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愤而休夫令他颜面顿失,威风扫地;就算她明知他绝不会为她放弃整坐森林,更不可能一辈子不娶正妃……
就算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他也不该在彼此的伤痛还未平复之际,在她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时刻,用结婚的礼炮在她的心上插上一刀!
无话可说
“行了,都到家门口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了吧?”姜梅在江府的大门前停下来,苦笑着道。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李煜宸斜觑着她,邪邪地一笑:“我是舍不得你。”
“少贫嘴~”姜梅横他一眼,笑意却未达眼底:“懒得管你,走了。”
李煜宸目送她进了门,这才敛去笑容,提气朝靖王府飞奔而去。
蓝三端着托盘,上面盛着几碟下酒菜和一碗白米饭,忽见远处一道白影电一般疾掠而来,弯眉笑道:“李公子,我们王爷早回来了……”
“墨染那臭小子在里面吧?”李煜宸飞起一脚踹开大门。
“呃~”蓝三瞠目。
就算王爷一声不吭地溜走是有些过份,那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李公子自己不是经常上演这种戏码吗?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他们王爷点灯啊?
君墨染正在喝茶,大门咣当一声被踢开,只皱了皱眉,继续吹了吹茶面上有浮沫:“这茶老了,明儿给我换一种吧。”
“是~”蓝一恭声应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品茶?”李煜宸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时候也得要吃要喝不是?”君墨染坐得四平八稳,冷冷地道:“愣着干嘛?饭送进来啊,本王还饿着呢~”
“我让你喝!”李煜宸抬手,一柄柳叶刀自袖中飞出直奔君墨染手中茶杯而去。
“你发什么疯?”君墨染侧身避让,飞刀擦着杯沿,哧地一声没入他身后的墙壁,剩下薄薄的刀刃颤抖着嗡嗡做响。
“我看你才疯了呢!”李煜宸见被他避过,一甩手另一柄飞刀直取蓝三。
蓝三眼见飞刀破空而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仰身趋避。
李煜宸正是要他闪,紧接着发出二枚飞刀,叮当二声,一枚被君墨染掷出手中杯子磕飞,另一枚击在蓝三托着银盘的腕骨上。
蓝三吃痛,手一松,托盘倾斜,碗碟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他耷拉着头,哭丧着脸道:“李公子,就算蓝三做错了事,你要罚我也别打翻我们王爷的晚餐啊?”
“瞧你那点出息!”李煜宸本是一腔怒火,被他这一闹,忍俊不禁,哧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意识到不妥,复又板起脸训道:“你的手难道还比不过他的一顿饭?给我瞧瞧,破皮没有?”
“我们王爷从早上饿到现在,一粒米都没下肚呢!”蓝三把手背在身后,一脸地委屈。
“少罗嗦,再去端一份过来也不会跑折了你的腿!”蓝一忙低声斥责。
“是~”蓝三应声而去,蓝一也知趣地离开,临出门时回头恭敬地扔下一句:“李公子,给你一刻钟,有什么话好好跟王爷说。一刻钟后,蓝一准时进来侍候王爷进餐。”
“嗬~”李煜宸愕然半晌,嘲讽地道:“墨染你好威风,现在连蓝一都学了你个七八成!看看,他还把我当军师吗?”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君墨染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的意思,现在没仗打,我这个狗头军师派不上用场,可以象破鞋一样扔了?”李煜宸气得大叫。
“说重点~”君墨染往后仰靠进椅背,手指轻敲扶手,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蓝一只给了咱们一刻钟,你别扯远了。”
有个这么强势的下属,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对了!”李煜宸拍一下额:“被他们一搅和,差点忘了找你算帐!”
他不顾兄弟情谊,在江湄孝期就去打扰她,自己还没找他算帐,他竟然还有脸反过来责备自己?
君墨染不太情愿地转过头,冷着声音道:“什么事?”
“梅子的事,你怎么说?”李煜宸摆出兴事问罪的表情。
好家伙,表面上装得八风吹不动,由着文紫萱在他面前晃荡,永远一副古井无波处之泰然的模样,原来背地里早把什么事都搞得妥妥贴贴,只等迎娶进门了,感情就瞒着他一个人呢?
“她已出了我君家门,我无话可说。”君墨染的脸色越发阴沉。
圣旨上黄绫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江湄若真的属意煜宸,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他又有什么权力置喙,有何话可说?
但他可以忍住心痛装着不知情,再狠一点,还能默默地退到远处看着他们;却没有办法大大方方地将江湄双手送到煜宸的手上,更不可能由他的嘴里说出祝福两人的话!
“好啊!”李煜宸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噌地一下复又冒了上来:“君墨染!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前些日子还厚颜无耻地在我面前大谈如何爱梅子,如何地非她不可……”
君墨染俊脸一红,拍桌而起,厉声喝道:“住嘴!”
他算什么兄弟?明知道他深爱江湄,横刀夺爱不算,还往他的伤口上撒盐!竟然拿兄弟间互诉情感的话出来取笑于他!
“呸!”李煜宸的火气比他还大,桌子拍得比他还响,一掌下去,红木的书桌生生拍断了一个角:“你是想在我面前耍王爷的威风呢,还是认真要跟我在拳脚上一较高下?”
“别以为你占着天下第一庄的牌子,君某就怕了你!”君墨染积郁在心底的火气蹿了上来:“来吧,刀剑还是拳脚,任你选择!”
千军万马尚且一人独行,还怕这单打独斗?笑话!
“打就打,本少爷怕了你不成?”李煜宸冷笑一声,提起拳头就上。
这一拳夹着他长期以来的妒忌,对梅子的心疼和怜惜以及对君墨染舍了梅子娶文紫萱的愤怒,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岂有此理
书房里这兄弟二人关起门来打得风声虎虎,蓝一在门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听得乒乓乱响,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形,无奈他话说在前面,不到一刻钟不便随便闯进去,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二人俱是血气方刚,功力原本相差也不远,大家半斤八两又都憋着一肚子气,因此都闷不吭声,出手绝不留情。
双方你一拳我一脚转眼就斗了百八十个回合,屋里的东西能碎的东西早砸了十之八九。
蓝一见时间已到急忙一脚踹开门,见漫天飞舞的纸张,冲进去大喝一声:“时间到,王爷该进餐了!”
君墨染和李煜宸恨恨地停下手来,对视一眼,见对方鼻青脸肿,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蓝一仰天叹道:“两位爷就算精力过剩,也不要拿小人来消遣啊!”
“行了,没你什么事,下去吧。”君墨染发话。
“有酒没?”李煜宸撩起长衫一屁股坐到地上:“送几壶过来。”
“怎么?”君墨染瞥他一眼,忍不住酸了一句:“好好的给她去庆生,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你知道?”李煜宸倏地抬头。
还以为他全忘了或是根本没记在心上,原来……
“说重点吧,在研究案子,没时间听你废话。”君墨染别开目光,避开他探究的眼神,假意将跌倒的椅子扶了起来:“已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你会后悔的。”李煜宸斜靠到墙壁上低喃了一句。
“后悔?”君墨染苦笑,并不答话。
若说后悔,错过江湄已是他今生犯过的最大的错,除此之外,他不觉得还有什么是需要后悔的?
“萱儿小姐确实是个好姑娘~”李煜宸不看他,垂着头自言自语:“我也知道干娘一直在逼你娶妻,但不该这么急~”
更不该选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梅子瞬间黯淡的眼神,象几千几万根针扎进他的眼球,痛得让他忍不住落泪。
“瞎叨叨什么呢?”君墨染蹙眉,十分不悦:“好好的,提萱儿小姐做什么?还没喝就醉了?”
娘前段时间确实对萱儿念念不忘,照三餐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这段时间倒消停了不少,而且萱儿小姐的画也已完工,两人今后当再无交集,他正暗自高兴自己的办法奏效了,终于可以摆脱一个麻烦。
谁知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惹他心烦!
“醉?”李煜宸掩住脸,声音从指缝间透出来:“如果真的醉了该有多好?就不会看到梅子伤心,也不会看到自己的失败……”
“煜宸?”君墨染越听越觉得奇怪:“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会江湄,一会文紫萱的,都快语无伦次了!
“吃错药也比娶错人好。”李煜宸轻哼一声,懒洋洋地刺了他一句。
“别再说了~”君墨染怫然不悦。
恰巧蓝三重新整了饭菜再送进来,两个人遂不再吭声。蓝三见满室混乱,纸张文件撒了一地,弄得到处都是,摆上碗筷,忙躬下身子打扫。
他扫到书桌底下,忽地瞅见一方粉色的绢帛,认出正是那日梅雪交予自己的,还以为在蓝一手里,谁知竟会躺在这里?
莫非,梅雪喜欢的是王爷?
一念及此,蓝三彻底傻住:场面已然够混乱了,她再插进来怎么办?
李煜宸眼尖,见他盯着一条女子的手绢发呆,误以为还是当日文紫萱赠予君墨染并绣有他的画像的那一条,出言讥讽地道:“哟,还留着这条手绢呢?也对,人家知书达礼,出身名门又对你一往情深,说不动心是假的吧?”
要不是她多事绣这条手帕,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史酷比也不会死,江湄也不会跟自己闹翻,而煜宸……也没有机会去追求江湄!
“不是,”蓝三见他生出误会,忙解释:“这条是梅雪姑娘的。”
“你不是吧?”李煜宸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现在连老夫人身边的人都下手了?”
蓝三把手绢从桌角下抽出来,礼单自手帕里飘然落出,他一时好奇,打开一瞧,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长串物价,吃惊地张大了嘴:“王,王爷,这,这都是些什么啊?”
君墨染接过礼单一瞧,俊颜瞬间沉了下来:“这是哪来的?”
“梅雪姑娘交给我的啊。”
“我看看~”李煜宸凑过来瞄了一眼,了然:“还不明白吗?这是文府开出的聘礼清单,看来两边已换了庚贴,只等着过礼呢!”
“不可能!”君墨染斥道。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他大小是个王爷,他不点头,文隐舍不得女儿怎会逆自己的意?
“你确定不是为了报复梅子,故意气她的,甚至借机报复江家?”李煜宸心里其实已然信了,嘴里还是要再确定一下。
“胡说!”他若真要对付她,江湄乃至整个江家还能安然无恙吗?
“有没有胡说自己去看!”李煜宸悻悻地道:“今儿个赶了个巧,文府置办嫁妆,王府采购聘礼都在宝月楼,让我们撞个正着!”
文夫人还请梅子替萱儿小姐挑嫁妆,这不亚于将一个耳光甩到梅子的脸上,让她情何以堪?
“说清楚点,究竟什么事?”见他不似说笑,君墨染肃了容。
李煜宸于是也顾不得隐瞒,把今日在宝月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再说了一遍,末了警告道:“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娶萱儿小姐可得抓紧了,等聘礼送过府,行了文定之礼,你再想反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岂有此理!”弄清事情的原委,君墨染俊颜铁青,拍桌而起:“文隐欺人太甚!真当我君墨染是好欺侮的吗?”
瞒天过海
“墨染~”李煜宸皱了皱眉:“文隐那老贼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你,现在有竿子还不顺着爬?说句公道话,若不是你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事情也不会弄到这步田地!”
现在势成骑虎再来发脾气有什么用?
“你怎知我没有阻止?”君墨染神色恼怒,顺口反驳。
“你阻止了吗?”李煜宸闻言一愣:“我只看到你一直逃避,任干娘在那边热乎,根本连提都没提啊!”
“这种事,你跟娘讲理讲得通吗?”君墨染烦燥地反诘一句。
若是军国大事,他自然可以据理力争,老人家也不会置喙;但事关君家的子嗣传承,你去跟她说理,那不是找抽吗?
那可是自己的娘,难不成用拳头打,用权势压?
“那倒是。”李煜宸深有同感。
老人家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九条牛也拉不回。她盼着墨染娶正妻、抱孙子已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挑中一个文紫萱,又怎会放弃?想要说服她,比登天还难。
这么多年了,每次母子之间产生分歧,让步的都是君墨染。所以,若是硬对硬地争执,把老太太气病,最后低头的还是墨染,丝毫不能解决问题。
君墨染回他一个“知道就好”的眼神,恨声道:“可恶的文老贼!”
“我明白了!”李煜宸不笨,略一思索已猜出了他的计策:“你使了个釜底抽薪之计,绕过了干娘,跟文隐达成协议,由他来阻止这桩婚事?”
所以,他才会稳坐钓鱼台,任干娘在那里跑前跑后,做自己的孝顺儿子,办自己要办的公事?
君墨染轻哼一声,默认了他的说词。
本以为老人家就算再怎么强硬,只要文丞相那边不配合,她一个人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所以,他由着她忙乎,直接找上文隐,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并无意与文府联姻的想法,希望他能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情。
哪知那老狐狸竟阳奉阴违,表面上客客气气地答应,暗地里却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通这一层,李煜宸瞧着君墨染气得青黑的脸,忽地捶着桌子大乐起来:“该!居然拿这损招来对付干娘?活该你被文隐那老贼玩!你知道这叫啥吗?这就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叫那啥,你有釜底抽薪计,我有瞒天过海招!
文隐这招确实够狠的!若不是赶巧让他碰上了,真到了行文定之礼,惹毛了墨染,这事不知要闹出多大来?
“笑够了没有?”君墨染冷睨着他,表情阴冷:“够了的话,帮着想招。东方 。lnwow。”
“没~”李煜宸耸着肩,笑得前仰后合:“你让我先顺过气再说。”
“你慢慢顺~”君墨染冷哼一声,大踏步往外走。
“等一下~”李煜宸忙挡在他身前:“你干什么去?”
“你管我干嘛呢?”君墨染冷冷地回。
“想找文隐算帐?”李煜宸不急不慢地丢出一句,成功的挽留了他的脚步:“还指望他来收拾这烂摊子呢?”
见君墨染僵在门边,李煜宸笑得越发的得意:“别傻了,他若是肯出面,也不会背着你把事情弄成这样。我敢打赌,你若是找上门去,他肯定一推二六五,装不知情,把责任推到文夫人身上,再不然就嘴上认错,然后给你用个拖字决~那家伙是个人精,不管哪一种,你都无奈他何。”
毕竟,墨染总不能因这种事将文老头揍一顿吧?这中间还隔着个老太太呢,你打了他,不等于给老人一耳光嘛?
“那你说怎么办?”君墨染怏怏地极不爽。
“这样吧,”李煜宸静下心来想了一想,道:“咱们也别被动挨打,先把梅雪叫过来问清楚,看他们究竟进行到哪一步,还有哪些迫你就范的招。这一回,咱也不打没准备的仗。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蓝三~”君墨染见他说个没完,早已按捺不住,沉声喝道:“去老夫人房里把梅雪叫来。记住,别说是我让她来的,省得让其他人起疑。”
蓝三摸摸头,憨憨地问:“不提王爷,那我该怎么说呢?”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呼来唤去的。
“傻小子~”李煜宸指着那条包着礼单的绣帕,瞅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笑了:“你不会说自己喜欢她,想跟她说点体己话?我看那丫头不错,配小三倒是刚刚好。”
“军师!”蓝三臊得满面通红:“知道我笨,别总是取笑我行不?”
“这是好事,哪里是取笑啊?”李煜宸见他着急,越发逗他上瘾:“墨染,你说我说得有没有理?”
“这主意不错~”君墨染颌首:“就这么决定了,娘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