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长笑着点头,心说你都这么宠她了,谁又敢管她?心里也叹口气,怨不得卓宝儿这般顽皮,原来根源在此。
“高校长!”女子温和的声音,高校长回头,就笑着道:“郭老师,来的正好,快见见唐书记,你们这一班藏龙卧虎啊,知道不?你的得意弟子是唐书记的侄女,快把以前跟我夸卓宝儿的话和唐书记说说,让唐书记高兴高兴。”
来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宝儿的班主任,姓郭,郭老师是极为喜欢宝儿的,见到宝儿短信,担心她和学校外的不良少年接触,就跟着出来看,不想撞到了这么一幕。
唐逸和郭老师握手问好后,就笑着对几人挥挥手,“走吧,一起去吃个饭。”
段贺军忙说好,高校长不便接声,心里却是兴奋的紧,郭老师犹豫着道:“我就不去了吧?”
唐逸道:“那怎么行,你是宝儿的班主任,这餐饭就是贿赂你的。”
大家就都笑起来,郭老师拘束稍去,不想这位年青的书记还挺风趣的。
唐逸又转头对宝儿道:“来,和你的小朋友上车,一起去。”宝儿就乖乖点头,拉着刘小辉钻进奥迪。
在车上,宝儿就打开了话匣子,笑嘻嘻道:“叔叔,你不会偏听偏信吧?”
唐逸就笑,小家伙也会用词了,知道宝儿是担心班主任告状,是以先给自己下迷汤,不过宝儿自然不明白,高校长和郭老师又怎么可能在自己面前说她的坏话?
刘小辉拘束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放在膝盖上,偷偷听宝儿和唐逸说话,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经常挂在宝儿嘴边的偶像叔叔,原来是市委书记,虽然高中生还难明白市委书记是怎样一个概念,但在这种大官的车上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奥迪在前,段贺军和高校长的车在后,缓缓驶入纽约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坐在高校长的车里,郭老师道:“纽约大酒店,我第一次来,听说里面镶金子,菜贵得离谱。”高校长一边停车一边笑呵呵道:“家常菜不太贵。”
他有一次就在纽约大酒店请客招待省教育厅的朋友,结果不知道被谁写信给告发了,偏偏督查室正响应市委文件精神,抓吃喝的典型,高校长一下撞到了枪口上,闹得风波不小,幸亏被段贺军保了下来,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对这些敏感。
郭老师自然知道他的忌讳,微微一笑,就不再说下去。
中餐厅三号包厢,唐逸坐在正首,笑呵呵要大家要菜,小武、胡小秋和段贺军的司机小王也都被叫上了桌,唐逸言道:这是谢师宴,宝儿都能坐,自然要他们也坐下来,更笑着道:“高校长、郭老师,今天我就是宝儿的家长,不是市委,宝儿这孩子不懂事、不服管,让您二位操心了,有啥做错的您二位就批评。”
高校长和郭老师自然是夸宝儿了一通,宝儿就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那个酒糟鼻校长,每一次宝儿见到他都不好好搭理,因为觉得他的酒糟鼻恶心,现在校长却夸她“聪明懂事有礼貌”,宝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这个酒糟鼻校长还是有点小可爱的,当然,宝儿也知道,他们是怕了叔叔而已,可不见得是真喜欢自己。
点菜的时候菜单自然是第一个递给了段贺军,段贺军就笑:“都是自己掏腰包,我就随便点个阳春白雪吧!”这是一道便宜的素菜。
唐逸在外请客自己掏腰包市委大院人人都有耳闻,多人都不相信,认为是刘益望和范凤这两任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和市委办公厅财政处杜处长编瞎话,实际上还是吃多少报多少。以唐逸现在的位置,每年接待费几十万,超支的话需要机关事务管理局审批,实际等于没有限额,当然,唐逸公事上的接待还是会动用招待费的,只是私人请客自己陶腰包而已。
段贺军对唐逸的财务支出自然不清楚,也不大信唐逸真的所有私人宴请都自己掏腰包,但既然刘益望和范凤信誓旦旦,不管真假,这顿饭也得省着点。
段贺军定了调子,高校长、郭老师更不会要昂贵的菜肴,唐逸笑道:“都是家常菜,挺好。”最后点了红烧南非四头鲍,每人一只,四头鲍指的是每市斤四只的干鱼,个头越大越是价值不菲,南非干鲍属于鲍鱼中档,比之日本极品相差甚远,尽管如此,四头每只也要数百元,纽约大酒店定价是每只688元。
唐逸随即就将菜单递给宝儿和小辉,见宝儿闷闷不乐地翻着菜单,唐逸开始有些奇怪,随即就明白,来到纽约大酒店,宝儿自然是想吃这里的冰激凌,就笑着对服务员道:“把你们甜点的菜单拿来,我们的小朋友要吃冰激凌。”
宝儿就开心起来,但想到刚才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叔叔怕是会觉得自己越大越馋,就不由得发起愁来。
饭桌上,唐逸笑眯眯和高校长聊了聊一中的教学,又问起郭老师宝儿在学校的表现,郭老师当然夸赞了宝儿一通,最后,犹豫了下,还是加了句,“就是一点,她喜欢上网,其实在家里上网我不反对,但网吧环境复杂,中学生还是不去的好。”虽然听说宝儿和街上开网吧的一个叫凤姐的挺熟,郭老师有些担心,但这些话毕竟不敢和唐逸说,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唐逸笑着点点头,对郭老师就多了几分好感,这才是为学生负责的好老师。侧头对宝儿道:“以后要听郭老师的话,知道吗?”
宝儿慢条斯理地享受着冰激凌,乖巧点头。
能和市委同桌而坐,高校长或许还有那么些希望,对郭老师来说,可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奇遇,生平第一次吃到了鲍鱼,味道确实鲜美,尤其令郭老师欣喜的是,宝儿异常懂事的给她夹了一筷兔肉,显得宝儿很喜欢她这个班主任,在唐书记面前挣足了面子,毕竟现在的高中生没几个这么会外场的,更别说类似宝儿这样的小公主小皇帝了。看高校长愉快的目光,就知道高校长也是倍觉脸上有光,郭老师大是开怀,以前就喜欢宝儿,现在更是觉得宝儿可爱的不得了。
散席的时候,唐逸给高校长和郭老师留了私人名片,说宝儿有问题就给自己打电话,更对郭老师道:“郭老师,宝儿就交给你了,我放心。”郭老师就觉浑身轻飘飘的,连连点头答应。
将宝儿和小辉送回学校,坐在奥迪里,回头看看目送奥迪离去的段贺军一行人,看了眼宝儿的身影,唐逸轻轻叹口气,吃饭时宝儿偷偷和唐逸说,晚上想回家,自是见到唐叔叔后开心,想和唐叔叔腻一晚。唐逸没有答应,宝儿好像有些难受,唐逸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心情正低落,手机音乐响起,是大志打来的,向唐逸汇报这几天和高婷接触的情况,虽然唐逸暂时没有动曹兴信的心思,但想想喜儿说得也对,既然有了机会,就不能错过,要大志私下和高婷接触拉近关系,以后可能会派得上用场,高婷这种为了丁点小事就吵翻天的女人实在是官场中人的大忌,万万不能碰的,不知道曹兴信怎么就会和她搭上关系。
挂了大志的电话,唐逸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令人头疼的喜儿,可真不知道怎么处置她好,这几天,喜儿倒是消停下来,就像个真正的保姆,话也不多说一句,也不知道又在动什么心思,前几天她突然热衷表现了一番,自然是一种试探性的尝试,看一看能不能和自己的关系发生什么变化,进一步观察自己以便想到脱身的办法,失败之后,她自然不会甘心,只是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不是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唐逸真想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她。
想了一会儿,唐逸就摇摇头,先观察观察,实在没办法就将她交出去,现在自己多想想明天的北京之行吧。
唐逸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默默看着,明天,他准备去部委走一走,最好能说动农业部孙部长支持在黄海进行大农庄改革。
免除农业税,唐逸从各种渠道获知的消息看,应该问题不大,先期可能会在某省率先试行,当然,时间应该推迟到换届后,毕竟现在是换届关键时期,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在这场真正的斗争中。
但大农庄改革,阻力却是很大,就算唐系本身,对唐逸这份意见书持褒扬态度的占大多数,但真正支持这个计划的却并不占优,一些重量级人物认为有些急。但唐逸并不气馁,他深知一切事物都是可以运作的,如果能取得农业部孙部长的支持,在这项提案来说,甚至可能比获得某位强力人物的支持还要有说服力,是以在政研室几名心腹笔杆子协助下,唐逸谨慎地写了一份计划书,只是将台州市某镇作为试点,影响会降到最低,又可以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唐逸觉得,如果孙部长支持,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怎么才能说服孙部长?唐逸靠在座椅上,默默思忖。
第九十三章 清鸣
在农业部顶楼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坐在唐逸对面的沙发上,孙部长笑眯眯喝着茶,听唐逸侃侃而谈。
唐逸深思之下,并没有请唐系支持自己的重量级人物出马,也没有请孙部长的三亲两好牵线,例如龙公子,唐逸知道孙部长和龙家交好,龙公子这个世侄也甚得孙部长喜爱,但这些关系唐逸一概没用,到了孙部长这个地位的人,对于涉及国计民生的构想,自有自己的主张,胡乱拉关系反而不好。
而且从孙部长以前几次和自己通电话的语气来看,他对大农庄构想还是很感兴趣的。
唐逸也尽量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的主张阐述出来,“我们的农村改革已经二十多年了,在改革前,我们的农村人民公社是‘国家控制、农民承担控制后果’的经济。这实际上指的就是农民只受严厉束缚,而几乎得不到国家的什么保障。在这种情况下,经济转轨初期对于农民而言几乎是无代价的好事,套用一句老话,他们在改革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科技水平的进步,这种小农经济的弊端越来越明显,现在大城市基础设施日新月异,但农民负担却日益加重,以至出现‘农村真苦,农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呼声。”
改革初期农民‘失去的只是锁链’的情况明显地逆转,农民成为新一轮发展中主要的受损者。
孙部长微微点头,“这个问题中央也意识到了,几次农村经济会议也都谈到了,我给你透个底,免除农业税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呼声,而且应该很快就能实施。”
唐逸微笑道:“是好事,但我认为还不够,孙部长,农村的问题根源不在于是不是免除农业税,而是在我们把经济这张饼越做越大的同时分饼不均造成的,这两年,上访潮攀升,各地零零星星开始出现群体性件,根源就在于贫富差距拉大,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分配不公,意义形态我们不争论,不博弈。但在利益矛盾上,一再压制各种阶层的博弈,无疑是很危险的,压制得越厉害,隐藏的矛盾越尖锐,从长远看,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孙部长虽然觉得有些刺耳,但却是赞许地看了看唐逸,他和唐逸显然并不怎么亲近,正因为这样,唐逸能说出这些话,才显得难能可贵。因为唐逸没有从派系斗争方面着手,而是以地方领导的身份和自己这个农业部长谈基层的问题,谈得也很透彻,令孙部长不由得就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
唐逸又道:“舒缓这些矛盾,就要缩小各阶层的贫富差距,建立和谐公正的社会,而千千万万的农民,这个最底层的阶级,是我们最应该关心的,农为立国之本,这句话不管现在、过去还是将来,都是至理,怎么让农民致富,我们要动脑筋开辟一条路,这条路怎么走?只能一步步来。”
“而新型集体农庄,不但可以促进机械化生产,又可以通过公司管理的形式给农民建立真正的福利和保障措施,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农村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新矛盾。这不是另类的大锅饭,公司式管理可以保障按劳分配的原则。当然,建立新型集体农庄,未必能解决我说的种种问题,但我们要探索,要试验。不怕失败,就怕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孙部长一直微笑点头,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唐逸就站起身,笑道:“孙部长,我们改天再谈。”乍然听到自己的论调,孙部长自然不好表态,唐逸也不急在一时。
接下来,唐逸又接连拜访了唐系几位重量级人物阐述自己的观点,又和发改委、国土资源部、水利部、财政部以及扶贫办的负责同志频频会面,当然,和他们谈的时候就不会像同孙部长谈话时那般透彻了。
望着窗外青山绿水,唐逸就轻轻叹口气。
“气馁了?”包衡笑呵呵看着他。
这是包衡的会客室,唐逸不是第一次来了,环境清幽,给人一种宁静的享受。
唐逸回头笑笑,“谈不上,事情总是要一点点做的。”
包衡微笑点头,“不急就好,你的计划不错,不要急,慢慢来。”
唐逸知道包衡一语双关,他说的“计划”除了自己提出的大农庄改革这项计划本身,也指自己最近频繁和部委那些不同政见、不同派系的领导们会面,唐逸是希望趁着换届时乱糟糟的局面,将自己的大农庄试点的建议趁乱通过,毕竟自己提出这个建议,会有相当部分的干部思索自己的真正动机,是不是唐系的声音等等,在换届斗争合纵连横之间,说不定自己的主张就得到实权派部委领导支持,机缘巧合下就那么通过了,毕竟只是以小镇为试点,失败的话影响也不大。
但唐逸失望了,会面的结果,显然和唐逸的预期相差甚远。
唐逸喝口水,摇头道:“做点事真难。”
包衡微微一笑,“你呀,怎么就看不到老同志是爱护你呢,做事?你做的事搁过去就可能引发路线斗争,现在咱们不讲意识形态了,可不代表不要意识形态。”
唐逸知道包衡是指唐系内反对自己的声音,就笑了笑,做事难,从古至今,就算皇权时期,历朝历代的皇帝想真正做点事又何其难?中西方社会都是如此,不关乎民主与否,庞大的官僚阶级总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执行上层的政策,在发展中国家阶段,真正想做事,集权模式比民主模式或许更有效率。
“这两天好好散散心!想做事,脑子要清醒。”包衡拍了拍唐逸的肩,唐逸微微点头。
如包衡所说,唐逸周六和表弟何磊在蓝岛消遣了一整天,当然,期间也没忘给兰姐打个电话,来北京几天了,喜儿不要趁机逃跑。
这次来北京是公干,小武和胡小秋都跟了来,胡小秋早听说过蓝岛,一直没机会见识,现在得偿所望,只是看得出唐逸心情不大顺畅,倒是老老实实的没有惹事,甚至被一肥胖商贾踩了一脚也没一拳打过去,倒也实属难能可贵。
周六晚上,唐逸要小武送自己来到了华大,周日上午两讲唐逸尽量不旷课,一来讲的东西唐逸真想听一听,再一个免得两位严谨的导师给自己难堪,如果到最后不得不托关系或者暴露自己身份去说情,未免太过没面子。
在研究生楼,唐逸倒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在东工大读MBA时认识的,叫什么名字忘了,楼道口,漂亮女孩一脸欣喜地和唐逸打招呼,看得出唐逸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她毫不在意,笑孜孜自我介绍了一番,告诉唐逸,她叫赵萍。
唐逸在东工大读MBA时,赵萍辅导过唐逸所在学习小组的英文能力。赵萍本来是富家女,后来父亲生意失败,为了保住自己天之骄女的虚荣就偷偷去酒吧陪唱,本以为认识唐逸后是她的一个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