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阮一鸣淡应一声,一双眸子只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竟然就由她施下礼去。
秦氏被他瞧的发毛,脸上便现出些慌张来,落在阮一鸣眼里,自然变成了做贼心虚。
那里阮云欢待秦氏、马氏见了礼,又领着三个妹妹上前见礼,说道:“爹爹今日回来晚了些,这刚过年,朝中便已开始忙碌?”
阮一鸣点头,说道:“再过三日便是万寿节,礼部有许多的事要回!”
阮云欢点头,叹道:“过了万寿节,外任入京的官员便要离京,五哥也要走了!”语气极是蓼落。
一旁阮云乐听她提及公孙宁,便撇了撇小嘴儿,说道:“要走的又不止是公孙宁!”
老夫人低喝,“云乐,公孙五公子如今是陈留节度使,你岂可直呼其名?”
阮一鸣也道:“云乐,你日后是齐王妃,这等礼仪,不得不顾!”
阮云欢却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想来哪个府上,都有些亲故要离京!”话声微停,向秦氏一望,说道:“闻说渭南的小郡侯,有许多年不曾入京,这也便要回去了?”
阮一鸣和秦氏听她提到刘思江,都是心头一跳,秦氏勉强点头,说道:“嗯,他来京有些日子,过了万寿节,也该回去了!”
阮云欢点头,掰着手指算了一瞬,说道:“嗯,小郡侯是中秋之前来京,过了万寿节,恰好六个月,可比五哥要久一些!”
阮一鸣听到“中秋之前”四字,不由心中又是咯登一声,袖中双手不禁紧握成拳。
从去年年初,他恼恨秦氏暗下毒手,害死樊香儿腹中胎儿,便再不曾和她亲热。直到中秋那日,秦氏主动相邀,又在就寝时不断相诱,随后便有了身孕……
难道……难道……她不仅与刘思江有私,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刘思江的野种?若不然,自己与她十几年夫妻,恩爱不断,为何有了云乐之后,再不曾怀过身孕,而中秋那夜只是草草一次便有了?
阮相爷的目光落在秦氏的肚子上,越思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是真,不由脸色渐变,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样子落在老夫人眼里,不禁吓了一跳,唤道:“相爷,你这是怎么了?”
阮一鸣霍然而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无防,只是昨夜不曾好生歇息,今日又起了早了些,累了罢!”
老夫人忙道:“累了便去歇着,不必陪我!”
☆、第305章 似乎这一次睿敏无法拒绝
而阮一鸣的话落在秦氏耳中,便想他昨夜不知又和哪一个姨娘搅闹了一夜,而自己大氅外衣又丢在别院里,坐在马车中在城外游荡一夜,五更方才进城。担惊受怕不说,又冷又累,苦不堪言。
阮一鸣点头应了一声,说道:“如此儿子便先告辞!”起身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转头见秦氏脸有异色,便道:“夫人,闻说昨夜建安侯府有事,可是为小郡侯即将离京?他难得进一回帝京,改日相府设宴,也尽点心意罢!”
秦氏忙点头道:“正是,昨夜表哥也说,要与相爷饮两杯呢!”
阮一鸣见她顺水推舟,心底一声冷笑,又向老夫人辞了一礼,自回书房歇息。
秦氏一夜未睡,此时早已困累不堪,也跟着起身向老夫人告辞。马氏忙道:“我们也该回去,云欣、云舒还要学针线呢!”说着带着两个女儿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点头,挥手道:“都去罢,不必均陪着我!”
阮云乐见云欣、云舒离去,单剩一个阮云欢,也不耐烦再呆,趁势起身行礼,一同退了出去。
老夫人听着脚步声走远,向阮云欢瞧了一眼,说道:“昨夜,似乎许多人不曾睡好!”
阮云欢“嗤”的一笑,说道:“横竖是各自有事忙碌,祖母不必操心许多,顾着自个儿身子才好!”心里暗暗乍舌,老夫人深居相府,竟然还是瞒不过她。
老夫人深知昨夜有异,见阮云欢不说,也不多问,只是道:“我瞧你爹爹脸色也是不好,回头多炖些汤,给他补补!”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爹爹身为丞相,朝中想来多事,母亲有着身子,脸色便差了些,祖母不必担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我担什么心,只是……只是如今邢姨娘……”想到相府子嗣,不禁又是一叹。
阮云欢低声道:“祖母所虑云欢知道,如今他们想尽法子挟制四叔,不过也是想祖母在爹爹面前替秦家说话,谋算更多东西罢了,如今此事不急在一刻,我们慢慢应对!”
老夫人见她记挂着阮一鹤,心中略为宽慰,轻轻点头。
阮云欢见日头高起,正要向老夫人告辞,但闻门外小丫鬟唤道:“老爷……”来不及回话,阮一鸣已一挑帘子跨了进来。
老夫人见他脸色暗沉,不禁诧异,扬眉道:“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何事?”
阮一鸣向阮云欢一瞧,说道:“方才平阳王府来报丧,平阳王……薨了!”
“什么?”阮云欢大吃一惊,霍然站起,颤声问道:“几时的事儿?”
“今儿一早!”阮一鸣低应,将手中白帖递到她手里。
阮云欢接过,匆匆瞧了一回,心中暗暗着急,转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王爷薨逝,平阳王府定然乱成一团,云欢想去瞧瞧!”
阮云欢和陆轻漾交好,众人皆知,老夫人点头道:“该当的,换件素净衣裳再去!”阮云欢点头,又向阮一鸣行礼辞别。
阮一鸣想了一瞬,也道:“你去便去罢,若是有事,命人回府来禀一声!”自然是知道淳于弘仁的劣迹。
阮云欢点头,顾不上多言,转身急步出门,命白芍前去传令备车,自己快步返回锦阑轩,换过一身素净衣裳,带着青萍出府,向平阳王府而来。
平阳王府门前,早已是白幡蔽日,冥纸遍地,哭声震天。阮云欢在门口接过仆从递上的白巾扎上,便径入灵堂。
灵堂内,九寸厚的柳泉木制成的黑漆棺木静静摆在大厅中央,两侧层层灵幔低垂,令灵堂上更显的阴沉。
有丫鬟见阮云欢进来,上前躬身见礼,将她引至灵前薄团之前。阮云欢跪倒,心中默默祝祷,磕了三个头,接过丫鬟递上的灵香,起身插入香炉。
灵案两侧,一边是陆轻漾与淳于弘杰,另一边是平阳王府的两名郡主,均是一身重孝,默默磕头还礼,待她敬了香,陆轻漾哑声道:“郡主有心,请偏厅坐罢!”
阮云欢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世子妃节哀!”
陆轻漾点头,眼泪却不觉又滑了下来,抬手用帕子拭了拭,亲自引着阮云欢向偏厅来。
阮云欢心里暗叹,问道:“怎么不见王妃?”
陆轻漾道:“今儿已哭晕两次,众人扶去后堂歇着!”
阮云欢点了点头,瞧着她道:“你也要顾着身子!”
陆轻漾点头不语。
阮云欢又道:“若是有为难的事儿,千万要和我们说!”
陆轻漾勉强扯了扯唇角,点头道:“我知道!”
二人刚说几句话,但闻门外小厮禀道:“世子妃,端王爷到!”
陆轻漾匆忙起身,向阮云欢道:“你且坐坐,要什么尽管吩咐丫头小厮!”见阮云欢点头,便匆匆忙忙迎了出去。
阮云欢听到“端王”二字,不觉扬了扬眉,心中暗道:“我正有事寻你,今日倒是撞上!”见有小厮前来上茶点,便将他唤住,说道:“你到堂上,看端王爷见过礼,便请他到后园里走走!”
小厮认得她是御封的睿敏郡主,未来的五皇子妃,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便向堂上而去。
阮云欢轻轻抿了口茶,便也起身出门,慢慢向后园里行去。入园等候片刻,果然见端王淳于顺身穿一袭青灰色袍子,正缓缓而来。
阮云欢上前,含笑见礼,说道:“端王殿下,许久不见!”
淳于顺笑道:“我说是谁呢,这大冷天儿的,非要本王园子里走走!”说着抬手,示意免礼。
阮云欢含笑道:“睿敏莽撞相邀,实是有事相询!”
淳于顺挑了挑眉,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如今睿敏郡主若是无事,竟然不与本王来往!”
阮云欢忍不住一笑,说道:“睿敏如今待嫁之身,自然要避些嫌隙!”
淳于顺听她说“待嫁之身”不觉深深向她凝视,却见她神色平和,似乎谈论天气一般平和,竟然瞧不出她的真实情绪,不禁一叹,说道:“不想你果真愿意嫁给老五!”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御旨赐婚,又岂容睿敏愿不愿意?”
淳于顺哂然,摇头道:“这话听着好笑,睿敏郡主岂是听天由命之人?”
阮云欢微微一笑,却不接口。
淳于顺与她默行片刻,见近处无人,说道:“你既要避嫌,又将本王约出,想来是有要紧的事儿,说罢!”
阮云欢停住脚步,回身与他对视,缓缓道:“睿敏闻说,吏部已有文书,要命我四叔阮一鹤为平邯府知府?”
淳于顺挑眉,笑道:“睿敏郡主果然消息灵通!”这一来,便是默认。
阮云欢定定向他注视,一字字道:“我四叔在江州为官一任,不说有何出色业绩,但是江州大旱,他自筹银两购买粮食赈灾,将一场大祸消于无形,也算有功于社稷,如今任满,不曾升迁也倒罢了,为何将他调到更加荒芜的平邯府?”
淳于顺含笑,问道:“郡主这是在质问本王?”
阮云欢行礼,淡道:“睿敏不敢,只是心中疑惑,向王爷求得一解罢了!”
淳于顺听她将“端王殿下”变成了“王爷”,顿显生疏,不由一笑,说道:“这可不是本王的主意!”
“秦家?”阮云欢扬眉。
“嗯!”淳于顺点头,说道:“虽说不是秦家人寻上本王,但暗地里那些伎俩,却瞒不过本王!”
阮云欢挑眉道:“王爷既然知道,又为何应下?”
淳于顺不语,向她深深注视。
阮云欢扬眉,仰首向他迎视,没有一丝闪避。
淳于顺瞧了片刻,突然笑起,说道:“为你!”
“为我?”阮云欢微诧,挑眉道:“此话何解?”
淳于顺笑起,眸底却透出一丝冷意,说道:“若是秦家直接寻我说话,或者我不会疑他们有二心。但是他们竟转变抹角的要办此事,可见此举是不欲被我知晓,那我何不顺手推舟,瞧瞧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阮云欢脸色一冷,一双水眸顿时变的黯沉,淡道:“所以,王爷不惜将我四叔置于险地?”
淳于顺微微一笑,说道:“方才本王已说,会应下此时,是因为有你!有你睿敏郡主在,阮一鹤应该是有惊!无险!”
阮云欢瞬间恍然,点头道:“王爷是要借我之手,对付秦胜成?”
淳于顺点头,冷笑道:“这许多年,本王扶值秦家良多,如今他们有了旁的选择,便要弃本王于不顾,本王岂能轻饶?”见阮云欢垂目思索,便轻声道:“平邯府虽小,却是西北重镇,秦胜成手上,有二十万兵权,若是能将他置于死地,秦家便如榻下半边天来!”
阮云欢点头,却道:“秦胜成骁勇善战,有勇有谋,而且为人手段毒辣,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主儿!”
淳于顺点头,唇角一挑,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所以,才要请睿敏郡主出手!”
阮云欢挑眉,问道:“殿下如何知道,睿敏定会答应?”
淳于顺笑道:“阮一鹤是睿敏郡主嫡亲的四叔,你绝不会看着他送死,此其一!其二,不管你是要助老五,还是助我,更或是为了你自个儿,秦家非除不可!仅此两点,睿敏郡主绝不会放过这绝佳的良机!”
阮云欢定定瞧了他片刻,突然苦笑道:“似乎这一次,睿敏无法拒绝!”
淳于顺笑起,伸手道:“那便与本王合作一次,两相得利,何乐不为?”
阮云欢想了一瞬,也跟着笑起,纤掌伸出,在他掌上轻轻一击。联盟结成,二人相对大笑。
笑声刚起,便闻不远处有人唤道:“二哥?”
淳于顺扬眉,收住笑声,应道:“老六!”
脚步声响起,淳于坚自另一侧转了过来,说道:“进府时闻说二哥早来,却不见了踪影,怎么大冷天的入园子里来了?”他说话极快,说完才见阮云欢在侧,不禁眸子一亮,笑道:“难怪呢,原来云欢在此!”
☆、第306章 平阳王妃殁了
淳于顺指着他道,“睿敏郡主转眼便要及笄,又是你未来的五皇嫂,怎么还是唤她的闺名,被五弟听到,怕不掀了你的皮!”
淳于坚撇了撇唇,说道,“我认识云欢之时便这么叫,他哪里管得着?”话虽如此,却也规规矩矩与阮云欢见礼,说道,“四哥、五哥也来了,正在偏厅里坐呢!”
阮云欢听到“四哥”二字,瞬间想到他偷入相府,那激烈一吻,不由心头一跳,脸颊便掠过一抹红潮,轻声道,“这等场面,有所不便,我便不去见礼,烦二位殿下带句话罢!”
淳于坚却道她是听到淳于昌来害羞,冷哼一声,说道,“四哥回京,你还不曾见过罢?”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闻说齐王殿下忙的很,等闲连朝中大臣都不得见,睿敏自然不曾见过!”说完也不理他,转向淳于顺一礼,说道,“睿敏去瞧瞧王妃,二位殿下请便!”
淳于顺点头,说道,“郡主请便!”
阮云欢俯首,说道,“多谢端王殿下!”又向淳于坚略一点头,转身便走。
“喂!”淳于坚扬声喊了一声,却见她头也不回的去了,不由爽然若失,轻声道,“四哥不是以前的四哥,云欢也不是以前的云欢,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淳于顺在他后脑推了一把,笑道,“是因为旁人都长大了,偏你还是小毛孩子一个!”摇了摇头,沿来路向前院而去。
“谁是小毛孩子?”淳于坚不满大嚷,随后跟来,说道,“二哥,你莫小瞧我,你可不知道,营里那些兄弟,有多服我!”
“是吗?”淳于顺侧头向他望去,但见他耳朵已到自己肩头,短短半年,又窜高一截,不禁心中暗叹,连这个长不大的小猴子,也长大了,日后……众兄弟不知又会如何?
阮云欢跨入后堂,但闻静悄悄的并无人声,不由暗暗诧异。正房门口,两个守着的小丫鬟见了她来,忙站起身来,行礼道,“睿敏郡主来了!”说着替她打起帘子。
阮云欢一边进门,一边低声道,“王妃如何?”
左首小丫鬟回道,“刚刚醒过来,郡主帮忙劝劝罢!”
阮云欢点头,迈步行了进去。
外室中,几位夫人正坐着说话,闻说她来,早已起身相迎,阮云欢顾不上寒喧,只是略施了一礼,便向里间去。
平阳王妃正在榻上躺着,闻说阮云欢到了,忙撑身坐起。阮云欢进门瞧见,忙快行了几步,按她仍躺了回去,说道,“闻说王妃身子不好,还顾着虚礼做什么?”
平阳王妃一听,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下来,握着她的手,低声泣道,“难为你念着我!”
阮云欢但见她面容憔悴,双目红肿,不由心生怜意,侧身坐在榻边,低声道,“王爷病这一年,始终不见起色,强留着他,也是受罪,如今去了,也算是解脱,王妃不要过份伤心,反伤了自个儿身子!”
平阳王妃轻轻摇头,垂泪道,“自从王爷病后,我早已料到今日,只是……只是……”想到自己日后再无依靠,不禁悲从中来,以帕子掩了嘴,哭道,“若是小世子尚在,我还有些指望,如今……如今也不过等死罢了!”
前年故去的小世子,虽是平阳王第二任王妃潘氏所生,但却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