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嗤笑一声,“不见得罢……”
卿十五笑笑,不置可否,转而道,“仔细听着,一出好戏呢。”
整个过程的对话两人都用的是“密音传耳”,干脆果决地防了隔墙的那几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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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丑号房。
白衣的女子屈膝做了个万福,向着圆桌边的几人道,“见过各位公子。”
翠衣丫鬟已经将筝放好,退了出去。
“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子,奴家愿意效劳。”白衣女子低眉顺目,却也掩盖不了她身上的灵动。
“哦,这个……”那个主坐上的华服公子略犹豫了片刻,身边有侍从弯腰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那公子道,“哦,碧落啊,可是无论是何曲,只要我能说出,你便能奏?”
“奴家不敢托大,尽力而已。”碧落柔声道。
“好,我便让你奏那《广陵散》,你可能?”那华服公子道。
碧落沉吟片刻,走到筝边坐下,一边奏乐一边道,“那《广陵散》的全谱本就是失传已久,留下的都是残缺不全的,再者其旋律激昂、慷慨,满是戈矛杀伐战斗气氛,本该是用古琴来奏的,奴家用筝,更是难以表现其一二……”
铮铮的乐声流畅,感情饱满,竟也表现了些许戈矛杀伐战斗的气氛出来,铿锵有力。
乐曲并未奏完,碧落忽然停下,道,“流传下的谱子也只到这里,后面的便不是原谱了……奴家献丑了。”
“好一个碧落!”那公子道,“想不到烟花之地竟也有如此才女!能将此曲用筝弹得此样,也是极好了。”
碧落道,“未完成全曲,扫了公子爷的兴致了,奴家便自罚一杯。”说罢向那公子走去,却是停在圆桌的另一端,未再靠近他,碧落自斟一杯饮了,便又退了回去。
那公子笑笑,“碧落何必如此生分,过来坐罢。”
碧落顺从道,“是。”便挑了一个较远的位置坐下。
碧落的行为看似只是想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才离了远些,并且看起来让她不通人事,还未懂得用身体抓住一个有权势的男人,极是符合一个入烟花之地不久的清倌该有的表现,实际却是为了让那公子打消些疑心,方便更加靠近他。
“你喜欢茉莉是么?”那公子道,也不勉强她靠近。
“公子为何这么说?”碧落有些惊。
“你身上有鼓淡淡的茉莉香,我猜你用了茉莉香粉。”
“公子高明。”碧落俏脸微红。
“什么高明不高明,不过是我恰好猜得了。”那公子站起来走向碧落。
碧落见人走来有些手足无措,一副想站起来走开又不敢的模样。
那公子将手轻轻放在碧落肩上,一手挑起一缕发,清嗅,“恩,连发上也是茉莉味儿呢。”
此时那碧落却一反常态。
鱼儿上勾了。
“公子错了哦,奴家身上的可不是香粉哦,”碧落站起来拂开那公子的手,“那叫做‘千夜’,是毒哦。”
那公子惊疑地退开三步,运气才发现自己内力全失。
他的侍从正要动手,却被侍从中其中一个人忽然出手干掉。
“你……你干什么?!”那公子软倒在地上,勉强道——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殿下,你说呢?”碧落“咯咯”笑道。
那殿下脸色变了变,道“我……我不是真的,我……我只是个替身!”
“我知道啊,”碧落眨眨眼,“你只是个武功不错的替身嘛……”说罢笑吟吟走近他。
“那你?!……”那倒在地上的公子惊恐地瞪大眼睛。
“不让替身消失,又怎么能逼得真身出现呢?……你说是么……南、疆、的、太、子、殿、下……”
一道寒光闪过,软在地上的人尸首分家。
……
房间里再无半点活人的气息,一阵风过,吹得大开的窗户摇摇晃晃,满室血腥的气味与茉莉香气混合,变得愈加令人作呕。
外面热闹如常,除了个别像卿十五他们那样的人,多数人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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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寅号房。
赤焰下了结论,“这出戏一点也不好看。”
卿十五道,“的确……但是,下一出也许会好看……”
“什么?”赤焰问道,还未等到卿十五回答,忽然眼神一凛,一个漂亮的侧身,伸出两指夹住一个东西。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射到赤焰的指间,泛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一根一指长的金针,正闪闪发光。
“是纯金哦。”卿十五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道。
诶,接下来是只看戏好呢,还是自娱自乐一起演一场好?
第二卷:一千里色中秋月 圣宫
第十四章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射到赤焰的指间,泛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一根一指长的金针,正闪闪发光。
“是纯金哦。”卿十五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道。
诶,接下来是只看戏好呢,还是自娱自乐一起演一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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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目光锐利地朝金针射来的方向看去。
绿衣女子靠在隔了一个大堂的对面房间的窗框上,冷冷地看过来。
赤焰眸中的锐利杀气消散了许多,颇为无奈道,“又是她。”
“她是谁?”卿十五问道。
“绿袖夫人。”赤焰道。
诶,话说,为虾米这名字这么熟悉的说……
卿十五盯着那绿袖夫人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来那一日在柒城客栈中见到的一幕。
那绿袖夫人,可不就是在屋顶上和人打架把房顶打出个窟窿然后一路打下来的么。
那么……当日那个玄衣男子……难怪当初越看越觉得像赤焰,这下看来该就是他了。
(参见39几方来人这一章)
卿十五笑道,“你又怎么和她有恩怨了,据说这绿袖夫人可是十多年前便与当时名震天下的修罗归隐山林了么。”
赤焰道,“是啊,可谁让我偏偏就惹上他们了呢,你可听说过那寒玉床?“
卿十五蓦然惊住,那寒玉床竟是赤焰弄到的么!
“那两人对寒玉床可是宝贝的紧,当时他们一时不察,再加上低估了我的手段,便让我得了手,”赤焰轻叹,有些懊恼地甩甩头,“想想那些日子绿袖夫人没日没夜地追着我打,哎……想我赤焰几时这样狼狈过……往事不堪回首啊!”
卿十五心下有些感动,不想自己竟然又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心中感动归心中感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笑笑,“栽在前辈高手的手上,你也不算多少失颜面。”
两人都无语半晌。
然后卿十五又开口道,“今日怎么不见绿袖夫人打过来,难道你将那寒玉床还给她了么?”
赤焰道,“当日聚福楼那一场大战,你该有所耳闻罢。”
“我知道,那一场大战,毁了中原武林无数人,造就了一个‘血修罗’,一个‘玉罗刹’,”那“血修罗”如今陷在自己编织的厌世求死的网中,正在昏迷;那“玉罗刹”是死而复生,如今正与你对话。
“自那一场大战后,那寒玉床不翼而飞,我与绿袖夫人便约定,三年之内将床找到还给她……如今再有几个月便满三年了。”
“如此说来,刚刚的金针,是她给的提醒……亦或说,是警告。”卿十五道。
赤焰微微颔首,看起来有些气闷,仰头便灌了自己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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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袖夫人终究是没有其他行动,倒是其他人有些按耐不住了。
地字丁号房的房内忽然打斗声大作,随后房门被从里面向外面掀飞,房内众人一路打出来。
黑衣与白衣交缠打斗在一起,从门口看进去,房内已经是一片狼籍。
大厅中定力差的已经喧哗着脚底抹油溜了,有些人的侍卫已经亮出兵器围护在自家主子周围。
乱成一片。
天字的子、丑、寅、卯号四个房间却依旧平静一如之前。
除了丑号房是因为里面没有活人外,其他三个房间的人,不为所动。
卿十五看着正在打斗的白衣女子们——是圣宫的天罗女,当日在柒城客栈出现过。
白衣女子们与黑衣男子们越打越吃力,越是处于下风,终于,基本被制住跪在地上。
眼见着一场混战就要结束,天罗女们就要被押走。
这时,门口来了一个人。
素淡的衣裳,只是发间一支华丽的双龙金簪,红艳艳的穗坠长长地垂到脚踝处。
双龙簪。
那不正是圣宫宫主么。
卿十五微微笑了笑,继续看戏。
那圣宫的天罗女们有的已经叫出,“宫主!”
圣宫宫主几乎脚不沾地地飘近,温和地笑着道,“你们未免太不将我这个宫主放在眼里了罢。”话语也是温柔到及至,却是听的人有些毛骨悚然。
更靠近圣宫宫主的黑衣人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显然是被这温柔语言中包含的浓浓杀气给吓住了。
那种叫做气势的东西,的确给人无形的压迫。
“狗屁宫主,我呸!你NND就是一个叛徒,这宫主的位置明明是你篡夺的,我们不承认!!”有个黑衣人扛住那无形的压力,鄙夷地说道。
“这世道便是这样,继承也好篡夺也罢,成者为王败者寇……这个位置,有能者居之。”那素衣宫主缓缓道,看上去依旧是有些漫不经心地慵懒,样貌虽只有中上水平,绝对称不上绝色,可这气质却是浑然天成的好。
“说的好,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今日起,你便是寇了,我在被大批人追杀时就发誓,若我能活下来,必将回来讨债。”
地字丙号房(地字丁号房隔壁,既方才发生打斗的房间隔壁)的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人。
此人全身被大大的黑斗篷遮住,不止样貌,连身形也被尽数遮盖,他道,“当年聚福楼之战,那‘玉罗刹’说的,也正是我要说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要他千百倍偿还!”
这个人的声音似乎也是处理过的,沙哑尖锐地听着就让人耳朵难受。
卿十五忽然之间有一种自己是名人的感觉,没想到自己的话还能变**家的座右铭。
透过窗纱看出去,看见了少年身后的女子。
黑色的衣裙,黑纱蒙了半张脸孔,却是单看那半张脸孔也能感觉这是个美丽的女子。
没错,这不正是谢妍么,当日玉娇娘没能带她走,她便被那个圣宫宫主带了回去。
此时谢妍的手上持了一根金色的手杖,杖首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龙头。
呵~难道是像打狗棒一样的信物?
卿十五继续看戏。
那圣宫宫主看了一眼那根金色的手杖,平静道,“果然,圣杖在这里。”
谢妍道,“圣杖本就该在这里,我弟弟才是命定的宫主。”
那斗篷中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只对那素衣宫主道,“现在,该是你入地狱的时候了。”说罢闪电一般出手,一掌袭向他。
圣宫宫主也是急急向后掠去,躲开这一掌。
只一招,两人便从门口打到了门外。
天字寅号房的卿十五两人刚好能从靠街的窗户看到外面打斗的两人。
此时水月轩门口的人早已经能溜多远溜多远了,门口空旷一片,一个人都不见,各家各户也已经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一刻钟,赤焰便道,“那白衣的就要输了。”
卿十五点头。
然后,不多时,那素衣宫主便被一掌拍飞,他半跪在地上,唇角不断溢出鲜血,却是依旧淡然地笑,“你果然长大了……我输了。”
卿十五是有些无法理解的,这么一个淡然的人,竟会去谋权篡位……
然后那宫主便倒下了,华丽到夸张的双龙簪滑出发间,长长的青丝凌乱地散了一地。
那黑色斗篷中的人半晌才道,“将他带回去,他武功已经废除了。”然后也不管别人,纵身一跃消失了踪影。
第二卷:一千里色中秋月 小落
第十五章
卿十五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黑色斗篷中的人离去的方向,美眸不自觉地轻轻眯了眯。
唔……这阳光真是刺目的紧。
赤焰看了他一眼,道,“喂,怎么了?”
卿十五没有答话,转身找来了纸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小字,然后将写着小字的地方撕下来。
赤焰见卿十五未防他,便好心情地瞥了一眼。
“黑衣。”卿十五唤。
暗处闪出来一个人,“主子。”
“飞鸽传书回船。”卿十五将小片纸条递给黑衣。
“是。”黑衣一个闪身从窗口跃出去。
待黑衣不见,赤焰笑了一声,带点讽刺带点调侃地道,“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写出来字道是秀气的像个女人写的一般。”
说实话,他赤焰事实上并未看那字的内容。
卿十五暗暗责怪自己不够小心,心思一转,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道,“你可以试试将这般小的字写成狂草。”看谁能看懂。
赤焰微微一怔,“倒也是。”如此小的字不秀气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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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江面粼粼地闪着各色的光,江面上方薄薄一层水雾,显得有些朦胧梦幻。
雪白的鸽子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停在大船上阁楼的窗框上,妖娆取下鸽腿上的信筒一看,是给小少爷(小落)的。
一直等到晚上,夜幕都降临了,小落才回来。
妖娆将信筒递给小落,道,“六个时辰以前的。”然后隐入了漆黑的夜幕消失不见。
小落拿出信,卿十五让他立刻到水月轩。
小落半隐在夜幕中的小脸忽地惨白,他轻轻皱眉,眸中忽明忽暗地闪了几闪,随即心中打定主意。
小落什么也未带,驾马便狂奔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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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十五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青柳数嫩叶。
蓦然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现下住在水月轩的客房,不同于之前的房间,之前的房间纯粹是视角性房间,属于看外面够好,里面却不够大的那种。
赤焰的房间在隔壁,只不过他人出去办事了。
小落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正准备抬手敲门,忽听得里面道,“进来罢。”
小落这才推门而入。
卿十五看着少年蜗牛般一寸寸挪近,头低得跟找蚂蚁似的,心中轻叹。
小落小落,谢落谢落,自己怎就没有想到呢?
其实也不怪他,毕竟自己从未要他说出过去。
“你迟到了五六个时辰。”卿十五开口。
“……恩……。”小落定在原地,半晌才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说罢。”卿十五道。
小落半晌才支支唔唔道,“我……我……我,小落如果做错了什么,卿会原谅我么……”小落怯怯地抬头,大大的眼睛有些水汽朦胧。
卿十五道,“好。”
哪怕是瞒着我,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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