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就是“流水节”。
“流水”被保护得很好，也只有这一天，这娇贵的花朵才开放给别人看。
少年边饮着潞城的美酒，便看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去去的娇俏女儿家。
真是个好地方啊，这样的山水养出的女儿都比别处来的俏。
少年身边是一个白色的小瓷坛子。
“这一路大好山河，美酒美食无数，”少年轻笑，“呵呵，果然早就该出来这一遭的啊！”
桌上的佳肴色香味俱全，光看看就能引得人食指大动。
少年看看窗外碧蓝的天空，忽然听到异动。
果然不过片刻，一人驾马而来，手中一面艳红的旗子，“皇上大胜！皇上大胜！凯旋了！凯旋了！……”所过之处一片欢呼声。
少年看着忽然闹腾的人群，不自觉地浅浅一笑。
南宫银，果然做到了。
天下统一啊……
少年抬手轻轻抚了抚隔着一层衣料的左边的蝴蝶骨——那上面依旧是鲜艳盛开着的梅花，妖冶而逼真。
那么，凌云骑，也该撤走了。
一只信鸽扑棱棱地飞出窗子。
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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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银一马当先地甩下大部队先行回宫。
关于卿十五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了一些。
他疯狂地加快战争的进程，只希望快些去找她。
见不到人，和不清楚消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但没有人找到卿十五过。
……可是，是不是有一点点的可能，她其实去过宫里……
圣隆皇帝甚至来不及换下一身戎装盔甲，回了宫便直奔天愿阁。
……没有她的痕迹……
圣隆皇帝微微喘气，握拳。
——就算不再是皇后了，你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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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云寒站在碧波潭边，旁边的苍鹰安静而乖巧。
似是而非的味道，到底是不是你呢？
我知道你的本事，应该是掩盖过气味的吧……
只是，你应该暂未想到，谢落的东西，也是有味道的……
还有那只镯子。
那么说，是你？——我们，又近了一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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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流水节。
这一日，潞城人山人海，附近城市的人都过来赏花了。
流水节虽说是为了“流水”而办，却也有其他潞城的花。
潞城的百花争艳时，不是阳春三月，却是八月时候。
少年抱着一个布包，包里是个坛子样的东西。
“我们潞城的酒水不错吧！”傍边一位大叔眼神示意地看了看少年手中的坛子状东西。
少年笑笑，“是啊。”算是顺着这位大叔的意思误导他。
——呵呵，诶，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也能成了酒水哦！
少年抱着坛子看潞水便婀娜摇曳的流水，不觉心情大好。
忽然间，少年心中一动，仰头朝天上看去。
一只苍鹰在高高的空中盘旋几周，然后拍打着翅膀离开。
少年若有所思地低头，轻轻抿唇。
小落啊，我们……似乎被追上了呢……
少年迅速离开，取了些东西处理了一下气味，这下，是所有东西都不放过了。
——这样总再不能被捉到了吧。
……
夜云寒站在流水边。
紧紧握拳。
——就差，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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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
圣隆皇帝将这一年定为天朝元年，九月初一便是天下正式统一，颁布圣旨大告天下的时候。
即为，国庆日。
这一日，举国欢腾。
太医院却是愁云惨淡。
圣隆皇帝，即天朝的始皇帝，征战时便重伤，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怕无法在生前完成天下大业，竟然带伤疯狂征战，导致伤势反复。
如今，似乎有些危险啊。
……
回家的士兵们，口中传出的是始皇帝带着伤奋战的传奇。
诉说着不败战神的奇迹。
百姓中，似乎真的没有人想到，始皇帝，他始终还是个人——哪怕再英勇无敌，再武功盖世，再神机妙算……
……
妇人抱着白色的小瓷坛子，将手中的信捏成一团。
是你的苦肉计么……南宫银？始皇帝？
第二卷：一千里色中秋月 风云
第三十五章
九月初十。
皇榜昭告天下。
因始皇帝重伤未愈，朝政交予十一王爷代为处理。
封十一王爷为摄政王。
十一王爷，皇弟，南宫旭，素受皇喜爱，早年封王，封王时，年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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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好一些没有？”南宫旭看着面前素来与自己亲厚的兄长，从前的健朗不再，身子看起来单薄无力，脸色苍白的吓人。
“没事，”南宫银拍拍前面这个唯一会叫他“哥哥”的弟弟，展露一个笑容，“朝政上那些琐事，你也该会了，以后啊，要有的你幸苦的了。”
南宫旭微微蹙眉，“哥，你的说什么话啊，你的伤虽然重，但还不至于说话说得像交代后事一样吧。”
南宫银呵呵笑了笑，“旭儿啊，我们家的孩子，十五岁独当一面的，并不少……我知你素来聪明……你今年，恰好十五岁了呢！”
南宫旭皱眉更厉害了，“我只是暂、时、代、为、摄政而已。”
“暂时代为”几个字加重语气。
南宫银半晌不语，然后才道，“你是我最自豪的弟弟，亦是，最像一个弟弟的，我皇家的孩子。”凤目笑成一线，话语突兀，却又自然。
南宫银看着面前十五岁的少年——少年的轮廓很像他。
……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同时，我相信，即便成为帝王，你亦能不迷失本心的同时，成为一个好皇帝。
……湘儿，我已经完成了这个天下的承诺，那么，接下来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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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皇榜昭告天下。
摄政王十一王爷将于十月初五登基为皇帝。
于始皇帝，却只字不提。
家家户户都买了红布，准备着不久之后的那一天。
只是，许多有门道的富商开始囤积白布。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卿十五咬唇看着传到她手中的消息。
帝连日咳血，却拒绝太医的药。
卿十五柳眉狠狠皱在一起。
——南宫银，你到底在搞什么！
少女刻意忽略着心底的抽动，握拳捏碎了信纸。
……
皇宫内。
南宫旭冲进了皇帝的寝宫。
“哥，那皇榜！”
南宫银笑笑，“旭儿啊，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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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登基大典。
然而，那登基大典却戛然止在快将结束的时候。
新帝匆匆离开。
而后，宫内全部封锁，始皇帝的寝宫更是封锁的厉害，一切消息均无法得知。
看着这些消息，卿十五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在房内踱步来回，呼吸急促。
还是，
去……看看吧……
……
卿十五一身黑衣，瞧瞧潜入了始皇帝寝宫。
甫一进去，卿十五就怔住了。
正殿上，一副棺材放在中间，四周是燃烧的白烛。
始皇帝的寝宫里，还能放谁的棺材？
卿十五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缩。
眼前一刹那的发黑，她微微一晃。
死了？
就这样……死了？
那个妖孽的帝王，那个狡猾的狐狸，那个永远不败的战神？
你，竟然那么容易就死了么……
卿十五忽然觉得很迷惘。
小落死的时候，她哭了。
可是南宫银死了，她竟然哭也哭不出来。
心中有一点点的钝痛慢慢加重。
卿十五走近几步，靠近那副棺材，将手放了上去。
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剥离，又仿佛有什么人在她耳边叹息。
一直在身上的朝凤令似乎在发烫，烫的她有些疼。
一阵风吹来，吹得白纱轻轻扬起。
紫衣黑发的男人眯着眼唤，“湘儿……”
卿十五回头，定定地看了片刻。
然后她向他走过去，轻轻抬手碰碰他。
然后……
“啪——”重重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南宫银抬掌轻抚自己的脸颊。
“呵……呵呵……”他忽然愉悦地笑出来。
一身紫衣招摇如故，一张妖精般的面容如昔，亦，笑得像从前一样的花枝乱颤，似狐狸精更胜真龙。
卿十五四周的气温渐渐变低，风暴在酝酿。
她指着棺材，冷冷道，“你在干什么？！”
南宫银止住笑声，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在等你啊，若是最后你还未来，我便能躺进去了。”你什么时候来，我便什么时候治伤。
这是在赌命，然而我却确定我能赢……
因为我是那样爱你，所以我懂你，所以，我放弃了“帝王”这个称谓……所以，我学会了如何爱你，也试着，捉住你。
卿十五目中沉静如水，“那是你的命。”
“呵呵，”南宫银笑着靠近她，“也是你的啊。”伸手抱住她。
我的命，是你的。
卿十五一掌推开他，也不管对方被推到在地，声音中有些怒，“我管你去死！”
说罢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口。
“呵……呵呵……呵呵……”南宫银坐在地上，笑得很开心，“咳咳……呵呵……来人！传太医——”
南宫旭在不远处看着地上的兄长，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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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全国为始皇帝发丧。
满目纯白，百姓自发斋戒三日，为了他们心目中伟大的英雄感。
而那个“死了的始皇帝”，却日日开心地治伤，准备为了他的爱人大干一场。
……
夜云寒终于还是找到她了。
卿十五看着夜云寒，却忽然不知该怎么办。
对于南宫银和夜云寒对她的感情，她都了解，然而对于自己对他们的感觉，她却有种不明白的感觉。
很……无奈……
于是卿十五不打算再思考，决定顺其自然。
现在她要做的事情，是找一个庙宇，好好亲自超度小落。
然后……为他找一片安身的净土。
很多年以后，当她回想起这时的一切，她都忍不住想笑又想哭。
因为那两个男人，竟然误会她要出家当尼姑，拆了人家好几座庙。
而想哭，却是因为感动。
感动于他们的不顾一切，感动于他们的，让她无法回报的感情。
第二卷：一千里色中秋月 净土
第三十六章
驼铃清脆，摇曳在干燥而热烈的风中。
少女坐在骆驼上，一身红衣烈烈如火，缀着细细碎碎的金鳞，在阳光下闪烁出刺目的光芒。
少女解下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白色的小瓷坛在布包中，布包挂在骆驼身上。
她的身后还有几头骆驼，骆驼身上驮着一些水和食物。
少女拍拍骆驼，骆驼继续往前走。
金黄的细沙上留下一路的脚印，风吹过，带起一片轻沙，轻轻掩盖在脚印上，一层又一层，渐渐要将脚印，抹平。
这里是死亡沙漠。
传说死亡沙漠后有一片极乐的净土。
那是人间的天堂——那里的水是彩色的，那里的人善良美丽，那里的一草一木也蕴含了无限的生机。
于是，从前有很多人进入死亡沙漠，试图穿过沙漠，寻找这一片天堂。
然而，进去过的人，再也没人见过，也许，他们找到了那片净土，在那里快乐的生活不愿再回来……但更多的人确信，他们，是死在了茫茫沙漠中。
于是，越来越少的人敢进入沙漠。
后来，这片死亡沙漠就和南疆边境的死亡之洲并称，“有去无回地”。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少女叹气。
第二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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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皱眉。
水和食物越来越少了。
夜晚能收集的水很少，根本不够喝，入不敷出的情况下，就只能消耗带出的水。
这些日子，她见过海市蜃楼，却没见到半点绿洲的影子。
她见过沙漠中特有的植物，却没见过半个人。
无尽的黄沙——只有漫漫黄沙。
她已经迷失了方向，或者说，对于传说中的净土，她从来不知道方向——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第五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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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看着仅剩的两囊水，心中叹息。
她已经很省了，结果还是消耗得很快啊……身后驮东西的骆驼已经让它们自生自灭去了——食物和水已经消耗，不用那么多骆驼了，何况，骆驼也有要吃的时候，她……养不起。
苦笑……
再找不到地方，她估计得埋骨黄沙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她都快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哑巴——不过现在更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了，因为已经缺水了。
少女叹息地看看布包中的白色小瓷坛子。
第六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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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抱着白色的小瓷坛子，嘴唇干裂，脚步有些踉跄。
——眼前，有些发晕。
呵呵，小落啊，看来我得陪你永远沉睡在这里了。
本来还想帮你找到那一片净土安身的，结果……呵呵……还是我太自信啊！
也好，也好……起码，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死去。
这里，何尝不是一片净土呢……
没有人打扰……
不知道，我死后还会不会有意识了……
啊，不想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啊……
少女双腿一软，下一秒从沙丘上滚了下去……
——恩，好晕啊……要死了么……怎么还没有滚到头啊……
眼前一黑，少女再没有知觉。
火红的身影在沙上明显。
远处有水光。
一片五彩的小湖。
湖后面一个狭小的沙壁口，隐约透出声音。
第七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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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十五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
衣服已经被换过，床头是她一直带着的小落的骨灰。
看来，是被救了啊。
她……终于还是到了那片传说中的净土么。
卿十五笑得灿烂；还真是上天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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