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杨被劈头盖脸的教训,郝一斌气稍微顺了一些。
好一会儿后,杨冠山喃喃的开了口,“书记,不是我较真,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字我们不能签,我这是为党的事业负责。”
郝一斌一下就来了火气,激动的道:“你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郝一斌不负责任?水利专家的意见你不信,难道就凭你杨冠山的感觉走?”
“行了!”唐逸打断了郝一斌的话,又看向杨冠山:“少喊口号,讲事情。”
杨冠山在唐逸的目光下有些惊慌,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水利厅的那些人,有这个工程以前的主要负责人,我觉得,用施工的干部来验收,就是不负责任!
“胡闹!”唐逸啪的将笔扔在了桌上,也不知道是说杨冠山胡闹呢还是说水利厅的人胡闹。这下杨冠山和郝一斌都不敢说话了。
唐逸盯着杨冠山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回去写份检查,送办公厅,自己请求处分!跟小英同志说,我的意见是给你党内警告!”
杨冠山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唐逸又转向郝一斌,说道:“一斌,你联系北京的水利专家,请他们来看看,给个中肯的意见。”
此时此景,郝一斌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什么,急忙点头。
雷涛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却见薛川省长正在一口口吸烟,看到自己,薛川省长有个想站起的动作,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很随意很自然的问道:“怎么样了?”
“解决了。”雷涛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如实汇报。
“哦,那就好,那就好。”
没有看薛川省长的脸色,但薛川省长看似轻松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沉重,雷涛带上门,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里也沉沉的。
霹雳火似的杨冠山加上心思慎密极为敏感的郝一斌,这两人吵起来还真是令人想不到,也令人头疼,在省长面前两人就吵了好几次了,任凭薛川省长怎么做工作,两人就是别不过劲儿来。
可是事情到了唐书记手上,几分钟时间,就轻轻机松给化解了,这对薛川省长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是的,薛川省长亲民,官声很正,在网上辽东的网民们对他的评价相当的高,还有网民亲切的称他为“川子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叫雷涛觉得省长缺点什么,现在想想,就是在省委省府两个大院的威望,这些厅干局干们自然不会对省长有不恭的想法,可是在辽东高级干部中,因为唐逸的存在,很显然一号和二号没有形成党政主要负责人之间的那种平衡,一号的意见比二号的意见分量重的太多,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只是以前,没有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是唐书记又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手呢?如果搁以前遇到同样的事情,唐书记是不会这么处理的,他会很自然的低调将问题解决,所以他用这种非常规的手段介入此事的含义就值得人深思了?
因为前几天省长对杜金川的申斥?毕竟杜金川是唐书记当初亲点的试点县县委书记。
雷涛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唐逸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人,更不会做什么睚眦必报的事。
那又是为什么?虽然不清楚那边的想法,但雷涛知道,今天这件事对薛川省长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前段时间调整干部,唐逸书记也是坚决贯彻了自己的意图,虽然照顾了大多数常委的情绪,却也是破天荒的将关键的几个位子都提上了他“自己的人”。
或许,唐书记明年是真的要走了,在为他的即将离去布局,而在唐书记构想的未来辽东政治格局中,可能没有薛川省长的位置,薛川省长近段时间在京城在辽东的活动,很可能触动了唐逸的神经,在一年多的蜜月期之后,两人终于要分道扬镳了。
看着办公室的门,似乎能看得到薛川省长表情沉重的一颗颗吸烟。雷涛有些心酸,想想这段时间省长对唐逸的配合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可是政治就是这么残酷,残酷的令人心寒。
第二百四十六章 理论先行
二月底,中央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出版了《新形势下党的精神文明建设》,主编为包衡手下最犀利的笔杆子顾子清,该书全方位阑述了市场经济下社会主义理论的发展,价值分配、权力监督、公平民主是文章的重点,并且毫不客气的指出了改革开放以来的若干失误和认识上的混乱。这份内参资料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现阶段下社会主义建设理论困乏,没有创新的局面,在党内引起了讨论的热潮。
在党的历史上,各种力量的角逐莫不是理论挂帅,能不能站在理论的制高点,往往是成败的关键,虽然现在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自改革开放以来,新时代的理论研究远远跟不上社会发展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不但造成了人们思想认识上的混乱,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很多干部失去信仰、渐渐腐化变质的原因之一。
当然,理论喊的再响,没有监督的权力也是可怕的,是以文章也用相当长的篇幅对党的权力分配原则进行了透彻的分析。
翻看着资料,唐逸微微一笑,虽然里面讲的很多东西自己都和顾子清有过深入的探讨,但没想到当顾子清用文字表述出来,却是丝丝入扣无懈可击,笔杆子就是笔杆子。当初自己将他推荐给包衡,却委实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省委常委、安东市委书记周本笑呵呵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笑着说:“唐书记,你找我?”
唐逸笑着起身,和周本一起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亲自给周条倒了杯水,笑道:,“没什么大事,想听听你对安东港三期工程的看法。”
周本刚刚到辽东之时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自己事业上的一次转机,本来快退的人了,就想安安稳稳的走完自己的最后一程,刚刚听说自己要被下放到辽东时,心里别提多懊恼了,唐谢两家不睦,自己这个谢家的亲家去了辽东还能落下好?
却不想到任后,周本才发现安东这座城市的基础被打的多么扎实,不管是公务员的效率还是城市建设,都在一种良性循环中快速发展着,以前虽然也听说过安东的一些传闻,但想来不过是唐家那边给唐逸造势,夸大其词而已,这样的例子还少了?等眼见为实,周本才发现,这座城市根子里的东西却是靠宣传讲不出来的,唐逸在十几年前就给这座城市灌输了超越时代的人文理念,时至今日,这种现代化管理的观念早已渗透进这座城市的骨子里,却不是哪一个当权者能改变的了的。
当农业集体化改革在全省推动之后,安东更是当仁不让的走在了全省的前列,新农村建设异乎寻常的成功,周本则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政治生涯迎来了第二春,工作起来干劲十足,这却是他刚刚参加工作时才有的热忱。在安东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就是周本给自己制定的目标。
安东港第三期工程是安东市市长姚云飞提出的构想,因为随着安东和新义州的发展,在可预见的将来,安东港的吞吐量将会成为制约这座城市发展的桎梏。
听唐逸问起,周本笑道:“我和云飞探讨过,不出五年,安东港的肺活量就不够用了,这还是保守估计,没有将新义州跳跃式的发展计算进来,唐书记你也知道,进出新义州的货物都是走安东港,新义州那个螺旋形发展,我不敢恭维,但它的因素却不能不考虑。”
唐逸微笑点了点头。
周本又说道:“当然,我知道现在中央在这方面卡的比较严,如果实在不行,我希望能由省里和市里出面,贷款也好,融资也好,拿到资金,咱们自己搞这个工程。”
唐逸笑了笑,“好,我知道了。”示意周本喝水。
周条知道,唐逸从来是该表态的时候才表态,自己的想法都讲了,也只能等,等唐逸的态度了。
唐宁开学的前几天,金贞贞也去北京上学了,她是被北影特招的,唐逸送她了一笔钱,又托了北京一个朋友照顾她,只希望这位朝鲜小姑娘以后生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走得时候金贞贞眼睛哭得红红的,但想来她也知道,她终究要寻找自己的明天。
唐宁第一天开学,唐逸自然要去接送,于是,在幼儿园门口等唐宁下学的时候又见到了晨子,看到晨子漂荐的发型又挑染成妩媚的深紫,唐逸也只能摇头。
“喂,你特瞧不起我是吧?”晨子凑到了唐逸身边,大眼睛盯着唐逸,戴了副眼镜,精致的就好像瓷娃娃。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晨子梗着脖子,上下打量着唐逸,“就你好,看你这身行头,穿着西装就当自己是西门庆?土包子一个!你们这些老年知识分子,外貌忠良,满肚子男盗女娼!”
唐逸不在意的笑了笑。
斜眼看了唐逸半天,晨子终于败下阵来,这个男人,还真有点荣辱不惊的范儿,就是死气沉沉的太招人烦了!
几十个小朋友排着队走出来,唐宁和菲菲肩并肩走在一起,粉雕玉琢的一对金童玉女。
晨子拍了唐逸肩一下,说道:,“今儿我载你,去我家,宁宁答应教我们菲菲英语来着,嗳,我说你们家宁宁是什么脑子啊?菲菲说他会好几门外语?还说的贼溜?我abcd那个字母歌都快忘了”。
唐逸就笑,看他神气,晨子不屑的道:“牛屁啊?那是宁宁牛,你得意个什么劲儿?真有本事,老婆能跑了?”也不管伤没伤唐逸的自尊,晨子笑得花儿一样冲那边招手:“宁宁,过来!去看看姐姐的新车!”
一辆乳白色小车,停在幼儿园单行道的禁行线上,晨子一步三跳到了车前,摆了个POSS,“哒叻,姐姐的新车漂亮吧”。
“漂亮”唐宁点了点小脑袋,晨子就更高兴了,拉开车门,“快上车,外面冷。”
车内清香幽幽,唐宁和菲菲坐在后排,唐逸坐副驾驶,刚刚上车就来了电话,是来自北京的电话,唐逸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电话是中组部汪国正副部长打来的电话,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候几句。但唐逸却知道现今京城局势之复杂,明年是大换届年,安副主席肯定是力争上游的,今年下旬的六中全会将会成为党内各种力量角逐的战场,也是各方力量角逐的关键所在,六中全会之后,下一届最高层的政治格局实际上已经可以初见端倪,而现在,各方都在为六中全会准备着,看似平稳的政局实际上暗流涌动。几天前,中组部中靠近安副主席的一位副部长被调离,京城内局势极为微妙。
自己呢,在六中全会上,又该表明怎样的态度?听闻总书记准备在六中全会上增补一名政治局委员,自己又该投出怎样的一票?
“孩子爸,想嘛呢?”晨子突然用胳膊捅了捅唐逸,用天津腔问他。
唐逸回神,看了晨子一眼,没吱声。
晨子却又回头问唐宁:“宁宁,姐姐的车好不好,以后天天带你玩儿好不?姐姐比你老爸本事吧?”
换作别的孩子,那么崇拜爸爸的,听到别人说自己爸爸不好自然不干,唐宁却不同,从来不参与爸爸他们之间“大人的事儿”听晨子问,却是不说话。
晨子就高兴了,得意的对唐逸道:“看,宁宁都默认了是吧?你这个老爸有点失败啊”。越说好像越兴奋,突然道:“宁宁,以后别喊我姐姐了,喊我干妈,叫你老爸牛,不就有个好儿子吗?咱打破他的垄断,好不好?看他以后还牛?”
唐逸吓了一跳,随即好笑不已,这个小女孩儿,还真是什么疯话都说得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唐逸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上这辆车了,虽然是晨子不分青红皂白硬拉来的结果,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有个忙里偷闲的时间?这个特立独行的少女,能令自己从繁重的政务党争中解脱出来,偷得浮生半导闲,偶尔放松放松,清醒下头脑,这样的机会对自己来说,是很奢侈的,也很必要。
那边晨子却是越说越起劲儿,一个劲儿叫唐宁喊她干妈,唐宁没有阶级观念,更不会在乎晨子姐姐是个“文盲”,相反他是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姐姐的。不过他的小心思里可知道这是件大事,老爸不放话。他自然不会喊,只是偷偷看向老爸。
唐逸皱眉道:“什么干妈?你还未成年呢?被你妈知道看她怎么收拾你?”
晨子撇撇嘴:“她才不管我呢,这几天她心情好着呢,拿了个大项目,好像是安东的高尔夫球场吧?她说本来没希望的,是遇到贵人了!这不,要不怎么给我买这车呢!”又拍着脑袋道:“我真笨,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有宁宁这么聪明的干儿子,看他们谁还敢跟我吹牛!”唐逸再懒得理她,索性转头去看外面风景。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人代会和身份
主席台上,鲜花簇拥,红旗招展,总理正用他特有的地区方方言作政府工作报告,台下坐着一排排黑压压的干部,随着总理抑扬顿挫的语调,会场内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是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的现场。
唐逸作为人代会主席团成员。因为姓氏笔画的缘故,他的座位比较靠后,但在会场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或者说,在审视他、观察他。
本次的人代会,刮起了一股人大改革风。数个代表团均提出了对人大制度进行改革的方案,主要集中在完善人大咨询制度监督制度等方面。用辽东团一位提案代表的话说就是:“人大代表不能成为开会的代表,要真正成为人民的代表,成为代表人民制衡政府权力的一环。”
而对人大代表的选举。也有议案提到,人大代表的构成,要向第一线的工农倾斜,不然就和西方的议会制度无异,最终代表了大资本家的利益。
这些提案并不仅仅是辽东团提出的,可是某些事先不知情被突然袭击的代表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名字…唐逸,是啊,人大制度的改革和职能的演变,正是始自于辽东。
主席台上的唐逸呢,只是一直默默的聆听,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夜晚的北京饭店灯火璀璨,国际楼十八层的某间豪华包房外,漂亮的女服务员燕子正在接受严格的检查,她暗暗咋舌,不知道里面又来了什么大人物。不过在十八层,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燕子早已习以为常。
房间内,唐逸正微笑同石明凡碰杯,唐逸同经营辽北多年的石明凡书记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但单独坐在一起却是第一次,想想唐逸刚到辽东之时,曾经和辽北一些干部起过摩擦,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谢文廷的老领导、曾经经略辽北的韩书记影响力在辽北慢慢衰退,谢文廷则蛰伏宁西,已经与唐逸上升的势头不可同日而语。而随着辽东经济的迅猛发展,辽东和辽北的经济联系日益密切,合则两利,任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唐书记,程子清了不得啊,开始扛旗喽”。石明凡微笑喝下杯中的酒,程子清一炮而红,曾经的人大教授成为了红色理论家。
唐逸笑了笑,说:“我还是很认同他的文章的,明凡书记怎么看?”
石明凡沉默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很多东西抓住了重点,我看啊,这篇文章不能只给省部级看,要传达到全党嘛!”
唐逸轻轻叹口气。“是啊,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是个互动的过程,我们改变了经济制度,却对适应计划经济而存在的政治制度僵硬的执行,长此以往,党将不党啊”。
石明凡道:“所以,才有今天的人大代表提案,变革,都在呼唤变革啊!”
唐逸笑道:“你们辽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