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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兄弟班的诞生（8）
又一阵雪塌落下来的轰隆声传来，雪尘从后面撵上了郝大地。众人在雪坡上或坐或蹲，借短暂的停留喘息一下，你递我让地吃点儿干粮、喝口水。水壶窝在怀里的，取出来喝一口马上塞进去，要不就冻住了。
古蒙儿和娜叶守着朗措，给朗措喂水掰干粮。短暂的喘息变成一个临时会议。会议的主持人是肖沐天，别人或坐或蹲着，他站着。几个年轻兵凑在一起听吴欢吹着什么。多戛把一把雪往杨扬脖子里塞，杨扬累得连推搡的力气都没有，大家没把肖沐天的话当一回事儿。
曹仁看郝大地，郝大地只顾和九毛九玩。曹仁说开会了开会了，都坐过来，坐近点儿，让肖沐天省点儿力气。大家都不说话了，手里仍掰着干粮抠着鞋底雪。
肖沐天说刚才他和郝大地到前面看了一下路况，遇到麻烦了。前面的路有危险，是雪崩，面积很大。众人不说话了，手里正干着的事也停了下来，气氛变得沉重了，都看着肖沐天。
肖沐天说目前他也不知道如何通过，吴欢问是不是要等在这儿，等军区派飞机来接他们。
的确，马加和罗桑也在为他们的安全担心，他们决定派飞机营救他们，可磨多山一带的气旋强度一直在增加，飞机不能升空。这些情况，肖沐天他们是不知道的。现在是遇上了雪崩，非常危险，是高原地区自然灾难中最危险的一种。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有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朗措先说话了，他要求大家撤回去。古蒙儿让朗措不要把别人的事往自己身上拉，大家都需要急着翻过大雪山，再说，都走到这儿了，没法再退。要说危险，退回去也是危险，光一个大风口就过不去。别忘了，过大风口他们是一鼓作气，退回去，那是再而竭三而衰。不就是雪崩吗，没玩过，肯定比坐星云车刺激，大家再一鼓作气闯过去。
古蒙儿这么提议，兵们都要求过，郝大地却不是古蒙儿能按住的，悠悠地把“手”举了起来，他反对，这个险冒得太大，又不是一个连队的，又不全是部队的，还不全是男人，出了问题谁负责？负得了责吗？
肖沐天问：“赞成全队通过雪崩区的举手。”他率先举起手，古蒙儿举起手，朗措没打算举手，被古蒙儿强制性举起来，娜叶考虑着，见曹仁手举得高高的，也跟着举起手。除了郝大地，都举了手。几只兵手举得最高。多戛嫌不高，站了起来。吴欢更过分，举起两只手，人也往肖沐天面前凑。肖沐天发现朗措的手被古蒙儿举着，目光严肃地转向他俩。古蒙儿要朗措举手，做一只真正的鹰，朗措终于自己举起了手，大家都会意地笑。
九票赞成过雪崩区，一票反对，弃权没有，表决通过。大家鼓掌，尤属年轻兵鼓得起劲儿。古蒙儿搂过朗措的脑袋，和自己的脑袋亲热地顶了一下犄角，把几个年轻兵羡慕得要命。
肖沐天示意众人不要鼓掌，掌声止住，郝大地冷笑了一下，一肘把吴欢推坐下，肖沐天神色凝重地说：“同志们，郝大地说得对，我们这十个人，分属九个不同的部队和社会单位，上路以后，大家形成了一个临时的队伍，像兄弟姐妹一样互相帮助、互相爱护，战胜了许多困难，闯过了雪线、闯过了大风口，在和他国武装人员突然遭遇、手中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捍卫了国家的领土尊严，作为这支队伍的临时牵头人，我为大家的行为自豪，同时提出表扬，现在，我们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可以说，它不是困难，而是危险，它可能让我们再也走不出冈多则拉大雪山，而我们刚才已经表决通过了要战胜它。现在我提议，按照部队临战情况，在我们军人当中，建立一个战斗单元。我们人少，按建制最小的单位，它是一个班。有没有不同意这个建议的？”
肖沐天目光巡视之处，每一个军人都沉默着，用坚定不移的目光迎视他，几个年轻兵紧闭着嘴，恨不能用牙咬上。
肖沐天说：“好，全体同意。现在我提议，由肖沐天担任这个班的班长，郝大地担任副班长，同意的举手。”全部军人都举起了手。
古蒙儿和娜叶也举了手。
吴欢提议给他们这个班取个名字，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最后肖沐天说：“我们这一路，大家像兄弟姐妹一样团结，我看，就叫兄弟班吧。”兄弟班的成员迅速排列成行，目视肖沐天。
风来了，吹起雪花。兄弟班的成员从肖沐天开始自我介绍，最后介绍的是九毛九，它是高原生命，生在高原，长在哨所，是博古拉连的荣誉士兵，它也是兄弟班的成员。九毛九骄傲地昂着脑袋，古蒙儿激动地看着兄弟班的成员们。
娜叶也激动了，她也要加入兄弟班，众人都愣了，娜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瑶族人，民盟委员，就算部队有规定，她不能当他们正式成员，也能当他们团结的对象，为他们做一些后勤工作。众人乐了，吴欢带头，年轻兵们热烈鼓掌，都说欢迎嫂子参加兄弟班，娜叶有些不好意思，远处又有雪崩的轰鸣声传来，这回是郝大地阻止住大家，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鼓掌，不许大声喊叫，那会激活雪崩的频率和强度。
肖沐天压低了声音说：“娜叶，你跟上队伍的时候，我没说什么，现在我要告诉你，把你安全地送到朗则，让你见到老董，这是兄弟班的一项任务，我们能做到。”
郝大地也说：“嫂子，目前兄弟班不扩编，扩编的时候，第一个考虑你。”
众士兵笑了，兄弟班就这样诞生了，风把雪花吹得漫天都是，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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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1）
（1）
雪崩区大片的雪块坠落下来，雪粉扑面而来，肖沐天和郝大地在观察雪崩的情况，兄弟班的年轻成员在收拾各自的东西，同时把帐篷之类的大件扎好，准备闯过雪崩区。曹仁一边为朗措整理护理带，一边给古蒙儿和娜叶讲肖沐天和郝大地的事。娜叶一边听着，一边在自己的旅行包里翻找东西。
肖沐天是老十八军的后代，温旭也是老十八军的后代，当时还算是后门兵，老十八军的很多后代都留在了西藏，在这个最艰难的地方，一待就是多年，罗桑对老十八军的后代是充满感情的，一如温旭的父母，一如肖沐天的父母，他曾经去烈士陵园看过很多的烈士，他在肖沐天的母亲墓边泪流满面，肖沐天一家为西藏付出太多太多，他爷爷、奶奶和妈妈都牺牲在西藏了，他爸爸身体不好，前年在总医院做了胃肠切除术，是曹仁主的刀，肖同只有肖沐天这么一个儿子，当时是从广州军区调来的，名气很大。
娜叶终于从旅行包里找出一件毛皮背心，爱惜地摘着线头。古蒙儿听了，还想知道郝大地的故事。曹仁过去没听说过郝大地，他跑二团也是最近的事，在黑马河兵站等着上路的时候，听分区吴副主任在电话里说了两句，可他觉得，说得不像郝大地，郝大地也是从广州军区调来的，上面领导说他技术全面，作风过硬，专业上拿得出手，可就是不好管理。他这样的专业人才，在边防上是香饽饽，谁都抢，别人早提干了，他提不起来，部队又需要，就给转成志愿兵，算是把人留住吧。
娜叶突然插话说：“我看不是部队留，是大地自己要留。”被曹仁看得不好意思，又说，“我说外行话了？”
曹仁摇摇说：“一语中的。老实说，这个时代，缺少了热爱，要留还真留不住。”
古蒙儿突然问：“我们能够通过雪崩区吗？”曹仁说他下连队这么多年，遇到的雪崩，怎么说也有二三十次吧，都是躲，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往后撤，离砸头埋身远远的。有两次没撤，眼巴巴看见埋进去几个战士，还有军马，他是部队硬让留在后面，没埋进去。现在情况不一样，有肖沐天在，他比曹仁有经验，应该是有希望的，曹仁越来越相信肖沐天，在肖沐天那里，再大的困难都不叫困难。
古蒙儿这个时候陷入了沉思，娜叶把找出来的背心塞进曹仁怀里，她是给她家老董做的狗皮背心，老董用不着了，曹仁一个劲地推脱，娜叶不由分说，把背心给他，着急地说：“你生着病，心里寒。你不是老董的兄弟吗？所以你得听我的。”
曹仁既为难又感动，最终还是接过皮背心，他要娜叶他们准备准备，这里的含氧量只有百分之四十，抓紧时间养养劲儿，一会儿说上就得上。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关心娜叶，同时也愿意被她关心着。
古蒙儿走到朗措身边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鼓励朗措一定能够闯过雪崩区。朗措要和古蒙儿一起过去，古蒙儿犹豫了一下，勉强地冲朗措笑了笑，算是答应，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否闯过去，身体状况、眼疾都是她的心病。
背后隐约传来雪崩的声音，肖沐天等郝大地上来了，想说什么，郝大地没理他，从他身边过去了，他追上去说：“如果我有什么闪失，你接任兄弟班班长。”郝大地冷笑一声反问：“要是我跟你一块儿闪失了呢？”肖沐天回答说：“还有老曹。”郝大地又问：“要是老曹也闪失了？军人都闪失了？谁接任班长？你当雪崩区就是一座舞台，由你把着电门幕启幕落呀？”肖沐天被噎在那儿，他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也不愿意想象这样的场景。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2）
肖沐天和郝大地继续往回走，他们身上的雪还没有拍净，肖沐天就站到了队伍最前面，众人一副奔赴战场的打扮和神色。郝大地抓紧时间大口往嘴里塞了两块压缩饼干，一旁古蒙儿递上水壶，他接过来喝了几口。
肖沐天把情况给大家作了简要说明，他和郝大地到雪崩区观察了一下，雪崩间歇时间最长二十六分三十三秒，最短十三分二十一秒，有一定规律。他们沿着右边走，那里邻近悬崖，但有一段陡坡遮挡，相对安全，郝大地和他担任观察哨，掌握通过时限。郝大地先过雪崩区，在前方观察雪崩情况，提示险情。第一次雪崩过后，他和曹仁带朗措过，如果过不去，整个行动撤销，重新拟定行动方案。
郝大地把水壶递还给古蒙儿，发现没人接，回头看，古蒙儿有点儿魂不守舍，发着呆。郝大地碰了碰古蒙儿，古蒙儿醒过来，接过水壶。她避开郝大地狐疑的目光，此时的她不敢让任何人看出她内心的紧张和犹豫。
朗措过去后，肖沐天会后撤，在雪崩区的这一侧担任观察哨，和郝大地共同执行观察任务，同时负责护送大家。其他的人，每三人一组。吴欢、朱天明保护娜叶嫂子，吴欢任组长。第二次雪崩过后，他们听肖沐天的命令过。多戛、杨扬一组，多戛任组长。第三次雪崩过后，他们还是听肖沐天的命令过。众人都听明白了，肖沐天把古蒙儿安排和他一起最后过，他要保护古蒙儿，他也愿意保护她。郝大地几乎不听肖沐天说什么，吃饱喝足，抹一把嘴，碰碰发怔的古蒙儿，贴在她的耳边说：“一个忠告，想听不想听？”
古蒙儿看郝大地，“别在节骨眼儿上动心思。”古蒙儿不明白郝大地说什么，呆呆地看他，郝大地补充道，“好比说大型猛兽，别在它跃起的时候下套，那样会很难看知不知道？这忠告是朋友级别的，超管用。”
古蒙儿不看郝大地，继续听肖沐天说话：“雪崩区的雪很松，大家尽量靠近大一些的雪块走，那里的雪被砸过，相对结实一些。过去的时候行动要快，不要犹豫，不要停下来。各组记住，要是组里有人被雪崩埋住，组里其他人不许回头，不许去救，否则连自己都出不去。这一条，不许违犯。都明白了吗？”
兄弟班的兵们回答：“明白了！”肖沐天下令出发，古蒙儿却冲着肖沐天喊：“等等。”肖沐天扭头，古蒙儿要求和肖沐天单独谈谈。时间紧迫，肖沐天要她过了雪崩区再谈，古蒙儿很固执。两人离开队伍一段，那边郝大地在向众人说着闯雪崩区的经验，只有朗措从担架上欠起身子往这边看，他放心不下古蒙儿。
古蒙儿想留下来，肖沐天眉梢跳动了一下，他想知道理由。古蒙儿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假的理由，我害怕。也可以给你一个真实理由，我不想再成为队伍的负担。我是说，再成为。我很后悔不该逞强，成了你和兄弟班的负担，要是别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可这种地方……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决定了，我不闯雪崩区，留下来。”
肖沐天说：“你可以保留你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不被批准。”古蒙儿需要肖沐天给她一个理由，肖沐天说只有一个理由。它是真实的，兄弟班的所有官兵，包括娜叶，他们不会同意古蒙儿留下来。如果古蒙儿要坚持，兄弟班会采取措施强制她走，那她就真的成为大家的负担了。 。 想看书来
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3）
古蒙儿也知道这个时候提出来留下，肖沐天是不会同意的，她也知道他会说服她，甚至会强迫她跟着他走，她相信肖沐天那个真实的理由，但她还知道肖沐天更真实的理由——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会看到任何生命放弃。可这仍然没有意义，她闯不过雪崩区，她会再一次拖累肖沐天的，她已经拖累了肖沐天几次，这一次她真的不想再拖累他。
肖沐天的口气很冷地说：“军队不会让任何生命留在这里。如果这个说法你觉得不满意，那我加一句，不要说人，就是一片树叶，军队也不会让它留在这里。”说完扭头就走，根本就不容古蒙儿商量，走了一步又回头冲古蒙儿说，“你有任务，带上九毛九，它归你管，别把它留在这边。”
古蒙儿站在那里没动，显然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一会儿，她踩着肖沐天的脚印跟了上去，郝大地在前面笑眯眯地等着她，他就知道肖沐天会说服她，也知道肖沐天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在雪崩区一侧，高大的雪山沉寂着，众人做着闯过雪崩区的准备。
肖沐天还在观察着雪崩情况，郝大地准备出发了，古蒙儿走向郝大地，她叫：“大地。”郝大地站住，看古蒙儿，“你的干粮袋给我。”古蒙儿继续说。
郝大地看了一会儿古蒙儿，再看了看一旁的肖沐天，笑了笑，会意地从行囊上取下干粮袋，交给古蒙儿，兄弟般地拍了拍古蒙儿的肩膀，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的姑娘，有句话我没告诉你，你不光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你还有一双出色的长腿。动作矫健些，别在我的兵面前给我丢脸。”郝大地说罢，得意地冲古蒙儿笑，顺手把一枚石子丢进嘴里。
一片雪崩塌下来，铺天盖地溅起雪块和雪尘，肖沐天喊：“郝大地，过！”郝大地像一头豹子似的扑了出去，人有些晃悠，是半跳跃的，但灵敏得就像一只雪鹿，只几个跳跃就出去了老远，消失在尚未落尽的雪尘中。
吴欢由衷地赞叹着：“哇噻，他太棒了！”郝大地连蹦带跳地，有时候连滚带爬，他快要通过雪崩区了，众人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肖沐天不断看表，看雪山，看雪崩区。突然，众人突然起劲儿鼓掌欢呼——不是真鼓，是作鼓掌状，两个巴掌不挨上，没响声。欢呼亦如此，眼睛和嘴张得老大，像渴透了的鲸鱼。
与此同时，古蒙儿激动得叫出了声：“他过去了！”肖沐天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他说：“大家都看到了，雪崩区不是不可以战胜，郝副班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