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眉点头,目光向碧荷一瞥,说道,“妾身知道!”
正说着,门外有丫鬟回道,“老爷,陆太医到了!”
阮一鸣忙起身,将陆太医迎了进来,说道,“眼瞧着天晚,还有劳太医跑这一趟!”依袁青眉姨娘的身份,本来无权传唤太医,但一则有阮一鸣的脸面,二则她出身本就不低,又是皇帝所赐,自非寻常的妾室可比。
陆太医点头,说道,“无防!”随着阮一鸣进了内室,见床帐低垂,便在床侧一张椅子上坐下,碧荷给露在被外的纤手垫上医枕,陆太医三指搭上听脉,隔了片刻,再换另一只,问道,“姨娘这几日可是吃不下饭,还会呕吐?”
碧荷忙点头,说道,“前几日还能吃些清淡的薄粥,今日竟是什么都吃不下了,吐了几回,均是黄水。”
陆太医又查了一次,方起身向阮一鸣道喜,说道,“相爷大喜,姨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阮一鸣一怔之后,不禁大喜过望,说道,“太医可查的实了?只是姨娘的脸色怎么会如此难看?”
陆太医道,“想来是之前数月心绪不畅,亏了身子,害喜才会严重一些,仔细调理,记得莫要动气,便无大碍!”说着出了外室,已有丫鬟磨好了墨,便挥笔开了剂安胎的方子,说道,“姨娘身子底子甚好,此药服上三剂便保无恙,只是记得好生调理!”
阮一鸣闻他说“之前数月心绪不畅”,指的自然是禁足那三个月,不觉向袁青眉望去一眼,亲自送陆太医出来,一迭连声唤管家常青包个大大的红包送上。
转身回来,阮一鸣一把将袁青眉抱入怀中,喜道,“眉儿!你怀了本相的子嗣,当真是大喜!”
袁青眉浅浅而笑,微微垂头,一张脸埋入他怀里,闷声道,“只是眉儿如今不能服侍老爷,等这孩子出世,怕老爷都将眉儿忘了!”
“不会!不会!”阮一鸣连连摇头,说道,“你怀的是本相的子嗣,本相日日都来瞧你,怎么会忘了?”
“当真?”袁青眉抬头,仰首相问。
“自然!”阮一鸣点头,一手将她耳边碎发掠起,俯首在她唇上轻点。
袁青眉眸子闪亮,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娇声央求道,“那相爷今夜便留下来陪陪妾身!”
“这……”阮一鸣语结。留下来?她刚刚怀孕,又不能做那事,留下来还不将他憋死?
袁青眉见他犹豫,忙向碧荷使个眼色,推他道,“相爷先去沐浴可好?”
碧荷脸色微红,也忙道,“相爷,奴婢已备了香汤,先服侍相爷沐浴!”说着话,一双小手已悄悄挽上阮一鸣手臂,还悄悄捏了捏。
阮一鸣心头一动,回头瞧了眼碧荷,但见她双颊陀红,娇羞无限,心中顿时敞亮,便点头道,“好,那你好生歇着,本相一顷儿过来陪你!”
袁青眉点头,含笑瞧着碧荷挽着阮一鸣出去,轻轻吁出口气,身子便软软的倚回了枕中。
很快的,隔壁屋子先是传来阵阵水声,只隔了片刻,水声大作,跟着便响起女子的呻吟……男子的低吼……
“将碧荷给了相爷?”阮云欢得信儿,意外的扬了扬眉,愣了一瞬,不觉缓缓笑起,说道,“想不到,这位袁姨娘倒是个聪明的!”
袁青眉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应该不是最近才知觉,她等到四位新姨娘入府一个月后,也就是阮一鸣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去,才回说有孕,自然将阮一鸣的注意力吸了过来,跟着再将碧荷给他,便将他身子也留住。
那碧荷生的虽不及倪纤云、席秋华等人,但十三、四的年纪,水葱一般,又没有大家小姐的矜持倨傲,必然是婉转承欢,刻意逢迎,别有一种风情。
笑了一笑,阮云欢问道,“倪纤云如何?”
“前几日倪姨娘被相爷送上了紫菱洲,不曾带一个丫鬟婆子,并不知道为什么。”白芍皱了皱眉,露出一些疑惑。
紫菱洲原是是碎玉湖上一处突起的地方,蒋发财奉命清理碎玉湖时,请命问要不要平掉。阮云欢瞧后,命他在湖底以大石堆彻,生生的堆成一个小岛。这小岛内里又再建湖,修筑出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奇景。岛中小湖广种紫菱,故名“紫菱洲”。
紫菱洲建成之时,阮一鸣瞧见,心里喜欢,便将这里先为后园里的书房,命人在紫菱州内修建院落,楼中有阁,阁上有楼,与整个岛的风格遥相呼应。修建道路之时,为了使小岛清幽不变,便只在碎玉湖北侧修有一桥相通,桥上又连设三道门户,一但关锁,便岛内岛外隔绝。
阮云欢闻言,只略略一思,便不由摇头笑了出来,喃喃道,“倪大小姐这性子,较袁青眉不知道强了多少,看来,有苦头吃了!”
白芍抿唇悄笑,撇唇道,“那倪大小姐跋扈的很,竟然较帝京城中的世家小姐还狂傲几分,上元节在宫里都敢暗算小姐,活该她吃些苦头!”
阮云欢微微一笑,也不和她解释,说道,“袁青眉有孕,夫人和几位姨娘必有所动,你和大伙儿说,这些日子没事儿不要到园子里逛去,瞧见袁姨娘,也都避的远远儿的!”
白芍“嗤”的笑出声来,点头道,“那便只当袁姨娘瘟疫罢了!”
阮云欢也笑了起来,点头道,“正是此意!”
二人正说笑,但见红莲自外头进来,笑道,“小姐,五殿下使人送了信来!”说着将手中的信送上。
阮云欢挑眉,接信拆开一瞧,是约她一见的帖子,便问道,“送信的人还在?”
红莲摇头道,“是李改亲自送来,直接唤的赵承,给了他便走了!”
这是铁定她会赴约啊!
阮云欢勾了勾唇角,点头不语。
红莲瞧了瞧她神色,向前凑了凑,说道,“小姐,夫人又回了建安侯府!”
“嗯!”阮云欢低应,皱了皱眉,问道,“甘义可有话传来?”
“没有!”红莲摇头,叹道,“小姐,那秦鹏终究是秦家的人,小姐当真信他?”
阮云欢淡淡一笑,手指无意识的抚着手里的帖子,悠悠道,“看来,还得给他上点药!”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更衣罢,红莲,你出去吩咐车马,莫让五殿下久等!”
“好!”红莲脆应,转身便向门外奔去。
刚到门口,与正踏进门来的青萍撞个满怀。青萍“嗳哟”一声,忙着将手里险些摔掉的东西抱住,笑骂,“你急火火的干什么,有银子给你捡么?”
红莲向她吐了吐舌头,说道,“若有银子可捡,红莲紧着青萍妹妹去,可如今是给小姐办差,却不和你罗嗦!”说着话,脚步轻快,已奔出院门。
青萍瞧的好笑,摇了摇头进来,见白芍正服侍阮云欢更衣,便问道,“小姐可是要出去?红莲姐姐这几日怎么了,像得了什么好处!”
白芍笑道,“这些日子她成日跟着小姐出门,自然欢喜,哪里像你,成日闷在那药房里!”
青萍不以为意,笑道,“我又不是墨兰,还和她争抢不成?”见阮云欢换了衣裳,便行去替她挑捡首饰。
阮云欢耳听着两个说笑,只是微勾了勾唇,眼底却掠过一抹寒芒。前几日,鲁大脚进京,曾吞吞吐吐流露出替鲁大虎求亲的意思,鲁大虎钟情红莲已久,但总觉自个儿配不上,不敢直说,却又不想另寻旁人。
鲁大虎为人忠厚,又极勤奋,如今领着府外的差事,事事办的妥当,手中也有了些积蓄,若是红莲能够嫁他,这一世必然受尽疼宠,只是这红莲……
阮云欢微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第209章 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收拾停当出门,因只是去见淳于昌,阮云欢并未乘坐郡主的仪仗,只是乘了一辆阮相府的四轮马车,带着白芍、红莲二人,赵承随行,一路向一品居来。
离一品居还有半条街,那一边便是奴市。如今正当盛夏,奴市并不兴旺,只有几个外乡来的奴隶贩子,牵着十几个奴隶在台上等候买主。
阮云欢隔窗而望,想着当初自己买官奴遇到邵毅丰等人的情形,不觉勾唇微笑,心里却不禁暗叹。
当初也是在这里,淳于坚的随从上前相邀,与邵毅丰、公孙宁等人相谈甚欢。而现在,公孙宁出征在外,沙场厮杀,邵毅丰又不知浪迹到何处,而自己被指婚之后,也有了诸多的不便,连淳于坚也不再多见……
马嘶声骤起,突然间人群的尖叫声响声一片,阮云欢只觉车身一震,跟着便开始剧烈颠簸摇晃。赵承夹怒的喝声骤起,兵刃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阮云欢骤然张眸,一把挑开车帘向外望去。
黑衣人!
数十名黑巾蒙面的黑衣人挥刀向这里袭来,但有百姓撞上,便挥刀砍去,非死即伤。赵承跃马护在车前,手舞长剑,已与六、七人战在一处,但,终究分身乏术,数十名黑衣人已绕过他向马车袭来。
其中一人一刀挥出,车夫一声惨呼,倒撞下车。
“小姐,我去!”白芍一声低喝,手向马车椅下一摸,一柄柳叶单刀已握在手中,一掌拍开车门,挥刀将跃上车来的黑衣人逼退,一把抓住马缰,单臂挥舞,已与黑衣人战于一处。
“小姐!”红莲吓的脸白,颤声道,“这……这是什么人……”
“什么人?”阮云欢皱眉,眸光向破碎的车门外掠过,唇角浅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淡淡道,“红莲,你借机逃脱,去一品居向五殿下求救!”
“求救?”红莲眼眸睁大,露出一抹惊讶。自幼跟着阮云欢,这“求救”二字,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
阮云欢点头,悄悄挑起马车后窗的帘子向外一张。马车之后,只有两名黑衣人紧随,却并不追上,显然只是防止她从车后逃走。
阮云欢向红莲一望,问道,“知道五殿下在哪处雅室?”
红莲紧张的握住双拳,重重点了下头。
阮云欢向她凝了一瞬,浅浅笑开,说道,“准备!”手腕微翻,二指骤的弹出,两粒小小的弹丸疾射而出,但闻两声闷响,两名黑衣人应声倒地。跟着阮云欢一掌拍出,木屑纷飞,马车后壁已打开一个大洞,另一手将红莲身子一带,疾送而出。
“有人逃了!”黑衣人中一声大呼,已有十余人转身向马车后扑来。阮云欢一声冷笑,手臂疾甩,一只银色弹丸掷出,但闻“轰”的一声巨响,烈焰冲天,白烟弥漫,正隔在红莲和黑衣人之间。红莲借势爬起,拔步便向一品居方向逃去。
就在此时,一名黑衣人抖手一只飞镖向最前的一匹马射去。白芍怒斥一声,身形疾掠而出,挥刀将飞镖打落。只是这一跃一格,人已落在车下,片刻间被黑衣人缠住。
随着车后银弹的一声炸响,马匹骤吃一惊,发声狂嘶,拖着马车穿过长街,疾冲而去。而车旁黑衣人仍与赵承、白芍缠斗,寸步不离,车后黑衣人微愣之后,瞧见车内的阮云欢,又发一声喊,自后追来。
奔离最繁华的街道,人群渐稀,马车奔驰也越来越迅速。几名黑衣人早已伤在赵承剑下,可是缠斗之下,赵承、白芍二人也渐渐落后,离马车越来越远。
眼看马车疾冲而去,不管是赵承,还是一众黑衣人,都已难以赶上。白芍精神一振,向赵承道,“截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追上小姐!”手中柳叶刀舞开,泼雪一般的刀影。
而就在此时,但闻前方一阵喊声,十几个一式打扮的黑衣人跃出,径直截上阮云欢的马车。白芍脸色一变,失声唤道,“小姐!”手起刀落,劈翻一人,夺路便向马车赶去,却被一剑横来,拦住去路。
新来的黑衣人瞬间将道路截住,两人冲前,均是挥剑向马颈刺去。血光迸现,骏马一声惨嘶,轰然倒地,跟着马车一震,斜斜向前冲出数米,也向一侧翻去。
为首黑衣人大笑,“睿敏郡主,拿命罢!”不等马车翻倒,疾冲上前,手中长剑便向车内阮云欢刺到。
阮大小姐坐在车内,仿佛已吓的傻了,大睁着双眸,竟然不知道闪避。眼见黑衣人就要得手,但闻一声怒喝,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黑衣人保持着前刺的姿势,直直的扑倒,额头撞上马车的车辕,脑袋离开脖子滚落,满腔的鲜血顿时飞溅而出。
与此同时,马车已轰然倒下,电光火石间,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骤然伸出,一把探入马车,抓住阮大小姐的手臂疾提,“哗啦”大响中,本已破碎的马车撞上路旁大树,摔的四分五裂,而阮云欢的身子,却已被人稳稳揽入怀中。
虽然及时赶到,但刚才实在是惊险,淳于昌也不禁惊出一头冷汗,揽着阮云欢一个转身,避开一名黑衣人的偷袭,滴血的长刀疾掷而出,同时喝道,“全部给我拿下!”厉喝伴着一声惨呼,方才偷袭之人顿时毙命。
“是!”随后奔来的李改大声应命,喝令声中,但见街旁巷口,几十名各式打扮的汉子一跃而出,向着黑衣人袭去。
为首黑衣人一见淳于昌,黑巾上的双眸便露出一抹惊慌,大声喝道,“退,快退!”右手长剑挡开一人攻击,左手一扬,两枚飞镖向淳于昌****而出,身子却一个倒纵,跃入一排民房,逃之夭夭。
淳于昌一臂勾揽,带着阮云欢闪开飞镖,连退十几步,避开拼杀现场,才俯首下望。细如白瓷的面颊,波光潋滟的水眸,竟然没有一丝惧意,唯有那紧抿的樱唇,仿佛带着一抹肃杀,一抹冷凝,却,没有一丝惧怕。
淳于昌扬眉,眼底露出一抹赞赏。若是旁的千金小姐,这一会儿就算不大哭出声,必也吓的呆掉,而她在险死环生之际,竟然冷静至此。娇弱的千金小姐他见的多了,如此冷静睿智的女子,却是生平仅见。
“小姐!”此一刻,赵承、白芍也已赶到,一左一右,护在二人身侧。
阮云欢侧头向二人一望,身子不着痕迹的挣开淳于昌的怀抱,点了点头,又再转头望向厮杀的人群,心底却暗吁一口气。刚才她在最紧要的关头,仍然没有自行跃出马车,实在是太过行险,若是他晚来一步,自己怕便会粉身碎骨。
只是,依她对淳于昌的了解,闻自己被劫杀,必会将尽快赶到,将刺客赶尽杀绝!非关情爱,却只因,自己是他的……五皇子妃!
前来的黑衣人,个个均是高手,激战中,五皇子暗卫竟然三人受伤,二人被杀。而淳于昌已下了严令,暗卫围攻下,黑衣人左冲右突,也是无法逃脱,要想生擒,却也并不容易。
望着伤亡的手下,淳于昌眼眸深沉,暗暗咬牙,冷声道,“若不能生擒,便给我击杀!”
李改执剑守在淳于昌身侧,躬身领命,大声喝道,“殿下有命,不能生擒,便全部击杀!”
要生擒黑衣人,众暗卫本来缚手缚脚,非常被动,此时闻命,顿时精神一振,原来收敛的招势暴涨,喊杀声中,很快有几名黑衣人重伤倒地。暗卫疾跃上前,横剑欲擒,却见受伤的黑衣人均是身子一挺,倒地而亡,唇角溢出暗红的血迹。
服毒?
这些人,竟然都是死士!
淳于昌皱眉,侧头向阮云欢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在帝京城中,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截杀御封的睿敏郡主,当真是狗胆包天!而更令五殿下愤怒的是,这睿敏郡主,还是他未过门的五皇子妃,截杀她,又将他置于何地?
望着服毒而亡的死士,脑中迅速闪过一年前,帝京城外被人袭营的场景,阮云欢冷笑道,“还能有谁?”眼前尸横就地,却连眼皮都不曾眨一眨,眸底瞬间掠过一抹凌利。
场中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唯有最后两人还在负隅顽抗,只是眼见同伴尽诛,二人剑法也是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