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沉淀许许多多的快乐和愁苦已经随着时间而变得模糊了。
冷幕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过了很久仍无法从方拓带给他的巨大冲击中清醒过来。打从最开始认识起便觉得方拓与众不同却万万想不到她是一千年后的人在这躯体里隐藏的灵魂竟然是一个男子……
说到最后与无难相认方拓高举酒坛灌了一大口酒。转头望向好友却见他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面色变幻不定神采复杂。
方拓撇撇嘴:“怎么?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一点苦涩
夜里很静一点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她说的每一个字句都异常清晰。冷幕白面上的情绪瞬间收敛随即反问:“也许但我相信这是真的不过……”他轻吐口气认真道:“这其实和转世一个道理。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什么。也许还是个女人呐!”将身子凑近好似重新认识她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个遍接着一只手拍上方拓肩膀笑了:“怪不得你如此与众不同我还奇怪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原来你竟是一千年后的人这可稀罕……”
方拓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怎会看不出好友的这些话完全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
“谢谢!”短短两个字倒尽了心中的感激。
“莫名其妙……”冷幕白摆了摆手紧挨着她坐下:“有什么好谢的?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顿了顿视线重新移到她的脸上轻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秘密呢?”
方拓抱紧酒坛半晌后才幽幽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没必要瞒着你的。”
“兄弟么?”冷幕白唇色白良久才勾起一抹略显凄凉的笑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后又连忙别过头去由于背对着篝火他的脸面完全掩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了。
方拓在旁目睹了他脸上表情由期待到失落的种种变化只能心下叹气。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举起酒坛默默灌酒再不言语了。其实和她亲密的人当中顾文宇和白仙衣年龄幼小不会懂得很多。与江秋水的关系本就杂乱如麻也是不能说的。只有冷幕白和余文杰不会像柳长风隆云那样逼迫自己。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同冷幕白相处最久。她不是傻子又怎能察觉不出对方看她眼神中那越浓烈的情愫?此次冷幕白邀请自己进山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她怕怕继续下去对方再难以自拔自己到时又要伤害一位朋友。所以她这些话是警告也是拒绝……
※※※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青叶公子柳长风和天阙宫弟子卢喜妍成婚的日子但京兆柳府已经是门庭若市了提前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柳家上下忙得是不亦乐乎一派欢庆的气氛。
冷幕白和方拓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冷爷您来啦?里边请……”
二人刚刚出现在门口便被管家认出来了。赶紧小跑过来将他让进去。这边招呼着那边已经有人跑在前面报信了。
冷幕白与这管家相识进门之后聊起这几天都来了什么人家主人身体可好之类的客套话。
带着面具的方拓跟着他们进了大门柳家之人见她与冷幕白同来且两人态度亲密也是不敢马虎一路上客客气气甚是恭谨。
这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庭院和穿梭忙碌的下人让方拓感到熟悉这里她是来过的但那时与此刻的待遇岂止是云泥之别?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那飘雪的傍晚忍不住轻叹一声心下凄然。
这声叹息很轻冷幕白竟然在周围喧嚣声中分辨了出来他停步转身正望见方拓眼中的神情瞬间了悟过来。也跟着叹了一声却不说什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而这番动作落在旁人眼中更引来了其他人的猜度不知她是何等重要人物竟让冷公子这般看重。可惜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便是前年那大街上那人人笑话唯恐避之不及的疯子。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长风出现在前方。
“恭喜长风兄了……”冷幕白迎了上去歉然说道:“本该早到几日可惜有事耽搁了兄长不会怪罪吧?”话到这里面色暗淡许多。
柳长风观察他的神态末了伤感地说:“乔前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逝者已去幕白应节哀顺便阿。”顿了顿又轻叹道:“你就算不来兄弟也不会怪你的。”
“长风娶亲小弟怎能不到?”冷幕白笑着说语气十分轻松:“长风兄过几日可就是你成婚的日子咱们就不要说这些伤心事了。”
柳长风深深地望他跟着也笑起来:“这就对了……”这时他的眼睛瞄到了在旁微笑不语的方拓心头不觉一跳怔然问道:“这位是……”
“我来介绍下。这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子白浪白先生。”冷幕白好似才想到身旁有方拓这么个人殷勤地介绍开了。
“白浪见过柳公子。”方拓抱拳给了他一个微笑。她脸上的面具挡的只是其他人的眼睛柳长风肯定能认出自己的虽然前段时间因岳阳的事闹得不愉快但柳长风在她眼中仍是自己人。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
柳长风面色一变眼中迸出炽热的色彩直直看她片刻接着又转向面色诡异的冷幕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噢”的答应了一声眼神刹那间恢复了平静。反手揽住冷幕白的肩:“咱们兄弟许久未见了走进去好好叙一叙。”说着话却是再不看方拓一眼了。
轻轻用杯盖挑开了虚浮的茶叶柳长风抿了口茶水对身旁的冷幕白问道:“要我帮忙么?”
这是柳府后院的密室现在也只有柳长风冷幕白以及方拓三个人。
“我这不是来同你打招呼的么?”冷幕白挑眉浅笑:“你不会看着兄弟我一个人忙活吧?”华山距离京兆不远有柳家这个地头蛇帮忙他的复仇计划会轻松很多。
“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柳长风给他一个白眼也跟着笑起来:“到时要人要消息直接开口便是。”放下茶杯他又看向方拓温言道:“这段期间阿拓有什么打算?”
“我会住些日子然后去华山与幕白汇合。”方拓的目光投到冷幕白身上后者牵动嘴角接过话来:“马逢辰功力绝要对付他可少不了阿拓这个级高手。”
“那……”柳长风双目一亮期待道:“婚礼上是否能听到……”说到这里马上意识到不妥连忙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面容瞬间转为苦涩。而这番话也换来了方拓的尴尬。
冷幕白见状连忙打圆场:“糊涂了不是?她现在的情形也不算太好在你的婚礼上露面保不准出门就被人追杀。”
柳长风干笑两声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方拓脸上移开换了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动手?可有妥善的计划?”他沉思半晌皱起眉头:“若只是马逢辰一个人还好说但华山派毕竟是名门大派高手不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华山派可有你安排的人?他的那些弟子多少也能了解他做的那些事情吧?能不能从这里找到缺口?”
“哪能那般容易?华山派有分量的弟子目前我是一个都不敢‘惊动’啊!生怕打草惊蛇。”冷幕白不紧不慢地回答。
此言一出柳长风尚且没什么反应但方拓却是身躯一震略显惊讶地抬头。正与冷幕白扫过的视线相撞。对方的目光虽然在她脸上没做片刻的停留但她敏感地在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下一刻便敛眉低头;收去眸底一抹微光;心绪却翻覆不定。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明明冷幕白已经偷偷和马秋敬取得联系并且已经收集了马逢辰不少的罪证……
※※※
出了柳府大门方拓不觉轻吐口气为了行事方便她没有按规矩住在柳家而是要返回冷幕白在这里置办的宅院。
原本路上准备的礼物是要交给冷幕白转交的可回头又暗怪自己小肚鸡肠只因一次酒后的误会就如此生分地对待好友实在说不过去也不应该所以才有了这次柳府之行。当然来虽来了却也不免有些担心减免尴尬好在先前柳长风的表现还算“正常”如今出了柳府虽知对方的心思恐怕并未改变而且看待自己的目光依旧让自己有些不舒服但总算过了这一关。
她这番小动作没有瞒过冷幕白的眼睛后者微微一笑调侃道:“你怎么很紧张的样子?”
方拓心情还算不错听了他的话翻了翻白眼但并未开口反驳。
冷幕白还要再取笑两句?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掠过的一抹黯黯阴云到嘴边的话便缩了回去。扭头看了眼客来客往的柳府大门柳长风正伫立于台阶上满面微笑。不经意间他的眉头颤了颤。
等远离了柳府冷幕白突然问道:“你对我们对付华山派的事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方拓自嘲一笑之前他们商谈对付华山派的事情她只能在旁听着丝毫没有插嘴的余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论智谋心计更不是几个好友的对手。只有身上的武功还算有点用处。这算不算四肢达头脑简单?她只觉郁闷气馁。
察觉到她的失落冷幕白却是会错了意思他微微一愣不禁停住了脚步:“你在怪我?”
“怪你?”方拓回头诧异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我一面向长风寻求帮助一面却将马秋敬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你不觉得我做得过分?竟然一点不顾及兄弟情份。”一抹苦涩在脸上闪过冷幕白说话的声音很轻
“怎么会?”方拓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摇头道:“你会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好友之间并不像自己设想中的那样亲密无间虽然方才她感到有些意外但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是难以避免的。
冷幕白凝望她好久最后长叹口气斟酌着字句说道:“我也是不得已马秋敬的事情目前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前功尽弃。不过我可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方拓没想到对方这么在意自己的看法似乎自己先前的回答并未让他放心微微一怔后才又说道:“何必向我解释这么多?我还不了解你么?”
冷幕白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两声掩饰了窘迫的心绪。
“闲来无事不如逛逛街吧。”方拓提议道。
原来这是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闹市石板路上处处是热情叫卖的小贩文质彬彬的士子与热情豪放的女子。他们的服饰色彩鲜泽其言行举止都带着陕西特有的爽快。
宋时的京兆府也就是唐代的都城长安可惜显赫一时的大明宫只剩下残破的墙基。李白诗中的沉香亭也不见了踪影这古代十一个王朝建都于此的名城经过唐末五代的战乱已然没有往日的辉煌了。但其文化底蕴却是这时其它城镇难以比拟的。城内仍然能看见雕栏玉砌飞阁流丹的建筑连那些幸存下来的佛塔道观也是极尽典雅。
走在街上仿若穿越了时空置身于那中华文明历史上最为辉煌灿烂的年代。
方拓上次来这里是在冬天加之心境的关系没有体会到这一切如今正值初夏气候宜人能如此贴近的感受一下盛唐文化的机会怎能错过?所以方拓的注意很快就被这些景致吸引住了她走在前面却全然没有察觉到身旁伙伴的心不在焉……
………【第一百章 英雄珍重(二十七)】………
在一片恭维祝福声中卢喜妍安静的任凭侍女摆布梳妆上头后喜帕落下了却没有人听到新娘口中那声细微的叹息。
红色的盖头似乎将卢喜妍与外面喜气洋洋的世界隔绝了。也只有在遮掩下她才能毫无顾忌的释放出自己的真实感情。先前那老僧入定般镇定的神态已经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幽怨。
一路上锣鼓喧天炮仗不绝好热闹。但传到她的耳中只成了嗡嗡一片。在外人看来能嫁给青叶公子可能是最大的福分但谁能清楚她心中的痛苦?
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突然座下一阵震动花轿落地了。她也被人搀扶着走下轿子儿就在这一霎那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盖头被掀开了一角而在那一瞬间她却清晰地看到了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心头猛地一跳:“她来了……”
柳长风的婚礼虽然不像余文杰那样出入的都是当世名流但盛在奢华热闹。不在天子脚下很多事情没了顾忌。论排场与王孙贵胄相比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便暴露身份带着面具的方拓一直隐在暗处自然不清楚自己的出现在另一人心里掀起了多大地波澜。心内除了对好友衷心的祝福外却有异样的情绪翻涌而出她知道这是羡慕。当日余文杰的婚礼她也是这种感觉平时尚不觉得什么但好友各个成婚且出双入对的事实却让她产生很大的触动。也许不能像一般新郎那样站在人前光明正大的迎娶自己心爱之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拜堂之后就是酒席了。席中杯盏交错欢声不断这晚的宾客众多可除了有限的几人其他的方拓一概不识。自然就无人理会了觉得自己只要心意尽到就好这酒喝不喝下去也就没意思了。从角落里起身本打算同好友打声招呼但新郎柳长风要轮番敬酒而冷幕白更是被熟人拉去疲于应付恐怕近身不易。摇了摇头便默默离开也许是因为心境的关系与周围喜庆的气氛相比她孤单的背影不免显得萧索落寞了!
回到住处方拓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又不敢入睡。只因近日噩梦连连总不得安眠。有些事情明明已经过去;却仍能在梦境里面目狰狞的提醒你的它的存在。心性再坚韧的人也受不了这种折磨。
长叹一声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院中重重树影围绕着一潭波光粼粼的池水四下寥无人声。
初夏的夜晚不似春夜那般严寒更不会觉得炎热。夏天的夜风也是和煦的轻拂在身上每一个毛细血孔都感受到这风的亲昵泥土的潮气潭水的湿气混和着树叶鲜花的香气弥漫在夜空里。这番感受让她为之一振初时在柳府的那点愁绪也渐渐消散了。
“皓月当空清风作伴若有好酒以供对饮岂不是妙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方拓连忙回头睁大眼睛轻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话说得可不地道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冷幕白自阴影中走出将手中的酒壶酒杯放到方拓身旁的石桌上:“和那些人在一起有什么劲儿?还不如同你喝酒。”说到这里他嗔怪地瞥了方拓一眼:“某人突然不辞而别我自然跟过来看个究竟了。没想到那人心事很重连被人跟踪都没察觉。”
方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在哪种喧闹的环境中都能被对方现自己的举动。刚要开口解释几句这时却又听见对方幸灾乐祸地说:“上次文杰说成亲新郎遭罪我还不信可看了今天闹洞房时长风的样子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阿。”
“这次属你闹得最凶小心你成亲的时候长风报复。”想到今晚闹洞房的情景方拓忍不住笑出声来。
冷幕白这番话原本就是为了活跃气氛的此时见她笑了也并无之前看到的伤感样子便放下心来高声笑道:“谁让他这次人财两得?新娘子更是江湖上出名的美女。若是我再累些也值得。”动手倒了杯酒将酒杯递给她。
方拓接过酒杯打趣说:“说到美女你那个巧儿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阿!”话刚出口她神情骤变。这才想起冷幕白曾安排人手护送云巧儿来京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冷幕白正低头给自己倒酒并未现她面上表情的变化只是听她提起云巧儿手里的动作不觉停滞轻轻一叹将酒壶放下才讪讪道:“长风若要报复只怕不能如愿了。我不成亲看他怎么报复。”
听到“不成亲”这三个字方拓更觉担心连声问道:“云姑娘人呢?不是说来京兆了么?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