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妈给逗笑了,“傻孩子。”又担忧道,“蔓蔓,在学校有没有男孩子追你……”
程教授皱眉训斥程妈,“孩子一回来尽说些有的没的,厨房的鸡汤你都炖了多久?再不关火就要烧穿锅底了。”
“知道了知道了,烧穿了也没你的份,都是给闺女的。”程妈不满地嘀咕着,但仍是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话头,迈了步子往厨房走。
晚上洗了个热腾腾的澡,穿着睡衣躺进暖和和的被窝,程蔓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程妈去了拿枕头,说是要和闺女来个彻夜谈天。
程蔓拉长了耳朵听楼下父母小声的斗嘴。
程爸说,“孩子刚从火车下来,正累着,你去瞎吵什么?”
程妈说,“你懂个什么劲?我们说的都是女人家私密话……你不想我想闺女了不成?”
程爸不高兴了,“谁说我不想……”
听着听着,程蔓就呵呵笑了起来。正乐呵着,搁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随手拿起来一看,眼睛顿时瞪大。
……
竟是秦准。
☆、千树万树梨花开
掐指一算,大概也有两三个月未见到这个人,程蔓努力回想了下,竟有些想不起他的面容。只记得他有双好看且十分亮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会轻轻上挑。
……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正发着呆,犹豫要不要接,大概是过了等待时限,铃声停了,但没隔几秒就又响了起来。
程蔓爬下床,快步走到卧室窗口,随后摁下接听键,压低了声量,试探性的,“秦师兄……?”
那头很安静,能听见北风呼呼刮着的声音,她的话音一落下,就听见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哪个秦师兄?”
程蔓黑线,顿了下复道:“……秦准师兄。”
“蔓蔓乖。”秦准嗓音含着笑意道,“如果能去掉‘师兄’两个字会更好一些。”
……程蔓默默看了眼漆黑如墨的夜幕,内心比寒风还要萧瑟。果然还是一样爱逗她玩儿啊……
“师兄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
“……”程蔓小声的老实道,“没事我就挂了。”她不喜欢与人这样玩暧昧。
这次轮到那头失语了阵,须臾,秦准道,“你家住在L市吗?过完年后我会过去一趟,你到时来车站接我吧。”
程蔓大惊,愣了几愣问道,“你来L市做什么?”
“小孩子家家别问这么多,你只管来接我就是。”那边闲闲的说道,口气真是叫人说不出的……讨厌。
程蔓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艰难的勉强应道,“好,到时候师兄给我打电话吧。”
沁凉的夜风透过大开的窗户徐徐吹了进来,程蔓将手机捂着胸前,她心想,今年程观越必定也是不会回来的吧。心中忽然就涌起阵似悲似喜的复杂情绪。她从来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的艰难。她喜欢程观越,将他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突然有一天她得知他的身边已有了另一人,她根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大年初一,程教授早早就叫了程蔓起床洗漱,吃了早饭后又叫她换上了刚买的新衣裳,待一切都弄妥了,一家三口到对面的校长家串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子,面容姣好气质温善,见着了是程蔓一家,连忙喜笑颜开地将他们迎进了屋。
进了室内,程蔓对那女子道,“梅阿姨,新年快乐,祝您越活越年轻越来越漂亮,和程叔叔的感情越来越好。”
梅蕾听言愈发笑得开心,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小丫头嘴巴怎么这么甜,真乖,待会儿梅阿姨给你包个大红包!”
程教授严肃拒绝道,“不用给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话音一落,正巧让从房间里走出的程正云听见,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老哥,也不知道是谁成天把蔓蔓当孩子看的?”
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寒暄了许久,梅阿姨极喜欢程蔓,聊天那会儿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询问上大学习不习惯过得好不好,程蔓认真的一个个回答,惹得梅阿姨抿着嘴笑得眉眼生光,目光满是宠溺。
梅阿姨是两年前与程正云校长结婚的,四十多岁了,没有孩子,大抵是因此,便将多余的母爱全全给了程蔓。程蔓高考那年可没少喝她煲的补汤,加之她人和善温柔,有种江南女子温婉动人的美丽,程蔓一直很喜欢她。
梅阿姨与程正云校长的感情看上去很好,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流也能透出浓浓的默契与细水长流的爱意,空气中流淌着轻淡的温暖,叫察觉到了的人不禁会心一笑。
回家的时候程教授低声对程妈说,“孩子她妈,看见老程现在这么幸福,我很高兴。”
程妈就笑,“说话肉麻兮兮的……”又叹了声,“当年的事情真是苦了大家,老程是苦,但更苦的是那孩子……”
程蔓心微微一缩,她吁了口气,喉咙很痒,鼻间忽而涌起阵酸意,心脏有些微的隐痛,那痛仿佛牵动全身了神经,让人禁不住想要流泪。
不比其他一些大城市,L市过春节时是可以放鞭炮放烟花的。大年初二傍晚,程蔓裹着厚厚的棉袄,系了程妈给她新织的大红色围巾,戴了手套,跟了几个从小一直玩到大的邻居出门,去人潮涌动的广场上放烟花。
这个冬天L市没有下雪,单是寒冷。干燥的天空灰蒙蒙的压得很低,时临暮色,风便会很大,碜人的冷。远方的墨色越发的浓,到了晚上六点半左右,天际的光线渐渐合拢,夜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人潮之中忽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伴随一声声“咻咻”的巨响,烟花在漆黑的天幕上绽放,盛开出一朵又一朵耀眼夺目的烈火一般绚烂的花儿来。
程蔓恍然想起了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她将双手插jin暖烘烘的上衣口袋里,缩着脖子望着冬日夜空绝丽的美景,一瞬间她只觉天地是那么的寂静,一切都是虚无,天空中只有一张程观越的脸,噙着淡淡的笑专注的凝视着她,可那影像却越来越模糊,只至消失不见。
恍恍惚惚间,似是有电话的铃声响起,是她新换的“恭喜发财”,正巧手放在兜里,一摸就摸到了手机,拿出了一看,“秦准”二字在璀璨烟花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的光彩迷离。
二十分钟后,程蔓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在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之中,身材俊挺风华灼灼的秦准。
他穿了灰色的风衣,内衬着白色衬衫,还系了灰色细格子的围巾,站在那儿,身边还立着个不大的行李箱,三分贵气三分闲适三分雅致,外加一分疏懒,竟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亦是看见了她,目光迎上了她的视线,随即微微勾了唇角,眸光闪动,拎起行李箱朝她快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表白嫖俺呀~~扭动~~
☆、人间绝色
他亦是看见了她,目光迎上了她的视线,随即微微勾了唇角,眸光闪动,拎起行李箱朝她快步走来。
程蔓默默看着他在于寒风凛冽的冬夜从人群之中朝她含笑走过来,那模样要有多桃花就有多桃花,垂下眼睑,伸出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又合掌并拢搓了搓。
天气真冷……
那人很快就走至她面前,就穿着那身贵公子般的装束,歪着嘴角上下打量了她数秒,目色有几分深沉,随后似笑非笑的啧啧出声,“怎么穿得跟没断奶的娃娃似的?”
程蔓没搭理他,伸手紧了紧围巾,将脑袋往里缩了缩,随后将手伸进衣兜里,转身慢腾腾的走。这样穿才保暖的,像他这般穿大概也就图个好看,说不定正冻得腿脚发抖还逞能不让她知道呢。
“师兄……”
“秦准。”
程蔓疑惑的扭头看他,那围巾太厚重了,以至于她动作有些迟缓困难,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在大红毛线围巾的映衬下,那双圆滚滚的乌黑大眼愈发的灵动水亮。
秦准撩起唇角,“叫我秦准。”说着,旋即竟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边带着她走边张口抱怨道,“火车上的盒饭又冷又硬,我饿了十几个小时了,蔓蔓请我吃饭吧。”
程蔓闷不吭声的扭了扭身子,试图摆脱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没料到他却揽得更紧,程蔓抬起亮晶晶的眼看他,目光有几分抗拒与不满,“师兄,别这样。”
他却开始耍赖皮,垮着脸道,“坐火车太累人了,你让我靠一下都不成?”
“……”程蔓抬起头看着他,他并未看过来,双眼目视前方,嘴角有个小小的弧度,乌黑的短发细碎地垂在耳际,侧影修长清隽,侧面轮廓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独有的秀气俊美。他很高,她的发顶仅至他的肩膀,就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浓长纤密的睫毛和眼下方因疲倦略略的青黑,可惜瞧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他微侧过脸询问。
“嗳,没……你想吃什么?”程蔓揣着兜里那仅有的五十元,有些不舍的无奈问道,本来是用来买烟花的……
火车站附近就是繁华的市中心,物价虽不如B市那般贵,但五十块钱也吃不到什么东西,又不好意思只请人家吃五块钱一碗的汤面……
秦准被她纠结的表情逗笑了,抬眼随意往四周看了看,下巴微抬了抬,瞥着她眉眼尽是暖如春水的笑意,道,“去肯德基吧,蔓蔓,我想吃炸鸡和蛋挞。”
他的口气叫程蔓感到匪夷所思,直至坐进了那开足暖气的西式快餐厅,她托着腮帮子瞅着那人立在长长的队伍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微仰着头悠闲自得的边排队边看柜台前上方那巨大的餐牌……心里还在想,为什么一个可以称得上“男人”的人,居然能如此毫无顾忌用疑似撒娇的口吻对她说话呢?
思绪正乱飞着,身后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转身一看,竟是已有一段时日没见的阮青。阮青是程蔓还没搬家时隔着堵墙壁的邻居,比她年长五岁,前几年考了北方的一所名牌医科大学,去年刚毕业就找了份很不错的工作。程蔓高考填志愿之时,正是从她口中得知程观越考在Q大的商学院。
阮青左右瞅了瞅她笑着道,“刚才我还差点没认出来……丫头瘦了,漂亮了。”
程蔓脸微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阮青姐,听我妈说你今年要结婚了,提前祝你百年好合,夫妻恩爱。”
阮青抿着嘴巴笑,清秀的脸庞有抹幸福的晕红,“现在说太早了,我等着你给我做伴娘啊……”顿了顿,又说,“你和程观越现在怎么样了?老实说,当初我真没想到你能考上Q大……程观越真是有福气,告诉姐,他见到你有没有很感动?”
程蔓有些微窘迫,嘴巴张了张正欲回答,一抬睫就看到秦准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手上还端着个大餐盘,正挑起眉头盯着她笑。
她心里微微一突,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慢慢涌上来渗透全身,让她更加有些不自在。
离得这么近,她们说什么他该都是听到了吧……
见她已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终于慢慢走过来,边走还腾出另一只手做了个打呵欠的动作,好似刻意表现出有些厌烦的样子。可在阮青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时,看见的却是他轻轻扬着嘴角,一双眼睛漆黑迥亮熠熠生辉,里头似有星芒掠过,愈走近笑容愈是深。
阮青面上明显划过一道惊艳的神色,后来见那人竟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坐到了程蔓对面的座位上,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了。
程蔓勉强笑了下,犹豫了几秒,仍是接过秦准递过来的蛋挞开始吃。
阮青亦是识趣之人,见状便知不该多留了,便在俯首在程蔓耳边低声暧昧说了句,“哪拐来的?人间绝色啊!姐就不打扰你们了啊……”言罢,起身冲两人道了声再见,就提着外卖袋子笑着走了。
“她刚才说什么了?”
程蔓没抬头,“说你是人间绝色。”
“还有呢?”
“……”她不语,继续吃,她付的钱,不想便宜了某只明明听到了还故意假装不知的大尾巴狼。
隔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复而开口说道,“程观越不是我亲哥。”
“嗯。”他轻轻应了声,漫不经心的很随意的样子,似乎没认真听或是压根就没听她说什么。隔了片刻,大概是察觉自个儿的态度不大礼貌,就放下了手中的炸鸡翅,轻巧地扯了张餐巾纸擦手,边擦边笑眯眯地说,“我早就知道了。”
程蔓有些恼的咬了咬牙,她的心事原来早就被他看透了,这人却还要来招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肯德基出来,程蔓将秦准送到L市本地比较有名的一家宾馆,登记时发现他竟要在L市呆一个星期,就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要在这里呆这么久?”
“怎么,不欢迎我?”他伸手拍拍她的头,戏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你而来吧?……丫头,别太自作多情啊。”
程蔓默默看了他两秒,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还没迈开两步,很快的她就被股不大但也不小的力道紧紧拽住了胳膊,那人在后头笑得像狐狸,“嗳嗳,别生气,我承认其中有那么一小部分……是想来看看你不成吗?”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回去的路很不平整,豆腐渣人行道坑坑洼洼,若不是还有路灯微弱的光线洒照下来,怕是没走几步路就要踩空一次。偶尔一辆轿车呼啸着从身旁疾驶而过,掠过一阵急促冷冽的风。
已经走了五六分钟,别说车站,连人都看不见几个,身后的人有些不耐的道,“程蔓,你确定没有走错路?”
程蔓闻言回过头去,看了眼夜色中那张年轻英俊得过分的面容,轻轻皱着眉头道,“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不可能走错的,别急,很快就到了。”说着,又朝前指了指,“这条路是宾馆最快到车站的捷径,到了那里你就可以不用送我了。”
她说话时嘴角略显倔强的微微抿着,眼神在昏黄的路灯光下很清亮,侧脸看过来时,脸部轮廓异常的柔和动人。秦准听言眉头一挑,道,“这么偏僻的路以后女孩子还是少走比较好,不安全。”
程蔓走在前头轻轻嗯了声,便没再说话了。
她没有告诉他,这条路是她以前上学的必经之路,她与程观越曾一起走过了整整一年,每一步每一个脚印都是她珍贵的回忆。程观越走后,她便独自一人走,时常不经意地回头,总以为他还站在不远处,面色清冷目光柔和的望着她。
秦准慢慢的跟在她后头,时不时地就找个无聊的话题来逗她。程蔓骂人向来都是不紧不慢的,要回击那也是不动声色,秦准被她话里藏刀讥讽了不知多少回,他倒也没恼,后来说到好玩的事情,那好看的唇角淡淡的撩了起来,他微仰了头眯眼望天,夜空漆黑,没有星星也看不见月亮,但他心底终于渐渐地涌起了股淡淡的安宁与温暖。
“程蔓。”
她回过头,疑惑的看向他。
她看见秦准环着双臂,正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漆黑的眸子逼人的明亮,像点点的碎钻,夜色之下隐约流露出几分叫人说不出的莫名情绪。那路灯明明是很暗的,不甚明亮,可不知为何,程蔓总觉得他那隐在阴影中的面容神色很淡,并无多少戏谑玩笑之意。疏风朗月,大抵说的就是这般神情。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在灯影下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语气很悠然很自得的,“做我的女朋友,也不算太丢人吧?”
……
秦准走的那天程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