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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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无痕-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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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不了的;而八阿哥,他对我的“感情”,好像不似十四对叶子那般炙热,他质问我,他和别人是否一样,可是他对我呢,却也未见得多么与众不同。如果他是一时的兴趣,那么我等,等他回到原地,等我们做回知己;如果不幸他动了真情,我也只能说声“对不起”;如果……
  深呼吸三次,我做了个决定,感情的问题,让它自生自灭去吧,现在,我要填饱我的胃了。刚一转头,我却一眼看到回廊处一个人影一闪——又是那个小丫鬟菊喜!上一次十阿哥送来薰香灯,就是她在偷偷监视——我倒吸了口凉气,几乎脱口想叫人把那丫鬟叫来给她点警告,对别的小丫头们也算是敲山震虎,可话没出口就被我硬生生演了回去:关丫头什么事呢?顶多是让他们更难做罢了。
  偏头看看身边的奂儿,她显然也发现了那人影,现下正紧张地看着我,刚想说什么,却又低下头去。我无奈地坐下,吩咐她传膳。
  我一边慢慢地呷着茶,一边拼命回想那些大侦探们是如何跟那些老妪少女们套磁的,却发现自己白白看了那么多侦探小说,此时竟然一招半式都学不来。罢了罢了……
  我转头叫奂儿把针线房的菊喜叫来,要叫她绣条帕子送给德妃娘娘。奂儿微微一怔,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带进来那丫鬟。
  那菊喜身穿普通的宫装,乍看去不若奂儿秀丽,可却站得笔直笔直——这个女孩子很不一样,若是在现代与她擦身而过,我也会忍不住回过头去再看她一眼,怪不得记性奇差如我,当天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我心中一叹,叫她到身边,问起针黹之事。她低眉顺目,站在旁边为我细细讲解,声音悦耳却毫无温度,态度恭顺却略含冷漠,始终不看我一眼,我心里略感凉意,迅速结束了问话。
  菊喜向后退去,仍是低着头。我忽的有个主意,便笑着对奂儿说:“怎么你们主子今天骇人么?这丫头竟是半日不敢抬头?”
  奂儿应道:“主子若是骇人,怕是天下的美人儿都成了女鬼了。”说完不动声色地看向菊喜。那丫头却不为所动,语调更是未变,只低声道:“格格说笑了。主子玉体,岂容奴婢纵目。”
  我就等着她这句话,笑着接道:“果然懂得规矩,是守礼的好丫头!我问你,跟了我几年了?”
  “回格格,不算今年,五年了。”
  我站起身走近她,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一边仍是笑道:“到底是跟得久,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似那些小丫头们毛毛躁躁不知进退。”
  她的肩膀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虽是随即恢复了正常,却打破了她全身的冷静,这就够了,我挥挥手,让她下去。
  我无意识地看着她向门口走去,心里有些沉重——只是一个丫鬟,我都要费尽心思地与之周旋,那她背后的人,我又拿什么去对抗?“走得逍遥自在”,说这话的女孩好像离我已经越来越远了……
  忽地,我被一道目光刺得回过神来,冷冷的带着几分不屑——竟是菊喜。她恰恰对上我的眼睛,迅速收回目光,只一迈步,便出了门口。
  我不禁好笑,想来她没料到我会盯着她的背影,才会投来如此饱含“感情”的一瞥。刚刚的勉力自持,换来的却是临走的功亏一篑,我摇摇头:
  “这丫头!”
  这句话很适合我的奂儿填空。
  果然,奂儿替我换上热茶,撇着嘴说:“格格您太大量,她又懂得什么规矩了?从前她拿眼角看人,是仗着您宠她;现下她却还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谁又想亲近她呢……”
  我心下纳罕,宠着她?芷洛就算再漠然,却绝不迟钝,怎么会宠一个眼线?除非……
  我急急地向慈宁宫走去。今儿个太后摆家宴,说是请了所有的后妃女眷,却不知道叶子在不在列。真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运气,嫁人也就罢了,却偏偏只是做了个侧福晋,半点自由没有不说,还要和一堆女人作战;又白白地落在四阿哥府中,看现在这架势,非但乾隆不能指望她生,让她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是好事了。
  正在胡思乱想,已经迈进了慈宁宫,丫鬟把我引到正厅,只见虽是人已基本齐全,可太后未到,席也未开,一时间厅里仍是人声鼎沸。
  我正抻着脖子乱找,忽地一个人拽住我,轻轻搂了下我的腰,果然是叶子!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却不说话,我张大了嘴想按老规矩抱她一下,可这里到底不是北京的大街,我只好按捺住心情,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好家伙,总算不那么瘦了。要不然可别来见我,我嫉妒。”我斜睨着她轻声笑道。
  她冲我吐吐舌头,竟然不回嘴,仍是笑呵呵地,径自拉着我就坐在一桌女人中间。
  刚一坐下,我就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我小心地慢慢地依次看过去,只觉得越看越晕——叶子的身边坐着八福晋,正微微笑着看着我;她旁边却是十福晋,斜了我们一眼,便自顾自地和旁边我不认识的女人说笑;我们正对面坐着一个年纪不轻的女子,身边的那拉福晋和十三福晋都陪着她闲话,似也没注意到我。
  我根本不想再看不下去了,只把杀人的目光射向叶子。她悄悄地看着我,虚张声势地说:“喂,我是为了看你才费尽心思跟了那拉福晋来,你敢不陪我?”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哼着说:“陪!哪怕是什么刀山火海油锅,只要是你叶子拽着,我都陪!”她自知理亏,只是兀自作可怜状。
  看她那副样子,我不禁噗嗤一笑,压着声音道:“不和你闹啦。得,不就是女人么?只要咱俩一起,任谁都得给爷儿让路!”
  她看我故作凶恶,撇着嘴说:“就你?你这半辈子和人吵过架么你?我看还是得我保护你,你就放心吧。”
  嗯?这家伙返过劲来了是不是?我刚想悄悄掐她一把,只听得有人宣道:“太后驾到!”忙起了身和众人行礼。整个大厅忽地静下,太后在主位落座,笑道:“说了是家宴,快都坐了吧,别拘了性子。”
  太后的家宴的确讲究不多,一时众人归位开席,言谈声四起。
  忽地太后笑道:“舒伦,怎么竟是坐在那里?不爱陪我这老婆子了?”
  舒伦?耳熟得紧啊。只见对面那个女人笑着站起,回道:“老祖宗别说笑了,舒伦是因为好久没和姐妹们见面,这才在这儿闲话。”
  我忽地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太子妃,石氏舒伦。在宫中,一提到太子妃,人人都是交口称赞,说她深居简出,贤良淑德。可我今天竟然和她同席而坐,仍免不了心中打鼓。
  只见旁边的八福晋也站起来,笑道:“老祖宗,今儿个孩儿们可要大胆和您争了,舒伦姐姐可是难得和我们一聚,您可不能抢了她去。”
  太后呵呵一笑:“这老八媳妇,我不过只说一句,你就来抢人啦。得,我争不过你那张嘴,你们姐妹坐着罢!”说完扫了一眼,却又续道:“连洛洛都去那儿凑热闹了?”我心里大声疾呼:我不要凑这份热闹啊!老祖宗把我叫了去陪您算了!谁知太后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嗯,现在坐那儿……也好,也好。”
  我一愣,再回过头来,只见全桌的女人都是神色微变——好家伙,老祖宗您一句话,我多了一桌子情敌啊!
  叶子在一旁看着我直咧嘴,又轻轻拍拍我的手,我倒吸一口凉气,冲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这些福晋们成天担惊受怕的也不容易,今天就算有哪个沉不住气的冲着我来,我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不定还要笑着问上一句——您舒坦了么?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想罢,心里反而一松,冲叶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举筷。
  席间的气氛平和得让人难以置信。
  八福晋虽然忙着和太子妃、那拉福晋几人闲话,却也不时回过头来和我们打趣几句,惹得太子妃也笑道:“洛洛真是越发出落了,我看着都喜欢。”
  我自做娇羞状不说话,心里却有些发毛,却听她又道:“旁边这位妹妹眼生得紧,是……”
  那拉福晋却不答话。
  叶子呼了口气,起身回道:“回太子妃,是四爷府上的,杜衡。”
  我暗自憋着笑,几乎听到她说到“四爷府上”时暗暗咬牙的声音。
  谁知,太子妃却又道:“嗯,确是水灵。无怪那拉妹妹偏带了你来。”说着侧脸看着那拉福晋。那拉福晋淡淡地一笑,道:“这衡儿的确乖巧。”叶子站在那里拼命矜持地微笑,可依我看她几乎要翻白眼了。幸好那边那拉福晋已又不露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我和叶子同时松了口气,却也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一丝苦笑。
  我慢慢掉过头,忽地看到十福晋飘过来的一双冷眼,我索性把脸上的苦笑抹去,灿烂地对她露出牙齿,呵,随你瞪,又不会少块肉……
  十福晋一时被我吓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转过头去。我这才仔细留神她旁边那女人——脸上始终带着有分寸的微笑,和每位福晋应酬往来都进退得宜,甚至对十福晋,她也是静静听着,之后只说上两句话,便逗得十福晋笑逐颜开。
  我刚想问问叶子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女人,却见她无意识地咬着筷子,也定定地看向那边出神,眼里盛着的尽是缥缈的我说不清的东西。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谁知那女人却也发现了我们颇为莽撞的“偷窥”,她微微一愣,随即含笑举杯,轻轻颔首。我心中暗赞,也端起杯子还了个灿烂的笑容,可身边却传来轻微的“砰”声,只见叶子正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我怀疑地偷眼看着她的脸,苍天啊——假笑!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叶子乱了方寸?
  我们三人同时一饮而尽,那女人便又去听身旁的九福晋高谈阔论。
  我静静的看着叶子,只见她兀自低头沉思半响,终于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耸耸肩,冲我一笑,道:“十四福晋。”
  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孔,心中一痛,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他说了,你是他的杜衡。我想,他也是你的十四阿哥。”
  叶子一时愣住。好半天,她眼中燃起一簇小小的光芒,喃喃道:“我傻了。这却是在和谁较劲呢?”
  我看着她嘴边噙笑,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幸福的,心里也暖了起来,却同时想起另一个男人——想起狩猎时他的那张纸条,想起他森然抛下的话,不禁有些踌躇:要不要告诉叶子,其实四阿哥,的确也不是没有丝毫情意。可是到头来终究咽下了嘴边的话,我怕四阿哥……更重要的是,事已至此,即使让叶子知道,又有何用?徒增困扰而已。
  我坏坏地看向她这个幸福小女人,唉声叹气。
  她纳闷地看向我,道:“怎么了你?又嫉妒啦?”
  我挑挑眉,在她耳边慢声慢语:“这么幸福,我看乾隆绝不指望你生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这女人,竟然还有这种恶俗念头?”我耸耸肩,道:“你看太后娘娘,多逍遥自在……”说完咂咂嘴。
  叶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即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悄悄地说:“有了!你改日也嫁了四阿哥,自己生好了,再拼命地给人家起名叫弘历——不过,别被人抢了先,要快哦!”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个没正形的!她只是洋洋得意地看着我,摇摇头,道:“真佩服我自己。”
  我皱着眉,却仍忍不住一笑,毕竟,摆脱了苦情,这神采飞扬的女人才是亲爱的叶子宝贝啊。
  谁知,这份温情戛然而止。
  “毓诗妹妹,你们府上新收了个小妾,还懂事吧?”十福晋“关切”地问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笑道:“伶俐得紧。爷儿和我都蛮喜欢她。”
  “是啊,果然衡福晋了不得,就连调教出的丫头,也好像比我们那些粗使丫头俊俏百倍,无怪当初好几个爷儿们抢着要呢。”九福晋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伴着很不搭配的几声干笑。
  我怒从心起,暗暗攥紧了拳头,好嘛……这俩女人,不冲着我来,竟然对叶子发难?!只见叶子反而保持着笑容,好整以暇。
  “那是自然,咱们哪一个又似衡福晋这么重情重义,为了那丫鬟,听说也跪了整整一夜哩,真真让人心疼。”九福晋得寸进尺地自说自话,而其他的福晋都好似没听到一样各忙各的。只有十三福晋懒懒地应了一声:
  “为了个丫鬟?真是奇了。”
  九福晋得到响应,越发神气活现,张口又要说些什么。
  我已经要冒烟了——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 ketty!
  抢在她开口之前,我小心翼翼地说:“姐姐,我差点忘了要和您陪个不是。那时在围场,芷洛骑术不精,害人害己。自己受伤倒也罢了,却连累了九爷。”
  九福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接着说:“后来我听说原来九爷先前腿就有伤,不然也不致被我硬生生撞到。姐姐,九爷的腿伤是怎么回事?”
  说完,我心中解气,你们家的九爷欺侮丫鬟被人踢伤,在宫里已几乎是人人皆知,你却还能耀武扬威不成?
  果然,九福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答言。
  谁知,那边的十福晋抓住机会插嘴道:“佟佳氏的女儿骑术不精?骑术不精却还能上马?我看妹妹到底是有胆色,要说我们这些从小循规蹈矩的,总是不敢的!”
  有胆色?怕是说我横冲直撞罢!我刚想回嘴,旁边的叶子却笑眯眯地开了腔:
  “十妹妹过谦了,其实定也是马上英雌吧。”
  十福晋哈哈一笑,得意地说:“你倒看得准,我们郭洛罗氏可是自小从马上长大的。”
  叶子了解地“噢”了一声,又惋惜地上下看看十福晋的身子,同情地说:
  “那可是更不容易。”
  八福晋在旁边“扑哧”一笑。十四福晋也是抿了抿嘴。
  只有十福晋本人,瞪着圆眼睛,粗声问:“什么意思?怎么就更不容易了?”
  我强力忍住笑,暗暗感动可又暗暗担心,叶子为我和这女人顶撞,就此她的路,会不会更不好走?转念一想,这些女人大多不过虚张声势,实在不足为惧,既然是她们先挑起事端,我俩也不妨和她们过过招。
  那边的那拉福晋终于被十福晋的大嗓门唤醒,却竟淡淡地瞄着我道:
  “要说芷洛格格从前也不是这样的,真是变了个人。”
  十三福晋也面无表情地接口:
  “是啊,从前格格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事,现下都做了,痛快得紧,让人好生羡慕。”
  我一时被这话冻僵,正不知回些什么好,那边的九福晋缓过劲来,尖声道:
  “可不是,咱们芷洛,现在是好容貌、好胆色、好脾气、好手段,怎么不是人见人爱?”
  三箭齐发,我不知道该回哪一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挨个看过去,只见那拉氏和十三福晋只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看着我;九福晋和十福晋眼里都带着隐隐的快感,仿佛就等着我奋力挣扎反扑;十四福晋坐山观虎斗,好像欣赏一出什么好戏;八福晋刚刚一直没作声,此时对上我的眼神,却马上闪开了目光。
  突然发现,这个包围圈,好像已把我们困住、擒住,就要将我们打败。
  败了?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争有什么用?胜了又如何?这些女人们,除了一时的快意,又赢了什么?恍惚之间,我只感到所有女人的面孔上都只漾着一种表情,那就是满满的悲哀,让人忍不住兴起同情之感。其实,只要在这皇宫中,就没有赢家,没有胜者。
  伸手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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