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刻意打磨的……”
老大夫神态自若,滔滔不绝,石杨氏见他不像是说假话,心底灵光一闪,怒气冲冲地看向原本坐在自己旁边的石老大,只见石老大早已猫着腰,溜出了两三张桌子那么远。
“石老大,你给老娘站住——”石杨氏疯了似的大喝,挣脱家丁的钳制,风一般地冲了过去。
石老大见状岂会坐以待毙,立刻旋风似的跑了出去。
众人只来得及感觉到两阵风从面前刮过,就不见了石老大是石杨氏的身影,只听见外面越来越远的叫骂声。
苗子茜见状,心底无比畅快!早就听说石老大和石虎子父子俩都是一等一的游手好闲的能手,只不过石老大爱赌,石虎子爱打,如今这情势看来,只怕石老大拿假古玉换了真古玉,拿去赌钱了。
一场闹剧,惹得石显一家三口分外生气,其他人则相视而笑。
吐一口恶气,石文翰念念不忘展示自己的才华,深吸几口气,维持住了自己的文人风度,正要张口说话,却被苗子路抢了先。
只见苗子路站起来,像模像样地拱手道:“刚才一闹,我家的寿礼没能获得大公子的赠诗……”听苗子路这么说,石文翰得意洋洋,正要开口回答,却又听苗子路说,“刚才大家哄闹的时候,我自己想了一首诗,还请大公子赐教。”
苗子路此话一出,石显和石文翰这对爱显摆的父子都寒了脸色。
苗子茜见状,心底惊呼遭了,这分明是王勃违逆了在滕王阁设宴有意抬举自己女婿的阎公的心愿,一篇《滕王阁序》抢了人家女婿的风头!转念又一想,苗子茜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苗子路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怎么和从小教育条件良好的十八岁的石文翰相比?这么一想,苗子茜放下心来,苗子路这样“抛砖引玉”,说不定还会使得石文翰的文采才华显得更盛,博得主人家的欢心呢!
石文翰勉强应答:“如此,请吧。”脸色却寒若冰霜。
石显不屑地哼了一句,并未言语。
苗子路这个人生路上的菜鸟,哪里看得懂别人的脸色,像模像样,一本正经地摇头吟诵:“一粒两粒三四粒,五六七*十粒……”
苗子路吟诵至此,底下都哄笑起来,这等简单地罗列数字的诗,谁不会作?石显和石文翰父子也得意洋洋地笑了。
苗子茜心底却是明白,这是她在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花漫天时随口教给苗子路的郑板桥的《咏雪》,没想到苗子路竟然记下了,还学以致用,这万一要是最后一句跟《咏雪》诗的最后一句同样出彩,还不把石显和石文翰给气坏了?
心底一着急,苗子路赶紧偷偷地扯扯苗子路的衣服,可惜人家吟诵得正高兴,也不管她,径自接着说:“千粒万粒无数粒,散入金山总不见。”
峰回路转,最后一句,获得了热烈的掌声,大伙儿纷纷说,这寓意多好啊,还简单明了,虽然没有大公子作的诗听起来云里雾里的,让人觉得莫测高深!更重要的是,苗子路才年仅五岁,而石大公子已经十八岁了,将来谁会更胜一筹,不言而喻。
苗子茜真想拍自己一巴掌,好好地没事儿乱教什么其他时空的诗歌啊!虽然她觉得苗子路充其量就是在过度借鉴别人的诗作,但是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啊,还不把小小年纪就出口成章的苗子路奉做神童了?那石显抬举自家儿子的心愿不就落空了?
好一个“喧宾夺主”,还不知道会苗家带来什么样的祸患呢!
石显的脸色不那么好看,瞟了一脸自豪兼紧张的苗老大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咱们石家庄什么时候出了个神童,我怎么今儿才知道?”上扬的问句,不是疑惑,分明是不满。
苗老大站起来,涨红了脸,那点身为神童父亲的自豪都被石显的这句话给压下去了,讷讷地分辩不出什么来。
苗子路倒是礼仪十分周全地站了起来,可惜看不懂石家父子俩的脸色,施施然说:“村长谬赞了,子路怎敢享有‘神童’的封号?这首诗,是阿姐以前教给我的《咏雪》的仿作,哪里能跟大公子那些辞藻侬丽,字字珠玑的诗作相比。子路不过是抛砖引玉,还请大公子不吝赐教。”
第二十五章 神秘少女助解围
如果不知道苗子路对于做学问方面的礼仪弄得特别的透彻,还坚持身体力行,苗子茜真的会怀疑眼前这个斯文有礼、文质彬彬的弟弟也是穿越人士。
可是苗子茜明了苗子路是个书痴,只对学问这方面的一切熟识,且身体力行、尊师重道,别人却不知道。苗子路这么斯文有礼的表现被众人看在眼里,惊愕在心底,这哪里是个五岁的小孩子该有的风度学识?
“阿姐?”石文翰气得头都要冒烟了,声音却冷若冰霜,“原来不但你会作诗,你阿姐更会作诗啊!这《咏雪》诗到底如何精彩,我真是想请教一番!”咬牙切齿,果真应了自古那句“文人相轻”的话。
一旁的石秋兰闻言,双臂抱在胸前,冷冷地看了苗子茜一眼:“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也难怪有人千方百计地不愿意放手了!”
石显冷哼。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在场的人都觉得身周冷风嗖嗖,寒毛都竖起来了,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苗子茜却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慢条斯理、态度谦卑地解释道:“大公子说笑了,‘请教’哪里谈得上,那《咏雪》不过是有日我和爹娘去镇上买东西,路过私塾,听闻里面的先生在吟诵,觉得好听易记,就记住了,回来不久正逢下雪,想起来又教给子路的。大公子听一听,就知道我们姐弟俩不过是拾人牙慧,哪里能比得上大公子的自出机杼、文采斐然。”
说罢,苗子茜将郑板桥的《咏雪》吟诵一遍:“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芦花都不见。”
苗子茜吟诵完毕,众人了然,议论纷纷,觉得还是石大公子有本事!
石显和石文翰父子俩脸色稍缓,石秋兰却心有不甘,在心底计较,苗子茜能将话说得这么圆满,还显得知书达理,抢了她的风采!
石文翰正要显摆自己苦心冥想的得意诗作,来把苗子路比下去,狠狠地教训苗子路一番,突然听外面一阵马声嘶鸣,紧接着看门的家丁一路小跑地穿过人群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禀报老爷,外面来了一辆马车,说是奉了京城里的大姑娘之命,来给老爷送寿礼的!”
石显先是一惊,愣住,突然回过神来,老泪纵横,一叠声道:“快快快!快带我出去看看!”说罢,脚步因过度激动而有些蹒跚,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
石文翰和石秋兰俩兄妹赶紧一左一右地扶住石显,跟随朝外走去。
客厅里的贵客和院子里的百姓见状也都心底好奇,纷纷跟了出去。苗家三口也随众人走到门外。
一看见那熟悉的双骏马拉着的铁桦木原木马车,苗子茜立刻瞪大眼睛,一手扯着苗老大的衣袖,一手指着那马车,激动得语无伦次:“爹,爹,那,马车,马车……”
苗老大仔细端详一会儿,好笑道:“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不过是一辆华贵的马车而已,跟咱没关。”
苗子茜有些泄气,怎么自家老爹一点都不明白自己渴望带着全家奔富贵的心愿呢……
石显走到马车前,一拱手,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努力控制着声线,尽力镇定地问:“敢问是何府的哪位,替舍妹送来贺礼?”
一旁的石文翰和石秋兰不理解石显十多年未见妹妹的激动和对来人的感激,见自家父亲如此恭敬,都有些不以为然,本来就是何府的下人替主子来送东西,何必如此抬举他?更何况这送寿礼的下人乘坐的是原木马车,没什么装饰,可见地位不高……
然而接下来,一只纤纤玉手撩开帘子,从马车里露了出来,让包括原本自觉高人一等的石文翰和石秋兰都惊愕地长大了嘴巴——并不是那只手长得多么漂亮,而是那皓腕上莹润的墨镯和纤指上银晃晃的雕花银戒指富贵逼人眼!
这是小小的山村不得常见的!
接下来的景象,更是让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只见一个身着上等粉色绸裙的姑娘轻巧地跳下马车,一身的明艳晃眼:发髻上的刻丝雕花银簪缀着圆润的珍珠,脖子上的雕花银链子露出光灿灿的一角,米白色地腰带上用银丝绣成精致的花朵……
通身的妆扮富贵逼人!更何况,这姑娘人还长得十分水灵,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满含秋波,面如芙蓉柳如眉,蛮腰盈盈不如一握。
底下的人小声议论,说是下人尚且如此,主人肯定更是贵不可言,这石家的大姑娘真是交了好运了,嫁得这么好!
苗子茜惊叹的则是,原来这么富贵的马车是石显妹夫家的,心底有些隐隐地失落,潜意识里,作为一个彻底的外乡人,苗子茜是不愿意跟石家庄的人太亲近,也不愿意自家比起别家的条件差太远,这该说是一种自卑,还是自尊……
然而,那姑娘的一句话,推翻了众人的猜测:
“石村长,我是替九姨太来送贺礼的,却不是何府的人。”檀口一张,水灵但冷漠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那自觉纡尊降贵的神色生生地破坏了温婉美女给人的美感。
石显一愣,众人也均是一愣。
“那,那谢谢这位姑娘了,敢问姑娘贵姓。”石显最先反应过来,彬彬有礼地问。
“贵姓?”那姑娘眉毛一皱,声音依旧清冷地说:“叫我栗子就好了。”说罢,也不待石显回答,直接吩咐那随车的车夫小厮:“把车里的东西都搬下来。”
苗子茜闻言微微一笑,这么冷漠自恃的姑娘会让别人喊她的名字而不说出自己的姓氏,只有一个可能,这位栗子姑娘根本就没有姓氏!没姓氏也就是说,这位栗子姑娘虽然不是何府的下人,却是别人家的下人,可能恰巧这姑娘的主人和何府有交情,又恰巧要南下,所以才替嫁去京城的石大姑娘送来贺礼。
石显待反应过来,赶紧吩咐自家的家丁:“快去都去给搭把手。”又转头对栗子说:“栗子姑娘,要不您先进去歇歇脚,喝杯水酒吧?”
第二十六章 隐患
站在一旁指挥的栗子闻言朝院子里一看,又嫌恶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粗布麻衣的老百姓,蹙眉拒绝:“算了,我送完东西还得赶紧回去呢,就不坐了。就在这里祝福石村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了!”
石显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说:“能得到栗子姑娘的祝福,这是我的荣幸。”因又问:“不知栗子姑娘,和舍妹是旧相识吗?是不是平日相交颇好,这才大老远地替舍妹送来寿礼?”
苗子茜也和大家一样侧耳倾听,等待着栗子的回答。
栗子略微一顿,神色暗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一脸的冷漠和清高,清冷地说:“先前九姨太帮过我,我如今帮她,也算是报答了她的恩情。”
石大姑娘帮她?苗子茜心底揣测,从栗子的穿戴和这辆马车的华贵来看,栗子的主人非富即贵,甚或是既富且贵,那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栗子怎么会用得到在何府做九姨太的石大姑娘帮助?更何况,栗子姑娘开口闭口提起石大姑娘都称作是“九姨太”,分明是下人对主子的称呼,该不会,这栗子姑娘曾经在石大姑娘手底下做过事吧……
在苗子茜心底揣度的当口,栗子早已指挥停当,让人将马车上的一大一小两个箱子搬下来,并且亲自打开,先是指着那个大箱子了了几句介绍停当:“这箱子里有京城里上好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珍器古玩等东西,是九姨太送给村长和公子小姐的东西;另外这里有一头小金牛,是特意定做来送给石村长的寿礼。”
石显感谢过后,激动得眼圈又红了,正要去抚摸那些东西以慰相思,又听栗子以一种极为自傲、与有荣焉的口气指着那小箱子说道:“这里面的是‘翡翠白菜’,是我家公子送给村长的贺,祝村长富贵年年!这可是我家公子上次去滇南时碰上的上等好玉,特意雕琢来自己赏玩的!听说我要来替九姨太给石村长送寿礼,特意割爱,让我一并带来给石村长,表达他的祝福之意!”
苗子茜看那“翡翠白菜”个头足有她的半只手臂那么长,白得晶亮,绿得欲滴,色泽莹润,一看就价值不菲,这栗子的主子可真是大方!或许这栗子的主人跟石大姑娘关系很好,所以要送上贺礼;又或许,这栗子在主人心里地位非同一般,所以主人才割爱让她一并送上贺礼……
苗子茜还想到,该不会栗子的主人有事要求于石显吧,所以这么殷勤。可是从栗子的妆扮和马车及贺礼看来,栗子的主人非常地富贵,会有什么需要石显帮忙的呢?所以苗子茜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设想。
正想得入神,苗子茜听见身边一个猥琐的声音说道:“啧啧,这么美的女人,要是跟了我,那我可就跟神仙一样快活了……”接下来,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苗子茜蹙眉,顺声望去,就看见石家庄有名的地痞流氓正一脸下流猥琐地盯着栗子看,不觉得心底犯恶心。石虎子当初学坏,甚至敢半夜爬自家的墙头,不就是跟着眼前这个下流胚子!
长毛的话是被栗子的辞别声和远去的辚辚的马车声打断的,很快,栗子一行人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石秋兰早已兴奋地围着姑妈送来的贺礼赞叹个不停;石文翰大约是起了思念之情,和石显一起对着那堆礼物长吁短叹。
苗子茜见状,悄声问苗老大:“爹,村长嫁到京城的妹妹,在家时和大小姐不亲近吗?怎么看不出一点大小姐思念远亲的样子?”
苗老大弯下身去,悄声答道:“大小姐出生之前,大姑娘,哦,就是村长的妹妹石姑就嫁去了京城,当时连大公子也只才两三岁;而且大姑娘嫁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大小姐对这个没见过面儿的姑姑没什么感情。”
苗子茜点头。
等石显从思妹之情中挣脱出来,立刻高兴地吩咐家丁即刻开宴,他敷衍了了几句,也顾不得抬举自家儿子了,回到房里对着一箱子的贺礼睹物思人。
石秋兰当然是欢欢喜喜地跟着看宝物去了,反正她向来对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没有兴趣。
石文翰则略有不悦,毕竟他是绸缪了很久,准备今日大显身手的,却不能施展,甚至连有关苗家寿礼的那首得意之作他到现在都没能吟诵给大家听。幸好脑海里依稀残存的对姑妈的印象和升起的思念,让石文翰略略从“怀才不遇”里挣脱出来,跟随父亲和妹妹一起去了内院思亲。
苗子茜原本等了很久肚子饿了,急等着吃饭,谁知还没吃两口,满桌子的菜就被同桌的男人们斗酒撒得到处都是酒味,根本没办法再下筷子。苗子路倒是不在乎酒味,可惜他太小,够不到喜欢吃的东西,苗子茜就只得暂时充当起保姆的角色。
扫视了一眼女人们围坐的桌子,那混战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