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下来,一尘大师夸了仙华坎坷到头终有路,叹了淑华好事多磨终有成,赞了珍华富贵一生再无忧,说来说去,似乎哪一个都不像是福星的样子。
老夫人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想了想还是闭了嘴。趁此机会,让大师为小辈们都观望一番也不错,听大师的意思,似乎小辈们的出路都不错呢。
还剩下齐媛,姚宝华和安菁,一尘师太走到齐媛身边,看着她,却有些迟疑起来。
老夫人顿时心头一跳,那福星该不会是媛丫头吧?可要是媛丫头的话,她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只见一尘师太凝视着齐媛,眉头是越皱越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可却是迟迟不发一言。
“大师……这是我外孙女,年前才过门,嫁的就是我第四个孙子……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么?”老夫人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看她,可是……”
一尘师太摇了摇头,退后几步,避开了齐媛的视线。来回在原地踱了几步,她似是陷入了苦思之中。
她越是这个样子,老夫人越是紧张,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大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这……那贫尼便直说了。只是此话怕是有些刺耳,惟愿老人家切莫动怒。”一尘师太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微摇了下头,苦笑道,“如此看来,贫尼果然是修心的功夫不到家,还是看不开那是非因果,仍为凡俗所累。罢了,直说又何妨?先前我进门时,便隐隐觉得有股戾气铺面而来,只是模模糊糊寻不到踪迹。方才对上这位施主的眼睛,贫尼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话说得老夫人心里也是一惊,两眼在一尘师太与齐媛之间不住来回转动。
“这位施主戾气非同小可,只是又隐隐透着些异样气息,若是贫尼没有猜错的话,定然是近来常吃斋念佛的,如此才勉强遮掩了身上心中的戾气……”
老夫人听得越来越紧张,忍不住打断了一尘师太的话,问:“敢问大师,这戾气从何而来,又有何危害?”
“这个么……”一尘师太看了看齐媛,轻叹一声,“那心存怨恨又不得化解的,那恨意便会压在心胸之中,久而久之,自然就酿成了怨气。而那怨气若是长久的积累下去,而那人又……恩,立身不正的话,便会浸入骨髓,惑人心智,转为戾气,令人心怀恶意……阿弥陀佛,贫尼今日实在是太过得罪了,回去定要抄十遍心经忏悔才是。”
只是齐媛却听得心头大怒,这老贼尼竟然当面说她立身不正心肠恶毒,简直欺人太甚。
原本,她以为老夫人传她过去,是终于念起了她的好,将她叫去教训一番,然后解了她的禁足。哪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几位表妹表嫂都在,那落在她身上的差异目光,顿时令她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尤其是,旁边还有个安菁,瞧那肚子,似乎比先前更圆了,怎能让她不怨恨。
等了一阵子后,老夫人带着人来了,她没想到这次竟然能见到表哥,心里一阵喜一阵恨,一时间五味杂陈。
可她却没想到,那个尼姑在看过表嫂表妹们之后,却对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姚瑄华,齐媛开口道:“大师请勿妄言,我虽不敢自比古代贤女,但孝悌仁善还是懂得的,如何就成了立身不正且心怀恶意之人?”
闻言,本要与老夫人解释方才那番话的一尘师太,回头一笑:“施主果真不知?一切,大家心知肚明,贫尼不便言明。”
这话说得老夫人立刻瞪了齐媛一眼:“大师说话的时候,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再一次,她对一尘师太的道行心悦诚服——当初的事情,可是连府里的人都不太清楚的啊。
齐媛不敢顶撞老夫人,只得咬了咬牙低下了头。
一尘师太这才将目光放到了安菁的身上,欣喜的感慨道:“无忧无虑亦无求,福如东海水长流。”
安菁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下,这尼姑怎么不顺口给她买一送一,再来一句寿比南山呢?
而老夫人,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敢情,这福星是安家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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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福气讲堂
不光老夫人惊呆了,这在场的人,基本上都将诧异的目光放在了安菁身上。
这些天来,她们可是隐隐约约听过老夫人抱怨,说安菁是个命硬的祸害,都是她冲撞了周婷玉,才导致周婷玉早产又难产。
怎么,这突然之间,灾星变福星了?
差那么一点儿,老夫人一句“别是看错了吧”就要脱口而出了。幸好她回过神来,先定了定神,再瞥了一眼安菁,这才问一尘师太:“还请大师明言。”
安菁也眼巴巴的瞅着一尘师太,她是相当好奇,想看看这位老年表演艺术家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从先前她抱怨自己的灾星名气扩大时起,姚瑄华就告诉她不要放在心上,他自有办法。她一直在想姚瑄华究竟会怎么来解决此事,今儿被叫到这里,她还纳闷是什么缘故,可一见姚瑄华气定神闲的陪着老夫人还有个尼姑进来,她心里就微微一动。
再见姚瑄华冲自己笑着使眼色,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恐怕这家伙是要以毒攻毒了。
不过,真正让她惊喜的是,这位一尘师太看起来,可是比那胡道姑还像个高人。虽说那胡道姑装得很像样,但眼神实在有些不老实,哪像这位,连眼神也满满都是戏,往那里一戳,俨然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僧,不带回现代去抢小金人,简直是浪费人才。
一尘师太的目光又在安菁那鼓起的肚皮上转了几下,点了点头。冲姚瑄华微笑道:“想当初,我见你周身一道清气环绕,显然有福星护佑。可那清气又有些薄弱,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见了这位施主,我心中的疑惑才算是解开了。”
老夫人忙问:“这是何缘故?”照一尘大师的话,瑄华似是本应考得更好才对,这是为何。
“老人家这还不明白么?”一尘师太笑呵呵的指了指安菁的肚子,“福星有喜,难免会分心劳神。又要以福气护佑孩儿,自然是不能一心一意辅佐令孙了。”
还真能编,这意思是说她怀了孩子。不能专心陪姚瑄华了呗。安菁无语,趁着众人都看着一尘师太的时候,冲姚瑄华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姚瑄华稳稳的站在那里,将一个沉默无言的雕像演绎到了极致。
“不过。老人家大可放心。只要令孙为人方正,不自寻苦恼,前程是远大的。福星已经护佑他得了功名,至于多寡,又何必太过执着?要知道,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唯有自己秉承一颗诚恳进取之心。才能真正前程无忧。”一尘师太握住了老夫人的手,一边感慨着。一遍又止不住的望向安菁,“这位女施主当真是个有福的,且不是独福,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老夫人又听糊涂了,不解的问:“什么是独福?”
于是,一尘师太为众人带来了一场福气讲堂。
这福气呢,也分许多种,有的人有福,可他是自个儿有福,旁边的人是一概不管的,任你颠沛流离,我自荣华富贵,这种福气只能独善其身,所以叫做独福。还有一种福气呢,就更可恶了,叫做夺福,顾名思义,就是自身并无多大福气,却善于掠夺他人之福,久而久之,这等人便越来越有福,而与他们在一起的人却日渐福穷。还有一种假福,是看似有福,可却是万事到头都是空的虚幻泡影,有始无终,终究算不得真正福气。
而安菁这种呢,叫做散福,是自身极其有福,这福气不仅能笼罩自身,还能传到亲近之人的身上。久而久之,那常来往的人自然也就沾了福星的福气了,这才是最上上等的福气。
要说安菁有没有福,十个里头得十一个点头的——那一个在娘肚子里头,陪着他娘点头。
能没福么?出身富贵,又是父母兄长们的掌中之宝,出嫁的嫁妆简直刺痛了京中闺秀们的眼睛。这且不论,更可恨的是,明明是个任性胡闹的泼辣千金,偏就那么好命的嫁了个俊秀非凡人品端正的如意郎君,夫妻恩爱不说,夫君还为了她不肯纳妾,这是何等的福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富贵无忧,如今夫君又刚中了进士,靠着家里的权势人脉,等上几个月,谋一个轻松自在的差事又有何难?
要是这还叫没福,那什么人才算是有福?
这么想来,众人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要说日子,哪个也不是出身寒门,自然不会吃苦受累,可要说享福,还真是没哪个能跟安菁相比。
“福星不仅散福,这福星遇喜之时,更是福气四溢,令其身边之人都能沾染上一星半点,这个叫做有福同享。”一尘师太继续扩展自己的福气论,“虽然稀薄了些,但沾些总是有好处的,不是么?”
安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恍然大悟的瞪圆了眼睛:“照大师这么说来,先前我定亲后,还没出嫁,娘家的二嫂就诊出有喜,也跟这个有关了?”喵的,二嫂能怀上,那是我二哥够努力啊。
不过,大家一起来飙演技吧。
一尘师太含笑点头:“万事皆有因果,想来女施主的那位二嫂,与施主颇有渊源吧?”
“大师……你连这个都能猜到?”安菁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愣了片刻后,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先前二嫂未嫁过来时,是我与母亲提了一句,后来母亲打听得二嫂为人端庄堪称良配,才为我二哥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果然如此,这就是你们的缘法了。”一尘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既种因,自得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刘韵眉头微皱,怪不得大嫂她生了龙凤胎呢,原来是总跟弟妹在一起的缘故。再回想自打安菁进门后的情景,她不禁有些懊悔,若是早些与弟妹多来往,只怕就先生个儿子了。
就连周婷玉都不由得心生疑惑了,自打她去年小产后,弟妹就对她十分关照,也亏得是弟妹关照,她才恢复的那般快。这一次生产时格外凶险,又是弟妹不辞辛苦的赶了过来,一句话惊醒了她。且不说福气不福气的话,与弟妹多来往些,总是没坏处的。
一直被丢在一边的姚宝华不舒坦了,打从一开始起,她就等着这尼姑来说自己的前程呢。连仙华淑华那两个庶出的丫头都能得个好结果,她还能比她们差了不成?况且,就珍华那成天闷声不吭的丫头都能富贵无忧,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要比珍华更强些才对。
可是,她等了半天,连齐媛都完事了,那尼姑竟然略过她直接冲着安菁去了。而且,还把那安菁从头到脚好一顿夸赞,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福星?先前老夫人还说安菁命硬,要远着些安菁呢。就算是有福星,那也该是她才对。
眼见自己似乎是被彻底忽略了,再听一尘师太对安菁百般赞赏,姚宝华不乐意了,哼了一声:“她命硬,算得了什么福星?”
老夫人闻言瞪了姚宝华一眼:“宝华,胡说什么呢?”不过,她也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一尘师太,“不怕大师笑话,先前曾有人与我讲过,说我这孙媳的命格……”她有点不自在的看了眼安菁,咳了一声,才继续说,“当时那人告诉我,说人人身上都有气,有的人的气相辅相成,有的人的气却是相克相害。后来那人算出,我这孙媳的气似乎与我有些冲撞……”
听完了老夫人的解释,一尘师太笑着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世人多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岂能如此轻易断定一个人的本性?”轻捻着手里的念珠,她缓缓说道,“老人家,你当这位女施主的气为何会与你冲撞?不为别的,只为你们两人都是有福之人,气息相似,故而不相容。”
……大师,你给我发誓,你真的没学过物理么?你怎么会明白同性相斥的道理的?安菁低着头,用力抿着唇,免得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来。
“所以,两相冲撞并不是坏事,毕竟都是福气,冲撞的久了,便也就慢慢融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了。”
这话说得安菁衣服下面起了一成鸡皮疙瘩——谁要跟一老太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
但一尘师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还在不紧不慢的陈述:“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女施主自打进门来,怕是就不太得老人家你的欢心吧?而且,平心而论,这位女施主并未做出过什么恶事吧?”
老夫人脸上微烫,没点头也没摇头。
“老人家不必多想,这只是你们二人的福气尚未相容的缘故,与人之品行无关。”
原来如此,怪道她从一开始就看安家的丫头不顺眼,原来不是她小心眼儿,而是跟那丫头的福气起了冲撞啊。也怪不得她有时候还觉得那丫头挺有意思,敢情是福气慢慢融合的缘故。
老夫人恍然大悟,握住一尘师太的手道:“大师真乃高人,老身佩服。”
一尘大师笑得高深莫测,手里的念珠转个不住。(未完待续。。)
377 真正的出家
而令老夫人肃然起敬的是,一尘师太真的言行如一,对她备下的谢礼分文不取,而是叮嘱她要宽心养身,善心爱民,虽为内室之女眷,然举手之劳却能保贫寒之家一时无忧。
“佛祖菩萨普具慈悲之心,秉仁善之举,手头有余,何不行善施德?传入菩萨耳中,只怕比重铸金身广施香火更得欢心。须知,世间法门万千,一切善行,皆为佛祖借人之手而施为,行善即功德。”
留下这么一番话,一尘师太飘然而去,连府里安排下的素斋和车马都不曾一顾。
老夫人出神半晌,不由得感慨道:“这才是个大智大善的出家人。”
同时,她不由得深深懊悔起来,那胡道姑看似灵验,可道行上却是不如一尘师太多了。别的不说,就说那气的事情吧,胡道姑只知道瑄华媳妇的气跟她冲撞,却不知究竟为何冲撞,到底是一尘师太说得清楚明白。
“对了,大师说过,此次分文不取,但求施善于民。瑄华,你快安排一下,准备好粥饭,每月中月底为城中乞儿施粥。”说完,她又想起一尘师太的交代,补充道,“你们平日里若是见了那受苦受难的,若能伸出援手,便不要冷眼旁观,这也是积德的好事。”随后,她看了眼安菁,瞧着那圆溜溜的肚子,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打从这丫头进门。她可就没给过这丫头半点好脸色。有时想想,还真是怪让人纳闷的,怎么她就那么不待见这丫头呢?如今看来。是她们俩的福气尚未融在一起的缘故啊。
“咳,瑄华媳妇,你怀着孩子,这么半天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唉,瞧见那丫头还是不舒坦,想来是福气还冲撞着的吧。
这估计是安菁嫁进门来。从老夫人口中听来的最为温和体贴的一句话了。抬头悄悄站在老夫人背后冲自己微笑的姚瑄华,她嘴角翘了翘,规规矩矩的告退离开了。
一出了门。她就忍不住了,扶着美杏的手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少奶奶,你没事儿吧?”美杏吓了一跳,她方才不在里头。只听里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又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若是想着有爷在里头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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