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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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无痕-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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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问问嫂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十三揶揄道。
  “她真的变了好多……”我皱眉又说。我以前认识的桑桑,有爽朗的笑声,却无娇羞的笑容。我以前认识的桑桑,为了不面对那一堆女人,大概宁愿一辈子不嫁给十三。
  “衡儿,你没有变?”十三忽然正色,我不由一愣,却听他接着说道,“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我点头,那时的四贝勒府对我好似一个无法出逃的牢笼,我在那华美而冰冷的院子里突然崩溃,茫然而不知所措。
  “一个小丫头,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对着天唱歌,”他微笑,“让我感觉她和整个背景格格不入,实在不该是呆在这里的。过后还嘲笑四哥,怎么把人家弄进府的。”“觉得我挺可怜,安慰一下?”我想到那日十三的一身白衣和有些怜悯的目光。
  “我对女人一向如此,觉得她们是需要保护的东西。”十三耸肩。
  “对洛洛也如此?”我听到东西二字,有些无语。
  “洛洛啊,她大概觉得自己可以保护我吧。”十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说,“你和她,与别人好像有些不同。”“嗯,两个别扭的女人。”我表示同意。
  十三哈哈一笑:“不错,四哥曾经气冲冲的和我说,杜衡那个找别扭的女人。嗯,你和四哥现在这样很好,这声嫂子我叫的也心安。”“那,”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现在站在雍王府里,还是格格不入吗?”十三微一沉吟,摇头道:“你现在站在四哥身旁,怎么称得上格格不入?”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们。有挣扎有妥协,曾经的任性消失不见,曾经拼死不接受的东西,慢慢的融入到了我们的生命里来。
  只是心中到底作何滋味,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望向十三,他又何尝没有变呢?初次相见时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白衣微扬临风而立,脸上挂着懒散的笑容,好似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挂心。率性而神采飞扬,当真是位天不拘地不束的年轻贵族。而今他笑容还是常挂唇边,只是好似再不与当日相同。
  我相信十三可以享受现在这样的生活,却不信他丝毫不在乎——毫不在乎皇父的猜疑,毫不在乎他正在承受监视与防范。
  “十三,”我顿了一顿,还是问道,“四爷的字你拿到了?”“我总不会让四哥的心思白费便是了。”十三微一皱眉,“我这次出事,他替我操的心实在太多了,总似比我还急。”我动了动嘴唇,终还是抑制住想要问他的念头。十三见我欲言又止,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孩子何时出生?”“总归是八九月间吧。”我低头看了看已经有些微微膨起的小腹。
  “明年秋天,等他会叫十三叔,我便带着他去骑马,教这小子拉弓射箭。”十三向我暖暖一笑。
  “我却想要个女儿。”我也不由一笑。
  十三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更加浓了,“你的女儿,四哥定会调教成一朵花。”“你和洛洛,也别再拖了。”话一出口,我真感到自己朝老婆婆的方向发展了。
  十三却半晌未答,严肃说:“我怕自己给不了她那许多。”“到了今日你还有此一说?”我惊讶。
  “是有此一想。”他自嘲一笑。
  “那算了,现在也还来得急,别耽误了洛洛。”我耸肩道。
  十三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我,我却扑嗤一乐,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十三豪气冲天,桑桑爽朗洒脱,碰到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却总是瞻前顾后,再也放不开手脚。怕受伤,怕伤人,于是宁愿以微笑掩饰一切,把云淡风轻和超脱作为最好的面具。
  “晚了,我给不了她那么多,也不会让别人给了。”十三挑眉一笑,向后一仰*??椅背上。
  “你当现在谁还要她啊?”我正色道,十三忍不住哈哈大笑。桑桑掀帘而入,作势叉腰大声问道:“你们两个说我什么坏话呢?”我使劲皱眉,我向老婆婆发展,她倒成了泼妇?
  外面寒风凛凛,屋内炉火融融。
  三个人围桌而坐,谈笑无忌。我和十三胃口都极好,桑桑说自己身子乏,东西没吃多少,话却一刻没有停下来过。我看她那得意忘形张牙舞爪的样子,怕是再多说几刻,连我们大学里那点破事,她都不吝拿出来讲了。
  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幸福,我在左边,十三在右边,日子悠远而绵长,好像都会是这个样子。多年后我仍然可以清晰地回忆出今日的情景,那一对璧人,桑桑轻抿嘴唇,十三剑眉飞扬,相视而笑,目光里有默契的甜蜜,这纯粹的甜蜜让我周身温暖,错不开眼去。
  连我都羡慕呵。
  是夜,我梦到了桑桑。依稀还是以前模样,一身红色的风衣,风风火火向我走来。我和她挽手大步向前,一路眉飞色舞,大笑大闹。一条长长的甬道,却不似我以前梦到的那般漆黑而不见尽头,道旁尽是鲜花奇景,脚下的软软的泥土。
  可不知为何我和她突然大吵,两个人都是筋疲力尽。我只觉她每句话都刺在我的心里,于是便竭力反击,桑桑也似难以忍受,终于转身而去。
  剩我一个人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我惊醒,一身冷汗,久久不能动弹,过了良久才确定是梦,长出一口气。
  转头看看,四阿哥还似在沉睡,我叹了口气,翻身朝向他,他却突然开口问道:“又做噩梦?”我吓了一跳,嗯了一声,他伸手过来抱了抱我,睁眼问:“这么多汗?”“把你吵醒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是还没睡着。”四阿哥叹气答道。我望了望窗外,一片漆黑,竟似已经到了黎明前的那段时间。
  我皱眉,知道他近日常有所思,怎么竟至难以入眠?不禁*??去搂着他脖颈道:“四爷。”“嗯。”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等着我继续说。
  “那件事,不会有问题的。”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知道是什么事?”他的抱着我的手紧了紧。
  “不知,但四爷好像并无把握。”四阿哥未答,我于是继续说道:“四爷胸有成竹时,总是淡定而和平日无所不同,没有把握时,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胸有成竹。”“我竟表现的如此明显?”黑暗中虽看不清他表情,却可以想到他微皱眉头的样子,我不由轻笑:“不明显,害我费了好大劲才发现呢。”他不接我话头,似自言自语道:“若是有问题呢?”“若是可能有问题四爷会不做吗?”我反问。
  “不会。”他沉默良久方答道。我轻叹,以他的性子,认定的事自然会做,都知雍王爷做事沉稳,其实心中自有一股倔犟之气,任谁也拉不住。
  “那就当它会成好了,既然怎样都要做。不成再说不成的。”我其实非常想问,是什么让他犹豫至此。
  四阿哥不再接话,在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开口时,突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耳边缓缓传来:“二哥出事那次,十三弟冤得很。不是他,却是有人。”我浑身一凛,和十三有关?张口就想劝他还是算了,十三现在这种境况已是最好,后世推测他被圈禁的亦有之,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他们的间的争斗纷繁复杂,我本就一无所知,以四阿哥之力,自也轮不到我指手画脚。
  正自胡思乱想,却听四阿哥叹道:“若是别人,我不会思虑至此,本有八分把握,可对十三弟,总是要那十足不失才好。”我嘴边千百句话,自己心里却也乱成一团,四阿哥到底要怎样?对十三命运是好是坏,是因此而免于被圈禁,还是……突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四阿哥呼吸却渐平稳,伸过手来将手掌覆在我小腹上,柔声道:“和你说了,你别胡思乱想。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多想想我们的儿子。”我心中一叹,只得点头,把手搁在他手背上辩道:“说了是女儿。”四阿哥这次却没反驳,只把脸贴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怀里抱着你们,我真是安心。”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了,轻轻一吻,闭了眼睛不再说话。只是睡意全无,可以听到他一下下的呼吸声和我的交错在一起,可以感到窗外渐亮,他轻轻放开我,替我盖好被子,出了屋子。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惊变

  春寒料峭,院子里的树已初新芽。我拿出早就裁好的春装,尽是鲜亮颜色。叶子笑我说,大粉大紫大红,本是她喜爱的颜色,怎么被我抢去?那个女人穿着淡蓝衣裙静静*??四阿哥身旁,低头轻抚小腹微微而笑,连十三亦自诧异,说衡儿怎么竟似变了个人一样?我的叶子呵,正等待着做个幸福的母亲,而我呢,只觉春光明媚,不尽情微笑歌唱就是辜负了这美景良辰。
  这日午睡过后,奂儿掀帘笑入禀道:“格格可是睡醒了,十三爷来了好久呢。看您睡着,正一人在园子里等候呢。”我点头起身,命奂儿找出我近日最爱的那身红色外套,对着镜子把头发简单绾了个髻,神清气爽的出去。
  遥遥便望见十三一身白衣,背手静静立在湖边,微风吹过,我竟有错觉,他整个人都融到了这翠柳碧水的景色当中去。不由得停住脚步,兀自发愣。初识十三时,他是那样的光彩夺目,也是这身白衣,让我可以与千万人中一眼辨出他来。飞扬的笑容和星星般明亮的眸子、懒散的笑容和那份自信从容令我甘心沦陷。可那时他就如同这春日的阳光,温暖的包围着我,却也同样照射着别人。
  “独自躲在那里看什么?”不知何时十三已经回过头来,向我微笑。我快步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和他并排而立。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共同听那微风飘过湖面,鸟儿飞越林间。十三的手掌大而干燥,他的体温缓缓通过我的手心传过来,让我心中一片安静。
  我身边的他早已不是当日的他。如今的十三,一如继往的大笑微笑浅笑着,只是那笑容中多了份对人的疏远和淡泊。我知他已想通透,可以享受现在宁静的生活并自得其乐,只是事过怎能无痕。
  “老十三,你何时娶我?”我*??他,轻声问道。
  十三似不相信的望着我,“老爷子说的话不算数?你这难道不算嫁给我”“我要做皇十三子胤祥的妻子。”我望着他眼睛,一字字道:“他的一切,我都接受。”都接受,接受他的妻子儿女,并甘心为了他待在那个院子里,不再逃避。
  十三一震,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紧紧将我拥入怀中,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又轻轻放下,眼睛亮亮的望着我。我笑着挣开他的怀抱,挑眉道:“没的便宜你省了那些聘礼婚宴。”十三哈哈大笑,又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轻声道:“早就在筹划此事了,可你亲口说出来,比什么都让我高兴。”我把头埋在他怀里不作声。确实,阿玛那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后,我从未主动提过让他向康熙请婚的事,他若提到,我只点头而已。我向往此时的自由宁静,不愿陷入那一群女人当中去。若是只是以前那个让我心动的十三,我不会甘心如此,只是现在的十三,让我心疼、让我的心为之所系。
  “我的洛洛也会害羞?”见我半天不出声,他扳起我的脸问。
  “哎,老十三,我们也生个孩子来瞧瞧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轻松说。
  十三惊诧的望着我,眼中涌出无限笑意,低头凑过来轻声说:“那还不容易?今晚便来。”我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继续说:“看衡儿那女人现在的样子,切……倒要看看我女儿漂亮还是她女儿漂亮。”“嗯,到时候可要看好了,不能让坏小子欺负了咱闺女。”十三一本正经的皱眉道。
  我看他那副某个坏小子就在眼前的表情,扑嗤一乐,过去环住他的腰,十三凑过来要吻我,我却突然瞥到他身后有个人影探头探脑的不敢过来,于是提高声音叫道:“小丁子,有话就过来说吧。”小丁子似很尴尬,一步步蹭过来禀道:“爷,您忘了待会要去四爷那里?”十三瞪他一眼,转头对我歉然道:“洛洛,我差点忘了个一干二净。”“得了,有事你就去。”我摆了摆手,突又想起什么,问道:“十三,你最近在和四爷商量些什么?”“四哥为我筹划良多,我愿与不愿,总是不能辜负他这片心就是了。”十三满不在乎的说道。
  “十三?”我拽住他手。
  “和你提过,二哥那次的事。”十三似不愿多说,我只得放开他手叮嘱道,“你可要小心。”十三一笑,拍拍我的头问道:“想吃什么?明天来时给你带。”“东城琪芳斋的八宝饭,我要热的。”我想了想说。
  “好,早上买来我们一起吃,你可不许睡懒觉。”十三冲我灿然一笑,我点点头,他转身而去,我目送他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斑驳树影之间。
  第二日,我被湘儿叫醒时,太阳已经老高。浑身都乏的利害,揉了揉眼睛,猛然间想起十三,却听湘儿已经笑说:“格格,我看十三爷没来,便作主让您多睡会。”我点点头,觉得小腹有些涨涨的痛,不禁皱眉,这次大姨妈怎么这么多天还没完?想要躺下继续睡,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梳洗完毕,十三还是未至。还说不让我睡懒觉,他自己可到好……正自想着,外屋的小丫头进来禀道:“格格,毓庆宫喜良媛来访,奴婢先引她到前厅去了。”我反应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到底认识哪位喜良媛,不禁奇怪,起身走向前厅。
  “奴婢给芷洛格格请安。”果然是久已不见的菊喜。我忙扶住她道:“如今可不敢当,喜良媛快请坐。”菊喜入座,一如那日在宫中见时那般模样,脸上神色高贵冷傲。我和她客气几句,正自猜测她的来意,她自己已经先开口说道:“格格,许久没来给您请安,奴婢要和您叙叙旧呢。”我会意,向伺候的丫头们示意,她们行礼退出,屋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等着她开口,菊喜却一言不发的盯着我看,看的我阵阵发毛,我强笑问道:“太子爷最近安好?”“自然很好,谢谢格格关心了。”菊喜收回了目光,端起茶杯,细细品起来,竟仍似毫无叙旧之意。
  我实在耐不住,只好自己起头,干咳道:“这两年,你过得可好?”菊喜轻轻挑眉,展颜微笑:“格格您看呢?”说完起身笑叹道:“葡萄美酒,锦衣华服,自然舒服得紧。”我一时目眩,甚而有些发楞。我见过她似水般的宁静,见过她如火般的暴戾,见过她冰样的仇视,但却是第一次见她对我笑。笑靥如花绽放,美丽到让我觉得有些莫名的哀伤,好似看到正升腾的烟花,美丽妖冶到极致,只因在煎熬燃烧着自己。我盯住她的眼睛,她却马上垂下了眼帘,淡淡道:“格格可曾记得第一次和奴婢相见?”我“啊”了一下,这我桑璇哪里晓得?芷洛又哪会记得?只有无奈道:“我一向记性不好……”这倒是事实,呵。
  菊喜打断我,笑道:“我懂,主子又怎会去记这些小之又小的下人之事。不过奴婢却还记得一二,格格若不嫌烦,就姑当听我讲个故事罢。”我嫌烦,嫌烦!我还有点晕呢!小菊同学您到底要做什么啊?你喜欢太子爷你已经嫁了他了,你讨厌我、恨我还把我当小人扎了针,我也跟了老十三了,你还哪点不满意?
  我内心在大喊,却只能假惺惺地笑道:“如此甚好。”她福了福身,复又坐下,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怨不得您和太子爷都不记得。那时我方七岁,家乡忽发水患,情急之中奶娘将我塞进一口大缸中方保得性命,可待洪水退去,所有活着的人都在寻找亲人,可他们要么找不到,要么找到了死人。”我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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