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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小幸福》
正文 第一章
1969年,中国华东沿海小镇泗平县第六金矿正式破土动工。
十年后,十八岁的刘正直在村支书父亲的打点下,响应金矿招工号召,扔下锄头拿起焊钳成为光荣的工人一族。
第三年,在媒人的介绍下,刘正直与同为矿工的黄花大闺女林玉兰一见钟情,并在两家父母点头同意下,定下终身。
第五年,也就是1984年,作为两人爱情之花的见证,女儿出生,起名刘今,小名今子,与“金子”谐音,寓意昭然。
现在是2011年,刘今27岁,艰苦奋斗了二十多个年华的她,终于拿到了城市居民证,但是……
刘今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不知该作何表情。
重生了呵,而且刚刚好,重生到自己被断奶的时刻,也就是说,自己现在一岁了。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灰蒙蒙的锅灶旁,姥姥正一边烧火一边跟姥爷吵架。这已经是早晨起来他们吵的第三场,原因不明。
机灵的三姨饭都没吃早早溜了出去躲清静,留下爱操心的二姨不知死活地试图上前劝架,每次都被姥姥连带着骂个狗血淋头,现在正摔了门帘子跑里屋的墙角里自己享受委屈去了。
“姥姥,抱抱……”
眼见一直闷声不语的姥爷脸色起了变化,刘今赶紧出声救场,奶声奶气的效果立竿见影。姥姥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走向她,一把将她抱起捧在怀里轻轻哄着,温柔的语气哪里还有刚才那个泼妇的影子。
“今子不闹啊,一会儿咱们吃蛋蛋,姥姥给今子煮蛋蛋吃,奥奥……”
刘今听得一头黑线,却不得不忍着,心里还有些微的感动。无论前生今世,姥姥都是那个最疼她的人,即使是火冒三丈的当头,都不曾舍得打过她一下。
没了姥姥气焰高涨的叫嚣,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过于沉闷。但在这样严重超标的大气压下,姥爷竟然还是呼哧呼哧地喝下去三大海碗糊糊,然后甩甩手出门去了——哦,忘了介绍,今子小朋友的姥爷也是一村之长,跟她爷爷两亲家是同行。
今子在姥姥的喂食下,勉强吃完了半个鸡蛋,喝了点糊糊。不是她饭量小,小孩子的味觉异常灵敏,鸡蛋特有的腥味显然对她来说有些冲,不过为了营养,她还是忍了。何况,现在这个年代,能有个鸡蛋吃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也就是姥姥疼她,不然整天还不是糊糊伺候,还有,没看见二姨直勾勾地冲着她咽口水吗?
“玉梅,带着今子出去晒晒日头,别走远了啊。”
姥姥还是疼女儿的,见今子不吃了便把剩下的那半个鸡蛋丢给了眼巴巴的二女儿。二姨一兴奋,一口吞了下去,噎得半天没说出话,结果又换来姥姥一个瞪眼,吓得她赶紧抱了今子往外跑,姥姥又赶紧跟在后面啰啰嗦嗦地嘱咐。
出了大门,眼前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路和一片矮小破旧的泥土房,里面还夹杂着几座茅草屋。
还是一如既往地贫穷呵。
刘今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调整——还好没人看见,一岁的孩子不该有这种表情的。
“姨姨,找姥爷。”见二姨抱着她漫无目的地瞎晃,刘今干脆出言指引她,反正不用多说话。
“今子要找姥爷啊,姥爷在那个屋里呢,看不到。”年方十八的二姨真把她当小孩子哄了,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很到位,脸上竟然现出来得意的神色——从前的今子很能哭,尤其是在她怀里的时候,所以现在今子异常乖觉的表现让她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终于会哄孩子再也不用被妈妈骂了。
刘今无语地想要抚额,手伸到一半赶紧调整了方向指着二姨口中的房子,也就是那时的“村大队”,身子开始不安分地扭起来:“找姥爷,要姥爷……”声音里还夹了几分哭腔。
这一招果然管用,一见这娃咧了嘴要哭,二姨赶紧忙不迭地撒丫子就往目标方向跑去,嘴里还嚷嚷着:“不哭,不哭,这就去找姥爷,今子乖啊,不哭!”
百米的距离,刘今心里数着数,二姨也就用了十六七秒,这速度,还抱着个小孩,啧啧,是个好苗子,可惜了,没早被发现。
“爸!爸!今子非要找你,快点!”一冲进大队的门,二姨就鬼催地喊了起来。不能怪她毛躁,谁让从前的刘今哭得满村出名呢,这要真闹起来她一天都别想安生了。
姥爷此时正端着一大瓷缸子茶水看报纸,被她这一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便撒了水,报纸湿了一大片。
“玉梅你咋呼什么!”别看跟姥姥吵架时姥爷总是一声不吭,可这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这不,一声怒吼先吓得二姨收了声,抱着刘今怯怯地站在房门口不敢再往里进。
刘今抱歉地看了二姨一眼,心里默默地说,对不住了二姨,以后我一定对你好,补偿你。
“什么事?说吧。怎么把今子带来了?”姥爷这会儿声音缓和了下来,但余威仍在。
所以二姨杵在那嗫嚅了半天才发出几个声来:“……今子……要找你的……”
“姥爷,我要认字。”眼看不能再指望胆小的二姨,刘今只好硬着头皮发言,也不管一岁的娃到底应该说得了几句话了,惊世骇俗就惊去吧,反正她不愿意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只知道吃喝拉撒睡。
“今子,你跟姥爷说什么?”果然,拥有着管理村里上百户人家经验的姥爷也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问了一句。
“姥爷,我要识字。”刘今乌黑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进姥爷浑浊的眼睛里,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地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片刻的沉默。然后——
“好!今子要识字,姥爷教你!”林老爷子洪亮的声音像是板上钉钉般敲进了刘今的心里,然后身子被一双粗糙却有力的大手接了过去,空间立刻转换到一张大大的掉了漆的木头桌子上,一张因为浸了水而墨色晕染开来的报纸呈现在眼前,旁边还有一支钢笔。
刘今再睁大眼睛扩大了一点巡视的范围——桌子的另一边靠墙的一角放着一方砚台和一支笔筒,里面插着的,便是毛笔。
这就好。
刘今放下心来。前世从大家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她隐约听到关于姥爷的一些事情——脑子聪明,过目不忘,写得一手好字,村里逢年过节的对联都出自他手。只是可惜,三个闺女都是资质平庸之辈,没有一个袭承他的聪明才气。妈妈常说刘今的脑子是隔辈随了姥爷,只是没等她心智长成,姥爷便撒手人寰,无法教给她任何东西。
这一世,就让她来弥补姥爷的遗憾吧。
作为村里少有的“博学”者,林老爷子拥有一本小小的正方形的非常古老的汉字字典。刘今的启蒙教育便从这本小小的字典开始,先是“a,o,e”,然后是方块字。尽管她已经一再克制,但学习速度在别人看来仍然是惊人的。
等到刘正直和林玉兰一个月后来看女儿时,刘今已经开始捧着姥爷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三字经摇头晃脑地背诵了。
“爸,今子识字了?”大女儿林玉兰和女婿刘正直不可置信地问。
林老爷子蹲在门口抽旱烟,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仿佛他老林家的骨血本就应该如此,这才是他的骄傲。
姥姥一边忙活饭菜一边叨叨:“俺们今子聪明,抱出去都夸她,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村里那些上了学的都没咱今子认字多,还会背诗呢!你看那个二老王家小子,都八岁了,数数还数不过今子,你没见他妈那天气得那样,还有脸成天在我跟前炫耀,呸,不就是生了个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咱老林家的闺女照样比他们儿强,巴拉巴拉……”
刘今坐在里屋的炕上背诗,隐隐约约听到姥姥絮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依稀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正月里,姥姥喝了酒话停不住,连哭带骂地每年都要把村里和家里的事情倾诉一遍,让三个闺女都跟着感伤流泪。
那个时候姥爷早已经不在。而老林家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姥姥生了三个闺女,三个闺女后来又分别生了三个闺女,村里一度把这事当笑话传,但是后来,谁家的孩子都比不过老林家的女儿女婿孝顺,谁家的老人都比不过姥姥松心,于是笑话变成了嫉妒,一向好胜的姥姥也终于挺直了腰杆四处炫耀……
刘正直到底是个男人,接受能力比媳妇强点,没等姥姥唠叨完就接受了自己女儿有点小天才的事实,然后跑进屋抱起女儿亲了几下——刘今厌恶地躲开爸爸的胡渣,她总觉得爸爸进屋的目的不纯,进就进吧,干嘛还要顺手关上门,害得她都听不清姥姥的话了。
哦,忘了介绍,这刘正直跟媳妇所在的金矿当时管得严,不能请假不能迟到,刘今的爷爷奶奶不喜欢她是个女孩又太能哭,所以两人没办法,合计了一下便把孩子送到姥姥这面来了。两人一个月来看一次孩子,顺便捎点奶粉和票票,时间一长刘今一度认为他们是叔叔阿姨,也难怪后来回去上学跟他们处不好关系。
不过这一世,蝴蝶的翅膀已经开始扇动了。
正文 第二章
姥爷的藏书有限,为了不耽误孩子,村里方圆几百里只要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家,几乎都被他借了个遍,那一本本泛黄的古籍便成了这一世刘今的启蒙教育。
书能养性,墨香静心,前世不曾感受到的心境正慢慢滋养并改变着刘今的内在心性和外在气质。现在的她很少出门,偶尔被姥姥“强行”抱去田边地头炫耀一次,便能引得地里面挥汗如雨的庄稼人扔了锄头跑到跟前来“啧啧”称奇。
也是,庄稼人的孩子哪有这么水灵葱嫩的,三岁的孩子哪有这么安静乖巧懂事的?看就看吧,不会少块肉!
于是姥姥得意了,刘今悲剧了。苦了她每次都要捂着被捏疼了的小脸蛋往姥姥身后躲,惹人怜的小模样又会引来众人一阵响彻耳膜的大笑。
三岁那年的冬天,刘今第一次来到了这一世的爷爷奶奶家。
自打出生起,刘家老爷子都极为不待见这个长孙女(据妈妈说刘今是生在奶奶家的热炕头上),而刘正直和林玉兰也因为女儿小身子弱不易走动为由,一直把女儿搁在姥姥家没带出来过。
今年是特殊的一年。刘家的小儿子,也就是刘正直的三弟要带女朋友回家,老爷子发话说大家都得回去过年,一个都不能少。刘正直琢磨了一番老爹的意思,觉得是时候带女儿认祖归宗了,便不顾老丈人黑透了的脸,硬是把女儿抱上自己那辆破“永久”的横梁,后座上还坐着抱着大包小包的媳妇,呼哧呼哧骑了20里地回了家。
“爸,妈,呵呵,我们来了……”一向嘴笨的林玉兰进了婆家门讪笑地打了招呼,扔下手里的包袱便一头扎进了厨房——那里勤劳温和的二婶正等着她一起烧火做饭,家里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多口人,男的个个五大三粗能吃能喝,一顿饭的粮食够刘今一家吃三天的了。
“快进屋,别冻着孩子。”伸手过来把刘今从老爸怀里接过去的人,便是她的奶奶,一个胸怀宽广,脾气温和,却惟独不知为什么不肯帮忙照料她的女人。许是自己那时候真的不讨人喜欢吧——刘今心里默默地想,因为这道久远的裂隙,爷爷奶奶心中对她一直有一种亏欠感,所以当他们老了以后,最疼的人竟然也是她这个从小最不受待见的孙女。
伸手捂了捂冻得冰凉的小脸,刘今冲奶奶甜甜地一笑说:“奶奶,我不冷。”
奶声奶气的声音立刻将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大人们笑着凑过来要抱她。无语地望着面前六七只大大小小的手,刘今再次体会到小孩哄大人的不易。
正堂的锅灶旁坐着一位一脸严肃的中年人,此时正抽着烟出神。
刘今躲开众人的手,身子向那人的方向倾过去:“爷爷,抱抱。”
话一出口,屋子里神奇般地安静了下来,静得连里屋里二婶家小弟弟的酣睡声都听得见。
“爷爷,抱抱。”见那人越来越冷的脸色,丝毫不顾大家的感受,刘今坚持着不肯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又重复了一遍。
“今子乖啊,跟奶奶,奶奶抱,奶奶给你找糖吃。”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奶奶,赶紧将怀里的今子转了个身,哄着她不找爷爷。
众人也忙跟着附和,摄于老爷子的淫威一个个连粗气都不敢出,但心里却忍不住直犯嘀咕: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找人,还挑了个最不该找的!
大家糊涂,刘今心里明白,老爷子从来就不是个冷血的人,只不过一家之长的位子坐久了,拉不下脸来跟小辈亲近而已。
眼看自己主动出击的第一招没见效果,刘今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要唤起他老人的注意还得出奇招啊!
于是——“爷爷,姥爷让我代表他跟你杀一盘,说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还说你不敢跟我比。”
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格外清晰淡定,就如此时刘今给家人们的感觉,仿佛这个一脸从容的孩子心中乾坤已定。
冷风骤起,分外肃杀!
大家现在不知是被刘今过于意外的话语给惊着了,还是被老爷子黑了的脸给吓着了,总之谁都不敢再有动作,像等待宣判的囚徒一样只巴巴地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走!”
一声怒吼,地动山摇,唯有刘今傲然静立于奶奶怀中——哦不,下一秒钟,她已经被爷爷拎在了手里,横着向另一间屋子移去。唉,人小了就是这样,总被当成没有腿的包袱。
刘家人这个腊月过得格外轻松,功臣自然是刘今小朋友莫属。
刘老爷子自从那天被三岁的孙女杀得片甲不留之后,便整天靠在棋盘上再也没有心思管其他人,天天拎着刘今跟他对弈。刘今也不含糊,盘盘大屠杀,打击的爷爷连大年三十早晨的肉丸饺子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潜意识里,刘老爷子被刘今跟她叫板的第一句话给误导了,总以为输给刘今便是输给了自己那个同行的亲家,没面子啊!
其实刘今是跟姥爷学的下棋不假,但姥爷那水平跟爷爷不相上下,真正把她调教出来的是村里的其他几位白胡子的隐士高手,说起来,民间高手真是不可小觑呢!
另外让刘老爷子心颤的是,她这个心狠手辣的孙女不光赢他的棋,还借机把他的藏书全赢走了,腊月里趁他研究棋局的空,那本厚厚的《资治通鉴》她竟然翻了一半!
大年三十的中午,远在省会的小叔带着女朋友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爷爷这才稍稍转开了心思,打起精神招待自己的小儿媳妇。
有些感染了风寒的刘今借病一个人待在里屋看书躲清静。对于这个小婶婶,她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连带着的,这种情绪也延伸到了小叔身上。
外面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吃饭,而刘今只是吃了点老妈送进来的米饭,然后淡淡地跟前来探望的小叔和未来小婶打了招呼,便卧床休息美其名曰养病。她左手边是才一岁的小堂弟,右手是从爷爷那赢来的几套加起来比她还重的书。跟在大家后面最后离开的爷爷出门前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和她旁边的书。刘今回复给爷爷一个大大的白眼和挑衅的小下巴,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