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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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天-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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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众人都想不到军中居然有年轻女子,急忙看过来,却见一个脸被烟熏黑的小个子少女俏生生立在旁边,腰上还挂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她见魏重天盯着自己看,不由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牙,虽然脸上黑漆漆地,却甚是可爱。

魏重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临行前,他心中存了一丝侥幸,只盼她早已离开南崎,这样自己也不用为难了,人不在南崎,惠王再怎么霸道,也不敢去冒犯西镜朝廷。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真的在碧波山!

狐七认出魏重天,早就亲热地跳上去和他打招呼,大叔长大叔短,很是亲密。魏重天沉默良久,终于疲惫地挥了挥手,轻道:“先……组队回营!……来人!把这个私自混入军中的女子抓起来!不得让她逃跑!”

狐七当场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好像不能理解他到底吩咐了什么。一直到她的双手被人缚住,她才突然挣扎起来,叫道:“大叔!?你不认得我了么?是我啊!狐七!你为什么要抓我?”

魏重天转身不去看她,冷道:“本将不认得你!平民私自混入军中是大罪!带回营地再行处罚!”

狐七遭此惊变,本来就有点心神不宁,被他这样一句冷言,说得几乎要哭出来。她双手被牢牢缚住,挣脱不开,只是赌气地咬唇,不让自己流眼泪。

虽然众人都觉得天威将军未免太计较,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平常战场上不小心闯入一两个平民,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何况这次情况特殊,可是谁也不敢忤逆天神一般的魏重天,当下只得把狐七捆个结实,拴在魏重天的马前,一行残兵败将缓缓往山顶营地行去。

26.安心上

由于桓王的人马是突袭碧波山,因此山顶驻扎的营地虽然遍地狼藉,却没有被人强夺去。营地里混乱的情状自然不必细表,光是满地的尸首鲜血就让狐七看得双腿发软。受惊的惠王人马还没有平静下来,见到这付惨状更是伤心欲绝。好在魏重天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收拾营地打理尸体,没一会乱七八糟的帐篷就被清理掉,尸体被堆在营地后方空地,待夜晚一起焚烧。众人在满地碎片和鲜血的地上重新搭建帐篷,先请魏重天进去休息。

狐七自从被带进帐篷里之后就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看魏重天。他先脱了身上沉重的盔甲,吩咐手下的人小心擦洗鲜血挂在太阳下面晒干,然后转头看她。狐七紧紧咬着嘴唇,被缚的双手又麻又痛,难受极了,她动不了,只能下意识地扭曲手指。发觉魏重天在看自己,她别过脸,不想和他说话。

“……我,是不得已的。”良久,魏重天才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狐七猛然回头,死死瞪着他,眼睛里满是水花,马上就要掉出来。她沉沉说道:“我不是故意混进来的!我不是奸细!大叔,我以为你会讲理!”

魏重天闭上眼,疲惫地靠在间陋的柜子上。半晌,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不得已的,狐七,抱歉。”

“什么是不得已!”狐七吼了起来,眼泪飞快落下,她用力扭着手指:“你不会问清楚么?为什么要捆住我?我犯了什么错么?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抓我?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这会没人了你又来和我套近乎干什么?!”

魏重天被她指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才轻道:“狐七,我没有任何想伤害你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放了我?干嘛要捆我?我犯了什么错要被捆住?!”狐七打断他的话,问得直接,对他绕开话题的道歉根本不感兴趣。

“我不能放你走。”魏重天低声说着,“这是惠王的吩咐。狐七,我是做臣子的,王上的命令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你该明白,我无法忤逆!只有委曲你了!”

狐七惊疑地瞪着他,这关惠王什么事?她从来也没见过惠王,怎么突然来抓她?

魏重天还在说:“你对我有恩情,我从来也没忘过。但忠义之间,我无法两全!你还小,或许不懂得这些……不过,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你生我的气也好,恨我也好,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害你,一点都没有。”

狐七咬住嘴唇,顿了一会,忽然说道:“我……明白的。”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很快打湿了脸颊。她看上去有些疲倦,轻声道:“大叔,我都明白了。你不需要和我道歉,道歉也只是让你自己心安罢了。你说了那样多的无奈,只是为你自己开脱,让自己觉得自己没有错……你们……你们总说我小,什么也不懂……可是……这次我总没有说错吧?”

她的话简直和雷电一样,把他心底最隐晦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实一下子暴露出来,那一瞬间,他简直惊惶失措,只能怔怔看着她,找不到任何语言。

狐七又道:“我对大叔你也没什么恩情……不值得你一直挂在嘴上。你若当真感激,我现在便不会在这里……所以……求求你,别说了。”

她哭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却好像没有止境一样。看穿一个人的内心想法,或许是一种成长,然而她却见到了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丑恶,那叫做自私。可怕的,正大光明的,披着美丽外衣的自私。

魏重天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待下去。他挥了挥手,有些慌乱的说道:“……无论你怎么说,我也是不愿伤害你的。抱歉……我不得已。——来人!”他忽然放高声音,把守候在门外的手下叫进来,“这女子是奸细,隔日我要将她押入皇城!你们好生看守,不得让她出帐一步!”

说完他本想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狐七,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使劲往下掉。他又道:“替她松绑,换成生铁手脚铐。这是要犯,不得怠慢,好生伺候着。”

手下连声答应,早就取来生铁的铐子,拖着长长的铁链,沉重无比,一端锁在帐篷里的支撑柱子上,她只能在帐篷里走动,无法靠近门口。众人原想要用铁铐铐住的要犯必然厉害无比,谁知狐七被铐住之后动也不动,缩在角落里垂着脑袋。士兵中也有成家做了父亲的,见她这般可怜的模样,也忍不住心疼,可是逗她说话她也不说,给她送吃的她也不吃,实在教人无奈。

碧波山营地驻守的将领姓黄,就是被砍了脑袋挂在敌方大将马前的那人。惠王的人马群龙失首,乱成一团,所以才会被对方趁虚而入,加上军中有人早已被桓王收买,阵前倒戈。这次若不是魏重天刚好带了五百手下经过这里,只怕碧波山的两千人马要被灭个精光。

魏重天重整军队,分了二十人的两个小队上下山侦查敌方情况,一面派信使送急报回皇城,另一方面重挖战壕,在各个关卡设下大小机关无数。据说桓王那里派来的人约有三千余人,听闻魏重天来了之后纷纷撤退。碧波山素来有天然迷宫之称,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他们到底匿身何处,而且对方一定带着熟悉附近地形的老人,所以才能出其不意地进攻撤退。想到这一层,魏重天又派人下山去附近村子重金请来识路的人,连着两夜让他们画一份详细的碧波山地图。

又过了两天,没有任何情况发生,在魏重天以为桓王的人马已经回去的时候,半山腰传来急报,侦查情况的二十人小队遭到突袭,死伤大半。待他派人再去追的时候,对方却又消失了。如此这般突袭了几次,让驻守在碧波山的惠王军队上下人人暴怒,只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拆骨煮熟了来吃。魏重天细细分析了对方出没的时间,地段,对照地图,才发觉半山腰那里有一块凹进去的空地,四周为茂密树林,加上地势险要,通常巡逻之人偷懒一点便不会过去了,桓王的人马,十有八九是留在那里伺机行动。

当夜他正打算整合军队前去剿灭时,忽地收到惠王御笔信。信上说送来一千人马助他剿灭桓贼,这时早有人报山下行来大队人马不知是敌是友。魏重天急忙起身去迎,心下也忍不住疑惑,惠王信上竟然对狐七一事只字不提,这实在与他平时的性格不符。

这一千人马是让当朝祥瑞将军殷武安之子殷惠带来的。殷武安是一员老将,立下战功无数,魏重天向来与他交好,待殷惠也如同兄弟一般。两人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殷惠听说马上要去讨伐桓王人马,兴奋无比,自动请命为大前锋。两人正在商讨剿灭事宜,忽听帐外有人说道:“将军!大事不好!”

魏重天急忙唤进,一见来人是专门看押狐七的,心中不由一惊,急道:“怎么?!莫非让她跑了?”

那人说道:“不是。其实……她已经病了两天,高烧始终不退,军中医者开了许多药也不见效……都说如果再烧下去人不是死了就是成白痴……”

魏重天大惊,再也顾不得和一头雾水的殷惠解释,立即往狐七的帐篷赶去。一揭开帘子,就见狐七床边地上泼了许多药水,一个小兵正在收拾瓷碗的碎片,另一边两个士兵正按住狐七的手脚,军医端着瓷碗硬往她嘴里灌药。狐七虽然高烧不退,到底是习武的,一顿死命挣扎,那几个人哪里制得住她,军医被她一推,光当一声瓷碗又砸碎了。狐七早已烧得神志不清,脸色如血,双眼紧闭,嘴里却一个劲地叫着不许碰她。

一旁的老军医只是急得叹气:“你这丫头!生病了不喝药就是找死!谁要害你?!这是治病的药!”他一面转头吩咐那些士兵再去熬药,忽见魏重天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众人都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我?!”魏重天飞快走到狐七面前,不顾她的挣扎,一手盖上她滚烫的额头,脸色更加难看,“烧成这样!你们怎么连一个生病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众人都不敢说话,老军医颤巍巍地说道:“将军……您也看到了……这姑娘力气好大,两个人都制不住她……只要一靠近她就发疯。我们又不敢用强的,只怕伤到她。从昨天到现在,她都砸烂十几碗药啦!”

说话时,狐七还在使劲推魏重天,在他手上脸上用力抓挠。魏重天用力按住她,吼道:“药呢?!给我拿来!”

下面的人早就吓得连滚带爬奔出去熬药了,殷惠站在一边莫明其妙,见魏重天脸色难看,他也不敢问,只好讪讪地看着。忽然,他的袖子被人轻轻一拉,殷惠一回头,却见自己一个亲兵凑上来轻声道:“公子,有人在门外求见。”

“找我?”殷惠有些疑惑,那亲兵又轻道:“是……王上派着随您过来的那人。”

“哦!”他恍然大悟,急忙揭开帘子出去。此时一轮明月当空,夜风习习,寒冷彻骨,殷惠一眼就看到帐前站着一人。那人身量不高,却从头到脚都盖着黑色斗篷,连根手指头都没露出来。夜色深沉,这人看上去就好像融进黑暗中一般,甚是神秘。

这人是惠王亲自要求他带着来碧波山的,是什么来历背景他完全不清楚,他不敢得罪,一路上都是恭恭敬敬地。当下他上前行礼,低声问道:“您找我有何事?”

那人却不动,身后忽然闪出一个矮个子的红衣小丫头,面容娟秀。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面上表情却甚是老练,一开口就脆生生地说道:“姑娘说,请殷小公子和天威将军放心去剿灭桓贼,那小姑娘交给她就好。”

殷惠为难道:“这……我不敢擅自决定,要让将军来定夺……听说那女孩子是要犯,只怕……不太方便。”

那黑衣人忽然动了一下,殷惠只觉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突然开出两朵雪白的花。那人露出了一双手,映着漆黑的衣服,白的简直不真实。手指纤细修长,手腕轻轻转动,好像是在跳舞,优美无比。殷惠怔怔看着那双手慢慢地舞动,手指或曲张或伸展,每一个动作都如诗如画。他甚至在那小丫头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想到原来这是手语,这人竟然是哑巴!

“姑娘说,天威将军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姑娘就是为了那要犯而来。天威将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就交给姑娘了。”

“哦……哦……姑娘……”殷惠结结巴巴地说着,忽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原来是女的。他退了一步,说道:“不如姑娘进去和天威将军说,我……自然会相助。”

那姑娘却摇了摇头,身边的小丫头立即说道:“姑娘不想见天威将军,他身上带煞,会让姑娘不舒服。只有请殷小公子相助了!”

殷惠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魏重天命中带煞了,之前他都当作怪力乱神的笑谈,这次却不知怎么的,有点相信。是因为这个“姑娘”如此神秘?还是因为她是惠王直接派来的?他只好点了点头,径自进去。

魏重天还在对手下发脾气,一面用浸湿的帕子替狐七擦额头上的汗。殷惠走过去轻道:“将军,王上派了人过来,说这小姑娘的事情交给他们。咱们就别管了吧……眼下桓贼的事情最重要。”

魏重天一失手,差点把手里的帕子丢在地上。人已经来了么?好快!他真的要亲手把这个如同花蕾一般的小姑娘送进虎穴了么?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狐七血红的脸,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殷惠见他半天没反应,不由轻道:“将军……?怎么样?”

魏重天低低“哦”了一声,放下帕子,慢慢起身,点头道:“那咱们走吧,事情交给王上的人就好。”说完他直直往门外走去,殷惠跟上,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小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连将军您都出动了……王上还特地派人来接……这……”

魏重天缓缓摇头,他什么也不想说。揭开帘子,远远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他心头一动,竟然是她?!难怪!连安心都出来,难道狐七当真这样厉害么?安心是惠王手下最厉害的蛊师,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与她匹敌,加上她又是个女子,惠王对她更是非同一般的宠爱。宫中招揽蛊师,她极少亲自插手,平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这事她亲自出马,一定不简单。

魏重天明白事情肯定不会如他想的那样简单,狐七绝对不是那么厉害的人,不值得安心亲自出手。那么,他们到底为了谁?他想不通,这些事情向来不是他擅长的,只能转身离开,去帐篷里商讨接下来讨伐桓贼的事宜。

安心在外面站了许久,动也不动,任由冰凉的夜风拂动自己漆黑的衣角。身边的小丫头终于忍不住说道:“姑娘……进去么?”

她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地走进狐七的帐篷里。狐七早已烧得神志不清,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嘴胡话。安心静静走到她身边,斗篷动了一下,她的手从里面伸出来,似乎是想摸一摸狐七的脸。旁边的小丫头忽然急道:“姑娘小心!”话音刚落,就见狐七的手挥起,毫不客气地朝安心手背上抓了过来。

安心手腕一转,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在她脉门上一搭,上下摩挲一番。她的手指是那样冰冷,狐七即使在半昏迷中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安心揉着她的脉门,狐七渐渐安静下来,停止了翻来覆去。

安心放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竹筒,正要打开,忽听狐七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身边的小丫头轻道:“姑娘……她哭了。”

安心顿了一下,把竹筒收回去,抬手慢慢摸索着狐七的脸。手指触到她长长的睫毛,然后便是湿润的眼泪。安心在她脸上轻轻抚了很久,就听狐七喃喃念着老板,鬼八的名字,没一会就鼻息渐沉,终于睡着了。

小丫头轻轻说道:“姑娘,她睡着了。现在带走么?”

安心没动,手指忽地一转,不知五指间何时多了一朵雪白的小花。她把花放在狐七鼻前,狐七睡得更香了,面上的高烧红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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