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残旧的后门发出了刺耳的惨叫,更惹得他心中的一阵痛苦。龚凉雨如往常一般地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对送饭的人说了一句:“放下就可以了。”他无法忍受别人那种对他略带怜悯却又嘲弄的眼神,他毕竟是上代麟城城主的儿子,他也有他的尊严。。。
但这次却和往常的不一样,没有搁置东西的声音,更没有脚步离开的声音,那个人只是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最后龚凉雨忍无可忍终于转过身去不耐地道:“不是叫你。。。”
雪,依旧是自顾自地落着,安静,苍白。。。回头的身影猛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便转了回去,似乎还有抬脚欲走的样子。
“你是在害怕吗?”闲闲地把目光转向雪地,轻轻松松地开口。
“。。。是。。。”微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依旧没有回头。
“害怕什么?”伸出掌心用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体温下化作一滩湿润。。。
“害怕你践踏我。”
龚凉雨随着尾音的响起转过身来,他最终还是选择正视他的兄长,这个冷酷地将其玩弄数载的兄长。。。
林烈阳随之冷笑一声:“既然你当初选择了杀手足弑生母这条路你就应趁早做好被我好好践踏的准备。”
此时,哀伤的神情已经布满了少年早熟的脸上,泪痕早已干涸,但那说不出的苦却永远也流之不竭。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的确不是数载前的那个,会微笑着替自己擦去脸上泪水的人了。。。。。。绝望之余的龚凉雨如今只求一死:
“杀了我。。。唔!!”
话还没说完喉咙已被对方死死地捏住了,无法呼吸的痛苦扑面而来,同时林烈阳愤怒的脸庞毫无征兆地瞬间放大在眼前:“你以为我不会吗?!”
半死不活的窒息折磨着本只求一死的龚凉雨,在本能的趋势下他试图用手去掰离林烈阳的束缚,但最后还是无法如愿反而被扼得更紧甚至被提得双脚无法托力于地面。
“不要以为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我最不忍心杀你。。。”愤怒的表情似乎淡去了许多,但话语中的恼火依旧无法轻视:“现在杀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而你,什么也做不了!”
随着呼吸的越发无力,龚凉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最终等到的却只是一声自己被扔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
“咳咳咳。。。”
勉强地抬头看向林烈阳,竭尽一切地想要看清他显露在脸上的意图,到最后也只是意料中的只收到了一箩筐的嘲讽笑容。
“不用问我为什么不杀你,你只需要感激一个人就可以了。。。”凛冽的目光直勾勾地逼向龚凉雨欲要追问的表情。
“那个人,就是那被你杀死的母亲。”
不知是何种原因,是因为林烈阳刚才攻击的伤害还是听到答案后的震惊,跪坐在冰冷地面上的龚凉雨一直保持着原状,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后,一直低着头的他却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对视上林烈阳的眼睛,里面几乎全是沉积多年的怨恨。。。
“呵,感谢她?感谢她什么?!感谢她把我生下来吗?!感谢她对我的不公吗?!!”
然而这次对方激动且试图故意惹恼他的举动并没有得到林烈阳的响应,他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在濒临死亡的痛苦边缘上死命活命地要我不要杀她的小儿子,她说他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让她这个作娘的替他承受吧。。。”
“哼,说得好听!她能做了什么了吗?!增加我的痛苦是吗?!!”面目几乎因为过度的激动而狰狞不已,憎恶之情丝毫无法掩饰。
“说实话,她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忽然间林烈阳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个奇怪的弧度,他微仰起头,似乎是在回忆,似乎又是在观察龚凉雨:“她刚烈倔强、心狠手辣,几乎不愿意为别人付出些许一心只想着为自己,她对孩子没有过多的亲热,更多的只有要求、许愿。。。”
龚凉雨没有说话,他是第一次听到兄长对母亲的评论,原以为他会对母亲大唱讴歌,却不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到的全是对她的无奈与苦涩。
“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女人,我那时就总是在想为什么父亲要娶一个这样的人做妻子,她除了一副漂亮的皮囊以外还能有什么。。。”
现在的场景就如同是一对和睦共处的兄弟俩同时在对少年往事的回忆,回忆过去的事,回忆他们那并不美好的母亲。。。似乎在天空的灰白映照下,朦胧之间,眼前这个挺拔英俊的身影再次与当年那个温和稚嫩的身影重合了起来,冷酷的兄长似乎不小心流露出一些。。。不该有的怀念的感觉。。。
“可是在她死拽着我的衣服哀求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她还有这么的一面。。。”
“也或许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似是有序却若纷乱,雪亦冰冷而亦温暖。
林烈阳对着院中那并不美丽的雪景露出了一个和当年一摸一样的浅笑,简单的,明净的笑。。。
混沌之间,龚凉雨似乎不太明白兄长所说的话,但他能感觉到,林烈阳刚才的那一番话不完全是说给他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就在他想要理清这些话的时候,离去的脚步声利落地敲响在空旷而宁静的院落中,林烈阳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伴随着响起:
“随你怎么想,我已经把你应该知道都告诉你了,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原谅她也好恨她也罢,反正她啊,也早就化作黄泥一撮了。。。”
林烈阳知道,那个在龚凉雨心中的恨,是一种经过日积月累沉积成的恨,不可能因为他这一席话而消除,甚至是用毕生的时间也是无法消除的。。。但他要的是龚凉雨心头的那一丝乱,只有这一丝毫不起眼的乱才不会引起他内心对这番话的抵触,这样才能让这个真相慢慢地、日积月累地侵蚀他的恨意,最终得以改变些许。。。
“还有的就是。。。”已经一脚踏出门槛的林烈阳忽然之间退了回来,用的是一种极其严厉的语气,说出了他对弟弟最后的一句话:
“你以后不许再说什么'杀了我'这一类的话,那是只有懦弱的人才会说的话。。。而我们林家,绝对不允许有这种懦弱之徒存在。”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只留下院中老旧木门“吱呀”一声的回荡,不停地在院中绕梁不绝。。。。。。
第39章
随着镂花檀木门的开启,夹着雪味的冷风徐徐而入,旋即卷起内室门帘叠叠荡荡,墙上的隐隐烛影也被扫得摇曳不定。。
林烈阳脱离了众人的追随独自跨入了房中,无视侍者们诧异的眼光径直走入了内室。本是忙于吩咐抓药的老大夫一见到他便连忙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恭迎在旁等候发问。
衬着玄色的床褥,透着点点红斑的白布异样的醒目,但相比之余最为刺眼的,莫过于那依旧毫无血色的脸……连日来的劳累负伤,再到刑逼至身,本是铁打的身体最终也还是经不起折腾,人近乎消瘦了一圈……
微紧的眉头,短小紧促的呼吸,却意外地给人安宁恬静的感觉。永不低头的傲气不再轻易浮现,轻微颤抖的眼帘描画着另一个不一样的罗杰,乖巧中带着些许的无助……这些都让林烈阳有些无所适从,他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总是用嘲讽语气和自己较劲的罗杰,有着丝毫不输给自己的傲气……
沉默了一阵后林烈阳竟然产生了一种伸手去揭开对方眼皮的举动,就在他正要实践时一旁的老大夫“机灵”地自行消化老大的用意并快速地作出汇报:
“适才伤者清醒过一回,但只饮了少许水便又昏睡过去了…”
听罢便缓缓地收回了已经身处半空的手,随即上前坐在空余的床沿上,端详着床上那人的颜容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出去罢。”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了,老大夫连忙可喜可贺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最后尽其医职道:“过些许时辰伤者或会有伤处引发而来的高热,请您务必多加留心。”说罢便提着药箱急匆匆地离去了。
——“你可以睁眼了。”
随着话音刚落,本是平直的嘴角竟弯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那对紧闭的双眼更是接连着睁开,里面充满了戏谑的笑意……
“你是如何觉察到的…”沙哑异常的嗓音艰难地响起,直视着对方毫无表情的脸罗杰甘心做一次好奇宝宝。
“那,你又是如何觉察到我假扮龚凉雨的…”
“你先回答我。”
“你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
“我是病患…”罗杰可怜兮兮地示意他看看自己伤处。
最终,罗杰伤处的豪华阵容还是逼得林烈阳动了动嘴唇不甘心地先说了:“我猜的…”
“骗人。”果断快速。
“千真万确,”林烈阳搬出极为真诚的表情就差举眉发誓了:“我想你应该没这么脆弱…”
“……”
“好了我回答了,现在…”捏住罗杰的下巴,林烈阳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眼神:“该轮到你说了。”
罗杰无力地合了合眼艰难地说到:“我的头很晕…”
“说了再晕。”加上笑容更显无赖。
“我的喉咙很痛…唔!!”惨烈的伤口突然被无情地触动使罗杰本已是苍白的脸变得发青。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现在准确无误地体现在他的身上,身体随之的一动排山倒海疼痛便蜂拥而至,冲击得罗杰只能靠大口大口地喘息来试图缓解无处不在的痛苦。
看着罗杰右臂上的伤布因自己刚才的“轻微一碰”而立即渗红,以及那瞬间变得扭曲的脸,林烈阳善意地笑着说:“说还是不说…”手上微动作势又要一记爱抚。
“混蛋…算你狠…”罗杰的喉咙显然是真的受伤了,现在连骂人都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烈阳也不着急,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等着那个冷汗连连的人把气喘顺。
“从龚凉雨出行归来后的第一次谈话我就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疲惫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的易容有这么差吗?”饶有趣味地发问。
“不是…其实你的每一举手投足都可以以假乱真,甚至连打哈欠的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可惜的是,有一样东西你永远都无法模仿…”因为言语过多而变得火辣的喉咙烧得滚烫,字句间开始愈显得有气无力:“那个,就是眼神。”
“我不记得我俩的眼睛有大到能让你辨析出内容的程度。”抱胸含笑看向对方。
“这是个人能力问题…一个人的眼神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演绎的,无论你和他的相像程度有多深,亦或是了解程度有多大…这个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急急地喘了几口气,罗杰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一阵渐强的寒气不停地从里往外溢,冷汗也被其驱逐得层层往下刮。
林烈阳渐渐收起了笑容,默默地审视眼前这个似乎丝毫无法动弹的家伙,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你到底还隐藏着多少…
被灼灼逼视的罗杰依旧是平静地对望着,没有任何攻击要回去的表现,因为他现在正忙着处理自己身上的事,乍疼乍冷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那,你倒说说我和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同…”林烈阳其实知道结果,但他更想从罗杰的嘴里听到答案。
轻启了一下无色的双唇,竟然无奈地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只是从喉间传来刺辣的感觉。罗杰随即望向旁边的那个人想要告诉他自己说不了了,但正巧林烈阳为了增加耐心起身走向窗台,看不见他透出的目光。
…算了……
于是,无论林烈阳如何地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回答,甚至连起码的吱会一声都没有,耐心乃也随之一点点地耗尽了…在把木窗的花纹研究透后,林烈阳终于转过头来,刚欲开口质问却突然发现情况好像有些异常。他便快步地走回床前,端详了一下那变得绯红的双颊以及那早已闭合的双眸后,立马转身走出了内室。
这时,本在外堂无所事事的侍女们猛地看到城主出来,皆慌慌张张地低着头整理站姿了。但显然林烈阳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是望了望圆木桌说了声:“把那些端进来。”便又走了回去。
“是,是…”接到吩咐的侍女急忙端起桌上的盆具器皿跟了进去。
看着整齐地站成一排但不知所措的众人,林烈阳不禁怀念起麟城那班训练有素的侍女,无奈之下还是腾出了揭着茶碗盖的那只手指了指床上。侍女们终于想起老大夫离开前的交代,连忙开始忙活,端水的端水,拧手帕的拧手帕…虽有些忙乱但还算是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坐在椅上悠闲喝茶的林烈阳时不时担任一下监工的工作,从抬头低眉间透过穿梭的身影,静静地看着罗杰……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便有一名侍女踌躇着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禀告:“城主,伤者的高热并无消退…是否要请老大夫来诊断…”
听罢林烈阳随即抬眼,邪气纷纭的眸光顿时直射侍女。可怜的侍女被这突然而至的凛光一扫连小腿肚都开始有些发颤了,直到城主一言不发的起身向前才略略松了口气。
诡异的绯红映在苍白的脸上欲显病态,凝结成小水珠的冷汗不断地从额角沿着削尖的脸颊往下滚落,身下的薄杉早已湿透…林烈阳一把揭掉了敷在其额上的冷帕,滚烫的温度从手心处传来,但其红肿发炎的手臂却意外的冰凉……看来情形有些不妙,林烈阳接过新冷帕后沉声道:“去请严叔。”
抬头忽见身旁有一端着热水的侍女正犹豫着是否像前,便示意她上前。“老大夫说了,伤者如出现高热等症必会大量流汗…所以需要饮水…但……”十分为难地看向几乎满身是伤的罗杰,表示不知如何服侍。
会意后林烈阳握着他的肩慢慢地将其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免触及他的伤处,但罗杰还是因痛楚而发出了细微的哼声。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左手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杯,右手抬起罗杰的下颌,欲捏开其紧闭嘴唇把水灌进去,却不料二指刚一握紧他的两颊时怀里的人突然痉挛般地发抖起来!随之刚被强行灌进去的水也被如数吐了出来,甚至最后连黄胆汁也没能幸免。
众侍女慌忙一拥而上,急急地用干布擦去吐出的水渍避免其沾湿伤口。而本安分地靠在林烈阳怀里罗杰也因为这一喂水的举动开始本能地挣扎了起来,顿时局面乱成了一片。
幸好罗杰这连日来几乎粒米未进,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对付林烈阳的钳制,不一会儿便因为脱力而无法动弹,但那浑身的发抖却是一刻也未曾停止,甚至在最后出现了向后退缩的举动。
他,是在害怕吗……就在林烈阳不解于这种举措时,无意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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