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连再见都来不及讲,耸耸肩转身走出小巷。
迎面赵思远一脸着急的带着好几个侍卫走过来,揪着璇玑劈头就骂:“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找半天没找到,担心死了!父王说得对,一下没盯紧你你就跑得不见踪影!你怎么拿了两个面具?难怪找半天没找到你!你故意躲我们是不是!”
赵思远说着说着横眉竖目,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璇玑这才发现之前易青云给她戴上的面具还拿在手上。
一旁的赵正也一副怀疑的神情,璇玑忍不住哀怨地想,这下真是跳下兰江也洗不干净了!
只好勉强分辩道:“这个是我刚才捡的,觉得挺好玩的就随手拿着!我好端端地躲你们干什么?对了,你们回去不要在王爷面前乱说哦!”
“不要在本王面前乱说什么?”几名侍卫机灵地闪开,赵见慎施施然走到璇玑面前。
璇玑看看黑漆漆的天,很无奈地想,自己上上辈子一定欠了赵见慎很多很多,所以这辈子被他吃得死死,每次都倒霉撞在他手上。
赵思远和璇玑垂头丧气地跟着赵见慎回王府,竟看到张妈候在府门外。这种情况下见到老熟人,真不知道该悲该喜。
璇玑停步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张妈”。
张妈看王爷的脸色也知道大概是这个姑娘把王爷惹火了,不敢多言,拍拍璇玑的肩膀,无声安慰一下。
赵思远也算是张妈一手带大的,看到张妈也很高兴,不过想到待会儿不知道要受什么罚,就又蔫了下来。
王府书房灯火通明,赵见慎坐在书桌后,看着并肩垂头站着的璇玑和赵思远,忽然心中一阵烦躁,这两个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也不能怪赵见慎小气,仔细一想,璇玑与赵思远相差不过三岁,赵思远人小鬼大,不但外形已经脱去孩童的身量,事实上也已经早就知道男女之事。若是他对璇玑产生些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偏偏谢璇玑这个女子有时聪明得很,有时有懵懂糊涂,对谁都不知避讳。赵见慎也是几天前偶然去趟银楼才发现狂蜂浪蝶漫天飞舞的盛况,当即决定给璇玑放几天假,没想到假期第一天就不得安生。
璇玑瞄一瞄身边的赵思远,今天他其实也算挺无辜的,一片好心带自己出去玩的。反正赵见慎再怎么罚也不可能让自己去跪祠堂跪一夜,于是咬咬牙道:“王爷,今天的事情是我惹的祸,不关小王爷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乱走走丢了,要罚罚我吧。”
赵思远吃惊的扭头看着璇玑,似乎想不到这个天天嘲笑打击自己的女人会忽然大发善心为自己求情。
赵见慎道:“今日你们错的仅仅是夜市里乱走?”
两个人犯当即进行眼神交流串供。
莫非连打嫖客肚皮他也知道?璇玑疑惑。
我父王很厉害,他肯定是知道了!赵思远肯定。
璇玑叹口气,既然已经认了一项,不在乎多认一项:“小王爷打那个胖子的肚皮,也是我指使的。”
“笨蛋,你胡说什么啊,明明是我自己要打的,你哪里指使得了我?”赵思远觉得璇玑今天一定病了,不然怎么会站出来替他顶罪?
“你才笨,我不提议,你会有这么好的创意么?”璇玑反唇相讥。
“闭嘴!”赵见慎看他们越说越不成样子,摆摆手道:“你们今天做过什么本王都清楚,远儿到祠堂跪一晚上,璇玑你不用求情,你也一样要受罚!”
璇玑看着赵思远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但是此刻与其同情赵思远,不如同情自己。说起来自己罪责重多了,幸好自家祠堂不在这儿。
“易青云与你什么关系?”赵见慎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都是直掐要害的。
这么问,自然是知道自己刚与大哥见过面啦。
“朋友。”璇玑爽快地回答。
“和一个花名在外的独行大盗当朋友?”
“大哥说他的主业是种花。”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骗我也没有好处,干嘛不信?”
“他是宁国人。”
“哦。听他说过。”
赵见慎不知道璇玑是装傻还是真傻。
“本王想不需要提醒你,什么人该接触,什么人不该接触。”
“大哥从来不问我关于你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打算要跟他说,这点道义我还是有的,王爷放心!”璇玑说着说着也不高兴了。
“说来说去,你是非跟易青云打交道不可了?”
“他对我好,我自然真心相交。再说,我交什么朋友是我的事,王爷不用管得太宽。”
“莫非本王就对你不好?为何你对本王又多有隐瞒呢?”赵见慎冷道。
“你对我有多好?故意让我做饵让白至遥抓走,恐吓我利用我把我强拉上贼船?”有些事情璇玑并非不知,只是一直觉得没有必要要摊开来说。
赵见慎不怒反笑:“白至遥的事情,你怎么猜到的?”
047 三缺一
赵见慎不怒反笑:“白至遥的事情,你怎么猜到的?”
“白痴都猜到好不好,你的侍卫个个以一当十,怎么可能轻易被童老板的人药倒?恐怕是你早就想白至遥参与到铁矿一事中来,偏要设计他自己送上门来任你宰割!”
赵见慎听了笑得更是欢畅:“你在替白至遥鸣不平?你不问我一直图谋的大业是什么吗?”
“白至遥是自找的,死活与我无关,王爷的大业,我也不想知道,只求王爷遵守我们在船上的约定,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来,但请莫要干涉影响我的生活与朋友。”
这番话已经无礼直白到一定高度,赵见慎却丝毫不生气,比起璇玑一直以来的消极逃避,他宁愿面对这样坦白无伪的面貌。
“好,易青云的事情,只要你把握好分寸,本王不再过问,但是,本王不希望你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你应该还有很多本领没有显露出来,真心诚意为本王效力,自不会亏待于你。”
璇玑本来打算破罐子破摔,没想到大BOSS竟然大方退了一步。
“真的不会亏待我?”
“你有什么条件现在可以提。”
“每天我只工作四个时辰,其他时候我有自己的事情,每五天休息两天,工钱照旧。”哎,这些在现代都写在雇工条例上的,在古代还要靠自己争取。
“一天。”
“两天……”为双休而战。
“那就一天都不用休了。”
“一天就一天。”斗地主失败。
“既然如此,明天开始,本王不希望每次都要靠逼的你才肯动脑子为王府筹划献策。”
“明天?我明天还在休假啊!”
“鉴于你今天的表现,作为惩罚,后面的休假取消。反正你以后每五天可以休息一次。”赵大魔王云淡风轻道。
璇玑当场像霜打过的茄子,蔫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赵见慎忽然心情大好,道:“如果明天开始你还是之前的样子,今天的约定就取消。”
璇玑好想满地打滚放声痛哭。
赵见慎看欺负得差不多了,招手叫璇玑到书桌边,示意她打开桌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木盒里铺了厚厚的丝绢,中间放着一颗只乒乓球大小的白玉球,球体并不光滑,漫步裂痕,裂痕丝丝泛红,像一根根毛细血管,明明是死物,却觉得内中似乎有血液在流动。
璇玑看得毛骨悚然:“这是什么怪东西?”
“白至遥分享铁矿采购权的条件之一。”赵见慎眼神中透出一丝得意。
“哦。”璇玑合上盒盖,这种恶心的东西也就变态喜欢,还千方百计要弄到手。
赵见慎对璇玑不以为然的态度有些不满,开口道:“窥天珠是上古四大神器之一,一直以来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之中,世人大部分不知道它的形貌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我们花了很多力气才慢慢推敲出它可能跟白至遥家传的玉眼是同一个东西。”
“窥天珠?”璇玑一下想起来在别院的书房中曾经看过几本书里有提到上古四大神器,分别是窥天珠、洞地柱、明心镜和知玄璧。
据说这四大神器是天神赐给人间圣主的信物,传说中的几位上古君主在得到神器后就有驱动鬼神征战四方的能力,移山倒海化荒野为良田,止天灾灭百害,造福天下苍生。
随着那几代圣主的离世,四大神器也不知所踪。
作为一个被现代科学洗脑二十多年的人,就算亲身见过鬼差地府,璇玑还是不太能相信会有什么神器的存在,那不过是古代人缺乏对自然的认识,加上封建君主愚民的手段而已。
“何必花那么多心力去找?反正都是用来骗人的,弄个假货不就好了?”璇玑还惦记着那张伪造的卖身契,哼哼!
“确实,不过本王很好奇,这四件神器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再说,总要有点来历,才能让人相信是真的。你如何知道,本王打算拿这个骗人?”赵见慎自然知道璇玑还在记恨卖身契的事情,丝毫不以为忤。
“你想用这个证明你是上天注定了要当皇帝的,不是么?”璇玑发现赵见慎并不会为了自己大逆不道的话而生气,也就大胆起来。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再猜猜,这些神器我找到几件了?”赵见慎懒洋洋地笑道。
“猜不到。”
赵见慎拉开书桌边上的抽屉,拿出两个木盒,随手打开。
一面青铜小镜,一块墨玉璧。明心镜和知玄璧?
璇玑暗暗咋舌,忍不住低头细看这两件传说中的神器。明心镜比掌心还略小,镜面不知道是被侵蚀了还是其他缘故,早已经照不出什么了,镜子的背面刻着古怪的花纹,多看两眼会觉得那些花纹似乎在微微跳动,那种恶心的感觉与窥天珠十分相像。
知玄璧比明心镜还略小,圆圆的形状类似凹透镜,越往中间越薄,玉璧上同样有花纹,不过花纹是螺旋状的,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吸进玉璧的圆心一样。
璇玑看了几眼觉得浑身不舒服,就把两个盒子重新盖上:“我看不像神器,比较像邪器。”
“确实,王府的几十个幕僚日夜翻查各种典籍,也查到不少关于这些神器的传说。据说它们只有在真命天子手中齐聚才能发挥奇效,凡人如果与之无缘,就会心生排斥,硬要将它们留在身边不但毫无益处,而且会折损阳寿。与催命的邪器也并无差别。”
“那你还敢把它们留着?”璇玑看怪兽一样看着赵见慎。
“我是真命天子,带着这些东西,自然没有关系。”赵见慎一脸的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璇玑无语,见过自大的没见过这么自大的。不过既然他不怕,而且看起来也确实没什么妨碍,那就不管他了。
“咦?白至遥拿着这个窥天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璇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048 夜半无人探监时
“咦?白至遥拿着这个窥天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璇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神器除了能被圣主拥有之外,也会与一些凡人有缘,白家与窥天珠有缘,自然就可以持有,只是白至遥并不知道这个珠子的来历,只以为是一件别致的珍品而已。本王不过稍微透露一下喜欢古怪玉石球,他就自动将窥天珠送上门来,还唯恐这份礼物不够分量。”赵见慎毫不掩饰计谋得逞的得意。
璇玑叹气道:“白至遥到底干了什么得罪你了,你不但设了圈套骗他的珍宝,还一路将他送到敌人的刀口上。他不过想分云川铁矿一杯羹而已。”
“我痛恨有人打本王的人的主意,他既然敢做,自然要付出代价。”赵见慎道。
璇玑心里浮现出与很多赵见慎身边的人一样的想法: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赵大王爷,他是点滴之怨,涌泉以报的典型人物。
“洞地柱有眉目了吗?”璇玑也有点好奇传说中的神器聚在一起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见慎胸有成竹:“还没有。不过应该在宁国。”
“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我说过,你是我最看重的下属之一,这些事情,你自然要知道。”
璇玑一脸不信的表情。
赵见慎忽然收起唇边的笑意,正色道:“以后心里面有什么想法,尽管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啊?”说什么哪?怎么忽然又不自称“本王”了?
“你看到很多也猜到很多,但都放在心里,与其自己胡思乱想地怀疑,还不如大方找我问,包括王府的事情、包括云川的事情、包括沈氏的事情、包括我的事情……”
语调是难得的带着诱哄的轻柔,魅惑的眼神轻松将璇玑电倒,乖乖地呆呆地应道:“好”。
也许是赵见慎眼中光芒太盛,璇玑忽然自迷惑中惊醒,不自觉地倒退两步,急急道:“夜深了,我回去休息。”
说完不待赵见慎反应快速撤退。
“既然已经动心,又何必顽抗?”赵见慎看着璇玑仓促的背影笑得志得意满。
转念间眉头一皱,低声道:“赵十六。”
一个黑色人影自书房门外闪入,跪拜在地,正是赵王府暗下第十六队死士的头领。
“传令各部,惜花公子易青云,杀无赦!”赵见慎又戴上那张温润公子的面具,唇角优雅地微勾,只是充满柔和笑意的眼底阴冷骇人。
赵十六俯身再行一礼,就如来时一样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荒而逃的璇玑,一路跑到听松居才松了一口气。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却难得地睡意全无,脑子里全是赵见慎那张帅得一塌糊涂的脸,那双电死人不赔命的眼睛。忽然想起张乔予问过的问题——她觉得赵见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英俊到罪恶的男人,一个温柔笑脸下满腹阴谋诡计的男人,一个特别爱记仇而且睚毗必报的男人,一个好色的男人……呃,这点好像有点冤枉他,虽然赵见慎吃了璇玑无数豆腐,但是却极少见他主动亲近别的女子。
璇玑一下坐起来,恨不得把脑子给格式化一遍,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对赵见慎动心——面对这么一个英俊强大有权有势的男人的青睐,硬说不动心那就是矫情了,只是又不得不时刻警惕自己不能陷下去……她其实并不如别人看到的那般轻松无所谓。
既然睡不着,璇玑干脆起身找点事做,这么晚张妈一定睡了,还是去看看被罚的共犯吧。
赵王府真正的祠堂远在赵家故乡建川,王府东侧的小楼平常用来供奉赵氏祖宗牌位,于是就成了赵王府人口中的祠堂。
璇玑也没叫醒可儿,自己拿了一壶茶一包糕点提着灯笼就过去了。
赵思远正跪在祠堂的中厅里,一边调理内息,整个人已进入休眠状态,可璇玑才踏入祠堂,他就知道了,从三岁就开始每日练习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他小心保持着自己原来的状态,想看看这个女人半夜过来想做什么。
璇玑看他竟然跪着都能睡着,大为敬佩,轻手轻脚放下点心茶水,转身就走。
“喂,你半夜这么偷偷摸摸的过来,怎么一声不吭就走?”听着璇玑的脚步声已经到了祠堂门口,赵思远忍不住开口。
璇玑诧异地回头道:“你不是睡了么?我说呢,哪有人跪着就能睡着的?你又不是马。”
“哼!我在练功,你懂什么?!”这个女人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
“好,你慢慢练,我不打搅了。”璇玑挥挥手转身要走。
“喂!你既然来了,陪我说说话!”赵思远拉不下脸,硬声硬气。
璇玑自然知道叛逆期小孩的别扭性子,也不生气,回头走到赵思远身边大大方方地席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