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徐荣惨叫一声,便坠入了河中。
“大人!大人!”的
我垂下眼帘,望着手中染了血的箭。
第一次杀人,是十常侍的张让,杀他,是因为他该死。
可是这回,我不知道那徐荣该不该死……
而我,亲手杀了他。
为救一命,去伤一命,无论如何,都是我不对。
“姑娘好身手!”这时,刚刚还对我万般不顺眼的曹洪突然赞道。
我垂下眼帘,缓缓将弓箭收回怀中。
这时,远远有两员威武的大将引了数十兵马飞骑而来……
曹操的援军到了。
侧身放下我,曹操细细审视着我的脸。
咬唇,我垂下眼帘,任他看个够。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收回之前的话。”
“什么?”我抬眼看他,不解他话中之意。
“你,没有心慈手软,不曾妇人之仁。”曹操笑道。
“多谢大人夸奖。”抿唇,我未作他语。
我发现,所谓仁慈,只是因为我不忍对认识的人下手……
我发现,所谓仁慈,终究还是我的私心……
因为,就在刚才,我杀了徐荣。他与我……无冤无仇。
因为他是陌生人,因为他死了我不会伤心,因为他的死可以换回我想要东西,所以……我便杀了他……
然后……我还可以跟自己说,反正,他会死,死在谁手里没有差别……
曹操笑意微微僵住,我侧头。
对面,董卓领兵正站于岸边,满是肃杀之气。0
“怎么办,麻烦了。”曹洪有些急躁,援军虽到,但与董卓的西凉兵相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看着对岸的董卓,我略略沉吟,曹操不愿放我这挡箭牌离开,董卓却是势在必得,他们二人若真是拼死一战,即使董卓会赢,也未必占得好处……
我回头看向曹操,微笑,“我助你逃跑。”
曹操看着我,讶异,“哦?”的f
“你将我推入水中,然后只管往回跑。”
“推你入水,那董卓岂非恨我入骨?”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怕董卓?”我斜眼瞧他。
“至少,这一刻,我怕他身后几万大军。”曹操说得坦白。
“第一次见你那回,我便是当着董卓的面落水的,那般凄惨的模样呢,如今董卓若是见我落了水,他的第一反应,定是救我。”我微笑,心却有些酸。
“可怕的女人”,曹操扬唇,“真是看走眼了。”
我笑了起来。
“你难道不曾想过,若董卓来不及救你,你便会死在河里。”曹操看着我, 眼里没有笑意。
“不会,董卓不会让我死。”我肯定。
“今日姑娘这般维护,真令孟德受宠若惊。”曹操眯眼轻笑。
我弯唇,“旦求大人记在心底,他日小女子若有事相求,还望大人相允。”
“好,答应你一个心愿,日后只要你开口,孟德无事不应!”曹操点头,语毕,便狠狠将我推入河中,然后转身带着稍后赶来的援军一径策马回奔
曹操啊……果然是成大事之人。
轻轻喟叹……感觉到有水覆顶而来,然后,便听到董卓惊恐的吼声。
一、二、三、四、五、六……憋着一口气,我开始倒数,不过十,便已被董卓紧紧护入怀中。
抬头松了一口气,我冰凉的手缓缓抚上董卓青白而惊惧的脸颊,“别怕,我没事。”
董卓的手,在抖。的
他……在怕。
“对不起,我没事……”的
他将我拥入怀中,一贯温暖的胸膛,比我还冷……
这是我第一次算计董卓,为了日后救下另一个人的性命。
只是……这小小的一次算计,被董卓看在眼里……便成了日后致命的伤害……
如果一早知道,我还会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
对面岸上,同样临风而立的,还有王允。
只是当时,我未看到。
心难测刘协选美相赠 凤仪亭董卓一怒诛花
长安,繁华堪比洛阳。
新的都城,新的府邸,一切,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对董卓极尽尊崇,呼为“尚父”。
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有一处别筑,名为郿坞。
郿坞极尽奢华,而我,便居于那奢华之地。
身子的倦怠提醒我不容忽视的事实,指尖的伤口一日日在加深。
“笑笑。”董卓掀帘而入,满面温和。
自洛阳那一场大火之后,自来长安,他便一直呼我笑笑。
我也自在应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从凉州到洛阳,从洛阳到长安,这一路,发生了太多的事。
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仅剩不多的日子里……做我想做许久的事情……在董卓身旁,笑得比何时都温暖。
皇室对董卓的尊崇令我不安,婉公主在计划什么我虽不清楚,但总能猜出一点大概。
董卓的下场再明白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无法抽身,即使他随我半途离开长安,但一旦失了权势,他便会被那些恨他入骨的人撕得粉碎……
我的下场,却随着指尖的伤口一日日在明朗化。
历史不可扭转,那我,不妨从细节方面动些手脚。
“仲颖。”我站起身,“回来了。”
“嗯。”董卓进屋坐下,拉我坐在他膝上,“你的手怎么了?”注意到我手上的丝帕,他皱眉。
低头看了一眼系在左手上的丝帕,翘起兰花指,我抬手在他面前轻轻晃过,“不觉得这样很漂亮?”我故意笑得一脸妩媚,“最近长安城的姑娘们都喜欢这样”。
“是么?”董卓不甚感兴趣的模样。
“长安的姑娘漂亮么?”我凑近他,笑得贼兮兮。
董卓失笑,“怎么这样问?”
“听说,皇上送了好些美女来郿坞,皆是些天姿国色啊。”我笑得夸张又八婆,低头抵着他的额,我嘿嘿地笑,“有没有动心的?说来给笑笑听啊……”
董卓微怔,抬手握着我的肩,将我扯远了些,盯着我看,“谁告诉你这些的?”他的面色有些寒。
看他这样,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死皮赖脸地凑近了他,虽然他握着我的肩,却不曾敢用力,我只轻轻一钻,泥鳅一般,便又贴近了他。
“我啊,那些美人儿是笑笑我出面收下的。”我笑得好得意,“要不要感激我?”
董卓微微眯起眼,瞪着我看,抿唇不语。
我被他瞪得心里发酸,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脸。
不要瞪我,我啊,我只是想……如果没有我,你也一样可以幸福……只是这样而已……仲颖……所以,请不要瞪我……
董卓微微缓和了神色,抱着我一言不发。
“真的很漂亮……”我不死心地咕哝。
换来的,是董卓的怒目相视。
我便闭口不语。
此时,长安城外的各路兵马正为一枚玉玺打得头破血流。
据说,那玉玺来得蹊跷,得之可得天下……
长安,便暂时安稳了些。
春日的郿坞出奇的漂亮,柳絮飞花,美得令人惊叹。
洛阳的皇宫我几进几出,此时的我也算不得是没有见过世面,只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郿坞,比皇宫还漂亮。
尤其是这……凤仪亭。
虽然那剧本之上,风仪亭是在董卓长安府邸之内,只是和我亲眼所见有些出入。
郿坞之内,便有一座凤仪亭。
那鼎鼎大名的凤仪亭……书上所载的貂蝉以美人计挑拨董卓和吕布的最佳场所设定。
一袭淡色春衣,我站在凤仪亭外,手里拿着花苗和小铲。
蹲下身,我细细地将花苗裁下,很幼嫩的花苗,淡绿的芽,不甚起眼的模样。
花苗是董卓带回来的,听他说,这种花叫做六月雪,外邦来的花,据说这花长成时有人那么高,六月开花,花瓣如银,远看似雪。
六月里的雪?一定很美吧。
看着那不起眼的花苗,我微笑。
“小姐。”郭汜在我身后站定,低头行礼,“小姐传郭汜前来所为何事?”
我捶了捶有些发僵的腿,站起身,回头看他,“郭副将终于来了。”
郭汜低头,“小姐相传,郭汜不敢不到。”
我微笑,记起了那一日太师府外的掌掴之事,“请将此信交于婉公主。”从袖中取出信函,我递给他。
郭汜微微一怔,猛地抬头看我,随即又立即低下头去,“小姐说笑了,在下区区一个副将,焉能……”
“连婉公主的玉体都敢觊觎,还有什么是不能的么?”微微眯眼,我的声音微冷。
“小姐失踪,太师大人盛怒,在下是奉了大人之意才……”郭汜咬牙道。
“嗯。”我微笑,“可是郭副将对于公主殿下,怕是食髓知味了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郭副将怕是也不能例外呢。”
“小姐说笑。”郭汜额际有冷汗涔涔滑落。
“那一日洛阳大火,郭副将可是连性命都不顾地去救了公主逃离火海呢。”看着郭汜,我微笑,“这也是太师大人授命的么?”
郭汜僵直了身子。
“休要多言了,将此信函交于婉公主,太师大人那边,我便不会多言。”知道狗急了也会跳墙,我心里有了底,见好便收。
郭汜接了信函,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我抬手捏了捏肩,这身子,越来越沉了,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六月雪花苗,心里蓦然一阵酸涩。
六月雪的花,我能看到吗?能看几回花开花落?
看郭汜的反应,他是公主的筹码无疑了,只是单一个郭汜,婉公主还有其他棋子吗?
那封信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几句话,甚至可以说是废话。
只是,当婉公主接到那信函时,她便该知道我已经清楚地知道她的筹码,如此,她行动便该有所顾忌,只要她有所顾忌,我便有时间可动些手脚。
虽然如此,我仍是有些难受,那个女子,那个高贵的公主,是被逼到了怎样的境况,才不惜委身于郭汜那样的人……那般的无奈……明明受了难以言喻的耻辱,却只能将错就错……她亲手点燃了她曾经发誓要守护的皇宫,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葬生火海……那一日火海之外,她亲眼看着赵子龙策马远去的背影,她该是怎么样的痛楚……
可是,我也很痛。
看着郭汜离开,我转身欲回房。
“都来了半月,何时才能见到太师大人……”有风拂过,带来几个女子的私语。
“不是说太师大人好女色吗?我们都来了半个月了,都不曾召见我们……”
“要我说,不召见才好,据说死在董太师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能躲一日是一日……”
“你懂什么,太师大人杀的,是那些坏他大事之人,如今太师大人权势如天,若能得了他的宠爱,便是享不尽的荣华,用不完的富贵!”
我站起身,一阵香风撩过,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子迎面而来。
“你是谁?”一个红裳美人走近了我,皱眉。
他们……该不就是刘协送给董卓的美人吧……虽然那日我应承了下来,却从未见她们。
见我没有回答,那红裳女子面有恼意。
“可恶,连个下人都反了!”扬高了声音,她厉声道。
“姐姐……”一旁,一个青衣女子拉住了她,“姐姐休要惹事,这女子容貌皆在你我之上,不可能只是下人。”
我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个青女女子,她相貌温婉,但却并非上乘,那红衣女子的相貌都在她之上。
“我不管,最多不过跟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鬼地方不见天日的贱命之人!”咬牙,红衣美人怒道。
我却是微微一怔,自己一时任性,害了多少芳华女子要寂寞终老?
心事重重地转身,我欲整理一下思绪,那一日董卓不悦的神情历历在目,与其如此,不如放她们自由。
手腕一疼,我被扯住。
讶异地转身,看到一脸怒意的红衣美人。
她扬手一个巴掌便欲扇来。
偏头躲过,我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我皱眉看向那女子。
“连你也敢无视我!”那女子怒气冲冲,“待我得了大人的恩宠,定要你跪在我面前向我磕头!”
“你小声些。”抚额轻叹,我道。
“姐姐……”那青衣女子上前拉住红衣的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向那青衣女子,笑道。
“奴婢青衣,这是我姐姐红裳,我们原本是皇上的侍女,被皇上赐给了董大人。”青衣道。
“与你们一同来郿坞的有几人?”
“大约三四百人,都住在西院。”青衣答道。
“都是皇上的侍女吗?”
“也有民间的女子。”
我点头,心里不由觉得好笑,那刘协也当真是性急了点,竟然送来这么多美人,莫非他想董卓死在床上?
“可恶,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那红裳怒道。
“劝劝你姐姐,不要如此锋芒毕露,那样于她,没有一点好处,相反,很可能因此丧了性命,尤其……是在这里。”看了看红裳,我淡淡道。
“你是什么人?胆敢教训我!”一袭话令红裳恼意更深。
我看了看她们身后,还有几个女子,不是太过出挑,也算得中等姿色,只是皆面带哀凄。
“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莫名地,我开口。
其中几个女子闻言,皆是眼睛一亮,随即见无人开口,又都怯怯地垂了头。
“啪!”脸上一疼,我微怔。
转头,红裳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抬手抚了抚脸,我皱眉,“收敛起你的性子,那会害你没了性命。”还好董卓不在郿坞,否则后果……
话未完,便见几个女子都开始颤抖着后退,只有红裳面露喜色。
心里微惊,我下意识地抬袖掩脸。
“笑笑,你在这里做什么?”董卓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掩着脸转身,我看到董卓和吕布正站在身后狐疑地看着我。
“遮着脸干什么?”吕布大奇,欲上前来。
我忙后退,讪笑。
“见过太师大人……”一旁,红裳忙千娇百媚地上前行礼。
董卓皱眉看着我,“让我看看你的脸。”
红裳闻言,忙笑盈盈地抬头。
我有些失笑地看董卓压根没有看到她,一径走到我面前,皱眉道。
“花粉过敏,脸肿了。”我弯唇,笑道。
“花粉过敏?”董卓不甚了解,疑道。
“呃,就是春天嘛,花里有花粉,我嗅到花痒身子有点不适,脸肿了。”万分头痛地,我解释。
董卓看着皱眉,“真的?”
“嗯!”我大力点头,保证。
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来人!”忽然,董卓扬声喝道。
“在!”一旁,有人应喝。
“把园子里的花……”抿唇,董卓道:“都拔了。”
我看到红裳的面色煞白,额前有冷汗滴下。
诉前尘笑笑收拢人心 寻赵云吕布前往洛阳
如今这园子里,除了我刚种下的六月雪,连一株花都见不着。
而那些送来郿坞的美人,愿意离开的,都已经派了银子好生安顿了出去,临行,一个个皆是千恩万谢。
红裳和青衣却是死活不愿离开,未免惊扰了董卓,我只得留她们在身边当丫环,从头至尾,她们都一言未发,看着众人欢天喜地地离去。
自那一日之后,红裳虽再不敢多加放肆,却也仍是脾性不改,言语间多加讽刺,只是再不敢那般明目张胆而已。
“小姐,您的茶。”青衣极其乖巧地奉了茶。
天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茶是凉茶,我坐在凤仪亭内轻啜一口,低头看着亭下的六月雪已经长得半人那么高了。
已经快六月了,却是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长出来。
看来今年,是不会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