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夜脸色早已变了,笑容渐退,勾起的唇角也慢慢平缓,最后抿成一条直线。双眼杀意闪现,咄咄逼视:“要我在一个黄毛小子手下做事,简直就是耻辱。”
他曾一度认为师兄归天后楼主的宝座非自己莫属,怎料斜里杀出一个潇浅忧。
“千百夜,我若是你就不会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自取其辱。枉你在潇湘楼三十年之久,却不若大人十年的成就!”十六岁成为潇湘楼历任最年轻的楼主,那个人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
朱雀的挑衅对千百夜不起任何作用,他转身,仰头看高空烈日,嘴角又勾起了那习惯性的笑容:“带句话给潇浅忧,我等着他了却所有的事情。”话音未落下,他已经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这个人太可怕了!”朱雀想起刚才也是心惊,千百夜要是动手,即便自己与青龙联手,也决计无生还的机会。
“走吧!”青龙转身牵来了马匹,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顺硕,龙府
龙卿近日陪着苏忘蝶,晚间睡的较晚,晨起也就迟了些,下人也从不打扰他。
今晨,怜星却急急敲响了他的房门:“少爷,少夫人不见了。”
躺在床上的龙卿一个翻身坐起,来不及穿戴,奔到房门前将门打开,惊问:“怎么回事?”
怜星面露急色,声音也带着担忧:“奴婢刚刚打开少夫人房间门,发现夫人已经不在房中。床榻冰冷被褥叠的整齐,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想了想她继续说道:“昨夜少夫人睡的早,吩咐下人不准前去打扰。”
“糟了!”龙卿惊呼一声,转身进屋穿衣。他瞧着苏忘蝶近日恢复不少,想着她应该是从打击中缓过来了,现在想想,她这是故意要让自己放松警惕。“立即派人四处查找,通知州府衙门,见到忘蝶立即拦住。”
龙卿心中闪过不安,眉头更是皱紧。苏忘蝶的性子看似大大咧咧,一旦她较真,那是不要命的做派:“立即给京兆安定王府以及锦苏去信,忘蝶很有可能去那里。”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苏忘蝶是真的去找锦苏而不是去京兆,否则一旦被锦夜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龙卿已经穿戴整齐,风风火火出门。
怜星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照着龙卿的吩咐去做。
第三百六十七章:离别
某人低头看着手中棋子哀叹:“你们不与我下棋?本王如何能够提高棋艺?”
某日大雨滂沱,锦苏终于是逮到了以倒霉之人:胡安斌。说什么都要他陪着自己杀上十盘。
后者愁眉苦脸坐下,双臂若婴孩无力,整个人无精打采。执子,落下,声音若惊雷,只打的棋盘作响。
锦苏装作不知,只专心走着自己的棋,一连几盘下来,虽然没有胜,但是好歹与胡安斌也就五子之差。他也看出后者心不在焉。
胡安斌是锦苏到军营第一个接触的人,也是第一个看出他羸弱的外表下那颗不安命运的心。锦苏对他多少有些了解,“胡队长似乎并不热衷与前线?”
他将棋子一颗一颗分黑白捡起。他看得出后者深藏大智,如若有心,只怕早已是梁芳身前红人,怎么会只是区区一个后勤队长?
胡安斌闻言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叮嗒出声。他叹口气:“那里是生与死的临界点,即便是王爷也不见得就喜欢。”谁愿亲眼见证死亡?
“可是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锦苏捡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自己如玉的双手,苦笑一声。他不喜欢,甚至厌恶着这里的一切。
“是啊!”胡安斌仰头,只见了房梁。古老的建筑物,房梁已经陈旧,却依旧苦苦支撑着这座房子。“最是无可奈何,叫人无奈可何!”
锦苏的用意他早已猜透,此次回京梁芳告老,同渊重任落在林路肩上,自己能袖手旁观?
“鲜血与战争没有谁乐意见到,本王答应你,此生会倾尽全力保靖国安平,愿永无战争!”他答应的是三军将士,更是答应那个心怀天下苍生的男子。
胡安斌心中一惊!忆起那封锦夜与毅兼的契约书,心中几番思量,才轻声问道:“王爷此番回京,京兆是否会变天?”
“天气就如人心,难以预料!无论阴晴,对于靖国百姓都是好的。”锦苏含笑。胡安斌聪明,什么都能看透,自然什么都不用说透。
他信手拈了两枚棋子放在棋盘上,随手调换两枚棋子的位置:“现在的天气就如同这两枚调换了位置的棋子,总需要调换回来,这盘棋才能继续走下去。否则焉能服众?”
锦苏说完已经扔下了手中的棋子,划着轮椅出门去:“胡安斌,我们迟早有一天还会再见,一另外一种方式!”
“将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胡安斌反复念叨这一句话,以他聪明,却怎么也想不透这句话的意思。
安乐轩要和安皓天回安国,这在锦苏意料之外,他曾经探过他的口风,似乎并没有打算与安皓天重修旧好的打算。
见他疑惑的目光,安乐轩拂袖扫落衣襟上的落叶,灿灿一笑:“此番回去不为别的,只是想要祭拜一下我大哥!”
他欠下的,今生已经无可挽回。唯有如他所愿自在开心,才是对他九泉之下最好的安慰。
锦苏心中了然,笑容里有一丝不舍:“此次一别,不知相见何时!”一路走来,平安甚少灾难不断,身边这人却是对自己从来不离不弃信任如初。
“祭拜完大哥,我便一人云游四海,指不定哪日就到了京兆,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这个一穷二白的朋友才好!”安乐轩尽量把语气放的轻松,他想的清楚,锦苏此次回京,动如雷霆,自己在他身边反而是拖累,索性潇浅忧在,也不用担心了。
“也许到时候也只有你还会于我坟头添一簇美女樱了!”锦苏笑着打趣。却也说的实在,这一次回京,自己虽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锦夜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尚不能揣测。唯有一点他知道,这一去,危险重重。
安乐轩看着他摇头:“左不过我来蹭你顿饭罢了,不欢迎也明说,你用得着如此这般吗?”纵他有万般算计,也不敢去想会有捧着男子最爱美女樱去祭拜的景象,那时候的自己,会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人心难料世事无常!”锦苏有感而发,“人生不是下棋能够预料对手下一步会怎么走,自然也料不到结局会如何!”他和锦夜之间的恩怨,岂能付诸于那一方小小棋盘。
“棋艺未精,道理倒是融汇了!”安乐轩忍不住洗刷他:“待日后累了,我可收你为徒如何?”
锦苏白眼:“你这不是蹭顿饭而是打算让我养你吧!”
“师如父,你养我又有何不可?”安乐轩笑着挑起了眉头,语音落下已经闪出好远。
“你竟占我便宜!”锦苏瞪眼,划着轮椅追了上去。
两个清贵华丽男子在庭院中追逐打闹一番终于累了。安乐轩索性直接席地坐在参天古木下,拿袖摆当作墨扇扇风,毫无昔日温和之态。
锦苏将手肘靠在轮椅的扶手上,支撑着头做休息。额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也不去理会,只闭目小憩。
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满地,也倾洒些许在二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
“真的放得下吗?”
安乐轩正低头看地面那颗不过到脚踝的小树苗,愣了一下才反应是锦苏在说话,抬头对上那双毫不掩饰的逼问的眼。
锦苏直直看着他,再次问他:“你真的能够放下安皓天吗?”那种从小而来的刻骨铭心,不可能真正心死,除非他是铁石心肠之人,可安乐轩从来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安乐轩被锦苏看的极不舒服,低头躲开那咄咄逼人的视线。这个问题他在心中问了自己千百遍,皆是无解,若是真的能够放下,自己就不会动恻隐之心,就不会有同渊之行。“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他轻轻说道:“逃避岂能解决问题?放不下的,就算是死,那一抹孤魂也终究有牵挂。与其这样,不若不放在心底,只要懂得如何让自己不再受到伤害就行了!”要他不想不念做不到,纵然相思泛滥成灾,也只能相思,不再相守相望,也不会再有心殇。
锦苏不由细细揣摩他的话,放在心底吗?若他云游四海突闻安皓天新得佳宠是该哭该笑,与众津津乐道还是默默暗自神伤?
安乐轩见他探寻的目光,轻笑:“都道抛弃红尘方能出家,焉知出家人就没有七情六欲?他们只不过将自己所有的情义藏在那一声声阿弥陀佛之重,若真是抛却红尘,何来慈悲之心,何来普渡之说。”
“但愿你只是说说,这三千烦恼丝剃去了,怪可惜的。”锦苏冷不防拎了安乐轩头发在手中把玩。
后者闻言嗤笑:“我欲出家何须剃度?纵寸发不留亦是红尘中客!”他说着从锦苏手中抽出自己发丝站起身:“我该启程了,他们已经等我多时!”
锦苏欲握紧双手,终究徒留空气在手。低眉,叹口气。他转了轮椅背对安乐轩:“长亭短亭,相送一程又一程,终须一别,我便不远送了!”
安乐轩仰天长舒一口气,只留下短短两个字:“珍重!”
身后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无声无息。锦苏知道,他走了!嘴里喃喃念道:“珍重!”
仰起头,一滴泪,从湿润的眼眶中落下。他闭上了双眼,极力忍着,最终还是落下了第二滴,第三滴…
帅府外,安皓天一身旭日东升的黑袍,脚跨高头大马,见安乐轩出来,脸上动容,翻身下马走到他近前:“处理好了吗?”
“嗯!”离别总是伤,安乐轩心情低落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跨上骏马,往前疾驰。
“乐轩!”安皓天唤了一声,怕他出了什么意外,连忙上马追去。
庭院门前,紫衣男子静静坐在轮椅上,看那一红一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嘴角勉强勾起的微笑不似往常精致,苦涩与祝福并存。
只愿那一抹如火的色彩能够在今后的人生中再无灰色的阴影;只愿那灿然的笑容再无忧伤。
乐轩,若然他朝再见,能见你再无负担言笑晏晏。
送走了安乐轩,三军随即班师回京,梁芳率大队人马先行,潇浅忧与锦苏领潇湘楼弟子随后出发。
基于潇湘楼弟子装扮太过于招摇,青龙令他们分散前进,只剩下他与朱雀护着锦苏与潇浅忧。
锦苏腿脚不便,与潇浅忧同乘马车,苏零无聊了,跑前塌与青龙朱雀二人在前驾车。
没有了来时的慌张,锦苏却并不轻松,他闭眼靠着车壁,在脑海中迅速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回放一遍,已然累了,睁眼便见潇浅忧盯着他的脸颊看,习惯勾起嘴角:“可是我脸上有不妥浅忧如此看我?”
潇浅忧不会想起许久前少年与自己同坐一车还脸红害羞,如今已经面对自己谈笑自若:“不是!”
“那浅忧看什么?”锦苏又低头打量自己一番,未觉衣饰有何不妥!
潇浅忧视线下落到锦苏双腿,顿了顿道:“你的腿……”解红零既然还活着,难道五年的时间还治不好锦苏的腿吗?还是说…
第三百六十八章:风雨欲来
潇浅忧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当年是自己修信与锦麟要他那样做,如此一来,害的锦苏双腿无法治愈的难道是自己?
锦苏见他表情,敛了笑容中的苦涩:“浅忧何必如此惊讶,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面对指指点点时风淡云清,习惯了面对惋惜哀叹灿然而笑,习惯了以轮椅代步的日子。
潇浅忧不知该如何接话,道歉的话说再多已经无济于事,所谓的关心男子现在恐怕早已不需要,最后只剩下沉默沉淀出一道道无法跨越的沟壑,成了今生别离的缘由。
祝乾裳在小屋待得终于有些厌烦,每日对着潺潺的河水也是乏味,想要找些什么东西打发日子。
解红零看着她许久不说话,然后把系音拉了过来,只说一句:“吹首曲子听!”
系音有些莫名其妙,为了不让他吃醋自己这些日子未与祝乾裳说话,就连小屋都很少接近,何以眼前这人还这般不高兴?
“不愿吹就算了!”解红零双手环胸在门边靠着,双眼看着外面时而飞起的雀鸟,也不知道捻弦把信送到没有?
听他口气,系音走过去绕他前面看了看,解红零沉着脸任谁都看出他正在不爽:“零儿在气什么?”
解红零不明地眨眨眼:“没有啊!”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桌边正一脸好奇的祝乾裳,一脸不在状况内的表情:“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祝乾裳心中郁闷一扫而光,因为她突然发现解红零的脸每天千变万化的,似乎总有看不完的好看。
“你在担心锦苏还是什么别的?”系音脸上依旧带着面具,只是这一次只有半张,露出水润薄唇,说话与抿唇时都一样好看。
“有潇浅忧在我担心他做什么?”解红零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心中担心的是潇浅忧而已,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你觉得锦夜下一步会怎么做?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让锦苏回京!”
“还说不是担心他?”系音声音听不出有什么起伏。
“我只是好奇他会怎么办?潇浅忧突然间倒戈,而照目前的情况看来青龙与朱雀皆会跟着潇浅忧,只怕潇湘楼剩下的两位堂主和潇何也不会呆下去。”一个潇浅忧就牵动整个潇湘楼。
“不能为他所用的,定会连根拔起,如果我是锦夜,定会先除去锦苏身边的人,这样一来锦苏独木难支,自然成不了气候。他不是已经朝苏府下手了吗?”祝乾裳悠悠说着,自己拿着桌上的壶去煮茶。
系音觉得说的有理,但是锦夜找错了方向,苏府不是锦苏的实力所在,即便能够杀光苏府的人,也只是更加激起了锦苏的愤怒而已。由此见来,锦夜谋略上远远不足锦苏。“接下来他会对付的是玄武他们?”
解红零摇摇头:“玄武他们现在在潇湘楼里没有动静,锦夜要动他们师出无名,潇湘楼弟子也不会答应。他现在倒是比较会向青龙他们下手。”
他还在说话间,闻的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头也未抬就飞身将捻弦捉住,取了脚上的信放开。
捻弦未来得及惊呼已经做了自由落体运动,幸好系音手快接住了他,小东西立即开始撒娇:“主人,他欺负我!”
“弦儿幸苦!”系音将捻弦抱在怀里抚摸着,这些日子捻弦奔走各地但真是累坏了,有时甚至连续飞了几天几夜也未有歇息:“现在你可以好好歇歇了!”
得到系音安慰,捻弦立即收起眼中委屈:“是弦儿应该做的。”看到解红零瞟过来来的眼神,它得意眨眨眼。
解红零未将它的挑衅放在眼里,只是将信递到系音面前:“坏消息,苏忘蝶不见了,她要是来了京兆被锦夜抓住就不妙了。”
“现在怎么办?”系音看了一眼还在烧水的祝乾裳。苏忘蝶不能落在锦夜手中,而祝乾裳也不能让她有任何差池。
“在苏忘蝶进京前拦住她。”解红零细想一下说道,随即目露愁色。从顺硕到京兆的官道只有一条,但苏忘蝶若是选择走小路就很难拦截了。
他想到的,系音也想到了:“这样太过冒险,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是否来了京兆,也不知她走哪条路?”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解红零皱眉,总能相处解决之道的,一定能的。
系音拍拍他的肩膀:“自锦苏传来胜利的消息,零儿就特别的急躁!”他深知眼前的人是为自己担忧,但是他宁愿他什么都不要想才好,所有的事情他都会解决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