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调查一个礼拜了。”
“军营呢?”
“毫无亚舍的踪迹。”
“外国事务处呢?”
“没有派任务给他,除非是秘密任务。”
“有秘密任务我会知道,但我并未被告知。”
“那么只有一个结论:将军失踪了。”
“不可原谅。”首相大发雷霆,“他身负重任怎么能擅离职守?”
“他想逃离向他撒下的罗网。”
“你不断的攻击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吗?”
“我觉得他担心的是首相的介入。”
“这么说他的确有罪了?”
“他的同党背弃了他。”
“为什么?”
“因为亚舍发现自已被利用了。”
“可是逃离岗位……他是军人啊!”
“他是个懦夫,是个杀人凶手。”
“假如你的指控正确,他为什么不到亚洲和其他盟友会合呢?”
“他往南走也许只是个幌子。”
“我会下令对锁边界。亚舍逃不出埃及的。”
亚舍如果没有同谋协助,绝逃不出全国布下的天罗地网。因为有谁敢违背首相的命令,藏匿一个失势的将军呢?帕札尔这次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将军将无法解释自己擅离职守的原因;遭背叛的他,第二次开庭时必定会对同党予以反击。也许他就是想报复戴尼斯和谢奇,才会决定在一败徐地之前失踪。
“我马上下令各省省长立刻逮捕亚舍。让凯姆也将这道命令传达到各个警局。”
经过首相紧急下令后,不到四天的时间,亚舍便将成为通缉犯了。
“你的任务尚未完成。”首相又说,“如果将军只不过听命行事,你必须把为首的人抓出来。”
“我正有此打算。”帕札尔说着,脑中立刻浮现出苏提的影像。
戴尼斯带领哈图莎到谢奇的秘密锻造厂去。工厂的位置在一个市郊的住宅区,戴尼斯还在工厂前面设立了一个露天厨房以掩入耳目。谢奇在这里做一些合金的实验,并测试植物酸碰上铜与铁的反应。
厂内的高温令人难以忍受,哈图莎便脱下了外套与风帽。
“皇室的贵客来了。”戴尼斯愉快地说。
谢奇没有抬头。他正专心地进行金、银、铜的焊接工作,难度极高。
“这是匕首柄柄球饰。”戴尼斯解说道,“等这个暴君下台后,巳首将属于未来的国王。”
谢奇用右脚规律地踩着风箱以助长火势,并用青铜夹钳操控着金属块,他的动作必须非常迅速,因为青铜的熔点和金一样。
哈图莎急躁不安地说:“我对你的实验没兴趣,我只要我买的神铁。”
“你只付了订金而已。”戴尼斯纠正道。
“东西给我,我自然会付清余款。”
“还是这么急?”
“说话的态度注意一点!让我看看东西。”
“你得等一等。”
“够了。戴尼斯!你难道敢骗我?”
“也不完全是骗你。”
“神铁不是你的?”
“我会要回来的。”
“你竟敢作弄我!”
“千万别误会,只能算是预定罢了。我们一起努力让推美西斯垮台,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只不过是个贼。”
“生气也于事无补。我们的命运已经结合在一起了。”
王妃不屑地看着眼前的运输商。“你错了,戴尼斯。我可以不要你的协助。”
“毁约可不是明智之举哟。”
“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你会守密吧?”
“我只以我的利益为考虑。”
“你一定要答应不说出去。”
“让开。”
戴尼斯依旧不动,哈图莎便伸手推他。他一股怒气往上冲,把王妃给推了回去。不料,她踉跄退了几步竟撞上了谢奇放在石头上的火热夹钳。她发出惊慌的尖叫,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跌靠在熔炉边上,衣服马上便着了火。只见戴尼斯只是袖手旁观,谢奇听从他的指示也没有插手。当戴尼斯夺门而出时,谢奇自然也紧跟在后,逃离了冒出熊熊烈火的工厂。
第二十八章
在普塔赫神庙门殿开例行法庭之前,帕札尔以密语写了一封信给苏提:“亚舍失踪了,不要再继续冒险,立刻返回。”
他将这信交由凯姆正式委派的警员送去,通常信函到达科普托思,都是由沙漠警察转交给矿工的。
今天法庭上处理的全是一些小案子,有人欠债不还,有人无故旷工等等。由于罪犯都坦承不讳,陪审团便也表现得十分宽容。戴尼斯也是陪审团员。庭讯结束后,他走向帕札尔说道:“我不是你的敌人,帕札尔。”
“我不是你的朋友。”
“老实说,你应该提防那些假装是你的朋友的人。”
“你在暗示什么?”
“你有时候会信错入。像苏提就不值得你信任。他把你的调查和你本身的情报卖给我,想换取他一直得不到的物质上的保障。”
“身为门殿长老,我不能动手打你,但我也可能会丧失理智。”
“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
奈菲莉一到医院,有几个医生便立刻前来求助:他们从半夜就开始抢救一名被火烧伤的女子,但伤者存活的机会实在不大。大火是从位于住宅区的一处地下锻造厂开始延侥的,这名女子一定是用火不慎才会酿成灾害。
值班医生将黑泥和一些小家畜的粪便加热煮熟,磨碎后加入发酵过的啤酒,然后涂抹在受伤的肌肤上。奈菲莉到了之后,把炒过的大麦和药西瓜磨成粉,混合干的金合欢树脂后,一起浸在油中,最后再将制成的油性敷料敷在烧伤程度较严重的部位。至于较轻微的伤口,则用磨碎的黄色赭石加上无花果汁、药西瓜和蜂蜜来治疗。“这样她会比较不痛苦。”她说道。
“怎么喂她吃东西呢?”护士问道。
“目前还不可能进食。”
“可是必须让她喝水。”
“在她口中插入一根芦苇,再把铜水一滴一滴地滴进去。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人照护。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油性敷料怎么处理?”
“每三小时换一次。明天我们再采用蜡、熟牛油、纸莎草和角豆树果实的混合敷料。记住在病房里放置大量的细绷带。”
“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老实说,很渺茫。知道她的身份吗?得赶紧通知家属。”
医院总管就伯奈菲莉问这个问题,悄悄将她拉到一旁。“恐怕有点复杂。这病人不是普通人。”
“是谁?”总管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银手环。手环内侧刻着所有人的姓名——哈图莎,拉美西斯之妻。
来自努比亚的热风真是对人的一大考验。沙漠的砂石随风起舞,所有的住屋都留下了风沙的足迹。虽然挨家挨户都门窗紧闭。但细细的黄沙却是无孔不入,家庭主妇也只有不断地清扫了。有不少人因为呼吸困难求医,医生们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帕札尔也无法幸免,点过眼药,稍微发炎的眼睛舒服了一点,不过他还得继续对抗袭将上来的倦意。反观凯姆就跟他的狒狒一样,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气候都对他们起不了作用。
他二人和拂拂在莲花池畔的一棵无花果树下乘凉。勇士原先有点迟疑,最后还是跳到主人的膝上,不过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拂拂。
“亚舍仍旧毫无消息。”
“他是不可能出国的。”帕札尔说。
“他可能躲上几个礼拜,可是支持他的人会越来越少,很快就会有人告发他了。首相的命令非常明确。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他知道这次绝对会被判刑。”
“他的同伙就这么背弃他了?”
“他们已经不再需要他。”
“你有什么结论?”凯姆问道。
“我觉得既没有军事阴谋,也没有外族入侵的危机。”
“可是哈图莎王妃到孟斐斯来……”
“她也被灭口了!阴谋分子根本不需要她的支援。你调查的结果如何?”
“那个地下锻造厂不同于任何人。至于露天厨房的伙计全是戴尼斯的人。”
“查到这些已经够好的了。”帕札尔满意地点点头。
“但并没有确切的犯罪证据。”
“我们每走一步就会碰上他!纵火难道不犯法?”
“的确有居民看见有人从火场逃出,可是证人的说法不一,我只汇集到一些夸大不实的描述。”
“锻造厂……”帕札尔想了一下说,“是谢奇工作的地方。”
“会不会是他为哈图莎设下的圈套?”
“把一个女人活活烧死,我实在不敢相信。我们的对手难道是一群魔鬼?”
“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就要有打硬仗的准备了。”
“我想讲了也是白讲,你绝不会撤走我住处的防护措施,对吧?”
“即使我不是警察总长,即使你下令撤销,我还是会继续监护的。”
帕札尔永远也看不透凯姆。他冷漠、疏离、对自己总是信心满怀,虽然不赞成这个法官的行为,却仍旧义无反顾地帮他。凯姆惟一信得过的只有狒狒;狒狒若是受伤,他的心会伤得更痛。
司法正义?全是骗人的。但帕札尔相信司法,而凯姆相信帕札尔。
“你通知首相了吗?”凯姆问。
“我已经呈上详细的报告。哈图莎到孟斐斯,似乎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奈菲莉正日夜守着她呢。”
到了第五天,奈菲莉用药西瓜、黄色赭石和一点点铜屑制成了油膏。只见她将油膏徐在伤口上,并仔细地加以包扎。尽管痛苦万分,哈图莎仍坚强地支撑着。
第六天,她的眼神变了,仿佛睡了好长的一觉之后终于醒过来。
“撑下去。你在孟斐斯的中央医院。现在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时刻,你多撑一分钟,治愈的机率也就越大了。”
王妃姣好的容貌已经毁了。虽然全身涂满了药膏,但是她原本光洁无理的肌肤,如今也只剩一道道暗红色的斑纹。奈菲莉最担心的是王妃向她要镜子的那一刻。
哈图莎王妃抬起了右手抓住奈菲莉的手腕。奈菲莉向王妃承诺:“放心,我有把握,我会为你治好的。”
帕札尔看着熟睡的妻子。
她终于愿意休息一下了。这几天来,她不眠不休地照顾哈图莎。亲自为她包扎、配药,如今王妃严重的伤势已经渐渐复原了。她为王妃付出的爱心起了作用,就像棕搁树上的环形冠冕逐渐开展成形。她每天醒来。都更容光焕发,奈菲莉就是有这样的天分,能够让每个生命绽放微笑,让黑夜大放光明。帕札尔之所以能一直保持战斗的精力。也是为了继续吸引她,向她证明他脆弱的背后有一股坚定的力量支持着他,这股力量就来自他与奈菲莉的结合,无论是时间、习惯或艰难的考验,都拆散不了他们。
一线阳光射进了卧室,照在奈菲莉的脸上,她懒懒地醒过来。“哈图莎得救了。”她喃喃地说。
“你一心念着病人,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她挨近丈夫身边叹道:“这么年轻漂亮的王妃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拉美西斯出面了吗?”
“王宫的内侍来传话了。王妃一旦可以移动,就马上送进宫去。”
“那也得看她的告白会不会剥夺她的特权才行。”
奈菲莉忧心地起身坐在床沿。“她受的惩罚还不够吗?”
“对不起,不过我还是得讯问她。”
“她一句话都还没有说。”
“等她能说话的时候,再告诉我。”
哈图莎吃了一点大麦粥,又喝了点角豆荚果汁。她渐渐恢复了生气,可是双眼却依然空洞无神,仿佛迷失在一场恶梦中。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奈菲莉问她。
“他推我,我要逃出工厂,他不让我出去。”
她说得断断续续,声调又慢又痛苦。奈菲莉心有不忍,便不再追问下去。但病人又继续说:“青铜夹钳……烧到我的衣服,火花进出来,我撞到熔炉,全身都着火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他们逃走了,丢下我不管!”
哈图莎惊慌地回想着,又疲累又气馁。突然间,她坐了起来、使尽最后的力量痛苦地大叫。“他们逃走了,该死的戴尼斯、谢奇!”
奈菲莉让哈图莎吃了镇静剂之后,继续陪着她直到她睡着。
她一走出医院、便见到皇太后宫殿的总管向她走来。“太后现在要见你。”总管请奈菲莉坐上轿子,立刻让轿夫快步进宫。
图雅私下接见奈菲莉,并无正式的排场。奈菲莉先礼貌地问候一声:“太后身子可好?”
“多亏你的治疗,我现在情形很好。你听说医师委员会的决定了吗?”
“没有。”
“真叫人无法忍受,御医长的人选下礼拜就要决定了。委员会商议之后,必须推出一个人来。”
“这不是既定程序吗?”
“可是牙医喀达希的对手全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色。他很懂得心理战术,很多对手都不战自退。以前和奈巴蒙友好的人、较弱势的人以及三心二意的人都会投票给他。”
太后的怒气更显出她天生的威仅。“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奈菲莉!喀达希根本不够资格担此重任。我一直很重视公共卫生,我们必须为大众的健康采取一些必要措施,必须尽力维护公共卫生以杜绝传染病。这个喀达希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想满足权力欲望与虚荣心。他比奈巴蒙还糟!你—定要帮我。”
“怎么帮呢?”
“出面对抗他。”
奈菲莉让帕札尔进入王妃的病房。她的脸上和四肢都缠着绷带。为了避免坏疽与感染。伤口都涂上了一种以铜屑、硅孔雀石、新鲜的笃薅香脂、枯著、天然含水苏打、阿魏、蜡、肉桂、泻根加上油和蜂蜜后,细细捣碎而成的特制药膏。
“你能说话吗,王妃?”
“你是谁?”她的眼皮覆着一层薄薄的绷带。遮住了视线。
“帕札尔法官。”
“谁让你……”
“我的妻子奈菲莉。”
“她也是我的敌人。”
“我是正式提出申请的,我在调查火灾由来。”
“火灾……”
“我想知道谁是嫌犯。”
“什么嫌犯?”
“你不是说出了戴尼斯和谢奇的名字吗?”
“你弄错了。”
“你到这个地下工厂做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来取神铁以便施法对付拉美西斯。”
“你应该提防谢奇的。”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怎么解释……”
不等他说完,王妃马上打断:“意外,纯粹是意外。”
“你为什么说谎?”
“我恨埃及,恨埃及的文化与道德标准。”
“因此你甚至不愿意供出杀害你的人?”
“凡是想毁灭拉美西斯的人、我都不会出卖。你的国家拒绝面对惟一的真理:战争!只有战争才能激发热情、揭发人性。我的同胞根本不该与你们和谈,而使我成了人质。我要唤醒赫梯人,为他们指引明路……今后,我将被幽禁在我深恶痛绝的宫殿里,可是我相信总有人会成功的。你甚至无法让我接受审判,因为你太仁慈了,不会忍心折磨一个残废的人。”
“戴尼斯和谢奇只是罪犯,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的理想。”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吐露一字—句。”
帕札尔以门殿长老的身份批准了奈菲莉竞选埃及皇宫御医长的资格。她所拥有的头衔与经验皆符合要求。她不仅担任孟斐斯中央医院的院长,更有皇太后个人的极力推荐,加上不少同僚热烈支持,使她一出马便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