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不好,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
我戴另一只耳环:“不去不好。”
慕容傲移近我,飞天身形一闪,将我身后护得周全。
“走吧。”
慕容傲点头
我在慕容傲身侧慢慢晃,权当散步,飞天插在我和慕容傲中间,扶着我,直视前方。慕容傲迁就我走得很慢,头微微低着,沉默不语。
快到前厅时,我停下,看着慕容傲。慕容傲侧头看我,脸色也不是很好。我抚落飞天扶着我的手,往慕容傲身边跨了一步,左手抬起伸了过去。慕容傲看着我的手愣了下,随即握进他手中,抬脚继续向前走。飞天向后退一步,与紫霞并排,什么也没地跟着。
“冷吗?”
“不冷。”
慕容傲手紧了紧,将我冰凉的指尖包进他的手掌。
橘色的光辉照亮眼前的路,慕容傲牵着我跨进。我提起裙角,行动优雅,抬眸,是早已落座的三人。莫子忧坐在最左侧,看我们一眼便移开视线,莫子萱坐在莫子萱和落尘寰中间,看着慕容傲神色复杂,落尘寰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和慕容傲交握的手上,妖孽容颜不改。慕容傲大气地点头落座于落尘寰右边,我收回手,坐在最右侧,吃饭看戏。
碗筷摆上,银镶碧玉的餐具上了三组,慕容傲,莫子萱和我。我没什么反应地看衣袖上银丝暗绣的莲花,眼角带过莫子萱幽怨的眼。
一桌五人,相对无言。我纠结几个人之间的症结所在,鱼与熊掌想要兼得的不在少数,悲催地破罐子破摔的就坐在我旁边,有人其实完全不用蹚这滩浑水,却比我陷得还深。
我按质数的规律数着米粒进食。慕容傲一贯优雅地姿态,餐具使用绝不发出半点声音,偶尔抬眼又迅速低下。落尘寰几乎没怎么动,莫子忧始终低着头吃得缓慢,莫子萱眼神飘忽,基本在落尘寰和慕容傲身上转。
“尘寰哥哥,你不舒服吗?”
恩,他欲求不满。
“没事。”落尘寰笑笑,吃了口饭装装样子。
莫子萱放下碗筷,细心地为落尘寰布菜,结果一桌人都停下来看她,除了在数米粒的我。看来有人最后决定放弃鱼,选择熊掌,有胆色,她也不怕逼急了,鱼跳起来咬她。
鱼跳起来了,我继续数米粒。
面前的空碗被取走,送回我面前时,已经盛满了鱼汤。
“菡萏。”
“恩。”
“喝汤。”
我头都没抬,把数好的饭粒送嘴里,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开始拨拉。
面前的汤刚拨拉两下,又被端走。我抬眸,莫子忧站在我面前,手里端着我的碗,眉宇轻皱地看眼慕容傲。飞天上前接过莫子忧手里的碗,暗里丢了慕容傲一对白眼:多事。
慕容傲坐着没动,看着莫子忧眼神不善。
“菡萏不喜欢吃鱼。”莫子忧淡淡地开腔,我回他一抹笑颜。
冷场,绝对的冷场。莫子忧端着紫霞递上的新碗,为我盛了一碗鸡汤。我一直捏在手里的汤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莫子忧坐回原位,慕容傲低着头,脸颊上晕开了胭脂的颜色,落尘寰看着我发呆,莫子萱看着落尘寰咬唇。
“莫,我跟你商量个事。”
莫子忧抬头,我勾唇浅笑。
“我想要飞天,只要飞天。”
莫子忧看眼飞天,表情严肃:“飞天会一直守着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做不了主。”莫子忧推卸责任
我看向落尘寰,等着能做主的人做主。落尘寰看着我,墨色眼眸里映着我的影。莫子萱的手在一侧轻扯落尘寰的衣角,我递给她一张笑脸,莫子忧水眸忽闪着逃开。
“我想让飞天脱离天下楼。”
“主子。”飞天站在我身侧,我抬头看着她
“如果姐姐不愿意,菡萏不会强求。”
“楼主。”飞天毅然下跪:“飞天想陪着主子。”
多好,我还有飞天。
落尘寰不看飞天,隔着半张桌子看着我,隔着慕容傲看着我。那张脸真美,每一个细节都刻在心里,却又恍惚地看不清,像一副山水画卷,近不近,远不远,真不真,假不假。我突然想如果我现在拉住他的手,是不是我的山只让我依靠,我的水只为我流淌。一时恍惚,一时迷惑,只是妄想。落尘寰给不了我想要的,他的天下楼,他决定要了的女人,还有他视如手足的莫子忧,五年前不行,何况现在他拥有的更多。不上公平不公平,前世我爱着离的时候,也曾霸道,也曾无可救药,贪心地想要全部,以为爱着他,他终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我想离是爱我的,只是更爱她,我想落尘寰爱我,却也爱莫子萱,莫子萱爱落尘寰,也会在乎慕容傲。
“好,我答应你。”一锤定音
我笑:“多谢。”
莫子忧起身退出,独留一个沉默晦暗的背影。
“哥他怎么了?”
想知道为何不追
我扶起飞天,卸下她腰间代表天下楼的玄铁腰牌放在桌上。小小的一块玄铁,控一人一生,多简单。
“菡萏先退下了。”
“我送你。”慕容傲抢白
“不用了。”我瞥一眼莫子萱,起身。
慕容傲不依地躲开飞天,蹭我另一边,我直觉他在犯贱。背着落尘寰和莫子萱,慕容公子演技超绝地扮兔子。嘴角抽了下,我好心地决定不丢下他。慕容傲得寸进尺地牵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任他牵,出了门我再和你讨论演出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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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慕容傲手牵着手在夜空下晃荡,慕容傲抑郁,我也不兼职做心理辅导,都没人来辅导我。个个看着都挺惨,个个都似受了伤,个个都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写个‘苦’,给谁看呢?我抬起手折下花篱上的一朵粉色蔷薇,捏在指间慢慢碾碎。自作孽不可活,我活了两世才明白的道理,都是自己选的路,可悲的是那是条单行线。一手酸甜的花汁,刺激着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
“菡萏。”
“恩。”
慕容傲突然停下,转头看我,我拒绝追尾,刹得及时。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慕容傲的视线越过我看着飞天,不回头,我都可以想象出飞天看慕容傲的脸。
“飞天现在已经不是天下楼的人了,我自己的人我有分寸。”
慕容傲坚持,飞天难得妥协,被紫霞拉着隐身回避。
我觉得可笑,戏谑地挑一眼慕容傲,抬手再折一朵蔷薇花。
“就我们两个了,松手吧。”
我意图抽回自己的手,抽到一半,慕容傲手一紧,捏疼了我的指尖。
“疼。”
慕容傲闻言松手,我轻嗅着指间的花,兀自靠着栏杆坐下。
“为什么不告诉落尘寰,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来由地觉得气闷,
慕容傲的脸过于认真,讨论的话题却另我哑然失笑。总觉得这话有怨妇的味道,可是貌似我什么都没做啊,敢情世道黑了,不话也有罪。
“你都不考虑下你的名节吗?”
你我是你女人的时候怎么没帮我考虑下,现在算什么,马后炮?杀伤力低,pass
“城里的那些流言我可以想办法压下去。”
别介,不劳您老人家大驾。
“菡萏。”为什么都不话
慕容傲坐我身边,扳过我的肩,面对他。
我就想送你两个字‘废话’
“我很快就会离开。”
慕容傲愣了,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离开。
“你忘了,我答应过你子萱和落楼主成婚之前会离开。虽然现在婚期未定,但也不会拖得太久。”
“去哪?”不自觉地加重手上的力道,
肩上传来痛感,我又碾碎一朵花,细碎的粉色花瓣落进黑暗中,尸骨无存。
“要去的地方很多。”
“这么听我的话”慕容傲皱眉,为那模糊不清的答案烦躁
“其实我离开没什么不好。”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不会算账啊
“我也没觉得哪里好。”慕容傲得很用力
“成全你伟大的无私奉献精神,莫子萱要知道你为她做的这些事,还不感动的哭。”只是哭,她绝对不会因为感动放弃落尘寰。
“还有呢?”
“满足你为爱人着想的个人,虽然你现在心里有点痛,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挺享受。”
小兔崽子,又掐我。
“理由不够充分。”所以,不许走
上诉,没门
“难道你想莫子萱挺着个肚子拜堂。”不怕刺激你
慕容小朋友受刺激了,两个眼刀杀过去。
我受着。食指尖尖点上慕容傲的眉心,没怎么用力就把他那颗英俊的脑袋推出一臂外,别和我抢空气。
“失恋是男孩成长为男人的必经之路。”
“我是个男人。”
往往急着这话的都不太成熟,你是个男人,可惜在EQ上你幼小还没毕业呢
“恩,恩,我没你不是个男人。”我也没是
“白菡萏。”
慕容傲的爪子又伸过来了,我不客气地拍开,依向廊柱,没骨头地挂在栏杆上。
“你何必伪装,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对莫子萱的感情。你为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希望她如愿嫁给她想嫁的那个人嘛,虽然心里多少会有一点不痛快,但是你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我若留在这,落尘寰会有顾虑,莫子萱就不会过的开心,莫子萱不开心,你和莫子忧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do you understand
慕容傲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都对,她的句句在理,可是就是不她自己会怎么样。
“那你呢?你离开,会好过一点吗?”
我勾唇浅笑,无妄地看一眼右手,我现在哪能谈‘好过’,先保命。
“或许。”
慕容看着近在眼前的容颜,心沉,重重地往下沉。他错了吗?她配合他演戏,任凭他意气,不拆穿子萱,等落尘寰选择。她藏得太深,看不清她到底要什么。她要离开,不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嘛。‘你爱落尘寰?’问不出口,爱或者不爱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起风了。”悠远的语调,扬起耳边的青丝
“回去吧。”
慕容傲站起小心地伸出手,期待她将自己的手交付到自己掌中。
我看着慕容展在半空的手,浅淡地笑有些自嘲的味道。起身的瞬间飞天站立在我身前,有力地扶住我的手臂。我点头,微笑,与慕容傲擦身而过。
58 言
落尘寰的昏迷不醒来得太突然,出乎意料的措手不及。已经两天了,那个妖孽的男子自从那夜睡去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安静地如死尸一般躺在床上。天空阴霾可怖,灰蓝色的云层积压变形,沉重地压着整个长安。风起,不属于五月的寒凉,吹残了娇艳的花朵。
诡异的气氛环绕着整个落府,几乎每个人都选择了缄默,有序的活动中透露着无措与恐惧,灰色蒙上人脸,表情都变得单一,就像一群木偶,死气沉沉。
莫子忧忙于天下楼诸事分身乏术,慕容傲进宫传书端木泽,莫子萱诊断数次却查不出症结所在,一双水瞳哭得又红又肿。
“主子。”
单薄的身子站在上风口,将我保护在她的羽翼下。柔软的披风搭上肩膀,我想对飞天笑笑,嘴角肌肉僵硬地动不了。双手被包入飞天手中,轻轻揉搓,暖意一点一点汇入。黑云压城城欲摧,满园的萧索逼得人心尖疼。
“子萱怎么样了?”
“刚哭完,扶风送她回去休息了。”
飞天抬手裹紧我肩上的披风,将我垂落的秀发别过耳后。
“还是没有结果吗?”
飞天摇摇头:“莫姑娘不像是急症,也不像是中毒。”
中毒是不太可能,落尘寰食用过七宝灵芝,早已百毒不侵,若是急症也不可能完全没有预兆。
“姐姐,去无忧苑看看。”
“好。”
飞天不自觉地又裹了裹披风,扶着身边的人慢慢前行。她的主子,似乎又瘦了。怎么可能不疼,怎么可能不伤心。她跟了她三年多年,看了她三年多,懂得却不多,看到她笑,总是不自觉地弯了嘴角,看她皱眉,欲以身代。这辈子,跟了这样的主子,很满足。
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五年前。
“落。”
我坐在床面,看着沉睡的男子,比我更像公主。手指轻点他的脉搏,一下一下,类似代***。妖孽睡得很好,嘴唇微启,眼睫安静,墨色长发散落开,无声地妖娆。还好,没有痛苦。都公主睡了百年,等王子给她一个吻,唤醒一个世纪的美好,那如果是妖孽沉睡呢?其实我很喜欢看这张沉睡的脸,记忆里刻得最深的都是这张沉睡的脸,没有戾气,不带寒光,不会忧虑地皱眉,也不必礼貌性的微笑。如果我没有经历过前世,我或许会像莫子萱那般爱你,爱你爱到失去自我,只是没有前世的白菡萏你恐怕也不会爱,所以如果从来都是如果,在任何学术体系都是假命题。如果我我有点嫉妒莫子萱,你会不会笑我。
我是真的有点嫉妒她,她有一个好哥哥,一个愿意为他遮挡所有风雨的好哥哥,不要不相信呵,莫子忧即使对所有人假,都不会对子萱假,那么会笑的一个人,只是对着子萱时,那笑是不一样的,特别干净,都是从心底笑出来的。慕容傲这个人挺好的,就是不喜欢他,不过他对子萱也是真的好,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种男人了。他懂付出,子萱选择你,他不甘心也原谅。有时候真觉得他傻,长安城里关于我的流言都是我让人放出去的,那些版本写得多好,个个与他无关,他偏生要插一脚进来,他也不掂量下神兵山庄少主兼家主的名誉和白家一个乏人问津的二小姐的名节如何成正比。子萱还有你,落尘寰。你也知一颗真心来之不易,你对她有情。看吧,你都默认了。我能不能给自己找个理由,你爱我只是因为自负,因我没有那些女人疯狂,我没有沉迷你的柔情,我对你的爱渺小得被你忽略,我很擅长自欺欺人的。你们有你们的青梅竹马,至少对你来,子萱也是不一样的。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每年夏末那里开满红色的曼珠沙华,它们让我能够记起你的脸,我就是在那般妖娆的颜色里遇见妖孽你的。可惜你都没见过,那些开到放肆的红色花朵,不过你可以闻,莫邪里就有曼珠沙华,我放了很多。
我最喜欢你身上温暖的味道,像阳光,能暖进心里。我也喜欢看你被众多女子痴迷的观望,我列席其中,想象你是国家特级保护动物,考虑门票的问题,我有时也很恶趣味。
落,我想你应该是中了蛊,蛊虫长大了,把你的身体当食物了。这世上下蛊的高手就那么几个,有两个还免费给我试了毒香,中大奖的几率比体彩还低。你却偏偏招惹了一个,我的姐姐白芍药。
我知道回来的路很长,慢慢走,不急。
飞天站在三步外,感觉和床边的人隔了无数年。主子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一动不动,眼神涣散地像具蜡像。常常错觉,她会不会一直这样坐下去。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床边的人无言无语,太过安静连空气都流动得缓慢。飞天想不到更多的话去形容,只是觉得疼,心脏每跳动一下都疼。
莫子忧进屋就看见这一幕,静谧的侧脸,微微仰起的下颌,弧度柔和。青丝遣倦地垂卧,丝缕纠缠睫毛,遮在眼前。放在落尘寰手腕上的食指细微地动作着,时快时慢,没有节奏。莫子忧抬手阻止了飞天开口,依着雕花门栏选择静默。能看着这样的她,真好。每年在药王谷外等他的她,也是这样,看天看地看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他总是等她发现自己,看她笑弯眼角,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