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和魏一禾已双双抢前,其余的保安人员都是大为紧张,会场瞬即陷入纷乱的状态。
萧朗月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突然给一个高大的美国人拥吻,那种吃惊的程度,自然是难以言喻的。
初时她用力推开连勒,但连勒立刻又扑了过来,居然用熊抱的姿势兜揽着她。
最令人吃惊的塔连勒忽然说了一句:“我现在就要抱你到洗手间造爱。”
这句话一出口,最少有几个高贵女士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其中有一个还好像真的昏了过去。
像连动那样的大富豪,身边当然有保嫖,但等到他公然说出这句骇人说话之际,这些保嫖也不禁惊得呆住了。
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看来比较老练一点的保镖立刻在连勒耳边低语几句,显然是在劝诫他,不要继续再闹下去。
但纵使连勒马上收敛起来,甚至当众向萧朗月道歉,事情也很可怕,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现时的举动,就像是在庄严肃穆的婚礼上裸跑,再加上那句粗鄙下流的说话,更使人无法可以容忍及加以原谅。
在那保镖眼中看来,事情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可是,接着所发生的变故,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万万意想不及。
只见连勒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然后用力一挥,大声道:“我有逾亿美钞,又有谁能阻挡我的去路?”
他这种疯狂的举动,已充分表现出他的神智已陷入极不正常的状态中。
那保镖更吃惊了,但他并不是个没有决断能力的人,到了此际,他已明白自己应该采取怎样的措施。
在刹那间,他脑海里升起的念头是:“连勒先生已丧失了理性,必须先将他制服,带他离开这里!”
这保镖叫舒密南度,是巴西移民到美国定居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连勒。
他跟随着连勒已十五年,最少有五次把连勒从死亡边缘救过来的纪录。
在纽约,暗杀事件几乎无日无之,像连勒那样的人,曾经屡遇杀手狙击,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舒密南度对连勒是忠心耿耿的,有一次,他甚至不惜飞身挡住一柄本来飞向连勒的利斧。
那一次,舒密南度胸中利斧,但结果居然还能活着,实在是一项奇迹。
但那一斧他也没有白挨,当他伤愈出院之日,连勒亲手递给他一张支票,银码的数目是美金三百万。
三百万美金,已足可以使舒密南度一辈子过着极优悠富裕的生活,而且连勒还准许他退休,以后再也不必担任这种危险的工作。
但舒密南度没有退休,仍然誓死追随在连勒左右,就像是一头忠心的猪犬,永远不会离开它的主人。
可是,舒密南度最后所得到的报酬,竟然是一颗使他眉心爆裂的子弹!
枪声并不响亮,只是“伏”的一声,接着舒密南度就瞪大了眼睛,眉心中央部分同时涌出了一股血浆。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枪,它绝不像当年那一柄飞斧,还有机会可以让舒密南度进入医院接受抢救的手术。
这一下变故极其骇人,会场立刻由小混乱变成了大混乱。
谁也想不到连勒竟然会掏出一柄配有灭声装置的手轮,而且不由分说地就向自己的保镖作出近距离射击!
舒密南度一倒下,那些女土的尖叫声更是惊人,胆子较小的男士,也纷纷夺门而出,霎时之间,秩序混乱得难以形容,彷佛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爆发。
只有我们这三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展览会的人,最接近连勒。
因为连那些保镖和保安人员,都已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开去。
倘若只有一个连勒就算他手里握着的是一辆手提轻机枪,也一定拦阻不住洛云,但这时候,萧朗月仍然在他手中,而且在枪杀了舒密南度之后,枪管也紧贴萧朗月的太阳穴上。
一个疯子,本来已经很可怕了,再加上一柄性能优良的手枪,那就更是危险之极。更何况在枪管之下,还有一个无辜而又漂亮动人的女郎?
我一看见这情形,立即就警告洛云:“投鼠忌器,不要轻举妄动。”
只听见连勒大声说道:“你们都是疯子,没有一个是好人!”
我不禁为之啼笑皆非,但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跟他顶撞,只好顺着他的口气说:“不错,我们都是疯子,而且疯得很严重,非要你来拯救不可。”
连勒嘿嘿冷笑:“你们这些低等生物,智力和蚂蚁又有什么分别?就算拯救成功,你们最后还是要自相残杀,直至一个不剩为止的。”
我微微一笑,用很温和的声音说:“人类自相残杀千千万万年,但如今面临着的威胁,却是人口大量膨胀,甚至达到了爆炸性的程度。”我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却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着“怪异”的味儿。
但无论我说的是事实也好,是怪论也好,我的目的只是:尽量拖延时间!一来等候警方人员的来临,二来希望可以藉着谈话,来稳定连前激动的情绪。(但不知如何,我又觉得连勒的情绪,并非真的很激动,反而觉得他全身透着一段深沉而又诡秘的气息。)
只听见连勒“咕咕”地怪叫了一声,道:“人类愈杀愈多,只因为真正毁灭的一战还没有发生,但等到这一战爆发之后,就算全球人口增长到一千亿,结果也会变成一个零字!”
我苦笑了一下,道:“担心核战爆发的人,全球最少有二十亿。”
连勒哼了一声,道:“核战算得了什么?”
我征了一怔,但随即谈谈道:“核战的确算不了什么,单是爱情的力量就比一千枚核子弹还强大得多。”
连勒乾笑着,道:“你说对了,爱情万岁,不要核战要造爱!”
我又再啼笑皆非,而就在这时候,大队警员已围了上来。
一个肤色黝黑的警官向我走了过来,冷冷的道:“你是不是个传教土?”
我眉头一皱,洛云已霍声走到警官身边,同时冷笑道:“你的幽默就像你的口腔。”
那警官脸色陡变,狠狠地瞪着治云:“这是什么意思?”
洛云用手掩着鼻子,闷哼着说道:“当然是他妈的好臭!”
那警官登时怒气直往上冲,正待发作,忽然有人在他背后沉声道:“麦警官,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向这位洛先生瞪眼?”
麦警官回头一望,立刻就为之脸色一变。
在他背后的,是一个身形高大、满面红光的高级警务人员,这人我也认识,但洛云跟他却更熟络。
“马警司!”麦警官向他敬了个礼。
马警司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向洛云道:“你是不是又在侮辱警务人员?”
洛云眨了眨眼,道:“你可以控告我,但我有八个同学都已成为执业律师。”
马警司这才转过脸盯着麦警官,淡淡道:“你听见了没有?要告发他,可不容易。”
麦警官面色铁青,忙道:“刚才只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了,没事了。”他怕的不是律师,而是马警司的语气。
马警司摇摇头,道:“不,现在怎能说没事?这个美国大亨是不是吞掉了八十颗迷幻药片?”
洛云道:“他刚才还是枪法如神,又怎会和迷幻药扯上关系?”
这时候,已有十几个警员拔出了警枪包围着连勒,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连勒的手轮,仍然紧贴在萧朗月的太阳穴上。
马警司也已拔枪在手,同时用扩育器,请连勒放下武器投降。
但连勒充耳不闻,脸上的神情更加显得怪异之极。
他一时想笑,一时又好像想哭,结果既不笑也没哭,但却又不像是啼笑皆非的样子。
在这一刻间,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居然觉得连勒有点可怜。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直觉,我认为在当时的环境下,任何人都只会觉得他十分可怖,这“可怜”二字,是万万用不到他身上的。
而事实上,看来最可怜的人,就只有那个保嫖,其次还有萧大小姐。
马警司的口才,绝对不差,这时候,他不断鼓其如簧之舌,想游说连勒投降。
但最后,连勒还是开了枪,而且一枪就已轰中了太阳穴。
萧朗月立刻就两眼一翻,然后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呆住了,连我和魏一禾也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人只有一个,那是洛云,他的反应向来都比任何人快,而且也最善于把握机会。
第05章
眼看萧郎月的身子马上就要跌倒了,但身手敏捷有如灵猿的洛云还是及时赶到,把她轻轻抱了起来。
我不禁长长叶出口气,望者魏一禾道:“你现在还认为连勒是个巫帅吗?”
魏一禾完全呆住了,我敢保证,改算他昨晚一连做了十万九千七百个春秋大梦,也一定不会梦见今天这种情景。
他一直认为是巫师的人,居然会突然神经失常,首先枪杀了忠心耿耿的私人保镖,然后再吞枪自杀。
有一点非要补充不可,就是连勒那一枪,并不是射向萧郎月,而是急速地改变了方向,射穿了自己的右边太阳穴!
所以,死的并不是萧大小姐,而是来自纽约的大亨连勒。
由于事态极其严重,马警司亲自作出了广泛的询问和调查。
而洛云则以护花使者的姿态,对萧朗月呵护备至,寸步不离。
魏一禾冷冷一类,对我说:“此人重色轻友,真不像话。”
我微微一笑,道:“他处事另有一套方法,但决不会对朋友个讲义气。”
魏一禾哼一声,道:“我若跌倒,只怕他绝不会把我抱起来。”
我故作吃惊之状:“你……你不是吃醋吧?”
魏一禾气得要跳起来,差点没有向我脸上挥拳:“放屁,你把我当作什么人,居然会吃男人的醋。”
我哈哈一笑:“你轻松一个好不好?做人别太认真了。”
魏一禾又哼了一声,道:“我以为自己可算是一个随便得可憎的人,但比起你们两个,却还是强胜千百倍以上。”
我道:“不要再谈哲学,连勒已上了天堂,我们又该怎办?”
突然洛云的声音在我们中间响起:“巫师还是有的,但却不是连勒!”
魏一禾陡地呆住。
他瞪着洛云的脸,道:“你的萧董事长怎么不见了?”
洛云叹道:“警方要她协助调查,将来还要她做证人,协助法庭研究这一桩血案。”
魏一禾盯着他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洛云道:“我要去吸食海洛英。”
魏一禾一呆:“那是什么意思?”
洛云苦着脸,道:“我毒病发作了,再不去补充补充,等一会儿就会涕泪齐飞,好像羊癫疯发作一样。”
他像是真的一般,但看来看去,也不像个真正的瘾君子。
魏一禾哼一声,道:“神经兮兮的,不知所谓。”
洛云也不再理睬他,转眼间已走得不知去向。
我耸耸肩微笑,对魏一禾道:“你不必担心!”
魏一禾瞪着我,半晌才道:“你认为我担心什么?”
我道:“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海洛英的价钱再贵,洛云也一定应付得来。”
魏一禾给我气得牙痒痒的,但接着却又立刻叹了口气,道:“连勒有这样的下场,真是始料不及。”
我道:“他这个下场虽然悲惨一点,但却也死得十分爽快。”
魏一禾问道:“他是不是真的神经发作?”
我说道:“在一般人眼中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但是你认为这样解释合理吗?”
魏一禾道:“却也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我摇摇头,道:“不,事情很跷蹊,难道你没留意到,连勒本来一直都是很正常的吗?”
魏一禾道:“不错,但他忽然就干出了这件惊人事情来。”
我道:“可是,他在进入展览会场之后,根本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刺激,这种突如其来的疯癫行为,未免是太突兀、太不可信了。”
魏一禾蹩着眉,道:“假设他不是神经病,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道:“这可能有两个原因。”
魏一禾又问道:“第一个可能是怎样的?”
我道:“第一个可能,是萧小姐太动人了,使他情不自禁地拥吻她。”
魏一禾冷冷道:“在这种场合当众拥吻?何况他还没有得到女方的同意。”
我道:“所以,这个可能根本是不能成立的,而且像他那种地位、那种年纪的美国名流,又有什么美女没见过。”
魏一禾又问道:“第二个可能又是怎样呢?”
我道:“他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所以最后还是一枪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魏一禾怔了怔,接着点头不迭:“不错,他做了这许多不必要的动作,又开枪杀了自己的保镖,但最大的目的,仍然是在寻死。”
我叹了口气,道:“但他为什么要自杀?”
魏一禾呆了一呆,才道:“豪富也有豪富的烦恼,这世间上绝不只有穷人才会自寻短见的。”
我道:“就算他要死,何以在临死前还要给人留下这生活上鄙劣的印像?”
魏一禾呆立着,过了半晌才道:“你有什么见解?”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道:“你还记得戴狄斯和雅丁尼在塞尔泽岛的情况吗?”
魏一禾面上现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良久才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两个人,那一天,他俩在岛上拚命不顾一切地要杀死对方!”
我默然片刻,道:“但据我估计,他们拚命,其实只是要毁灭自己。”
魏一禾用手抚着脸,道:“我也曾经这么想过,这两人简直是存心跑到塞尔泽岛去送命的。”
我道:“塞尔泽岛是个孤僻之极的小岛,尤其是在那个时候,岛上根本就完全没有人迹,但他们却早已在游艇上暗藏炸药,显然再也没有活着离开的打算。”
魏一禾捂着鼻子,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唉!
这问题已在我脑海中索绕了二十年,但到现在还是完全没有结果。”
我说道:“若照最简单的推想,就是他们都有神经病,都是脑筋一塌糊涂的疯子。”
魏一禾说道:“但这两个疯子的相遇,却是一点也不偶然,他们都是经过一段极遥远的海上航程,然后才能到达塞尔泽岛的。”
我说道:“所以,你就认为他们早已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来进行这一场可怕的决战?”
魏一禾苦笑了一下,道:“除了这样,又还能有什么解释?”
我道:“但这种解释,仍然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我不懂得应该如何形容,也想不出任何可以推翻这种解释的理论,但我几乎敢肯定,事情是另有跷暖的。”
魏一禾望住我,一字一字地说:“例如咒语?”
我道:“咒语这种字眼虽然一点也不科学,但在我的直觉上,它彷佛也不见得是完全无稽的。”
魏一禾苦笑道:“你这种说法,未免太模棱两可了。”
我道:“这并不是我滑头,而是事情实在太古怪,简直是扑朔迷离,令人如堕五里雾中。”
魏一禾道:“本来,我一直都在怀疑连勒,但他今天似乎也已遭遇到类似的命运。”
我道:“不是类似,而是一而二,二而一,大家都好像已经活腻了,再也不想继续生存下去。”
魏一禾叹口气道:“这是什么缘故?怎么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是不是我太愚蠢了?”
我道:“要打破这个哑谜,必须再花点心思,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请不要忘了普士之死。”
魏一禾点了点头,道:“不错,普士在黑人区寻□,简直也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