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絮藏金玉 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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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酥油饼-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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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灵璧面无表情道:“准了。”
  冯古道:“……”
  




患难有理(四)

  正说着,中年妇人便领着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那中年汉子与中年妇人差不多的年纪,全身上下却透露着一丝与身上衣衫格格不入的文人气息。
  “这位是雪衣侯,这位是侯府的冯爷。”中年妇人介绍着,眼中带着一目了然的兴奋。
  中年汉子却并不激动,只是不慌不忙地行礼。
  冯古道跟着回礼。他转头见薛灵璧没什么反应,连忙低声地提醒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人嘴……”
  不等他说完第二遍,薛灵璧已经眯起眼睛道:“梁有志?”
  梁有志愣住,须臾才吃惊道:“侯爷记得我?”
  “恭城县的县令,顾相门生,因盗窃罪被罢免。”薛灵璧望着他的眸光意味深长,“本侯蒙圣上厚恩,曾代掌大理寺数月,见过卷宗。”
  他这边说得轻描淡写,梁夫人那边却怒得双颊通红,“顾老贼血口喷人!我和外子几曾拿过相府一分一毫。当年我们还曾……”
  “够了!”梁有志陡然喝止,“侯爷面前也是你可以随意放肆的?”
  梁夫人被吼得十分委屈,乌黑的眼珠怔怔地瞪了他一会儿,才跺脚进屋。
  梁有志抱拳道:“内子这几年跟着我呆在这穷乡僻壤,早成了不折不扣的山村野妇,还请侯爷包涵则个。”
  薛灵璧淡然道:“本侯倒是很好奇尊夫人未尽之语。”
  梁有志叹气道:“不过是些牢骚之辞。顾相乃是我的恩师,当年若非他,我也做不成官,当不成县令。如今是我自己有错在先,又有何怨言可说?”
  薛灵璧见他避而不谈,也不再追问,跟着他一同回屋。
  冯古道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后,悄悄地绕到屋后。
  梁夫人正蹲在一堆干木前奋力劈柴。
  冯古道见她臂力浑厚,几乎是一斧就将木柴一分为二,显然是练家子,不由吃惊道:“梁夫人通晓武艺?”
  梁夫人头也不抬地答道:“略懂。”
  冯古道见她不消片刻便砍了不少柴,知道她的武功绝非略懂,“不知梁夫人出身何门何派?”
  梁夫人的手终于顿了顿,“青城。”
  冯古道讶道:“原来是青城高徒。失敬失敬。不过青城乃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大派,门中弟子数百,个个都是当代高手。夫人既然害怕相府迫害,为何不躲入青城避难?”
  梁夫人幽幽道:“青城再大,也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如何能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顾老贼比?外子怕我们一旦躲入青城,顾老贼会迁怒青城,若青城到时候有什么危难,我岂非成了罪人?倒不如孑然一身,隐居在此,无牵无挂。”
  冯古道皱眉道:“只是区区盗窃罪……我的意思是说,不过一场误会,相爷为何会如此不依不饶?”
  “他们贼喊捉贼,自然心虚。”说到这里,她的怒火便抑制不住,“我素知外子为人,是绝不会计较这些身外物的。可笑那顾老贼口口声声有志胸怀大志,是当朝能吏,前途不可限量。一转头,就指着他说他利欲熏心,目光短浅……”她的胸腔猛然被一口气顶住,半天说不下去。
  冯古道沉吟道:“此事听起来,倒是颇为蹊跷。”
  “哼。是那顾老贼见外子立了大功,心怀妒忌。”梁夫人突然踢起一根木块,提起斧头便对半劈开!
  “立了大功?”冯古道试探道,“什么功劳这样大?竟然引起顾相的妒意?”
  梁夫人道:“恭城县闹旱灾,外子私开粮仓救了远远近近的千万黎民,这样的功劳难道不大?”
  “私开粮仓?”冯古道蹙眉。
  “当时广西总督史耀光怕担干系,迟迟不肯开仓赈灾。外子冒的是掉脑袋的危险。事后他一边写请罪书,一边带着我们上京请罪。由于顾老贼是外子的老师,所以我们进京之后,便住进相府。”梁夫人回忆起当时情景,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不到两天,相府的人就说丢了银子,将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进大理寺。我去找顾老贼说理,却吃了闭门羹。没奈何,我只好去劫囚,却被捉拿住,不知怎地辗转回了顾老贼手里!”她双目发赤,抬手摸着后面那个‘罪’字。“顾老贼当着众人的面,黥了这个罪字!”
  冯古道听得入了迷,“后来呢?”
  “后来外子被免官放了出来,我们原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谁知那个史耀光突然加官进爵,原因就是开仓赈灾!”她气得全身发抖,“这明明是外子所为,他当时只会说一切但凭圣裁!如今功劳却全被他一个人揽了过去!不但如此,之后不断有黑衣人来追杀我和外子。直到这两年,我们躲在这里闭门不出,才算避过他的耳目。”
  冯古道道:“此事听起来,倒像是顾环坤与史耀光联手所为。”
  “史耀光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师。顾环坤自然要向他卖好,牺牲掉外子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何足挂齿?”梁夫人突然将斧头一丢,扭头往外走。
  冯古道道:“夫人去哪里?”
  梁夫人掸了掸裙子,“到那边的田里摘点菜。”
  “我去吧。”冯古道微笑着拦在她的身前,“白吃白住却游手好闲,我委实过意不去。”
  梁夫人反问道:“我几时说要请你们住下?”
  冯古道语塞。
  梁夫人道:“你们要住下也行,你帮我说服雪衣侯帮外子翻案。”
  “事隔久远,怕是不易。”
  梁夫人恨声道:“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冯古道搬出千古不变的推托之词。
  梁夫人怔忡了会儿,叹气道:“是我太心急了。”
  冯古道理解道:“任谁平白蒙了这样的不白之冤,都难免义愤填膺。”
  梁夫人突然定定地望着他。
  冯古道被她看得全身发毛,低声道:“夫人?”
  “此刻的你,似乎与刚才的你判若两人。”
  冯古道面色不改道:“孤男寡女的时候,我不免多了几分平时难以展现的翩翩风度。”
  梁夫人:“……”
  
  冯古道摘菜回来,梁夫人亲自下厨。
  薛灵璧和梁有志坐在两处漏风的‘厅堂’里谈古论今。
  梁有志见冯古道裤腿上沾着几块泥巴,连忙起身道:“有劳冯爷。”
  冯古道客气了几句,转头看薛灵璧道:“侯爷与梁先生似乎相谈甚欢?”
  薛灵璧懒洋洋道:“话里没针没刺的,自然相谈甚欢。”
  冯古道委屈道:“我话里经常带着糖带着蜜,也不见侯爷对我和颜悦色。”
  梁有志听他们主仆的对话十分有趣,笑道:“冯爷哪里的话,我倒觉得侯爷待你如知交,不然冯爷说话必然不敢如此随性。”
  薛灵璧:“……”
  冯古道:“……”
  他说话随性,与他待他是不是知交完全是两回事!
  这是当时两人在心中同时冒出,也是唯一冒出的一句话。
  直到晚饭上桌,三人都是一片静默。
  
  晚饭过后。
  梁夫人和梁有志收拾书房将就一晚,将卧室留给薛灵璧和冯古道。
  薛灵璧虽然不愿意,却也不能提出更多。但是不提不等于他进屋时的脸不臭。
  冯古道倒是挺开心。他拍了拍床铺,笑道:“想不到他们穷归穷,床倒是挺大的。”
  薛灵璧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你睡地上。”
  冯古道赔笑道:“床正对着门,夜里风大,不如我替侯爷挡风?”
  “门的作用就是用来挡风的。”薛灵璧道。
  冯古道嘴巴一扁,神情无限幽怨,“侯爷,你难道忘记了,昨天晚上我们是如何共患难?我又是如何用血肉之躯,为你筑起一道天然的屏障?”
  薛灵璧不语。
  四目相对。
  冯古道屁股粘着床铺不肯挪开。
  薛灵璧皱眉道:“还不让开?”
  冯古道朝旁边小挪了两下。
  薛灵璧慢慢地坐上床,一点一点将受伤的右腿移进去。
  等他躺下,冯古道也准备躺倒。
  “等等。”薛灵璧在冯古道的后背正要接触到床铺的刹那道,“侧躺。”
  冯古道纳闷道:“为何?”
  “挡风。”
  “……”冯古道无言地望着那道门,不知道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面朝外。”薛灵璧又补充了一句。
  冯古道又问了一句,“为何?”
  “省得做噩梦。”
  冯古道想了想,仍是问道:“为何?”
  薛灵璧冷哼道:“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脸足以让人坐一宿的噩梦么?”
  冯古道道:“我只是不知道为何侯爷睡觉的时候不闭眼,非要盯着我的脸看。”
  “……”
  冯古道显然不知见好就收,边躺边咕哝道:“既然侯爷愿意看我的后脑勺,我也只好忍痛奉献。”
  薛灵璧抬起左脚一踢。
  冯古道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朝前一扑。
  可惜他下意识地忘了,他睡得那块地方刚好是床沿。
  于是,扑起地面的一层薄灰。
  




患难有理(五)

  夜渐深,窗外明月光。
  冯古道的手臂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发麻。他稍稍地挪动了下,将手臂从被压的状态解救出来。
  “冯古道。”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矮小的房间内。
  冯古道苦笑道:“我手麻。”
  身后久久未答。
  这是默许?
  冯古道尝试着转身,平躺在床上。
  床帐是用各种碎布拼起来的,但是梁夫人拼得很有技巧,看上去倒有些几分有意为之的美感。
  冯古道呆呆地望了会儿,眼角余光突然朝薛灵璧的方向一斜。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旁边的那双眼睛从头到尾就一直直瞪瞪地盯着他。
  “侯爷?”
  薛灵璧脸色不变道:“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
  冯古道哭笑不得,“我是问侯爷为何看我?”
  “你若是躺成这个姿势,便会知道。”
  冯古道咕哝道:“这个姿势已经被我躺得手发麻。”
  薛灵璧道:“冯古道。”
  冯古道赶紧闭嘴。
  但薛灵璧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待我回京之后,便会向吏部举荐你去当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
  冯古道屏息。
  “上任清吏司郎中已经调任太府寺。这是个肥缺,各方都盯得很紧。”
  冯古道道:“但是我一无官职,二无功名,恐怕不易。”
  “的确不易。”薛灵璧道,“即使有本侯举荐,但是吏部一定不允。”
  ……
  冯古道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是在耍他。按照对话内容应该是算的,但是他的态度又实在太正经,太严肃。
  “所以,退而求其次,他至少也会给你一个清吏司主事。”
  冯古道明白了。敢情薛灵璧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主事去的。
  “虽然只是六品,但是有本侯在朝中呼应,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薛灵璧轻描淡写地许下承诺。
  冯古道这时除了谢恩还能说什么?虽然并非一开始说的五品,但是五和六差得不远。更何况,户部清吏司是肥缺,掌管各省赋税。再加上雪衣侯在朝中的势力,平步青云的确指日可待。
  “可是我并没有生擒明尊。”冯古道试探着开口。当初的条件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薛灵璧道:“你觉得你能生擒他么?”
  冯古道在心底里琢磨着答案。
  若说能,是夸大,说不定薛灵璧又是一脚将他踢下床,让他三更半夜地抓人给他看。若是不能,则显得他很无能。
  薛灵璧道:“犹豫便是答案。”
  若心中有把握又为何要犹豫?
  冯古道叹气,“我学艺不精。”
  “我知道。”
  薛灵璧承认的这样爽快,让冯古道心里颇不是滋味。“那侯爷为何还要举荐我?”
  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徐徐闭上眼睛道:“权当你这几日鞍前马后的苦劳吧。”
  冯古道刹那心里生出一种感动,就如当年头一回得到师父赞赏的感动。多日来的艰辛并非没有代价的,虽然,它来的有些迟,又有些突如其来。
  人的心情一旦跌宕起伏,便很难入眠。
  尤其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冯古道思索着如果这时候将薛灵璧晃醒,让他陪他聊聊天,那刚刚到手的肥缺会不会成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或许老天也感受到他的无聊,故意让窗前闪过一道黑影。
  他猛然坐起身。
  薛灵璧不悦地睁开眼睛,“吏部的事是预想,本侯还没有最终决定。”
  果然——
  冯古道觉得刚才的担忧并不是没道理的。
  “我好像看到有黑影从窗外掠过,”为了保住还没到手的饭碗,冯古道解释得详细,“看身法,不是普通人。”
  薛灵璧知道他虽然会撒谎,但绝不会撒这种一揭就穿的小谎。
  他跟着坐起身。
  明月西移,光渐渐从这边照到那边。
  冯古道深吸口气,正想再解释,就见薛灵璧的手在床铺上轻轻一拍,整个人就势送了出去,如鸿毛过绿水,只留下淡淡轻痕。
  房外传来轻微且细碎的脚步声。
  薛灵璧猛地拉开门,左脚轻点,蹿了出去。紧接着外头便传来短兵相接声。
  冯古道慢吞吞地下床,拿起鞋子,不紧不慢地穿着。
  在这期间,书房也传出呼喝和打斗声。
  他穿完衣服,又顺手拿起薛灵璧的靴子,悄悄地走到门口,确认打斗处不在门外,才小心翼翼地出去。
  “侯爷?”
  他刚出声,便感到一阵极阴冷的寒气冲自己的面门袭来。
  显然,除了和薛灵璧、梁夫人缠斗的对手外,还有人在一旁伺机在侧。
  袖中剑早已经在他遇到泥石流时下落不明,此刻他手中唯一能够阻挡的便是一双鞋子。
  “看暗器!”他将其中一只靴子飞了出去。
  靴子的破风声显然很大。对方不敢轻忽,连换了三个身形才避让过去。
  门突然被一脚踢开,苍白的月光一下子洒了进来,与从书房透出的烛光一起将屋子里的几个人头照得一清二楚。
  冯古道一骨碌溜到薛灵璧的身侧,苦笑道:“侯爷,自从我认识你之后,印证武学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薛灵璧一掌击退跟着他追来的蒙面刺客,没好气道:“你以为本侯一天到晚都打打杀杀么?”
  冯古道左躲右闪,“我几乎如此以为了。”
  薛灵璧眼角瞥到一把长剑向冯古道的后背袭来,却视若无睹地将头移开,全心全意对付自己面前的两个刺客。
  待那把长剑贴近冯古道脊梁骨的刹那,他才有所觉,慌慌忙忙地扑倒,就地一滚,才堪堪避了开去。
  薛灵璧嗤笑一声。
  冯古道狼狈地挺身站起,冲书房跑去,“我去看看夫人!”他总算小心,在这样的时刻仍不忘替梁有志隐瞒身份。
  屋子狭小,从东到西也不过几步。
  这么多人进屋已嫌拥挤,更何况打斗?
  冯古道刚跑了两步,便察觉前路被堵死,后方追兵赶至,他已是进退维谷。
  而薛灵璧那边又有刺客从门外闯进来,顺道关上了门,显然是想瓮中捉鳖。薛灵璧武功虽高,但是碍于腿脚不便,难以分心他顾,指望他来救援也是不能。
  正当夹击冯古道的刺客认为他成了砧板上的肥肉,待人宰割之际。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来,轻轻地在他们的剑身上弹过,手中剑顿时控制不住地朝彼此攻去。
  其中一个刺客在手碰到剑身的刹那已经发现那只手是属于冯古道的,但是他的招式太怪,速度太快,令他变招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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