这句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展翅皱了皱眉，对我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表示不解。
“算了。”我摇了摇头，与她擦身而过步上楼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更希望陆小佳亲口告诉我。
陆小佳也还没有睡，正披着浴袍站在他房间的露台上抽烟。我进去后轻轻地带上了门，却没有走过去。我突然发现，当我真正站在他的面前，竟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陆小佳没有回头，他指尖那一盏小小的红色光点，忽明忽暗的燃烧着，像是我的心情。
我吃了一惊，他知道我来我不奇怪，但是他又怎么知道我有事要问他。
“你不是全都听到了？”陆小佳继续说，声音很乏，语气很淡，他转过身靠着露台的栏杆，站在黯淡的光线里看着房间里灯光下局促不安的我，用鄙薄的口气下了定义：“偷听是你的强项。”
我更加惊讶，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偷听，那么，给沈天桀透露消息的事情，他也应该猜到了。
果然，陆小佳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推断：“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