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存在感过于强烈,以至于皇甫弈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那是什么?”
出尘被国师一事惊吓后一直垂首跟在皇甫弈身后,此时闻言方才抬头顺着皇甫弈的目光看了一眼。
“……”出尘默默抬起手,用道袍遮住自己的脸。
简直……不忍直视。
第47章 永世不见
顾家与皇甫弈的恩怨起源于姚家姊弟,如果他们二人不在了……
当年姚家被斩后,顾青源就在暗地当中寻找过这一对姊弟,却一无所踪。
顾青源将长戟攥在手中,借旋转之势绞飞了姚健之手中的□□,下一秒便将长戟刺向对方的咽喉。
“尔敢!”皇甫弈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转瞬之间便插到顾青源与姚健之之间,极天剑刚好抵在长戟之前,封锁了顾青源的攻击。
顾青源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长戟,随即猛地将身体往后一撤,长戟与极天剑之间划出了刺儿的摩擦声。
他将周身的元气全部汇于掌心,猛地拍向皇甫弈的胸口。
时隔十二年后,顾青源又一次地对章弈起了杀心。
而杀心当中还带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意,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十几年的情分,却抵抗不住天道的愚弄?
我顾青源此生绝不顺应天命,既然非要你死我活,那就将弑君叛臣进行到底。
顾青源心思开阔之下,修为上的桎梏竟然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已经将《无相功法》发挥到极致,心随意转之下竟然无人能够上前帮忙,就连皇甫弈也在一瞬间落到了下风。
顾青源长戟停在皇甫弈眉心半寸之处,竟然无法再深入分毫,刚刚那圆和之境瞬间破裂。“我还是无法杀掉你。”
别人忘记了,他却还记得。
记得那小小的孩子,满心满眼的崇拜。
记得那个逐渐长大的少年,崇敬当中掺杂的爱慕。
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么明显而炙热的感情。
不回应也不回避,其实自己的心不也很明显了?
顾青源心里有一瞬间的疲惫,他是□□贵胄,御笔亲封的永安侯。不过是一场失意而已,有什么好疲惫的?
顾青源合目手中长戟倒转,直接刺向试图偷袭的姚健之心脉,即便要死也该拉一个人来垫背。
姚健之蓦然睁大了眼睛,竟是死不瞑目。
你不记得喜欢,那就记得恨也无妨!
“我只愿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再相见。”顾青源笑了一下,他的战戟还插在姚健之的身体当中,迎面的剑光避无可避。
“等等!”出尘依旧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脚步匆匆地狂奔而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甫弈的剑□□顾青源的身体。
这个向来不修边幅的小道士直接跪了下去:“贫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出尘既然能窥破天机,自然也不会因天道的强行更改而被抹杀掉记忆,能躲得过抹杀却躲不过天道责罚。
他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赶到这里,却还是晚了一步……
皇甫弈手上摸到的血很热,靠过来的身体也带着余温。他有片刻的呆愣,就好像失去了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心里缺失了一块的感觉,却不知从何而起。
皇甫弈觉得自己应该将这个敌人的尸体丢出去,或者带走斩首示众,但双手却像是长了根一样环抱在顾青源的腰间。
“朕见过你。”皇甫弈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出尘,他记得这个人,但因何相识的却想不起来了,对了他们曾经一同去过某个秘境。
他们是很熟悉的人才对……
出尘苦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在一起道:“无量天尊。”
皇甫弈的目光终于转到同样陈尸在地的姚健之身上,他觉得自己应该亲手去抱这个曾经“喜欢”过的少年,但他手上还抱着一个人,一点都不愿意松手。
“陛下。”出尘抬头看向皇甫弈:“可否将您怀中之人送于贫道?”
“你说什么?”皇甫弈的声音当中掺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怒气,他的手指因攥得过紧而有些苍白。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出尘深吸了口气,却还是重复了一遍道:“请陛下将这个人的尸体送于贫道。”
皇甫弈怒极反笑道:“凭什么?”
出尘想了想整个人伏在地面:“贫道只是不想让陛下后悔。”
“笑话,朕富有四海,还会因何事后悔?!”皇甫弈想了想终于还是松开了一直钳制在顾青源腰身上的手:“此人朕可以给你,但从此之后你不得离开京城半步。朕倒要看看,自己怎么会后悔!”
“谢陛下。”出尘又扣了下头,随即小心翼翼地过去将人揽到了自己怀中。
皇甫弈无端地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他骑着银狼后退了一步,让人收敛了姚健之的尸身,心神荡漾之下却没有看到银狼眼中流露出的迷茫与不舍之情。
出尘是等到大军彻底退去之后才改跪为坐,他看着顾青源叹了口气:“无量天尊,顾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可惜这一次,没有人能够给他回答。
出尘在道袍里摸了半天,总算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瓶来,瓷瓶内只有一粒丹药。
出尘肉疼了许久,才将丹药塞进顾青源嘴中。
这药叫化清丹,当然没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却能保证尸体十年不腐。
出尘塞完丹药之后长叹道:“希望能来得及。”
他可不希望等那人破武成仙,追回一切记忆之后,再坠入魔道……
出尘又念了一声道号之后,才将顾青源的尸体抱起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元旦的前一夜,皇甫弈举行登基大典,改国号为嘉泓。
同时大赦天下,包括那些被他关在天牢中的皇叔,只不过将他们全部限制在京城内,等同于从天牢转到了另一个更为精致的牢笼而已。
皇甫弈站在大佑朝最高的地方,月色下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坐拥了天下,却好像这天下当中再没有属于他的东西。
皇甫弈走下城楼时正好看到将军府中高耸的凤起楼,顾青源身死,顾大将军与玉鸾公主失踪,偌大的将军府以迅雷之势颓废了下来。
皇甫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酸,他很快强迫着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有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他管对方叫师尊。
那人的手很暖,偶尔放在自己头上,就像是为自己撑起了一个世界。
梦里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而那个被他称做师尊的人,总是懒洋洋地看着他练剑。
梦里师尊总是被他缠着问许多的问题,师尊虽然不耐烦,却还是会一一解答,哪怕那些回答只有半数可用。
梦里师尊不喜走路,到哪里都要坐软轿,小时候曾经多次被他抱在怀里坐着软轿逛其实并不算大的将军府。
梦里他喜欢缠着师尊一起睡觉,似乎只有抱着师尊的腰身,才能熟睡。
梦里桃之夭夭,那人一袭华衣卧花瓣而眠。
梦里……
梦里是阳春三月,梦去却了无痕……
当三更天时,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唤醒了沉睡的帝王,赫然发现年轻的帝王眼角还挂着两行眼泪。
皇甫弈忡愣地抹去眼泪,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皇甫弈是受天道眷顾的帝王,自他登基之后,宣武帝之后留下的纷争很快便被他一一平定,一时间四海升平。
在天下大定之后,一直追随着他的简玉轩辞官云游天下。
简玉轩在辞官之后曾闯入历代帝王陵,众多陵墓当中只有一座太子墓,是皇甫弈登基之后才移过来的章华太子墓。
简玉轩带了一壶酒,一半都洒在墓地上。
“承君一诺,替你守了两年的江山,我也该离开了。”
当官兵冲进太子墓前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所以京城当中很快传出了这样的流言,简玉轩是早已破武成仙的仙人,不过为了辅佐嘉泓皇帝继位,助他平定内乱。
真相如何无人可知,只是坐在大殿当中的帝王,慢慢地搁下了笔,起身跃出天寿宫。
皇甫弈并没有带任何的侍从,也不知道想去哪里,他只是下意识地便走到了早已荒废掉的将军府邸。
这里是曾经京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段,里面有名声赫赫地顾家军,而如今只剩下荒草漫漫。
皇甫弈迟疑了一下,翻身跃到墙头,他明明没见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却好像都似曾相识一般。
即便是闭目随便乱走也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地上的石阶。
朕到过将军府?皇甫弈也不在意地上的积灰,直接席地坐了下来。
不对……如果是来过,他不可能会没有半点印象。
但那些潜意识又该怎么解释?还是朕真的遗忘了什么?
皇甫弈回头看向禁闭地门扉,这里好像在他的梦境当中出现过,他推开门之后……应该看见谁?
皇甫弈动作轻柔并且谨慎地推开禁闭的门扉,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在回眸对他笑,但是当他看过去时只看到一个颓败的房间,墙角上挂满了蜘蛛网。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是谁的房间?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皇甫弈冲到房间里四顾,他不想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但偏偏没有半点印象。
屋内的桌子上摆了一把长剑,虽不如极天剑锋利,却也是玄铁打造,剑身朴实却暗含锋芒。
这是谁的剑?皇甫弈下意识走上前,将剑握在手中,剑与身体之间自然而然地带着契合的共鸣。
这好像……是我的剑?
第46章 相见不相识
顾青源在顾家军离开后的第二日,便钻进了空间当中,花费了一天时间理顺了后面的剧情。
他原本以为剧情是可以更改的,当书页上的文字逐渐消失之后,他就没再认真看过书上的剧情。
虽然顾青源并没有忘记书中的内容,但是他需要花费时间在不改变书中剧情的情况下,寻找空隙改变顾家的命运。
姚家跟顾家有着血海深仇,如果能让姚家姊弟不再追究当年的……
怎么可能?难道他们真的只能不死不休?
顾青源猛地将书合上,他在想什么?以目前的局面不是已经不死不休了吗?
只是他花了十年的时间策划,一点一滴改掉的剧情全部被抹杀干净,这种疲倦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更何况当中投入的感情绝非虚假,即便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收回,但感情又要怎么收回?
顾青源枕着金书瞪大眼睛看着花白一片的天棚,要是一直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而此时在天寿宫中皇甫弈,并非如顾青源想像当中那样拥佳人入怀。
在天下初定的第二日,皇甫弈就找由头将姚家姊弟两人送出了天寿宫,甚至驳回了一干臣子让他选后妃的谏言。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姚家姊弟两人的,因为那些最苦的日子是有这两个人相伴他才能走过来。
只是莫名其妙地提不起任何欢爱之心,就好像这两个人与他其实并不熟稔一样。
即便记忆能够篡改,但心里的熟悉却没有办法改变。
姚浅芝在离开天寿宫前,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只求皇甫弈能够给姚家翻案,铲除陷害姚家的奸臣。
这原本也是皇甫弈的打算,当年那些残害过太子旧部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只是心底却莫名地有种排斥的感觉。
但是……他是这天下的帝王,合该让自己的臣子心甘臣服。
为姚家翻案是必然的结果,而顾家……
血债当由血来偿。
皇甫弈折断了一根毛笔,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便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顾家大军栖息大佑朝边境,轻易无法撼动,更何况一旦动手,边境松懈会给邻国带来可趁之机。
皇甫弈换了一支笔,提笔写了一纸诏令,令顾大将军与玉鸾公主回京。
若是不成……大概就只能暗杀。
以简玉轩的修为,即便不能在千军万马当中取上将首级,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刺杀一个人。
皇甫弈寻思的同时笔一停顿,墨汁便落在了诏纸上。
他慌忙将笔搁到一旁,再看诏令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字迹看着眼熟,却好像不是他自己写下的字一样。
他的字应该是苍劲带有杀伐之利的,而不是这般端正严谨,这样的字他在哪里见过?
可是……这不是他刚刚写下的字吗?
到底哪里不对?皇甫弈烦躁之下将笔墨抛到一边。
“陛下,已经找到顾青源的下落。”公孙子虚在皇甫弈登位以后便编入铁骑军中,也是他负责追查顾青源的下落。
皇甫弈的心脏骤然强烈地跳了一下,他不明白这种心悸的感觉因何出现,最终归结于对永安侯的厌恶之情。
皇甫弈是真的很讨厌那个锦衣玉食的小侯爷,他身上具备了所有纨绔都有的气质,懒惰、无能却又胆大妄为。
如果不是他想方设法地去保那个无用的皇帝,自己的手下也不会牺牲那么多人。
而且他竟然还敢入宫行刺……
皇甫弈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嘴角:“朕将亲自率兵,缉拿此人。”
“是。”
顾青源从空间中出来时正好对上顾景义担忧的目光,他在现实中已经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感觉怎么样?”顾景义将手背贴在顾青源额头,见顾青源没有一点发烧的症状,疑惑地将手收了回来。
他记得十几年前,顾清源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晕厥过去,时间要比这次还长的多。
“本侯没事。”顾青源如今有先天修为,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醒来时那样又渴又饿。
顾景义叹了口气,他虽然也是顾家族人,但到底只是旁系子弟无权干涉顾青源的决定:“侯爷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顾青源将手按在额头上,轻声说道:“御前行刺算不算?”
顾景义的回答是又把手贴了回去:“侯爷可还好?”
顾青源默默地将顾景义的手拔了开,虽然听上去很荒唐,他其实真有这样的打算。
四喜已经带着他的信赶往边疆,相信父亲一定会按照信中所言去寻找荒境之地的皇甫钦。
荒境之地虽然凶险却并非没有生机,只要找到了皇甫钦,他父亲无论是以勤王为名,还是以追拿反贼为名,都可以一举攻上京城……
按书中所述他父亲是一早便进京辅佐新王,才在皇甫弈破城之日被俘。
如今他父亲坐拥百万军马,又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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