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姜梅忍住笑,只顾着安抚史酷比,一个不留神,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小心~”蓝三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蓝三,这个时间你不在王爷跟前侍候着,怎么有空在这里闲荡?”姜梅抬头见了蓝三,漾出一脸甜笑,掩饰住内心的心虚。
糟糕,她刚才跟史酷比说话,不知他到底听到多少?
“蓝三奉命来请夫人到书房与王爷叙话。”蓝三毕恭毕敬地禀告,脸上并不显山露水。
“去他书房?”姜梅暗自疑惑,小心地试探:“蓝三,可不可以稍稍透露一下,王爷找我究竟何事?”
丫的,该不是又听了什么人的闲话,来找她的碴子吧?
蓝三不答,只淡淡地笑:“去了就知道了。”
“呀,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神鬼莫测的,若是事先有个底,应对起来才不会吃亏。”姜梅努力把姿态放到最低,软语娇声,摆出柔弱的模样博同情。
“嗯,”果然,蓝三脸上现出潮红,垂下眼帘低低地道:“九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据我所知,是福非祸。”
狮子大开口
“福?”姜梅深自警惕:“什么福?”
根据以往的经验,所谓的福,通常都会跟君墨染挂钩——那对她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办好了,说不定就不用在浣衣房受苦,可以重新回到忘月苑了。”蓝三稍稍思忖了一下,语带保留地透露了些许内情:“夫人的名声已传进宫里,皇上下密旨召夫人进宫。”
“进宫?”姜梅错愕。
开什么玩笑!她只是一个王府的小妾,又不是妃子,有什么资格进宫见驾?
带上我,我也要去皇宫长长见识。
史酷比一听有这等好事,急得上蹿下跳。
“去,有你什么事?”姜梅顺手拍了它一掌:“我正晕着呢~再说了,就算我想带你去,王爷肯吗?”
伴君如伴虎,她才不觉得进皇宫是什么好事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宫里出了啥不能对外宣布的案子,想借她的手去查一下。
事关皇室秘辛,闹好了顶多就是赏她个并不稀罕的王妃头衔,闹得不好,那可是性命交关,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谁知道呢?常言说得好,危机就是转机,只要她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就能脱离王府,重获自由。
不玩了,有事找我卖力,有好玩的就不带我!
史酷比嗷地一叫,一蹦老高。
蓝三见这一人一狗闹腾得欢,不由哑然失笑。
“放心,皇上比王爷好相处。”他委婉地安慰。
“也对,”姜梅被他看破心思,窘然一笑:“要找个比他脾气还臭的人也不容易,对吧?”
蓝三不敢附和,只垂着头憋笑。
出乎姜梅的预料,书房里等着她的除了君墨染,竟还有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陈老夫人。
“奴婢江湄,见过老夫人和王爷~”姜梅裣衽,规规矩矩地给二人见礼,表面平静,内心已是巨浪涛天。
连老夫人都出面,可见蓝三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搞不好皇上真的要借助她的能力。她得好好盘算一下,开出条件,拿回主动权。
“看坐。”君墨染眼见着她一脸阳光地走进来,在见到他的倏间便黯了眸色,心中颇不是滋味,淡淡地吩咐。
蓝一忙应声搬了张椅子过来:“九夫人,请~”
“王爷和老夫人面前,哪有奴婢的坐位?”姜梅不敢托大,推辞着不敢坐下。
陈氏虎视眈眈地在一边瞪着呢,她得知趣不是?
老夫人这才脸色稍济,缓缓地点头:“嗯,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分清尊卑,要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随便几句话一夸,便连姓什么都忘了。上头吩咐的事,能办好固然好,若是不能也不必逞强,免得给王府招来祸患。”
“奴婢谨记老夫人教诲。”姜梅竭力展现乖巧的一面。
老夫人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不外乎是些进了宫要遵守宫中礼仪,做人低调,逢人先露三分笑,说话要留心,不可惹事生非,不可得意忘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等等。
姜梅根本没听,不管她说什么,全部应承下来,老夫人这才走了。
“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老夫人一走,姜梅立刻换了颜色。
君墨染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在自己面前露了本性,心情反而轻快了起来,随口调侃:“江湄,你出息了,连皇上都知道你的大名。”
奉迎拍马的话,她当然也会说,可惜,她没兴趣讨好他。
“奴婢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时间宝贵,请王爷说重点吧。”姜梅神色冷淡。
君墨染碰了个软钉子,深觉无趣:“咳,你准备一下,随我进宫见驾。”
“为什么?”姜梅未如他所料地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冷静地反问。
“这个,等你进了宫自然就知道了。”不是君墨染卖关子,实在连他也不知情。
他昨天才从宫里回来,皇上都没说什么,才过一晚,宫里就来了密旨,而且指名要江湄入宫,个中缘由,他也不得而知。
蓝二把准备好的衣服捧了进来,如意也匆匆赶到,奉命给姜梅换衣梳头。
“慢着~”姜梅叫停:“我有话说。”
真是好笑了,谁规定了皇上宣她就得乖乖随行?
“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君墨染略有不快。
“不行,”姜梅微微一笑,神情卑微,语气却十分坚决:“若是王爷不能同意奴婢的要求,奴婢宁死也不进宫。”
话一出口,满室皆惊,如意更是惊呼出声。
“你是在要胁我?”君墨染诧异地扬起了眉毛,重新审视面前这张秀美的小脸。
“不敢~”姜梅不卑不亢,直视着他的眼睛:“奴婢只是想借此机会,向王爷讨点彩头而已。”
原来不过是利欲熏心而已!只要她不狮子大开口,他倒没什么异议。
“哦~”君墨染停步,双手环胸,斜起眼睛以四十五度角,微抬起下巴睨着她:“你想要什么?”
姜梅静静地望着他:“王爷要奴婢在这里,当着众人面前说?”
“快点,本王没时间跟你耗。”
姜梅望着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休书!”二个字,清清脆脆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奉召入宫
“你说什么?”君墨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听清楚?好,我再说一遍……”
“王爷~”如意当机立刻,冲上来死死捂住姜梅的嘴,冲君墨染陪着笑脸:“小姐的意思是在浣衣房太累了,希望可以暂时休息一阵。”
“是吗?”君墨染面上阴晴不定。
“唔~”姜梅努力想掰开如意的手,哪敌得过她的力气?
“当然是的,小姐身子本来就弱,洗衣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如意连拖带拉地把她弄进里间的休息室:“我帮小姐梳妆~”
“如意,你干嘛?”
“我才要问小姐想干嘛呢!”如意叉着腰,气得腰都青了:“自古以来,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有男人休女人,哪有女子自己要休书的?”
小姐想得真是容易,休书倒是一张嘴就要来了,休了以后呢?老爷是绝不会让小姐回去的!难不成要她来养活小姐?
“懒得跟你多说。”姜梅撇唇,放弃与她辩论。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不敢指望小姐出人头地,在浣衣房洗一辈子衣服也认了,拜托你千万不要再跟王爷说些奇怪的话,真要惹怒了他,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行了行了~”姜梅不厌其烦,胡乱点头:“我答应你就是,你动作快点。”
如意哪里肯信?可她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又不能跟着她进宫去!
姜梅换了命妇服饰,马车已在院中等候。
两人在车中相顾无语,难堪的沉默弥漫在二人之间。
“咳~”姜梅轻咳一声,引起他的注意,这才望着他淡淡地道:“我不是开玩笑,你认真考虑一下。”
“你真想要休书?”君墨染诧异地盯着她。
他本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冲动之下信口开河,既然如意岔开了,他也就当做没有发生,就此不提。
哪知她不肯就坡下驴,反而再三申明,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嗯。”姜梅轻应一声,别过头,没敢看他的眼睛。
“你想过拿到休书的后果吗?”他冷笑。
“没有。”姜梅很诚实地摇头,信心满满地微笑:“不过,我猜应该不会比在王府更辛苦。”
对,她知道这么说他肯定会生气。嗯,更正:应该是非常非常生气!因为她挑战了他男性的尊严。所以,后果可能很严重。
不过,相比她要获得的自由而言,还是值得一试的——反正,他也不会要她的命。
很奇怪,姜梅对此莫名的有信心,他不会杀了她。
“你~”君墨染气结。
“考虑一下吧,”姜梅竭力劝说,态度十分诚恳:“王府的妾那么多,少我一个无所谓。不过,给皇上立功的机会可不多,是不是?”
“我君墨染还没无能到要靠一个女人来讨好皇上立足朝廷。”君墨染气极反笑。
况且,他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走到今天的尊贵荣耀,早已用无数的功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好吧,我道歉!”发现攻错了方向,姜梅立刻修正路线,十分爽快地道歉:“这不是你要的功绩,而是我希望能够得到的报酬。嗯,你可以把这看成是代替皇上与我做的一个交易,如何?”
“若是你没办成呢?”君墨染冷笑着反问。
她连皇上要她办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一定能办成?就完全不考虑失败后激怒他的恶果吗?
“不成?”姜梅愣了一下,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只好随王爷处置咯。怎样,这桩买卖,王爷没吃亏吧?”
反正她已降到王府最底层,没什么好损失的,他总不能再罚她去倒夜香吧?
“等你办成再说。”君墨染冷笑一声,闭目不再理她。
家仇未报,她要离开,想得美!
“真的?”姜梅大喜,蓦地提高了声音:“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君墨染不语,但她声音里明显愉悦而惊喜的成份,还是让他极为不悦。
“等一下,要不要立字为据?”姜梅瞥他一眼,自言自语地道:“算了,好歹是个王爷,出尔反尔的事,应该不会做,就相信他一次好了。”
君墨染大怒,倏地睁开眼睛,眼里寒光迸射。
姜梅吃了一惊,忙心虚地垂下眼帘。
好吧,她承认,这次她好象有些过份小人,不过悠关自由,小心地点总没错,对吧?
王府的马车直驶皇宫,直抵高达十数丈,威武雄壮的玄武门。
下了车,眼前是一条笔直的汉白玉大马路,以此为中心,整个宫殿沿中轴线向东西两侧展开,里面屋宇相连,星罗棋布,密如蛛网;红墙黄瓦,雕栏玉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
在玄武门前下车,换乘了早候在那里的宫内软轿,一路过文华,乾清……等殿,穿过御花园,经过无数门廊,终于进到了处于深宫大内的御书房。
早有宫里的执事太监在此等候,见他们抵达,忙通传了进去。
“宣靖王爷觐见~”
“走吧~”君墨染整了整衣冠,领先往里而去。
想到立刻就要直面天颜,姜梅不禁紧张了起来,手心微微沁汗。
经书失窃
君墨染走到书房门口,回头一瞧,姜梅还在原地发呆,不禁皱眉,低声催促道:“还愣着干嘛?”
“哦,来了~”姜梅回过神,紧走几步赶上他。
“怎么,害怕了?”君墨染瞧见她鼻尖上几滴细碎的汗珠,忍不住低低嘲弄。
姜梅垂眸看着地面,并不回嘴,内心苦闷:呆会见了皇上,她应该自称臣妾,还是奴婢呢?电视里看的那点东东,好象不够用……
“当然是臣妾~”君墨染冷不防搭腔。
“啊?”姜梅愕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难道,她竟不知不觉说出口来了?
“走吧,皇上等着呢。”君墨染整了整衣冠,昂然入内。
“墨染来了~”爽朗的笑声,伴着一道明黄的身影疾步走了过来。
他头戴紫金冠,身穿金龙袍,长身玉立,俊朗中透着睿智,自然散发出一种凛然的威仪。
“臣君墨染奉召入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杨嘉烨双手托起君墨染的臂:“你我二人何须如何多礼?”
“臣妾江湄,奉召入宫,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梅立刻依葫芦画瓢,跪地叩拜。
“这就是你新娶的小妾?”杨嘉烨垂眸细细打量姜梅一遍,笑道:“想不到传说中的女青天,模样倒如此俊美?”
姜梅自然不敢胡乱搭腔,一径微笑着垂头不语。
“臣惭愧~”君墨染眼里并无半点愧色。
“哈哈~”杨嘉烨大笑,道:“好,朕今天就要看看,这个女青天是有真材实学,还是夸大其词?”
“皇上,”君墨染淡淡地道:“坊间传说言过其实者多,实至名归者少。她不过有些小聪明,说到女青天,还是有很远的距离。所以,我劝皇上还是不要抱很大的希望。”
“是吗?”杨嘉烨似乎并不予采信,转头望向姜梅:“九夫人,你可有信心?”
“那要看皇上要臣妾办的是什么事了。”姜梅不卑不亢地答。
“是啊,究竟发生何事,需要她入宫?”君墨染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话不要说得太满。
杨嘉烨笑容凝了下,随即淡淡地道:“昨天你离宫之后,朕忽地想起宫内藏书阁里正好收着一本《金刚经》,似乎是当年圣武皇帝病危时,圣武皇后为皇上祈福,亲手所书。”
“莫非这本经书失窃了?”君墨染吃了一惊。
杨嘉烨做了个“正是如此”的表情,转头望向姜梅,眼里隐隐有期待:“九夫人有什么看法?”
“失窃?”姜梅呆住。
那要她来做什么?又没有尸体!
她专长的是法医鉴定,又不是刑事侦辑,推理破案这种事,她可不擅长。这下完蛋,刚跟君墨染面前吹过牛皮呢!
而且,一本经书失窃,又不是啥皇室秘辛,见不得人的丑闻,报上大内彻查便是,多得是捕快衙役,大内密探去找线索,干嘛要她过来?
“消息有没有传出去?”君墨染的表情却比她凝重得多。
如果贼人真的把手伸进大内,证明他们之前的推测出现了偏差——明心和五更的死,很可能并不是他们之前猜想的江秋寒为了掩盖江湄的身份而买凶杀人。
刻有经文的树皮失窃,继而出现宫内经书的失窃,这一系列事件很明显是同一人所为。
换言之——外世天书很可能不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而是确实存在。
“暂时还没,”杨嘉烨道:“除了今天在藏书阁轮值的宫人,其余人并不知情。朕已下令,不许外传,若有走漏消息者,格杀勿论。”
姜梅吓了一跳:古人还真是残忍,不过偷一本经书,有必要取人性命吗?
慢着,为什么偏偏是《金刚经》失窃?
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想起在栖云庵的湖心岛的树林里见过的刻在树上的那句偈语,可不就是《金刚经》里的?
莫非,这两件看似完全不搭调的事,竟然联在一起了?
“我看,这事湄儿恐怕帮不上忙。”君墨染瞟一眼茫然无绪的姜梅,简明扼要地道:“皇上还是找丁神捕吧。”
试问哪一个做皇帝的对这样一本威力强大的天书,没有防备和贪婪之心?得之,江山永固,失之,动摇根本。
“九夫人的看法呢?”杨嘉烨显然并不死心。
宣丁神捕入大内当然不难,但这样一来,消息难免走漏,有心之人就会有所防范,想再找回经书更是难于登天。
但如果由江湄来调查,就完全不一样。
外人并不知江湄的能耐,她的入宫,顶多也就是靖王爷乖张任性的佐证,再就是靖王府九妾独占宠爱,入宫见驾,在坊间又添一笔传说而已。
“先去现场看看吧。”姜梅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决定放手一博。但她也留了个心眼,加了一条但书:“排疑查案并非臣妾强项,若是一无所获,还望皇上莫怪。”
她还是那句话,撞上了就是赚了自由,没破案于她也没什么损失。
杨嘉烨慨然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