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湘湘一着急,改了口冲口而出一句‘我要进去找学谦哥哥!’,顿时让所有乔家下属傻了眼。
学谦哥哥?唐学谦?!
乔家主人的女婿,乔家小姐的丈夫,唐远现任总裁,无论哪个身份都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万一眼前这个小丫头真和唐学谦有关系……
这么一想,乔家下属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暗自吞了吞口水一筹莫展,既不能赶她走,又不能让她进来。
就在这时,唐学谦终于来了。
众人齐齐恭敬道:“唐少爷。”
唐学谦对他们道:“这里我来解决,不要把这件事扩大化,爸爸会不高兴。”
“是,唐少爷。”
湘湘一下子就扑过来,抱住他不肯放。
“学谦,”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她是那么信任他:“你是不是不再管石家的事了?你是不是只会帮着语晨姐姐了?乔先生暗中一下子说服了石氏董事会出售了20%股权,是20%啊!学谦,你不可能不懂的……”
唐学谦一下子失措。
是,他懂,他怎么可能不懂。20%,第一警戒线,50%,第二警戒线。
“湘湘,”他扶住她的肩,抬手擦掉她的眼泪,语气温柔:“我没有不管你,没有忘记我对你的承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一直在努力尽到我的责任。但是,今天是爸爸的宴会,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她听不进他的话,只要想到他可能退出她的阵营她就惊慌失措,她抱紧他不放:“语晨姐姐有爸爸,我也有爸爸的……我也好希望能和爸爸说话,你知道我对公司什么根本没有兴趣!”她看向他,委屈的眼泪流下来:“我也是为了我爸爸,才会这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的,”唐学谦抱紧她,就像一个可靠的兄长,轻拍她的背,“不要哭了,我会解决你担心的事……”
他正安慰她,想先哄她回家,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喝——
“唐学谦——!”
放开湘湘,唐学谦转身,视线范围内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不知什么时候乔震霆走出了大厅站在台阶上,宾客们也跟着走了出来,齐齐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他。
乔震霆看见在黑暗里,唐学谦的身影和石家的那个小丫头拥抱在一起,顿时勃然大怒。这算什么?唐学谦,你解决问题都是亲自用身体的吗!
“爸爸!”乔语晨惊慌地手心全是冷汗,拉住乔震霆的手:“爸爸!你听我解释,学谦和湘湘是兄妹关系……”
乔语晨没想到,她的解释反而让父亲更为光火。在他眼里,他的女儿受了委屈,却还要忍气吞声为丈夫辩驳,唐学谦把他乔家的女儿当什么了!
“爸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唐学谦上前一步,眼底一片干净的坦然:“我可以解释的。”
“好,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乔父压着怒气,指着湘湘:“把她赶走!我就相信你。”
唐学谦不言一语,只是握紧了拳。
“爸爸!”乔语晨上前一步站在父亲面前,语气恳求:“爸爸,不要这样!湘湘是学谦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件事您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语晨,”乔震霆强压着怒火,看向女儿:“你知不知道学谦尽帮着外人……公事上是这样,现在连私事都这样……”
乔语晨忽然不说话了。
她说不出辩驳的话,父亲的话,刺到她的痛处了。
“乔先生,学谦哥哥不是帮着我,”湘湘低声请求道:“我只想守住我爸爸最珍贵的东西,所以请您和我谈一谈好不好?”
她没有冒犯的意思,可惜乔震霆此时正处于盛怒阶段,她的任何话都只是增加他的怒意。
“你跟我谈?”他轻蔑地看着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你凭什么跟我谈?!你以为我乔震霆会和一个小丫头谈公事?!我明白告诉你,就算是你爸爸从医院里醒过来,也没资格跟我谈!”
“爸爸!”
他的话过分了,乔语晨连忙出声制止。意识到父亲说了什么之后,乔语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去看唐学谦,她再清楚不过石家在那个男人心中的分量,她更明白他内心始终对石叔叔的遭遇抱着一份内疚的心情。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乔语晨绝望地看见:唐学谦眼底一片冰冷,黑得深不见底,一片暴风雪般的怒意。
“她没资格是吗?”俊美的男人终于打破沉默,抬头,缓缓开口:“……那我跟你谈。”
兵戎相见(1)
夫妻一场,让她对他的性情作风比旁人更透彻三分。睫毛眉宇间的轻颤,都能让她看透他心中所想。
她相信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口说出来的,他从来都不是任性妄为的人,跨出的每一步,说出的每句话,都是他精密计算过的决定。
而这次,她清楚,他终于还是决定,站在她的对立面。
全场陷入死寂般的沉静。
唐学谦的那句话,简单的几个字,便如同利剑出鞘,刹那间斩断了以往所有暧昧不明的关系。他的态度再明确不过,尽管他是一个矛盾体,他仍然毅然做出了选择。
连乔震霆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此地步。唐学谦,给他的感觉始终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不热情,也从不越矩,却没想到这个人,该激烈的时候竟如此决绝。
乔震霆声音很僵:“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到底是常年和利益周旋的老人,下一秒就考虑到了全部。今天在场的,商界权贵,政界显要,新闻界的媒体,无数镜头暗中对准了他们,如果真的和他正面起冲突,唐乔两家的关系势必从一个‘强强联合’的完美境地变成‘强强对立’的枪林弹雨。如果作为长辈的他首先放软姿态,唐学谦自然会跟着放低姿态,他们都是深谙游戏规则的人,任凭暗里争得你死我活那也是自家的事,如果把这一切展现在世人面前,那必将双输。
这个道理,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唐学谦显然懂。
刚才的场面一触即发,他被逼到了底线之后被迫做出那样的反击,和岳父在公众场合为敌,是他的下下策。
湘湘显然也被吓到了,刚才唐学谦眼中闪过的冷意如冰锋般滑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尖,包括她在内。
湘湘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很小:“学谦哥哥,算了……”
男人从失神中惊醒。
收敛了下刚才无意流露出的暴戾之色,唐学谦明白岳父心里的打算。的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为敌,后果不堪设想。这很势利,却是现实。表面一派祥和,内在杀气暗涌,本就是战场本色。
唐学谦刚想开口顺着岳父的意思走下去,却没料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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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众人哗然。
乔语晨平平静静的样子,淡然得和她平时几乎一样,可是她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震惊。
“爸爸,”乔语晨微微侧身,看着乔父的眼睛道:“您没有必要退让,也没有必要迁就谁。”
“语晨——”乔父似乎也被惊到了,语气有点不确定。
乔语晨转身对管家道:“开门,送他们两位出去。”
唐学谦一时间失神。
周围一片喧嚣,舆论一下子甚嚣尘上,乔语晨的断然,让乔家的地位一下子飞升至跨越唐家的高度。
只有她眼里一片平静,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
是的,原本没有那么多的惊世骇俗,在时间的旷野中顺行也好逆行也好,终究只是不多不少,恰恰过完每个人相当有限的一生。
偏偏世俗的一切,套上了爱情的暧昧色彩,让这一切变得光怪陆离。周围不懂爱情、留恋、家庭和亲情的人,能看到的无非是一些最表层的来去而已。
只有她不是,她看似温和,实则清醒无比。
他一下子了解了她心里的真正想法,他选择顺从。
“对不起。”
唐学谦出其不意地忽然道歉,态度低得几乎贴近尘埃,然后在众人的哗然声中转身,带着湘湘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
湘湘终于忍不住了:“你、你真的走?”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疾驰而去。
“语晨姐姐好像很生气……”毕竟年纪小,没有太多社会经验,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短兵相接的场面出现,湘湘后悔了:“你还是回去吧,我可以去道歉的……”
男人沉默着,窗外飞驰的景物几乎模糊了他的眼睛。半饷,他忽然动了动唇。
“她是为了乔家。”
湘湘不解:“什么?”
“语晨是为了乔家的声誉,为了爸爸的声誉,”唐学谦眼里平静如冬日的湖水,没有一丝波动:“刚才爸爸做出让步,如果我顺着他的意思留下,会让世人认为爸爸对我心存畏惧,这样就会破坏乔家的威严。”
他开着车,单手靠在车窗上撑着下巴,骨节分明,一种凛冽的感觉。
“她在告诉我答案。”
湘湘不解:“什么答案?”
唐学谦不再说话,只是眼神黯了下去,一片深邃。
他懂,懂她想告诉他的所有。
就在刚才,她用她的姿态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她不会出卖亲情,宁可爱情挫骨扬灰,也不会让亲情为她退让一分。
他这才知道,什么是她生命里不可碰触的底线。
一个男人值不值得一留,在某种时刻在她看来是可以很简单很武断的,就是看他是否和她身后不可动摇的亲情世界相抵触。而他,无疑触犯了她的不可承受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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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寂静无声。人潮已经全部退去,留下无尽的无可奈何,伴随着空气的流动,在这个深夜的夜晚留下长久的呼啸。
一个稍显年迈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花园的街灯下,看见女儿的身影坐在草坪边,老人忍不住动了动唇。
“语晨,”乔父抚上女儿的肩头:“其实你不需要那么做的,这是我们商场的事,和你无关。”
乔语晨抬头,淡淡地喊了声:“爸爸。”
“恩?”乔父坐下,陪在她身边。
“爸爸,从小到大,您没有让我受过一丝委屈,甚至在妈妈离开后,您也只陪在我一个人身边,”她直视远方的地平线,眼里流露一股无声的坚决:“……所以,我也不会让爸爸为了我受委屈的。”
乔父笑了,他到底没有白疼她。
乔语晨低下头,闭上眼睛:“学谦一定也知道我们始终会有这一天……”
过去他和她始终都在自欺欺人,甚至彼此在做 爱时也假装着不颤抖,彼此安慰着,彼此欺骗着,对未来的恐惧,对战争的恐惧。
终于到了不能再自我欺骗下去的地步了。
他首先亮了剑,他心里的决定她看得清楚,就算这一次和平解决了又怎么样?迟早会有继续兵戎相见的一天。
就在那一刹那,乔语晨做出了反击的决定。
她给他的只有她的心,而她的灵魂,仍然在她手中。
“爸爸,我爱他。”她坦诚对他的感情,她清楚,只有把所有害怕的一切坦白于众,才能真正无所畏惧。
她爱他,但是,“我也爱爸爸。”
乔语晨伸手,抚过娇艳花朵的花瓣,动作温柔,却带着某种决绝。
“爸爸,我想过了。……是学谦首先选择了‘忠’,放弃了‘孝’,那么,就由我来尽孝。”她抬头,望进父亲的眼:“不要再为了我把一切都遮掩起来了,我和学谦……都已经决定,把爱情和亲情分开。”
乔父欣慰:“语晨,你不后悔?”
“不后悔,”她笑了:“如果为了丈夫连父亲都不要,那才是真正会后悔的事。”
乔父摸了摸她的头,她靠在父亲肩头。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她想,简直决绝。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用了这么多年亲手经营的爱情,崩塌的速度只要五分钟。在现实面前,再强大的童话也只能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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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战争,终于拉开硝烟弥漫的幕布。
乔氏开始正式对外宣布恶意收购决定,跨越董事会直接跟股东层接触,溢价30%吸引要约股东大笔抛售手中的石家股份。唐远不甘示弱,注入大笔资金入股市,一下子提高石氏股价,唐学谦正式正面回应这一场战争,所投入的资金硬生生地把股价太高到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石氏股东谁也不肯再向乔震霆抛售股份。
这本就是一场血腥杀戮。
股东、客户、供应商、政府。各方利益者,一夜之间都成了两方争抢的对象,谁有手段谁就能赢得先机。
唐远的钟铭轩特助看顶头上司的目光简直可以用敬畏来形容,不能怪他,实在是唐学谦的行为太诡异。
白天,这个男人不动声色游走在各种手段中,在资本市场与乔家兵戎相见狭路相逢;晚上,他却每天驱车去乔家,每一次被拒绝之后都会等在乔家门外,在跑车里独自等到凌晨。
钟铭轩有时会满头大汗地问他:“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的立场到底在哪里?”
他只是沉默,半响之后答一句:“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铭轩无奈了。
他遥遥头,“我不是要和谁作对,我只是……”
只是放不下的太多。
对石家的敬重。
还有,对她的感情。
他一直想,如果,如果这件事一直拖下去,说不定就会这样不了了之,乔家不会对一件超越成本的事有太多的执着,他想,到时候,她就会回来了。
他每天等在乔家门外,望着有她在的卧室方向,幻想她可能也在厚重窗帘的那一头看着他。她从那天起不再回家,他想,没关系,她不回家,那他就来这里每天让她看见他。
他多少这才明白,她深情,却也薄情。这不能叫做遗憾,这是必然。
遇到必然的人是很孤独的,没得选择,只能接受。
谁让他一旦动心就血本无归。
他想得很美好,总认为时间会带来生机,却没料到,因果循环总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某一天的新闻里,传出一条轰动的新闻——
“……乔氏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今晨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进医院,目前情势尚未名了,据悉乔氏公司一切事务很可能由其独生女接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近日乔氏和唐远相互争夺的一起并购案,据业内人士透露,唐乔两家婚姻正面临破裂……”
兵戎相见(2)
“乔小姐,令尊是典型的过度劳累引发的心力衰竭,慢性心衰一般是不会突然发生的,而且病情发展得较为缓慢,再加上心衰病人表现出来的症状没有特异性,所以心衰很容易被患者忽视。令尊劳动强大过重,心理压力大,积重难返,所以才突发了昏厥症状。”
穿着白袍的医生语重心长:“乔小姐,我不得不建议令尊放下工作进行调养,否则一旦到了药物不能控制的地步,可能会引起极其凶险的心脏性猝死。”
……
犹言在耳,字字刺痛她的心尖。
乔语晨靠在病床边沿,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诺大的病房,只有输液管一点一滴液体滴下的声音,寂静得让人胆战心惊。
每个女儿心里的父亲都是神圣且强大的存在,伟岸不可动摇,仿佛任何力量也不能将之摧毁。她从小目睹这么多年来乔家经历的风雨,尽管凶险却依旧气势恢宏,这是她的爸爸一手撑起来的一片天下。无坚不摧,气势逼人,就像父亲这么多年给她的记忆一样。
而现在,一个从不认输的强者忽然倒地不起,乔语晨在目睹父亲倒下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