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以解释。”大脑缺氧,我糊里糊涂地说出一句类似认罪的话,说完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需要解释的事情。
短促的呼吸伴着暗哑的声音肆虐耳周的敏感:“我不想听。”温软的唇一寸寸吮吻,咕哝的喉结,渴的很。落尘寰一手箍紧怀里的娇躯,让两人贴得更近,一手探入黑色衣袍内。肆意揉捏。
“恩啊。”唇落锁骨,红梅朵朵,我恨啊,我干净纯白的肩颈被啃得干净。
怀中人儿不经意溢出唇齿的呓语,轰的燃起满身欲火。落尘寰越加放肆了唇舌手指,额发早已湿透。再次含住水色唇瓣,强行索取,他不想要她的替身,他想要的是她。
莫子忧撩起纱幔,待看见内室的迤逦春色,迅速背过身去。脑中一片混沌,深锁了眉头,清咳几声。
浑浊的黑瞳闪过一道寒光,瞬地亮了,落尘寰抬起头怒吼:“什么事?”
纱幔后的声音冷然:“落,太子殿下来了。”
莫子忧的声音此时就像天籁,我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落尘寰微挑了眉,一双狭长的眼斜着莫子忧的方向,眼底精光闪烁,终是停止了动作。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不舍地放开,落尘寰抬眸将满眼的柔情投给我,淡道:“等我。”随后转身离开。
待到被落尘寰扬起的纱幔完全恢复平静,我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憋死我了,等你?等你来干嘛?鬼才要等你。少有的气急败坏,我滑坐在地上,太阳穴一突一突跳的疼痛。
“主子。”飞天蹲下身将宽大的纱袍围在我身上。
我狠狠地揉着太阳穴,心里憋屈的很,明明是我被欺负了还没处发泄,落尘寰这仇我肯定记着。
“飞天姐姐。”我裹紧身上的衣袍,看着飞天:“今晚你就在我这睡,警告外面的半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
“主子,落楼主——”
“他要敢进来,我就死给他看。”狠话撂下了。
飞天扶起我移步至寝室,我看着锃亮的大铜镜里自己惨不忍睹的肩颈,越发地愤恨。落尘寰,端木渊一个个都和我脖子有仇吗,旧伤刚好新伤加剧,罗尘寰你当真是把我照顾得很好。
飞天很是郁闷,虽然知道楼主对自己主子有情,但这样的硬来实在有点那什么。毕竟都是女人啊!自己精心呵护的主子,在药王谷半点磕碰都不曾受过。来了京城一个月,接连二三的受伤。飞天从袖中拿出药膏轻轻涂在白菡萏红肿的皮肤上
“主子不如尽早与楼主完婚。”
飞天一句建议听得我肌肉抽搐,眼前浮现某种可能性的画面。
天下楼,落府,白家,张灯结彩,红绸漫天。落尘寰骑着装饰着大红绸花的高头大马将我迎娶回家,妖媚容颜满是得逞的笑意。画面一转几年后,我挺着大肚子托儿带女地维持家业,他落尘寰天天留恋花丛祸乱京城。狭长眉眼一勾,倾倒无数野花。画面再一转,无数江湖豪杰齐聚落府,指着我鼻子呵斥,为何不管好自己的夫君,将他们的女人还回去。然后我那鹤发苍颜的师傅拄着拐杖大骂,为何不听师傅的话,嫁给这种妖孽。
我摇摇头:“还是算了。”
对于婚姻,我没有底数可以应付,而且这种事没得学,没有底气的事,我不做。
至于落尘寰,既然当初说了不需要他落尘寰以身相许,又何升这般暧昧,不过救命之恩,并不值得记挂如此之久。落尘寰虽然为了救你我差点丢了命,但并不需要你补偿什么。纠结思绪,终是理清,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何尝不是被那张妖孽的脸勾了魂,还是错在自己身上,速速收了魂,远离祸水。
莫怪我,只是前世劳心殇情断爱,太累。
自那日后,飞天日日与我同寝,寸步不离左右,包括沐浴解手。着实难为了飞天,上有落尘寰杀人眼光,下有我威逼利诱。但是飞天毕竟是女子又和我处的比较久,自然比较偏袒我,我每天准时到白府报到,能拖多久是多久,顶着飞天一天比一天黑的脸,能躲就躲,该避则避。还好天下楼最近比较繁忙,落尘寰和莫子忧几乎很晚才回落府,免了不少见面的机会。
十三 端木泽
马车平稳的前进,车内肃杀冷清。我,莫子忧,落尘寰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向丞相府行进。
大早上,落尘寰便派人传话‘今日勿要出门,午饭后前往丞相府’
我差了来人回话‘能不能不去’
那人回来带了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行’
怎么把我也牵扯进去了,我挥了挥手遣退了那人,看着飞天托着一套月白锦缎男装进来。
“为何要扮男装。”我皱着眉头,老大不愿意。
飞天扬起冰颜:“楼主吩咐。”
我点点头,好一句‘楼主吩咐’,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午饭后,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针尖牛毫,润物无声。屋檐尖晶亮的水珠渐渐变大,猝然落下,我端着药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咽,碗内浓稠的黑色是可以改变声音的药。飞天站在我身后,将我一头黑发规整,绕进银质嵌月长石发扣中。如缎长发安静地躺在左肩,衣衫窸窣,飞天将最后一件外袍为我穿好。
上了车才发现落尘寰和莫子忧都在,我扫过两人,莫名其妙的肃杀。我在落尘寰右边坐下,与莫子忧面对面。没有人挑起话头,三人各有各的心思。我心情也不算太好,胸上的束带紧的很,气压又恨低,我动都不想多动一下。偏过头,将视线移到窗外,眼不见为净。长安的雨天依然繁华,各色纸伞影藏着伞下的人人匆匆而过,相会的马车缓缓擦沿而过,偶尔瞥见车里的容颜,一闪而逝。我不太喜欢这样的雨天,要死不死的,下雨也下不利索。
前世的记忆里,也有一天下着这样的雨,只是那天的雨似乎格外的冷。我的未婚夫在雨中痛苦咆哮,怀里抱着的女子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红,紧闭的眼,苍白的唇,香魂不在。我却在笑,满心欢喜。或许那是我前世犯得最大的错误,一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不过是为了那个男人。你夺了他的心,我夺了他的身,当真相昭示,葬送的是三个人的生命。谁赢了谁,不得而知。
马车稳稳停下,眼前已是丞相府,恢弘庄严,好不气派,不过比起渊王府还差了点。飞天扶我下车,触及我冰凉的掌心惊了心神。
“主子。”飞天轻唤,诺大的雨伞,挡去了所有视线。
我缓了缓心神,笑着摇摇头。我知道飞天见不得我这样,像是灵魂飞离,空留了具躯壳,满眼苍凉,寒了心似地。
“白寒公子。”似曾相识的声音。抬眸,某人伸向我的手被飞天挡回。此时的飞天很敏感,竖起一身尖刺,容不得人碰我半分。
“飞天,不得无礼,太子殿下,请恕臣管教不严,惊扰了殿下。”落尘寰微躬着身子,对着我面前的男子抱拳行礼,飞天自知越矩,跪下身子。
太子殿下?我看着男子的脸,哦,想起来了,向阳镇齐欢节端木泽。
端木泽忙扶起飞天,笑道:“落兄何出此言,是我失了礼数。”
端木泽与落尘寰,我微眯了眼。端木泽一句话称兄道弟,以‘我’自言,关系恐怕不是一般的好。端木泽的目光转向我,笑道:“白寒公子不记得在下了。”
我低头行礼:“白寒参见太子殿下。”
端木泽笑脸僵了下,暗了眼神。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丞相府,我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飞天为我撑着伞,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下。
当朝太子端木泽,其母妃李氏惜怜深的当朝皇帝景帝宠爱,也是大景唯一的皇妃。丞相李思德是她的亲哥哥,也是太子的舅舅,我们现下所在的丞相府便是李思德的府邸。
我心中唯一的思量是,天下楼和当朝太子为何走得这般近。虽然太子结交江湖人士也属正常,但如此光明正大,不怕招人话柄,还是故意的——
一团火红的生物撞入我怀中,惊乱了我的思绪。低头,火红的生物像极了八爪鱼,贴的严丝合缝,小脑袋直往我怀里钻。
“小鬼,看你往哪跑。”
凌空一声叱咤,银色九节鞭蜿蜒着身子向我袭来,准确来说是向我怀里的物体袭来,但是我不认为有什么分别。
飞天飞身迎出,身子一闪,双手一翻,便将九节鞭制住。九节鞭的主人未料到有人从中作梗,弃了手中九节鞭,抽出腰间软剑,向我怀中刺来。未近我三步内已被飞天挡了去,我打量着与飞天缠斗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柳眉杏眼,娇俏的鼻子很是好看,水红的小嘴倔强的抿着,小脸儿绯红,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一身鹅黄衣裳随着身姿轻舞飞扬,虽然夫完全不及飞天,但依然不依不饶,飞刀暗器,一样接着一样来。
我不禁感慨一句,年轻真好!(拜托你自己也就十七啊比别人大不了多少)
衣袖被扯了扯,我低下头,迎上一双深紫色眼瞳。脑中忽地晃过某人的眼,和端木渊相似的眼瞳。衣袖继续被扯,我拎起某物体的后衣襟,将其从我身上剥离。
“你是谁?”
稚嫩的小脸可爱的很,见我不语,来牵我的手。冰凉的手碰触温暖,可爱的小脸怔了下,随后将我双手执起,托于掌心,凑近唇边轻轻哈气。
心神猛地震住,指尖的温暖延绵不绝。
我蹲下身子细看眼前的小男孩,约莫十岁的样子,一身大红锦袍绣金色九天云霄纹,头发紧紧束在脑后,金色的发带灼灼生辉。男孩小脸圆圆,生的很是可爱,眉眼之间尽显尊贵。
温暖的小手合住我的手温柔摩擦,小嘴卖力的哈气,甚是认真。
心底流出暖意,一道温暖的光束穿透阴郁的云层,挣扎着照在我身上,用他所有的热量温暖我。从心底牵出笑意,万里冰破只一瞬之间,微弯了眼角。时光交错间,千里白莲绝然怒放。
小鬼睁大双眼,呆立,张着小嘴,傻了神情。
“住手。”一声呵斥,由远及近。
眼前的小鬼惊了下,拉着我就跑,小小的手攥的死紧。
“六皇子——”身后的声音远远传来,满是焦急。飞奔过一个转角,再听不见。
微凉的雨丝倾斜而下,落在肌肤上,绵软的化开。
“泓儿,站住。”端木泽翩然落下,挡住前路。
小鬼迅速收住脚步,小小的脸气的鼓鼓的,转身想继续逃,退路却已被落尘寰,莫子忧一干人等封住。
“泓儿,不得胡闹。”端木泽敛了眉目,声音里含着薄怒。眼神一扫,两个侍卫从人群中冲出扳住小小的身子往外拖。
“放开。”小鬼眼神一凶,对攻上自己的四只手甚是厌恶。飞起一脚踹开其中一个侍卫,手肘猛地后击,撞上另一个侍卫的鼻子,侍卫捂着流血的鼻子嗷嗷叫着跌倒在地。
“放肆。”端木泽一个跨步上前,一掌按住小鬼,另一只手扯着那只握着我手的胳膊就要往回带。小鬼挣扎了下,回头,张开小嘴,尖尖的小牙狠狠地咬上端木泽的手背。
端木泽吃痛地松了手,气过了头,一巴掌扇在圆圆的小脸上。
一巴掌格外的清脆响亮,小鬼仰着头,瞪圆了眼怒视着端木泽。眼里早已水雾弥漫,却愣生生不让眼泪掉下半滴,端木泽亦愣住,一时气急没想到自己会出手。
一汪深紫湖泊,雨水渗入,眼见就要漫出水来。我抬起手,遮住小鬼的双眼,刚一碰触温软的肌肤,手心指尖一片水痕,心底微微抽了下。小鬼松开我的手,转身躲进我怀里,双手环住我腰身,小小的肩膀轻微地颤抖。
我抬头向端木泽使了个眼色,端木泽会意,留下飞天,带着众人速速离去。
十四 端木泓
落尘寰看着雨中的白菡萏,心脏微缩。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映像突地清晰,痛了心扉。药王谷一役,他被小人暗算中了奇毒,身边只剩挚友莫子忧。
三大门派自称名门正派,却奸诈歹毒以多欺少。他和莫都有了必死的决心,背靠着背相互扶持,斩杀敌人无数。嗜血之欲逼迫得他失了本性,待他清醒,已是满眼生灵涂炭。鲜红的血液漫山遍野。
他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身边的莫还有气息,求生的让他驮着莫子忧爬行,可荒郊野岭何来生存的机会。血红的世界中惊现的雪白,是他一生最美的梦,惊恐的大眼为他哭泣,安了心神,将一切交给了她。当初,她也是这样怀抱着他,发丝如缎,手指轻缓,生生将他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
又何止是救命之恩,那七日他并非无知无觉。她唇间的温度,她血液的味道,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的疼痛他的眼泪他都感受的到,他恨自己无睁开的眼,恨无拥抱她的自己的手臂,每次她手气刀落,他的心都一片凄凉,七日仿若七年。
他重生,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日日夜夜守着昏迷不醒的人儿。可是,任他说多少话床上的人都没有半点反应,谁都不知道,落尘寰大半生的眼泪已为白菡萏流尽。那时,自己也如那倔强的孩子一样,握着她的手死也不放开,任药王动嘴动手也寸步不离左右。
他是做好准备的,如果白菡萏死了,他落尘寰也不会苟活。
黄泉路上也要牵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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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泓,大景王朝的六皇子。却是景帝最不喜欢的儿子,其母妃李氏惜柔是景帝唯一承认的皇后,十年前因难产而死。当时母子只能保其一,李皇后坚决保下了儿子,却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景帝悲痛欲绝,后位至今空悬,从此景帝对六子泓漠不关心,眼不见为净。
身在皇家,几多仇恨。姐妹同侍一夫,李家真是舍得。
华丽的厢房内,我背靠着巨大的牡丹影壁坐在地上。端木泓枕着我的大腿躺着,仰面看着我。被打的左脸高高的肿起,眼睛红得像兔子。握着浸过药水的丝绢,我小心的敷在着端木泓肿起的脸上。孩子皮肤还很嫩,被打过又被泪水腌过,定是疼痛的很,端木泓却像看懂了我的担心,给了我一个笑脸。
“你叫什么?”稚嫩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白寒,白雪的白,寒冷的寒。”
“这名字不好。”小嘴抗议的嘟起,少年老成的可爱。
我含笑不语
“那我叫你寒哥哥,你叫我泓儿可好。”
我点头,其实应该叫姐姐啊。
可爱的笑容再次扬起,扯痛了脸蛋,却依然笑的灿烂。
飞天带了鹅黄衣衫的少女进来,端木泓见了来人,小脸拉的老长。口气不善道:“你来做什么?”
鹅黄衣衫的少女拧了柳眉,微红了脸蛋,一双小手绞个不停:“我——”
“我什么我,出去。”小小的人儿脾气倒不小。
少女杏眼圆瞪,嗔怒:“端木泓,这是我家。”
“你家?别忘了先有国才有家,大景都是我家的,何止你小小的丞相府。”小鬼头,口气不小。
“你——”少女气绝,眸子蒙上层水雾,眼看就要哭出来。
我将端木泓扶起,正视道:“泓儿,你做了什么?”
端木泓看看女孩又看看我,努着嘴不说话。
鹅黄衣衫的少女‘哇’一声哭了出来,端木泓皱着小脸看着她,见那泪珠儿一串一串往下掉,急道:“好啦,不就是一个荷包吗。我赔你一个更好的就是啦。”
少女闻言,哭得更伤心:“你,你赔得起吗!那是,我,我亲手给尘寰哥哥做的,呜呜,现在没了,我,我要怎么办。”
端木泓不胜其烦地捂住耳朵吼:“那你再做一个就是啦。”
换来的是少女更大声的哭嚎,我接收飞天丢给我的白眼。这哭嚎的确惊天地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