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开口的古若梅,不由喟然一叹道:“这叫做‘人有善愿,天必佑之’,林夫人一念仁慈,不但救了自己的侄儿,也替官场和武林中,平添一段佳话。”
话锋一顿,又含笑接道:“原来林夫人支使幼梅,做的是这么一件事,这不但毋须向我道歉,相反地,我还要向你致谢哩!”
林志强笑道:“阿姨,不要客套了,还是请二婶说明详情,赶着办正事吧!”
古若梅点点头道:“娃儿说得对。”
接着,目注文素琼正容说道:“林夫人,请将详情说明可好?”
文素琼点首接道:“当然可以,不过,在说明详情之前,我却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二位口中的‘林夫人’与‘二婶’,必须改一改……”
林志强不由截口问道:“为什么?”
文素琼苦笑道:“孩子,等我说明详情之后,你就明白了,目前,你必须听我的话,叫我阿姨,至于邵夫人,如承不见弃,叫我一声素琼妹子,我就深感荣幸的了。”
古若梅笑道:“好了,素琼妹子,别再客气了,还是快点说你的详情吧!”
于是,文素琼点首凄然一笑之后,将前此在“宜昌”北郊破庙中向周幼梅所说的一切事,又娓娓地复述了一遍。
古若梅于听完之后,不由发出一声深表同情的幽幽长叹。
但林志强却蹙眉自语道:“原来此中还有如许令人意想不到的曲折,怪不得……”
“怪不得”以后,却没有了下文,文素琼注目接问道:“怪不得什么呢?孩子?”
林志强苦笑道:“二……阿姨……”林志强忘形之下,“二婶”二字,几乎又脱口而出,幸亏他警觉得早,连忙又改了过来,神色一整道:“……看来,此中必然还有某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误会。”
文素琼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林志强正容接道:“第一,我二叔为何以仆人身份,隐居自己家中,此谜一直不曾解开。”
文素琼点点头道:“不错,此中确有某种隐情,我也曾想过,但怎么想,也扯不上与我有关。”
栋志强道:“那也不一定,阿姨,我二叔常常独自长吁短叹的,还不时低吟着两句古诗,当时,我想不通,问他也不肯说……”
文素琼目光深注地截口问道:“他吟的是两句什么古诗?”
林志强道:“是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阿姨请试想,这情形,是否跟您有关呢?”
文素琼沉思着接道:“孩子,别忘了你二叔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不知有多少,谁知道他所‘追忆’的是什么人呢?”
一旁的古若梅笑道:“你们别胡猜了,咱们还是商量着救人要紧,只要将林二侠救出来了,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
文素琼点点头道:“对,对,咱们先回客栈调息一会儿,天亮之后,立即兼程赶往‘巫山’。”
古若梅笑道:“不忙,不忙,素琼妹子是素有‘玉观音’之称的名美人,今宵,好不容易结识你,你总不能老让我留下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影子吧?”
文素琼不由苦笑道:“邵夫人是要见见我的庐山真面目?”
古若梅点首笑道:“是啊!美人当面,岂能失之交臂!”
“老了!”文素琼苦笑着接道:“其实,邵夫人才是名符其实的大美人,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百里源曾在我面前,多次提到你,常以未能一亲香泽为憾哩!”
说着,她已卸除脸上的伪装,现出一张宜嗔宜喜,充分表现中年女人成熟美的俏脸来。
古若梅双目中异彩连闪,脱口赞道:“我见犹怜,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文素琼截口笑道:“邵夫人别尽寻我开心,也该让我开开眼界啦!”
古若梅也只好卸除脸上伪装,两人相视一笑,并互相赞美几句之后,文素琼才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其实,一个薄具几分姿色的女人,不一定是幸福,相反地,很可能会招来无穷烦恼……”
古若梅轻轻一叹地站了起来道:“别伤感了,素琼妹子,咱们回客栈去吧!”
这是四月初的薄暮时分,白文山、、林永年、李巧云等三人,被困朝云峰天然石洞中,已经一个对时了。
白文山是于黎明之前,分别传授林永年、李巧云二人三招绝艺之后,独自离去的。
因为白文山一去整天没有音讯,这一对独守石洞中的患难情侣,已有点沉不住气了,连那三招已练得半生不熟的旷代绝艺,也无心再练下去。
林永年因双目已盲,又是身处绝地之中,已失去以往的沉稳,竟首先不耐地一蹙眉峰,打破沉寂道:“巧云,白大侠一去整天,还没有来,莫非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不会的。”李巧云只好出以宽慰的口吻道:“凭白大侠的武功,当代武林中,已很少敌手啦……”
林永年截口接道:“话是不错,但你莫忘了,公冶如玉是白大侠的师姊,武功本来就高过白大侠……”
李巧云也截口一笑道:“纵然白大侠碰上公冶如玉,全身而退,应该不致有甚问题。”
林永年蹙眉接道:“可是,如今一整天没消息,又作何解释?”
李巧云沉思着道:“可能是白大侠大白天行动不便,又怕对方追踪到这儿来,临时找地方隐蔽起来了,天黑之后,就会回来的。”
林永年苦笑道:“别尽朝好的一面想,巧云,说不定他已悄然离去了……”
李巧云连忙截口说道:“永年,千万不能这么想,白大侠不是这种人!”
林永年正容说道:“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咱们不作最坏的打算,岂不是要困死在这石洞之中?”
李巧云注目反问道:“依你之见,咱们应该如何打算?”
林永年不由一愣道:“这个……”
“这个”了半天,却没有了下文。
李巧云不禁苦笑道:“原来你也并无主见,只不过是心烦意躁,才胡思乱想而已。”
接着,又神色一沉道:“永年,此时此地,咱们只有一心一意,信赖白大侠,如果必须要作最坏的打算,也只能强镇心神,研练白大侠所传授的武功,以备必要时,也能捞点本钱回来。”
林永年连连点首赞同道:“你说得对,好,我听你的。”
李巧云笑道:“唔!这才乖……”
一句简短的俏皮话,使这石洞中的沉闷气氛,立时转变得轻松起来。
不久,白文山也赶了回来。
确如李巧云所料,白文山是因白天行动不便,深恐将敌人引了来,才在一个隐蔽处所,呆了一整天。
同时,白文山也告诉他们,据他所窃听到的最新消息,百里源已向“巫山”赶来,而武昌方面,也发现他大师兄邵友梅的行踪。
当然,这些都是公冶如玉夫妇以飞鸽传书,互通消息的结果,却想不到同时也被白文山窃听了去。
这消息,对目前这三位而言,有好也有坏。
好的方面,是已有了邵友梅的消息,如果邵友梅也能赶来“巫山”,那就更好了。
至于坏的方面,是公冶如玉坚持要在“巫山”守下去,搜索的范围,也逐渐缩小,照目前的情况判断,最多三天,就会搜索到石洞附近了,何况,另一个魔头百里源,也正兼程向“巫山”赶来。
因此,白文山于分析敌我情况之后,做了一个最坏打算的结论:那就是要求林永年、李巧云二人,尽速争取时间,研练他所传授的武功,以便必要时,由他以霹雳手段,翦除对方爪牙,并冒险将百里源夫妇引开,使林永年、李巧云易于脱险。
当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下策,如果不幸而真的走到这一步,这三位能否生离朝云峰,可实在难说得很。
当这三位以沉重的心情,在石洞中筹商讨策之时,那以公冶如玉为首的群邪们,也并未闲着。
约莫是初更过后。
坐镇那山神庙中的公冶如玉,正以手支颐,目注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默然沉思之间,一位十六七岁的劲装少女,悄然而人,向她低声说道:“夫人,吕令主没找着。”
公冶如玉可能是喝了点酒,在烛影摇曳之下,俏脸上一片艳红,算得上是春色满面,眼波欲流,她,闻言之下,显得颇为失望地问道:“没问过去哪儿了?”
劲装少女道:“婢子问过,据说是陪吴、古两位令主搜山去了。”
公冶如玉一挫银牙道:“搜什么山,必然是被古琴那浪妮子勾走了。”接着,又咬牙恨声说道:“我特别把他留下来,这小畜牲却不识好歹,去!快去派人把他叫回来!”
听这语声,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可不寻常哩!
劲装少女恭声说道:“是!婢子马上派人去找……”
就这同时,在离白文山等人所居石洞两个峰头的一处山坳中,那位“四全秀士”吕不韦与古琴二人,懒洋洋地,由暗影中走了出来。
古琴鬓乱钗斜,俏脸上红潮犹未消退,她,一面抬手理着自己的鬓发,一面嘟嚷着说道:“在这种地方,真令人扫兴。”
吕不韦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暧昧地笑道:“幕天席地的,我却认为别有风味哩!”
古琴白了他一眼道:“去你的!还不快点回去,可能师母正派人找你哩!”
吕不韦笑道:“五师妹,你也得让我休息休息,才去呀!”
古琴掩口媚笑道:“原来你也有怯战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是铁打的金刚哩!”
吕不韦不禁苦笑道:“纵然是铁打的金刚,在你们师徒两人的联手合击之下,也吃不消呀!”
古琴媚笑如故地道:“活该!谁教你要风流自赏,左右逢源的。”
吕不韦蹙眉苦笑道:“五师妹,我已经向你说过多少次了,并非出于我的本意啊……”
他的话声未落,眼前人影一闪,全副劲装的古若梅,已俏立他们身前。
凭他们两个的身手,有人悄然欺近,居然会毫无所觉,尽管是两人都已经过一番放荡之后,不无影响,但来人身手之高,已不难想见。
因而,古若梅身形一现,这两个都不由脸色大变,赫然退立三大步。
吕不韦色眼迷蒙之下,起初还以为是他的师母到了,因此,虽惊而不惧,但略一定神注目之下,却不由脸色再度一变,几乎是与古琴同声问道:“你是谁?”
古若梅冷电似的目光,直在这两个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不答反问地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是百里源、公冶如玉那一对狗男女的徒弟?”
当着徒弟骂他们的师父为“狗男女”,仅凭这语气,已不难想见古若梅的身份。
因此,吕不韦与古琴二人,闻言之下,已心头大惊地,豁然贯通。
古琴的反应,似乎犹快过吕不韦,她,目注古若梅,首先嫣然一笑道:“这位莫非是二师伯……”
古若梅冷然截口道:“莫提师门渊源!我不难为你们两个,但你们两个,必须老实答我所问。”
古琴微微一笑道:“二师伯想知道些什么呢?”
同时,吕不韦也谄笑着说道:“二师伯有话,请尽管问,只要是侄儿们知道的,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他口中说得好,但一只右手,却已漫不经意地探入怀中。
古若梅冷笑一声:“你给我安分一点!”
话声中,右手屈指轻弹,吕不韦已僵在那儿,无法动弹了。
古琴人目之下,不由脸色大变急声说道:“二师伯请息雷霆,侄儿一定实话实话。”
“哪怕你不说厂古若梅冷笑一声道:“你们所围困的,是什么人?”
古琴恭应道:“回二师伯,一共是三位,只知道其中一位是林家堡的林永年。”
古若梅注目问道:“其余二位,一点都不知道?”
古琴沉思着接道:“其中一位是女的,另一位是一个独脚老头,武功很高,也像是本门中人,起初,我们怀疑他是大师伯,但目前……”她倏地顿住话锋,没接下去。
古若梅沉声接道:“目前怎么样?”
古琴一挫银牙道:“目前已有新的消息,大师伯在武昌出现,所以,那独脚老头,很可能是七师叔或八师叔。”
古若梅微微点首,又注目接问道:“你们这一昼夜以来,是否有什么发现?”
古琴答道:“没甚发现,那三位,很可能已间道离去了。”
古若梅接问道:“目前,你们搜索的目标,是哪几座山头?”
古琴抬手指了指道:“还有这七个峰头,不曾搜过。”
“公冶如玉何在?”
“就在离此不远的山神庙中。”
古若梅点点头道:“唔!你还算诚实,我不难为你,但却必须委屈你一下。”
说着,已抬手凌空点了她的三处大穴。
也就当此同时,两道人影,疾奔而来,并扬声说道:“吕令主,夫人有请……”
这时,碰巧隔邻一座峰头上,也同时射出一枝红色信号火箭,冲霄而起。
古若梅冷冷一笑,微闪娇躯,俏立古琴背后,向前注视着。
那两道疾奔而来的人影,走得好快!刹那之间,已奔近吕不韦与古琴二人身前,那是两个腰挎单刀的黑色劲装大汉。
为首一人,入目不言不动的吕不韦与古琴二人,不由“咦”地一声道:“两位令主,怎么啦?”
“没什么,”古若梅闪身扬指,凌空点了两个劲装大汉的穴道,淡淡地一笑道:“你们两个,也歇一会儿吧!”
接着,目光一扫吕不韦、古琴二人道:“你们两个,别妄想运气冲穴,那是自讨苦吃,我的点穴手法,你们那个狗彘不如的师父会解……”
她的话没说完,隔邻那座山头上,已传出一阵金铁交鸣与呐喊呼叱之声。
紧接着,并传出一个苍劲的语声震声大喝道:“林永年,救兵已到,如果你还没离开这儿,请赶快出来会合……”
古若梅心知这是文素琼服过变音丸后所发的语声,事实上,文素琼不但语声苍劲,人也是改装成一个须发全白的灰衣老头。
但这情形,却使古若梅心中不以为然地发出无声的苦笑。
她在暗中责备文素琼,未免太沉不住气了,试想:在敌友未明,真伪难分的情况之下,纵然林永年还未离去,又怎敢轻易相信她,自动跑出来会合?
果然,文素琼这一阵叫唤,等于是白费了,所唤来的,却是更多的敌人,蜂拥地涌向那个峰头。
文素琼的那一阵叫喊,固然将附近搜山的敌人召了过去,而那一枝信号火箭射出之后,连远在山神庙中,满脑绮念,等候着吕不韦的公冶如玉也惊动了,亲自率领大批高手,飞驰前来。
在隔邻那个峰头上,杀声震天,四周人喊马嘶,步履杂沓,一齐向这儿集中,混乱局面之中,古若梅却在冷静地考虑着:“如果有本门中人同林永年被困在一起,我必须亮出身份了,才能将他们叫出来,否则,这么混战下去,如果林永年等人,真的还未离去,倒也罢了,啊,万一他们早已离去,岂非是自找麻烦……”
心念电转中,人也向峰顶上飞驰着,因为只有站在高处,以真气贯注于语声中,才能及远。
可是,她制服吕不韦、古琴二人,是在山坳中,由山拗中飞升山顶,距离可不近,饶她功力与轻功都奇高,但由下而上,也非一蹴可成。
就当她以最快的速度,连飘带纵地飞升到山腰时,暗影中却传出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古若梅飞射的身形并未稍停,顺口漫应道:“过路人。”
“站住!”随着这一声断喝,一道人影,由十数丈以上的悬岩上,飞扑而下,并凌空发出一记劈空掌。
由十数丈以上的悬岩上,飞身下扑,并能凌空运气发掌,来人功力之高,已不难想见。
但古若梅艺高人胆大,对那势若泰山压顶的劲疾掌力,竟然视若无睹地一拂大袖,将对方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外,才披唇一哂,注目冷然地道:“身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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