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扬眉,淡道,“母亲,云乐摔倒之时,女儿还在院子里,怎么母亲问都不问,便全都怪到女儿头上?”语气间,是万分委屈。
秦珊一见秦氏赶到,立时壮了胆色,说道,“若不是你捣鬼,表妹怎么会摔倒?”
阮云欢似笑非笑,瞧着她道,“秦二小姐,说话可要有凭据。云乐摔倒时,我还在书房门口,何况我已提醒众位小姐小心台阶,你说是我捣鬼,我是如何捣鬼,可能拿出证据?”
秦珊一时说不出话来,秦氏冷笑道,“你说你在院子里,又有何证据?”
阮云欢冷笑未语,却闻陆轻漾轻柔的声音响起,缓缓道,“阮二小姐摔倒时,睿敏县主正在书房门口与本世子妃说话,我能作证!”
场中众人一窒,齐齐望向院子门口。但见陆轻漾水裙翩然,一步步自院子里出来,纤细的身形当门而立,清幽的眸光带着一抹高傲,淡淡的向阶下众人注视,又补了一句,“本世子妃可能够替睿敏县主作证?”
☆、第175章 你又何必趟这淌浑水
秦氏一咬唇,忍气道,“世子妃,你又何必趟这淌浑水?”虽说不将陆轻漾放在眼里,可是她的夫君在帝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浑水?”陆轻漾挑眉,淡笑道,“我们原是相府下了帖子请来,怎么听夫人之言,反是我们跑来多事?”
秦氏一窒,自知失言,只得道,“世子妃多虑,我并非此意!”
正寻思如何将话圆回,但见远远的一群人奔来,乱纷纷的问道,“出了何事?怎么说受了伤?”其中几位夫人奔的快些,不过片刻已奔到近前,一见眼前的情形,有的大松一口气,拉着自己的女儿暗自庆幸,有的夫人见没有自己的女儿在内,也立时停下脚步,抱怨道,“那丫鬟瞧着机灵,怎么竟说不清都有哪位小姐在?”
另一位一样停步的夫人笑道,“不过是个丫鬟,又哪里识得这许多小姐?”眸光向倒在地上的几位小姐扫去,已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方、李、关三位夫人却是大吃一惊,急急向自己的女儿奔去,七嘴八舌的道,“怎么了,有没有伤着哪?”
“啊呀,怎么流血了?”
“这可怎么好,后日便是复选。”
“怎么如此不小心?”
正纷嚷间,但见阮一鸣也引着陆太医赶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喝命丫鬟将众小姐扶起,转身向陆太医道,“有劳陆大人!”
陆太医点头道,“先将人扶进屋子罢,皮肉伤也倒罢了,仔细伤了筋骨!”
“什么皮肉伤也倒罢了?”轻骑将军关康之妻荣氏尖叫,嚷道,“后日便是秀女复选,我女儿这般样子,让她如何进宫?”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关岚左边脸颊刺入老大一片碎琉璃,半边脸皆是鲜血,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样子,别说后日进宫,日后能不能保住容貌还是未知。
关岚只觉得脸上锐痛,又见众人目光有异,伸手向脸上一摸,却摸下一手的血来,不由也是哭了出来,掩面道,“我的脸……我的脸……”
阮一鸣见闹成一团,小女儿又是半条臂膀皆是鲜血,也是又惊又痛,连声道,“先清理伤口是正经!”向一旁本府的丫鬟命道,“还不扶二小姐进去,请陆太医诊治?”
几个丫鬟应命,忙去搀扶阮云乐,好说歹说扶她起身。
阮一鸣又向另外三位夫人行礼,说道,“好歹先看了小姐们的伤势!”
李妍父亲不过是个六品官,能够入选秀女,凭的是祖父李永泽的一点脸面。那李夫人包氏哪里敢和一朝丞相讨什么公道,低应了一声,扶着李妍起身,低声抱怨道,“好好儿的逛园子,怎么跑来了后宅?”
李妍摔倒时手掌撑地,也只手掌戳入一片琉璃碎片,虽然疼痛,却咬唇忍着,向秦家姐妹瞧去一眼,默然不语。
而与李妍同时摔倒的,却是信武将军方俊达之女方艺琼!她出身将门,素日习过些粗浅功夫,虽然摔的狼狈,危急之时仍是避开了地上的琉璃,此时被人扶起,想到是被阮云乐的丫鬟挤下台阶,不由向那二人一瞪。
请了众人入锦阑轩花厅坐下,四位小姐随陆太医赴偏室查看伤势,阮一鸣才向阮云欢问道,“究竟是出了何事,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自从樊香儿滑胎,阮云欢深知他对自己有了芥蒂,当下也不解释,却只是勾了勾唇角,说道,“爹爹何不问问妹妹?”
恰阮云欢包扎好伤口从里边出来,听到这话,说道,“我好好的出门,哪知道腿上突然一疼,便摔了下去!”向阮云欢怒目而视,仿佛便说那腿疼必与她有关。
阮云欢微微挑眉,说道,“听来倒是妹妹一时失足!”
阮云乐摇头,大声道,“不是!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阮云欢挑眉道,“被人打了一下,那倒要问一问,你出门时,谁在你的身后。”
阮云乐虽满心想赖到她的身上,可是细想她确实没有跟出来,何况有陆轻漾三人在,自己也没法混赖,拧了眉头一想,突然抬头,向苗纹望去,说道,“是苗姐姐在我身后!我摔倒之前,还回头与她说话!”
苗纹吓了一跳,连连摇手,说道,“我虽在你身后,你身后却不止我一人,秦三小姐便与我一同出门,更何况,我又为何要打你?”
秦翊皱眉道,“云乐是我表妹,我更不会打她!”
阮一鸣听的一头雾水,皱眉道,“云乐,究竟如何,你再想想!”
阮云乐道,“果然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但觉腿一麻便摔倒了!”
“会是什么打到?”阮一鸣皱眉,见她说不清楚,也不再追向,又转话问道,“云乐,你不是带着诸位小姐游园子,怎么会跑来这里?”
阮云乐略一迟疑,低声道,“我带着各位姐姐去我的新院子,李姐姐说,若是寝室里再有一盏灯便好了,便想起了阮……想起了姐姐这里的琉璃灯,我一时兴起,便向姐姐来讨。这几位姐姐均说那等稀罕之物少见,便一同随了过来!”
阮一鸣听她几乎直呼阮云欢的名字,脸色便是一沉,目光向阮云欢扫去。心中暗思,也难怪阮云欢总与这个家格格不入,母亲是哪样,妹妹又是如此。心里对阮云欢的不满倒淡了些。
阮云欢见他望来,点头道,“妹妹一来,果然张口便是要灯,取了灯转身便走,并没有旁的话!”
这时坐在一旁的程秋茗轻声道,“只可惜了那盏灯,今日的事若传到殿下和皇上耳朵里,怕是要好一通解释。”
阮一鸣一惊,问道,“怎么说到殿下和皇上身上?”
阮云欢勾了勾唇,说道,“便是上元节,皇上赏给五殿下,五殿下又转赠云欢的那盏。”
阮一鸣顿足道,“皇上所赏,你怎么随意拿去送人!”
阮云欢微一抿唇,说道,“是云乐来讨,何况当着许多小姐,我一个做姐姐的,还和妹妹争东西不成?”
阮一鸣一窒,抬头向厅内众小姐一望,便不再语。那盏灯是在阮云乐手中打破,这里众小姐有目共睹,若是传出去,又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阮云欢见他眸中现出一抹焦急,端茶细抿了一口,才道,“事已至此,我们总不好相瞒,趁今日诸位殿下也在府里,倒不如先行禀过,强得过事后被殿下问起。”自然而然将话题带到灯上,将阮云乐摔倒的事情掀过。
此时另三位小姐也已诊过出来,除关岚之外,虽说伤的都不重,却也已没了兴致,方夫人首先领着女儿向阮一鸣告辞,说道,“小女不懂事,搅了府上安稳,还请相爷勿怪!”话虽如此,脸上却一片阴沉。
阮一鸣无奈,只得道,“是本相招呼不周,令方小姐受惊,当真是对不住!”吩咐小厮好生送二人出府。
跟着包氏也带着女儿告辞,说道,“虽说是轻伤,却也需调养,便不多搅相爷和夫人!”行了一礼,带着女儿退了出去。
荣氏见二人离去,却冷笑一声,说道,“相爷,方才岚儿言道,是睿敏县主将她推下台阶,却请相爷给个说法!”
阮一鸣一惊,便向阮云欢望去。
阮云欢扬了扬眉,点头道,“确实是我撞了关姐姐,却并非有意,而是身后有人推我,却不曾见到是谁?”转头望向程秋茗,问道,“程姐姐可曾瞧见?”
程秋茗皱眉道,“我正与世子妃说话,听到你惊叫,回头看时,你已摔了下去。”
阮云欢再向陆轻漾望去,陆轻漾也是轻轻摇头,说道,“方才一团混乱,你原就不该过去,这会儿却说不清楚!”语气极为冷漠,竟然是堂而皇之的让阮云欢瞧热闹。
阮云欢忍不住挑唇笑起,又转头向柳凡望去。柳凡微一迟疑,目光迅迅向席秋华扫去一眼,却道,“人多杂乱,不小心撞到也是有的,急切间又哪里分得出是谁?”
只这一眼,阮云欢便知道,方才她瞧见了席秋华出手,只是明哲保身,不愿意说出罢了。于此她倒也不以为意。柳凡与程、陆二人不同,她与席秋华同为入选的秀女,若是各自被指婚给公子王孙倒也罢了,若是同时被留在宫里,岂不是树一个强敌?
终究一个十几岁的小姐,只这片刻功夫,席秋华己如坐针毡,脸色一变再变。
她出手的方位虽然巧妙,终究并不能瞒过所有人,秦翊想到方才众人所站的位置,向她瞥去一眼,见她神色古怪,便越发肯定,却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众人神色尽数收入眼底,阮云欢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
关夫人荣氏见几位小姐均不曾瞧见,冷笑道,“既然无人瞧见,睿敏县主又自个儿承认撞了岚儿,便请睿敏县主给个公道!”
阮云欢脸上似笑非笑,望着她道,“却不知关夫人要怎样的公道?”
荣氏一窒,一时却说不出什么。她心里本愿女儿入选,纵不能进宫,也能攀龙附凤,为家里争一席之地。如今女儿伤成这样,势必再难入选,心里不甘不忿,才说出讨公道的话来,被阮云欢一问,却当真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公道。
阮云欢见她不语,只是浅浅一笑,唤过墨兰,说道,“你去将我多宝阁第三排第二层,和第四排最上边的盒子取来!”
墨兰应命而去,隔了片刻,果然捧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进来,见阮云欢示意,便去放在荣氏和关岚面前。
阮云欢说道,“今日虽非我将众小姐请来,终究是在我的地界上出事,睿敏责无旁贷!”指了指放在上边小一些的盒子,续道,“上元节时,我不小心划伤了手,这是贤妃娘娘赏的珍珠玉肌膏,可淡去疤痕,便请关小姐留着用罢!”
☆、第176章 可曾将云欢当姐姐
后宅内院,不请自来,本就是极为失礼之事。阮云欢这话说的明白,众小姐虽然在她的院子门口出事,却并不是她将众小姐请来,而是众小姐自个儿闯进她的院子,出了事也怪不到她,她所尽的,不过是地主之谊。
荣氏听她将话说的明白,一股闷气堵在胸口,竟没有发泄处。
关岚毁了容颜,默默坐在一旁垂泪,又是伤心,又是懊悔,听了此话,不由大喜,见墨兰将盒子递来,忙伸手接过,说道,“如此多谢睿敏县主!”她本来是与秦家姐妹交好,今日此来也是听了秦家姐妹的挑唆,来给阮云乐壮声势,哪里知道会遭此无妄之灾。
而从受伤到现在,已足足半个时辰,不但阮云乐只顾着自个儿,连秦家姐妹也不曾问候一声,心中早已不满,此时阮云欢二话不说将贤妃娘娘所赐的灵药相赠,便不由的生出些感激。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关姐姐不必客气!”又指着大一些的盒子,向荣氏道,“这里是当日睿敏离开顺城时,老侯爷所赐的两挂珍珠,虽不名贵,难得的是一样大小,便请夫人收下,权当压惊罢!”
墨兰见她示意,便将另一只盒子打开,众人目光齐齐向盒中一望,都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阮云欢只说是两挂珍珠,若不是亲见,众人只道是两挂寻常的珍珠。哪知道这一瞧,但见一挂嫩粉晶莹,一挂色泽墨黑,两挂珍珠分摆在盒子两边,相映生辉。
粉珍珠本是常见,只是这挂珍珠却呈柔亮之色,脉脉的泛着珠光,一瞧便是珍珠中的珍品,更不说那黑珍珠更是难得。
柳凡出身名门,最是识货,忍不住惊呼出声,说道,“这可是传闻中的黛珠?”
阮云欢含笑道,“还是柳姐姐识货!”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齐齐向那黑珍珠瞧去,但见墨黑中果然透出一抹隐隐的墨绿,均是暗暗咋舌。
黛珠可是珍珠中的极品,得一颗已不容易,这么长一挂,还均是一般大小,满大邺朝怕也再寻不出第二挂,想不到这位睿敏县主轻描淡写一句话便送人,出手如此大方!
轻骑将军关康一介武夫,并非什么世家旺族出身,荣氏也不过寻常官宦出身,又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间,只瞧的呆住,呐呐道,“这……这当真是……当真是给我?”
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厅内各大家出来的夫人、小姐心底均是嗤笑,有的悄悄撇唇,更多的却是不动声色。阮云欢微笑道,“不过是寻常的物件,还请夫人不要嫌弃!”说着命墨兰将盒子阖上,交到荣氏手中。
虽说上一世与这关家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可是若她记得不错,数年之后,那轻骑将军关康是秦天宇手下的一名爱将。
荣氏得了她的东西,自然再说不出什么,只是连声道谢,也道关岚需回去休养,也就起身告辞。
阮一鸣见阮云欢三言两语便将关夫人打发走,干净利落,竟颇有大家风范,不由暗暗点头,既而又想,若是阮云欢是个男子,或者自己有一个如她一样的儿子,如今的阮相府,岂会容旁人在此瞧热闹?
目光向厅内众夫人一扫,淡淡道,“搅了诸位贵客的兴致,当真是抱歉的紧,这里事情已了,便请各位夫人仍回去听戏饮宴!”
众夫人眼见三位当事人都已离去,也不好再瞧热闹,均是纷纷起身告辞,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去。
不过片刻功夫,厅内已只余下阮家一家四口与一干奴仆。阮一鸣向秦氏一望,才又转向阮云乐,将脸一沉,说道,“云乐,那盏灯虽说是殿下所赠,实则也是皇上御赐,你怎么能轻易要了去?”
阮云乐撇嘴道,“她又不稀罕,借我挂两天罢了!”
“胡闹!”阮一鸣低喝,怒道,“御赐之物岂能容你说借便借?”
秦氏也是脸色微变,喝道,“云乐,不要胡说!”
阮云乐小嘴儿一瘪,嘟囔道,“我只是想借去挂几日,谁知道会摔倒,还将手臂划伤!”一手扶着受伤的手臂,小脸儿上皆是委屈,珠泪在眼眶里滚了滚,眼看便要落下来。
纵究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阮一鸣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心里一软,向阮云欢道,“云欢,虽说你妹妹有错,你也不该将灯给她,如今只好你向殿下……”
“爹爹!”阮云欢冷笑出声,说道,“爹爹想让云欢替妹妹背这个黑祸,怕是晚了!”
阮一鸣被她一语说中心中所想,脸上现出些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秦氏却道,“怎么晚了?”
阮云欢悠悠道,“这许多夫人、小姐亲眼瞧见,这一会儿出去岂有不说的道理?爹爹在此设法替她遮掩,倒不如问一问,今日之事,云乐究竟是听了谁的挑唆才是!更何况……”微微一停,冷笑道,“琉璃灯一碎,云欢已使人去禀报了四殿下、五殿下!这一会儿,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