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第二只玉杯袭到,吕辰身形微仰,口中玉杯射出,却在空中一转,将袭来的玉杯套住,微微一沉又再转回,他张嘴将两杯同时咬住,又是一仰而尽。
他连饮两杯,手中羊毫却片刻不停,一副率意帖已书至尽头。而此时眼见第三只玉杯袭到,吕辰身子前倾,整个身形呈苍鹰展翅之姿,踢起的脚尖一抬,将酒杯接住,手中笔已书下最后一笔,跟着足尖一踢,玉杯飞起,身子一个回旋接在手中,仰首从容饮尽,向淳于信举杯,含笑道,“多谢齐王殿下!”
酒到杯干,笔落书成。
这一番,不但显示出他惊人的武功,也展现出他非同寻常的才华。场上一寂之后,顿时爆发出一片惊雷一般的掌声。众小姐们更是芳心摇动,不能自已。有武将高声道,“吕公子惊人武艺,在下佩服!”说着大声唤酒,连尽数碗,惹的众人也一同欢呼共饮。
营地外,欢呼声响成一片,在御营内,皇帝与众嫔妃在陈贤妃帐中饮了回酒,瞧了会儿歌舞,终究有些拘束,玩闹不起,皇帝也觉无趣,吩咐散去。
陈贤妃见众嫔妃离去,便道,“皇上也早些歇了罢,明日还有一日的路程!”
皇帝点头,听着遥遥传来的欢笑声,摇头叹道,“当真是上了些年纪,不比年轻人了!”
陈贤妃抿唇笑道,“皇上正当盛年呢,只是九五之尊,岂能和那些少年公子混闹?”说着话,亲自替他宽袍解带。
刚刚脱下外袍,便闻门外小太监回道,“皇上,御帐那边有人来回,说柳妃娘娘身子不好,要请太医!”
皇帝一惊,说道,“她怀有身孕,昨儿又受了惊吓,莫不是动了胎气!”说着话,已拽过外袍披上,说道,“朕去瞧瞧罢!”也不等她应,大步出帐而去。
陈贤妃只道今日能将皇帝留下,哪知道柳凡一句话就唤了回去,不禁恨的咬牙,却也无法可施。
那里皇帝回入御营,见陆太医已在给柳凡请脉,便问道,“陆太医,柳妃如何?”
陆太医微微摇头,起身道,“回皇上,胎儿无恙,只是如今柳妃娘娘身上有伤,因怀着龙胎,也不敢胡乱用药,故而有些发热!”
皇帝松了口气,问道,“那如何是好?”
陆太医道,“命人多多用温水擦拭身子便好!”
皇帝点头,挥手命他退去,才在榻旁坐下,见柳凡要起身行礼,忙一手按住,说道,“你身子不好,还起来做什么?”
柳凡神情微窘,说道,“臣妾只怕是龙胎有恙,方命人去禀报皇上,原来是虚惊一场。”
皇帝微微一笑,说道,“不碍得!”
柳凡忙道,“皇上,臣妾身子有恙,还请皇上别的妹妹帐中走走,莫要过了病气才好!”
皇帝见她一不争宠二不强留,不禁挑眉,含笑道,“凡儿一向知情达意,若宫中嫔妃均如你一般,便少了许多是非!”想着留在这里,柳凡还要打起精神服侍,自己也不能安睡,便嘱咐她安歇,自个儿又慢慢踱出帐来,顺脚便向秦翊营中而去。
走出十几步却又停住,想到昨夜的事,皇帝不禁龙眉紧皱。如果昨晚那场大火,真是秦翊指使邹雪贞所为,这女子也未免太过毒辣。
只是……
陈贤妃、凤良妃二人上了年岁,又各自顾着身份,已无多少情致,而此次伴驾前来,不过是贤、良二妃,加上柳凡、秦翊、魏贵人等十名嫔妃,不去秦翊帐中,那就是……往日在宫里,经常伴驾的便是柳凡、秦翊、魏贵人三人。皇帝立在帐外想了一瞬,也不唤人传禀,便转身向魏贵人处行去。
刚刚越过两处营帐,突闻不远处传来一阵曼妙的歌声,竟然是从未听过的空灵婉转。皇帝心中微动,便循声行去,但见月光下,一名少女身穿素金滚白狐毛锦衣,正在雪地上边歌边舞,月光洒下,将她整个身子衬托的如仙似妖。
皇帝心头大动,不禁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侍婢?”伴驾嫔妃皆是侍过寝的,而眼前少女却从未见过。
少女受惊,歌声顿停,回头见到是他,娇美的面容现出一抹惊慌,匆匆福身一礼,转头便走。
皇帝挑眉,紧赶上一步,一把将她抓回,笑道,“既然被朕瞧见,你还跑得了么?”打横将她抱起,就近踢起一处帐帘,大步而入……
御营之外。
吕辰谢过众人赞誉回座,邵毅丰与熊燕瑶陪饮三杯。鼓声再起,汗巾从邵毅丰、程秋茗、阮云欢、淳于信手中传出,一个个传了出去,却停在阮云乐的手上。
阮云乐擅舞,当即丝竹之声响起,阮云乐随乐起舞。她非但容貌绝丽,身姿更是玲珑有致,这一舞虽不似邹雪贞的掌中舞令人震撼,却也令众人瞧的心旌摇动。
淳于昌微微眯眸,眼瞧着她身姿款摆,想到她夜间私下里的情状,不由便有几分心猿意马。身旁有人斟上酒来,不禁连尽数杯。
阮云乐舞罢回席,鼓声再起,汗巾传出,淳于昌忍不住伸手,悄悄勾上阮云乐纤腰,轻轻揉捏。阮云乐大羞,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推拒,只是身子向他轻移,掩去旁人的目光。
鼓声停时,汗巾传至秦鹏手中。秦鹏起身笑道,“在下一不会抚琴,二不会歌舞,更没有吕公子那样的本事,唯一可看的,便是控马之术,只是如今夜深,御马监中可还能调得出马?”
端王淳于顺眸光一闪,点头道,“方才安公公传父皇旨意,不是说要什么东西尽管取用?这便要问过安公公!”
安得利闻言,忙将眼上罩着的帕子取下,笑道,“这有何难,待奴才带人去牵来便是!”说着几身,与秦鹏低语几句,唤过几名小太监,向御马监去。
场中气氛暂时冷下,便有武将吆三喝四的赌起酒来。公孙乾坐在阮云筝身侧,一手举杯,抬眸向阮云欢一望。
阮云欢与他眸光相触,只是微微点头。
这一会儿,场中几位小姐已渐渐不胜酒力,淳于信转向端王淳于顺道,“二哥,今日已经夜深,小姐们已不胜酒力,不如先请众小姐回去歇罢!”
淳于顺向场上一望,见果然有不少小姐已喝的东倒西歪,便点头道,“明日一早还要回鸾,小姐们先行歇息,我们再闹一会儿,也该散了!”
那里众小姐的丫鬟们闻言,均纷纷应命,扶着自家的主子起身告辞。阮云欢回头,向程秋茗道,“姐姐,夜已深,姐姐也先回营歇息罢,妹妹再陪殿下坐坐!”
程秋茗向她深望一眼,微微点头,说道,“那姐姐便先行失陪!”说着起身行礼。哪知坐的久了,双腿一麻,突然起身竟未站稳,身子一晃,向后便倒。
邵毅丰忙伸手扶住,含笑道,“程大小姐当心,不如邵某送小姐一程?”
急切间,他手掌所扶,正是程秋茗断臂。程秋茗心头一紧,身子不自觉一缩,将他手掌挣脱,低声说道,“不劳邵公子!”
邵毅丰倒不以为意,含笑道,“饮这许多酒,邵某也正好散散!”转过身,伴她向御史府的营帐来。
那里秦璐见女子离去十之七八,微一犹豫,便闻宁王淳于康道,“五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不是寻常柔弱千金可比!”
秦璐微微抿唇,向另一侧的六皇子淳于坚一望,便又安然坐下。
阮云欢凑首在淳于信耳畔,轻声道,“王爷,你的好戏呢?”
淳于信侧头向她一望,微挑了挑唇,淡笑不语。
卖什么关子?
阮云欢挑眉,正想再问,却闻马蹄声响,安得利与小太监已牵了十余骑马而回。
秦鹏竟然要一人驭十余骑马?
场上众人顿时一片纷议。秦鹏含笑起身,上前向安得利谢过一礼,说道,“有劳公公!”一礼未起,身形骤展,凌空一跃,已稳稳落在马鞍之上。
☆、第385章 此时怕和安得利一个下场
“好!”场中有识货的武将高喝出声,叫道,“秦参将好俊的功夫!”
秦鹏一笑,身形在马背上飞展,俯身疾捞,已将十余条马缰尽数握在手里,跟着手腕一抖,十余骑骏马齐声欢嘶,马蹄腾起,迅速一个转身,向远处奔去。十余骑骏马整齐划一,竟如早就驯练好的一般。
“好!”场中所余大多男子,又是武将居多,见到这等控马之术,顿时彩声雷动。
宁王大声赞道,“不错!秦家一门虎将,秦二公子果然技艺非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指着剩下最后一坛御酒,笑道,“安公公,将这最后一坛酒给大伙儿斟上!待秦二公子回来,我们也该散了!”
安得利笑着应命,亲自拍开泥封,捧着酒坛从端王淳于顺开始,自左向右挨个儿斟了过来。
阮云欢微微抬眸,见他斟到秦璐面前时,左手翘起的兰花指微不可查的一颤,不由眉心一跳,又再垂下眸去。
片刻间斟到齐王面前,淳于信抬头向他一望,淡道,“公公辛苦,不防共饮一杯!”说着将身边另一只酒杯取过,亲自给他斟上。
安得利忙躬身谢过,说道,“奴才谢齐王殿下!”
一坛酒,也只斟过二十几人便已倾尽,安得利只好向余下众人抱歉道,“御酒只剩这一坛,各位将军包涵!”
便有人笑道,“无防,若是安公公过不去,待到回京,替我等偷几大车出来!”说的众人轰然笑起。
安得利忙打拱作揖,说道,“待到回京,奴才做东,请各位将军尽兴,宫里的酒却不敢偷的!”
却有人道,“如今有诸位王爷在才如此说,回头咱们背后说去。”
这一来笑声更大,有人啐他道,“我瞧你是喝多了,在这里耍酒疯!”
前一人笑道,“我便不信你不想!”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笑闹成一团。
宁王淳于康笑道,“安公公虽不敢偷酒,本王向父皇讨几坛却是不难!”
众将一听,齐齐轰然叫好。
端王淳于顺见秦鹏绕场而驰,其间马匹变换阵势,竟然没有半丝错漏,不由赞道,“秦二公子当真是将门虎子,若是沙场征战,怕可以一挡百!”
宁王点头,说道,“不错!我大邺朝有建安侯府一门,当真是我朝之幸!”说话间,目光却望向秦璐。
一直默然的齐王淳于信点头,说道,“不如我等齐敬秦二公子一杯!”说着话,一手取杯站起。
众人一听,顿时轰然喝好,齐齐起身,遥遥向秦鹏喊道,“我等齐敬秦二公子一杯!”说着纷纷举杯,仰首饮尽。
宁王淳于康向身侧秦璐一望,说道,“秦五小姐有如此兄长,当真可喜可贺!”说着向她举杯。秦璐转头向淳于坚望去,却见他只是一脸兴奋,瞧着秦鹏骑马,不由心中暗恼。又不能拒绝宁王的祝酒,便展颜向他一笑,举杯饮尽。
淳于康见状暗喜,说道,“秦五小姐不愧出生将门,痛快!”说着仰首,也是一口饮尽。
而在另一侧,齐王举杯欲饮,突然“咦”的一声,说道,“这场外一团漆黑,秦二公子驰那么远做什么?”
众人闻言,都是向秦鹏望去,却见他竟策马奔远,便有人笑道,“莫不是驰起了性子,径直散酒去了?”
众人听的笑起,倒也不甚在意。
端王淳于顺含笑摇头,说道,“想来是想着明日回返帝京,再不能如此痛快!”说着以杯就唇,正要将酒饮下,却闻一人大喊,“啊哟,不好!酒中有毒!”跟着“砰砰”两声,已有二人一软摔倒。
端王淳于顺大惊,抖手将酒杯抛下,喝道,“怎么回事?”
宁王却是一怔,皱眉道,“好好的御酒,怎么会有毒?”话声刚落,但觉脑中一阵昏眩,扶着案几,慢慢坐倒。
人群中有人大喝,“安得利,你敢谋害当朝皇子!”
安得利大惊,连退两步,失声道,“我……我没有,奴才没有!”
人群中一条人影跃出,喝道,“安得利,这坛酒是你开封,又只经你一人之手,不是你还有何人?”正是兵部尚书李季平之子,李亦飞。
安得利连连后退,尖声叫道,“没有!我没有!”转身欲逃,迎面撞上一人拦路,冷声道,“公公哪里逃!”却是李亦飞的同胞哥哥,李亦文。
安得利大惊失色,骤然转头,尖声叫道,“宁王殿下,奴才没有,奴才只是奉命给秦……”话说半句,但闻利器破空之声骤起,一道寒光向安得利咽喉射到。
安得利大惊,身子突然凌空倒翻,堪堪避过飞刀致命一击,尖声道,“方将军,你……你……”后句还不曾出口,但见一条健硕身影已疾掠而至,手中寒光一闪,疾劈而来,却是信武将军方俊达之子,方立业!
这一下来势极快,安得利不及闪避,一声厉叫,当胸已中一刀,脚下一个踉跄,连退几步,大声道,“你们……你们杀人灭口……”话刚出口,方立业第二刀也已挥至。
安得利大惊之下,再顾不上质问,仰身倒地,一个打滚躲了开去。
方立业第三刀正要挥下,却闻人群发出一声惊呼,“怎么回事!”紧接着,马蹄声如疾雨一般响起,片刻已在近处,秦鹏的声音大声疾唤,“快!快闪开,马惊了!马惊了!”人喊马嘶之中,人群顿时大乱,纷纷向后闪躲。
方立业眼见马群向这里直撞过来,也是大惊失色,顾不上再诛杀安得利,和身一滚,疾疾避开。还不曾站起,便闻安得利长声惨呼,马蹄声疾,十余骑马排成一列,已冲了过去。
众人被惊的目瞪口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但见十余骑马又横冲直撞,又狂奔一回,终于慢慢停下。秦鹏跃身下马,早已满身血污,脸色惨白,拭一把额头冷汗,说道,“这马惊的怪异!”
那边方立业惊魂甫定,走近安得利瞧时,但见他肠穿肚烂,早已一命呜呼,不由胃中翻滚,一夜的酒食顿时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端王淳于顺脸色铁青,大声道,“将方立业、秦鹏拿下!这些马匹另行圈起,命御马监细查!”
方立业脸色大变,叫道,“端王殿下,为何擒拿微臣?”
秦鹏也是一愕,说道,“端王殿下,这是何故?”
淳于顺冷笑,说道,“这些马惊的蹊跷,若不是我等闪的快,此时怕和安得利一个下场。”
秦鹏摇头,倒身跪倒,说道,“启禀端王殿下,这些马确实惊的蹊跷,却实实与末将无干,请端王殿下明查!”
那里阮云欢向他一望,说道,“端王殿下,方才睿敏闻那安得利临死时说,他只是奉命给秦……秦什么,却不曾说出,莫不是给秦参将的马做了手脚?”
被她提醒,李亦文、李亦飞齐齐上前,各自牵了匹马过来,细细一查,嚷道,“马脖子上有枚细针!”
“这一匹也有!”
被二人一嚷,便又有几人奔出,将另几匹马一查,果然马脖子上都有一枚细针。
淳于顺点头道,“将针启出,交给太医检视!”说罢转头,望向秦鹏,说道,“虽说如此,但如今尚未查清,还要委屈秦参将!”
秦鹏俯身施礼,说道,“末将听凭端王殿下决断!查知真相!”说着竟不反抗,束手就擒。
满帝京的名门世家均知,齐王妃阮云欢初回帝京便受秦家陷害,两年来也是争斗不断。如今她提出质疑,倒无人想到她是替秦鹏开脱,又见寻出细针,竟无一人起疑。
淳于顺点头,又再转向方立业,冷声道,“方立业,安得利方才大叫‘杀人灭口’四字,在场众人有耳共闻,也不能不查!”
方立业脸色微变,向宁王一望,突然大声道,“回端王殿下,我等追查太子余党,发觉此人竟然外通昔久国七皇子申屠杰,本欲拿到证据再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