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被救了啊。
她……终于还是到了那片传说中的净土么。
卿十五笑得灿烂;还真是上天保佑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客人,你醒了么?”一位妇女端着碗走进来。
卿十五抬头看去。
妇女的脸上是明净没有杂质的笑容。
“非常感谢你能救下我。”卿十五道,说罢诚恳地坐起鞠了一躬。
妇女呵呵笑了两声,“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可以叫我‘宁婶’,”她将手中的药递给卿十五,“来,先喝了药。”
卿十五再次道了谢,喝了药,“我叫卿十五”。
“我们这里啊,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外面的人来过了,大家也都不想出去,但人人都是很好客的。”妇人在床边坐下,“我是在去取水的时候在湖不远处发现你的,不必拘谨,你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卿十五笑。
妇人轻轻拍拍她的头,只觉得越看越喜爱这个少女,“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不如给我做媳妇吧?”
卿十五囧:“……”
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少年,此刻英俊的面容有些泛红,“娘,你别乱说话。”
“呵呵,小十五,你看,这就是我儿子,你得看上他吗?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啊。”宁婶笑眯眯地介绍。
卿十五更囧了。
话说……这个,算是桃花么?
会不会太快点了啊?我自己都还有桃花没处理好的说。
少年叫宁谦,很好的人,只是有些腼腆。
卿十五跟着他去看了他们路口前七彩的水,看他们祭台上金黄的旗子,看他们山谷里美丽的花田和翩然的彩蝶。
从未想过这样干旱的沙漠中会有这样一片滋润的土地。
这一族的人很热情,来这里的第一天,大家就都来见卿十五了。
纯良的人们争相邀请她到家里吃饭,邀请她参加夜晚的篝火会,甚至邀请她参加他们的祭祀。
年长的祭司亲自为她祈福,她跟着他们说,“吾神永慈,佑吾,护吾,惜吾。”
她征求了整个族人的意见,将小落埋在了山谷里花海的一角,她用竹子给他做了幢小小的精致的冥楼,一人高的小竹楼隐约半露在花丛。
小落就住在半埋在土中的冥楼中。
安顿好小落的这一天,天空湛蓝,天上有雪白的云。
卿十五迎着风,站在及腰的花海中,清风撩拨着她长长的青丝。
她轻呼一口气。
……放下了……放下了……
……小落,再见。
她缓缓走在花田,彩蝶飞舞在她身边。
——愿你永远忘记我。
——忘记痛苦与伤心,在这一片净土,放空一切。
这一刹那,她放下了一切,心中一片空明。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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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了么?”南宫旭皱眉。
南宫银笑笑,“决定了。”
到处都找不到她,甚至……甚至连她自己的手下也在找她。
半个月前,她消失了,消失前,她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给了她的手下,将的她一切都交给了他们,就像在交代后事。
联系自己的情报,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极有可能进了死亡沙漠。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你终究没有将朝凤令还给我。
这是不是表示,你并没有否决我。
死亡沙漠啊,这个有去无回地,她怎么这么大胆啊!
“哥……也许她并不在沙漠里。”南宫旭企图再改变自家哥哥的主意。
南宫银摆摆手,“你是一国之君,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该回去了。”
南宫旭抿唇不语,半晌后才开口,“三年后,你们回宫,让我见见我的侄女或是侄子。”
南宫银笑,“好。”
……这是一个没有把握的承诺,如果,我没有回来,那么旭儿啊,请你不要伤心。
南宫旭看着哥哥牵着骆驼消失在漫漫黄沙中,朝阳晕的天空一片血红,这一片空茫的天地……
面朝大漠,直到朝阳成了夕阳,他才离开。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成一条线,映在并不平整的地上,他垂眸黙语——哥哥,请,记得回家。
南宫银行走在大漠。
这片死亡沙漠只有唯一的传说,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这个传说。
湘儿,你寻找那一片净土,是为了谢落吧……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啊,就这么不怕死么?
呵呵,不过,不怕……我才告诉过你,我的命,是你的,如果你找到了那里,那么我相信我也能……如果,传说是假的,那么,就让我陪你沉眠大漠吧……
如果,你能活着,而我死在这里……
我知道,会有人的,会有人一直陪着你,爱着你……
而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哪怕百年……
日出又日落,这个紫衣黑发的男人,一人行走在茫茫大漠,追寻着不知在何处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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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云寒守在卿十五的宅子里。
就那样,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院中的大树下,望着天。
身上雪白的长衫单薄如昔。
这是卿十五失踪的第二十五天。
天气已经有些冷。
夜云寒无声地叹息。
我去过你曾经的大船,去过我们曾经住的宅子,去过很多很多地方。
可是都没有你。
没有人能找到你,到处也没有线索,你又在哪里呢?
你这样,可是在逃离,是……无法承受我和那个皇帝的感情么?
如果,真是我们造成你的困扰,那么,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放手,这辈子,再不提爱。
……我会在这里等,等到你回来,回来亲口告诉我一个答案。
风吹过,轻轻拂起他乌黑的长发,仿佛在轻拍他的头,留下无数隐约的叹息声。
第二卷:一千里色中秋月 爱逾命
第三十七章
第二十一天,也就是埋葬小落的第二天,卿十五向这些淳朴的人民提出了道别。
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那么,她也该回去了。
回去处理那一团乱的关系,理清自己的心。
太阳炙烤着细沙,蒸腾无限热量。
卿十五骑在骆驼上,回去不像来时那样,那时候只是没有方向的走,而现在,方向明确的情况要轻松许多。
早上刚刚出来的时候,温度还是比较舒服的。
现在正午,太阳直射的高温实在是让她很热。
卿十五擦擦额上的汗,少少喝了点水,继续赶路。
前方的沙丘上,一只骆驼孤零零地站着。
卿十五有些疑惑,基本上来说,有骆驼出现就一定有人出现。
可是……人呢?
卿十五驱使着□的骆驼走近,然后下来在附近看了看。
没有人!目光可及之处只有苍茫黄沙,根本找不到人。
骆驼的背上留着几个布包,不过只有一个里面还有东西,其它都空了。
卿十五走上去——既然找不到人,那么看看有什么消息吧,进入这片死亡沙漠不容易,走到这里更不容易,如果这人还有什么遗嘱,起码她可以尽力传达出去。
布包里很空,东西应该都用得差不多了,卿十五找出一个水囊,她晃一晃,发现里面大约只有一半水了,包里还有一些干粮。伸手进布包去摸索,找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锦囊,里面是一块硬硬的东西,似乎是令牌什么的。
卿十五小心地展开锦囊,金色的令牌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灿烂,光线刺得她都快睁不开眼了。
这个是……调度符?!
据说这东西的用处就和虎符差不多,可以调动大量兵马!
谁这么大手笔?
卿十五脑中闪过一个紫衣黑发的男人——难道是他的人?可他不是都退位了么,拿着这东西给下属似乎有些过。
锦囊中还有一块帕子,素白的帕子右下角处小小一丛兰花,淡雅干净。
卿十五手一紧,当初被困在宫中的时候,那个男人几乎用抢的从她这里拿去的手帕,似乎就是这样的……
卿十五闭目:冷静冷静!这样的帕子到处都有卖,何况那个男人手下能人无数,就算找她也不至于亲自上阵。
直到帕子快被她捏成一团,她才缓缓睁眼。
她几乎颤抖着咬破手指,鲜艳的血珠冒出来,她却迟迟不敢凑近帕子。
心里有一种恐惧……万一……万一呢……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手指已经结了血痂,卿十五才又摁破伤口,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将血滴到那丛兰花的下方。
红色的血液迅速被帕子吸收,留下一滩殷红,然后,这滩殷红中,缓缓出现一个白色的“卿”字。在一片红色中,显得那样刺眼,甚至盖过了阳光。
是他!是他!
卿十五咬唇,急促地心跳,一种难言的恐惧笼罩着她。
他和他的骆驼失散了……在沙漠里没有骆驼,又没有食物和水,他会死的!即便他武功盖世,即便他谋略诡秘——也断没有活路!
帕子被她狠狠捏紧,指骨发白。过大的力气让手指上的破口血流的更多了,血液点点晕进帕子。
卿十五焦躁地在四周奔跑顾看——没有,没有,没有!人呢?
南宫银!
卿十五想大喊,她张张嘴,却发现她竟然无法出声。
卿十五想哭出来发泄心中汹涌的莫名情感,却只觉得眼睛干涩到疼痛难忍。
她感觉非常难受,全身紧绷,每一块肌肉都在战栗,每一寸皮肤都想要爆发,但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自己好受点。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去忍耐——忍耐……忍耐……可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在忍耐着什么!
情绪波动过大,她心口气血翻腾,有什么似乎要漫过嗓子,腥甜得难以忍受。
恍然间,她想起了许多年前,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手腕,强行将那样温暖的液体灌到她口中,也是那样的腥,那样红。
终于,下一刻她全身脱力,无法支撑地倒下,仰躺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沙子很烫,透过薄薄的衣服烫到她的皮肤,可她完全没感觉。
耳边是翁翁的轰鸣,伴随着隐约的自己的心跳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卿十五闭上眼,嘴唇苍白而颤抖。
南宫银,既然你能诈死一次,那么可不可以,再骗我一次?
忽然觉得很累,不想睁开眼。那么,什么都不要想了,什么都别管,我要,先睡一会儿……
那样黑甜的梦乡里,最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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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银调动内力,提气飞速在沙漠里奔跑,沙面上甚至没有留下半点印迹。
他的黑发迎风飞扬,在空中嚣张地张牙舞爪。
前面不远处就是那片泉。
他记得昨天他好运地找到这里,在这里休息了一些时间,他记得他拿出来看过。那么,那个匣子就应该掉在了这里。
极速奔跑了这么久,南宫银有些喘,内力似乎也消耗了许多。
他走到昨天休息的地方,拨开沙子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样重要的东西。
南宫银将黑红色泽的精致匣子在泉水中轻轻洗了洗,然后甩干水。
手掌大的扁扁的小匣子中,只有一只锦囊。
南宫银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更加小心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两小股漆黑的头发被编成一个合欢结,这是他们的头发。
当年他亲手将她放入水晶棺材之前,亲手剪下一小股她的头发和一小股自己的头发。
结也是他编的,他一个大男人亲自去学会这复杂的手工,且编了十几遍才让自己满意。
这么多年来,他无论去哪里都带着。
他怕锦囊不够保护合欢结,于是特地让人去找来不惧水火的材料,打造了这样一个匣子。
南宫银收好合欢结,将匣子放入怀中,低下身子将随身的水囊灌满。
提气用轻功回头朝留下骆驼的地方去,内力再没有那么充裕,于是他只好放缓速度。
也幸亏那骆驼接受过专门训练,如果人不在的话,它是不会乱走的。
都那么多日子了,也没找到传说中的地方,更没有半点她的消息。
你,究竟在哪里?
南宫银第无数次在心里问,一边不减速度地返回。
南宫银持续不断地跳跃飞奔,终于渐渐靠近骆驼。
前面有两头骆驼——南宫银在不远处停下——是什么人?
心中有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渐渐腾升,这片沙漠中,据他所知并没有其他人再进入。
那么是……
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南宫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渐近,却看见有人倒在地上。
女子一身艳红的异域风味的衣服,脸上蒙着面纱。
他走过去缓缓蹲下。
他甚至不需要掀开面纱,甚至只看着这样紧闭的双眼,他也能肯定她的身份。
可是,她怎么了……拳头握紧又松开。
南宫银轻轻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掀开她的面纱。
那样苍白的脸上,唇边干涸的血迹如此的明显。
南宫银心中一紧,不自觉紧张地屏息。
他伸手探探她的鼻息——呼——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在就好……活着,就好。
探过她的脉象后,他皱眉——怎么好像受了内伤的样子,虽然是轻伤……可在这里,人影都不见一个,会是谁伤的她?
南宫银轻轻抱着她,一手与她的手十指紧扣,渡了些内力为她调理。
看着怀中的人,他呢喃着她的名字,满足地收紧手臂。
湘儿……湘儿……
……跟我走吧……
我放下了天下,放下了使命,放下了固执,甚至放下了性命……只因为放不下你。
我是这样爱你,爱到可以没有自我。
第二卷:一千里色中秋月 归宿
第三十八章
卿十五醒来的时候,思绪尚处于迷茫状态。
南宫银看着她水濛濛的眼睛和呆呆的表情,心情非常愉快,他伸手拍拍她的脑袋,“饿吗?”
火堆的光摇曳闪烁,扯得两人的影子也不停交错相拥,卿十五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温柔的男人。
南宫银笑笑,将卿十五抱到腿上,然后把额头抵着女人的额头,“怎么了?”
卿十五目光渐渐焦距,她定定地看着贴着自己的男人,那个她以为真的死了的男人——他好好地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与她说话。
她觉得双目有些酸胀,那种一直酸到鼻尖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她伸手,将手掌覆盖在他的脸颊,然后拉远自己与他脸的距离。
柔软的触感一刹那撞击她的心灵,她狠狠地吸一口气,然后一扬手,“啪”地一巴掌甩了上去。
南宫银火光下的脸马上被打的通红,他将被微微打偏的脸转过来正对着她,眸中有什么在汹涌滚动。
“呵……呵呵……哈哈……”下一刻,南宫银忽然笑起来,一如从前的花枝乱颤,没有龙气,却满满的妖孽之感。
卿十五一眨眼,一颗滚烫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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