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源回京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只是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手上的茶碗直接摔成了数瓣。
顾家后来与新皇的恩怨本就因此而起,却没想到在他阴错阳差的搅合之下反而将事情提前了。
当时章弈正在院中练剑,听到茶杯的碎响几步便返回了屋中,直接将顾青源被划伤的手指含入嘴中。
却不想顾青源很快将手指抽了出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章弈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章弈一向对别人的眼神跟情绪敏感,顾青源这一眼看得他浑身一凉,脚步微顿之下终究没有追上去。
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总觉得那里有些钝痛,就像是最在乎的东西丢失了一样。
以至于顾青源去而复返时,章弈已经将眼睛彻底憋红了。他头一次没有主动迎到顾青源身边,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那眼神当中带着惧意也带着倔强。
“男子汉大丈夫,谁许你哭鼻子的……”顾青源叹了口气,这是他最后一次因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怀疑跟忌惮自己的徒弟,不论未来如何都与此时的章弈无关:“对不起。”
“师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章弈的声音里面带了一丝哭腔。“师尊,不要丢下我。”
顾青源愣了一下,弯身将人抱在怀中:“本侯此生只有你一个徒弟,所以……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那日的事情两人后来谁都没有再提起过,顾青源依旧精心地养着章弈,却也以同样的精力提升着自己的修为。
将军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家侯爷转性了,同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却将以往打瞌睡的时间全部花费在了修炼上。
如果命势不可改,那本身实力的强大就是他最后的筹码。
就好像要把从前亏欠下来的修为一次弥补上一样,两人修炼的速度都以旁人难以想象地速度精进着。
将军府的后院当中植了几株梅花,早春一到落花就如雨下。
顾青源就在这桃花树下打着瞌睡,旁边的石桌上的青瓷碗中还摆着四喜温好的酒,上面飘着几瓣落花,以至于酒香当中还混了一丝花香。
“师尊。”章弈抱着狐裘走了过来,如今正是倒春寒,外面时冷时热的很容易受凉。
四喜见章弈过来,很快打了一个禁音的手势,随即便悄悄退了下去。
他已经习惯了跟这对师徒相处的方式,往往有章弈在的时候也不需要他从旁伺候,章弈服侍的可要比他们都细致周到的多。
十年转瞬而逝,章弈如今已经拔高成少年的身量,跟顾青源站在一处时,甚至比对方的个头还要稍猛一点。
与身高同样与日俱增的还有他的颜值,原本精致的孩子被岁月雕琢出惊心动魄的美,将周身的气度打磨得更加温润。明明还不是皇亲贵胄,却也因这副好模样博了一个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风头还要在他师尊之上。
不过这些对章弈来说都只是浮云而已,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单手撑着下颚假寐的顾青源旁边,见对方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便轻轻地将手上的狐裘披在顾青源身上。
眼神比水还要温柔。
顾青源从锻骨境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便突破到了先天,剩下岁月没能改变他容貌分毫,以至于如今看上去还带着一点少年才该有的稚嫩跟柔软,只是棱角比当初鲜明了几分。
章弈一直觉得他师尊才是最好看的人,即便是悠闲懒散的做派也盖不住他一身的风华,就像是出鞘的利剑一样美得摄人心魄。
他的动作再轻,但顾青源好歹也是先天的武者,在狐裘盖到他身上时便醒了过来。
“回来了?”顾青源声音当中还带了一丝刚睡醒时的慵懒跟黯哑。
章弈眼神不自觉地暗了一下,身形同时后退了半步:“师尊。”
他又想起来一年前开始做的那种梦,而这一年的时间也让他对情字从懵懂到清晰。
而梦里的另一个主角从来都没有变过,正是他如谪仙一样的师尊。
章弈也知道自己这是大逆不道,所以在顾青源清醒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拉开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只是少年的心事越压抑越汹涌,短短一年的时间就燃成了一片烈火,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有控制不住的一天!
第21章 班师回朝
既然顾景义所率一千兵马也都顺利抵达,未免夜长梦多顾青源下令直接启程,竟然难得主动地打算趁夜行军。
关押贼首所用的牢笼全部用精铁所铸又浇之秘铜,即便以先天之力也无法挣脱,乾伯干脆弃马车守在牢笼外以免他挣脱。
其余擒获的匪寇也有百余人,稀稀拉拉地跟在队伍后面,由顾景义跟庄小将军带兵看守。
顾青源动作迅猛,下午未时便已整装出发。
张铁之依旧带昌州城大小官员全部到场送行,只是这些人比起接待时更加没有精神,看着骑在狼身上的顾青源的目光就像看着杀父仇人一样。
当然这些人其实将自己的情绪处理的很好,只是再好也瞒不过一向对他人情绪敏感的章弈。
章弈抿了下嘴唇,伸手更紧地抱住了顾青源的腰身,他现在的能力还太弱了,否则这些人……
顾青源不明所以地拍了下章弈的手,随即便以为自己的小徒弟是因为第一次骑这种巨狼难免心生畏惧,抬手便招来给他备好的马驹,直接将人放了过去:“这样就不必怕了。”
“……”师尊我没有怕……
被顾青源唤过来的四喜,直接牵着马驹带走了被剥夺了解释机会的章弈。
自以为完美地领会了小徒弟心意的顾青源,直接驱使银狼跃到了队伍前面。
队伍两侧还跟着一群荒原狼,若非顾家军的战马全部都带了一点荒原兽的血统又几经训练,恐怕此时早就难以行走。
顾青源一向连马都懒得起,这一回主动能够带着银狼上蹿下跳,可见他对自己新收服的这只战宠是多么的喜爱。
起码比当初他随手丢给章弈的那只小刺猬要喜爱的多。
顾青源能解开银狼与原主之间的血契,是他在楼中无意间在一本古法书籍当中看到的,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一般以血契签订的兽宠除非主人身死否则无法抹除,这也难怪顾青源此时会有如此成就感。
章弈骑着小马驹速度受限,无法追赶得上顾青源,便只得远远地看着。
那只刺猬幼崽儿还趴在他怀中,它没办法收起浑身的刺耳就用脑袋去蹭章弈的手指。
章弈无意识地逗弄着刺猬喃喃说道:“我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再大一点能够跟师尊并肩……章弈手指忽然一痛,原来他刚刚想得入神时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被奋起反抗的小刺猬扎了一下。
章弈勾着嘴角安抚地摸了摸小刺猬的脑袋,其实能够一直这样地跟在师尊身后也很好,但是他总觉得并不满足。虽然以章弈现在的年纪并不明白这种不满足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只能下意识地追逐着他最喜欢的师尊。
昌州城距离京城不过千里的路程,若是连夜赶路可能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便可以赶到,但毕竟还有那么被押解着的悍匪,难免要耽搁许多时间。
顾青源只在一开始因为好玩骑了半日的银狼,当夜幕彻底降临时便很快钻回了安车当中。
毕竟银狼骑着再安稳舒适,也比不上熏香软榻的安车。
章弈自然也在他上安车后的第一时间,以修炼为由跟了过来。自他上车之后便很快接手了四喜的所有活计,端茶倒水伺候得相当周到。
顾青源懒洋洋地靠在塌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徒弟的精心伺候,将要入睡时才总算想起了章弈上安车的理由,方才询问道:“你不是要修炼吗?”
“是,徒儿这就去修炼。”章弈将铜炉中变温了的水重新烧热,随即才乖乖地坐到一旁打坐修炼。
顾青源见他彻底入定之后,才收起懒洋洋地坐态,神色难得的肃穆。算算起来,前来劫道杀人的也差不多该出现了才对。
毕竟等他们一旦进京,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了。
只是防守如此严密的情况下,对方要如何出手呢?顾青源清俊的眉很快拧在一处。
乾伯一直坐在关押寇首的铁笼上面闭目盘坐,当军队行至密林当中时,乾伯蓦然睁开眼睛看向密林当中的一处。
深夜当中密林很静,只有风拂树叶的沙沙声。因为队伍当中有成群的荒原狼开路,他们甚至碰不到一只猛兽。
乾伯紧盯着密林当中的一处,就好像那里潜伏着极大的危险一般。
“你们保护侯爷。”乾伯的最终目的是保护顾青源,他能感觉到林中之人的杀意正是冲着顾青源来的。
乾伯对着策马赶到一旁的顾景义说完,整个人如大鹏一般猛地冲了出去。
林中沙沙地声响更重了,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急速逃窜一样,乾伯便冲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那是……先天以上的高手。
顾景义眼神一缩,下意识想要策马上前去守顾青源的安车。
那马快跑了两步,又被顾景义勒着缰绳停了下来。顾景义犹豫地看了一眼身后铁笼,那个粗莽的壮汉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
“顾大人,您留下来吧,我过去守着侯爷。”庄小将军同样看出了顾景义的不安,上前安抚了一句便很快骑马跑到了顾青源的安车旁。
同样守着安车的银狼回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的骏马,很快判断出它是温顺无害地,便不再管它继续慢悠悠地跟着它的新主人,只看那番悠闲地气度便有王者君临的风范。
“出什么事了?”顾青源将安车上的木窗支了起来。
庄小将军很快凑到安车边禀告道:“乾伯听到点动静,已经去查探了。”
顾青源闻言一愣,猛地将安车拉开一跃而出,守在车旁的银狼见此迅速窜到安车前接住顾青源,一人一狼直奔后方的囚车而去。
乾伯一心修炼,顾家军又都是只习惯按照指挥上战场的,难免缺乏江湖对敌经验。
这分明是调虎离山……
顾青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对手比他更快,一支银色的箭以雷霆之势直射向牢车当中的人。
那支箭不知是何材质,数百米的距离箭势却半点不颓,如惊鸿掠影一般顾家军中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其拦住。
眼见那寇首双手被绑,毫无反抗之力。一直守在牢外的顾景义闪身便挡在了囚车之外,手中□□如蛟龙直接咬上了那只长箭。
射箭之人早就超过了先天,顾景义的枪只能将箭势微减,随即那长箭直接劈开了□□。顾景义并非不能躲,但是只要他避开,那箭必然会将身后那人射杀。
顾景义只犹豫了瞬间,便失去避开的机会,银箭直接射进了他的肩膀当中。
鲜血溅了他身后那寇首一脸,那人愣了愣神下意识伸舌舔掉了嘴边的血液,神色变得讳莫如深。
即便是先天高手,也不可能将自己陷入千军之中,伏在暗处的人眼见一击不中便不再恋战直接离开。
顾青源只比那支箭慢了半步,他伸手探了一下顾景义的脉搏,确定他人还活着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骑着银狼追了出去。
银狼修为虽然不抵先天,速度远胜于人类,转眼之间便跃过了大军。
眼见顾青源要冲进密林时,被庄小将军拦了下来。此时他也顾不得以下犯上,长刀直接挥上了半点不打算停地银狼头前。“侯爷切勿以身犯险。”
银狼日前才败给过顾景义,一身血性无处可使。眼见又有人类敢挑衅他的威严,长啸一声便要冲上前,却被顾青源按了回去。
顾青源闭了下眼睛,这一次是他托大了。明明猜到对方肯定会在路上设伏,却自以为防守固若金汤。
“师尊。”这么大的动静,即便章弈入定也难免被吵醒了。他嫌弃马驹跑的太慢,便干脆跳下车直奔了过来。
“为师没事。”顾青源伸手将章弈捞到银狼上:“刚刚只是有些魔障了……”
顾青源年纪尚轻,受伤之人又是他族亲兄弟,刚刚一瞬间难免有些失控。
“将顾将军带到本侯的车中休息。”顾青源冷静下来后便很快下令道。“其他人继续整军出发。”
庄小将军半跪在地应了一声“是”后,才重新翻身上马。
顾景义的伤势虽重,但毕竟没有伤在要害。四喜出行前特意准备了许多圣品的伤药,另外还有足量补血丹,顾景义的伤势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乾伯追那个先天高手不过几息的功夫,眼见着离队伍越来越远,心下不安便火速赶了回来。
他一落下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当下不敢耽搁时间,快速跃到顾青源身前。“侯爷,老夫……”
“乾伯。”顾青源打断了乾伯后面的话:“已经没事了,只是烦劳你不要离开那寇首半步,本侯要他活着到京。”
顾青源的命令显然是将那寇首的安全放在他自己之上,这显然违背了公主一开始下达的命令。
乾伯沉默了半晌最终应道:“是。”
“走吧。”顾青源自顾景义伤后便没有回安车当中,而是一直骑在银狼之上。
后面一路顾青源不再顾及那些跟在后面行走的悍匪,有意无意地加快了行军的速度,路上再遇到的几波刺杀在乾伯的防守下全部化险为夷。
在第二日天黑之前,便抵达了京城百里之外。
不远处铁蹄扬起尘沙,数万精兵隔断在顾青源与京城之间……
第20章 战宠
纵然顾青源早已遗忘了受伤的事情,但四喜已经在第一时间将疗伤的药准备妥当,在章弈讳莫如深的眼神当中将药双手递了过去。
顾青源见章弈走过来时下意识皱起了眉,若是四喜上药他完全可以将情绪外露出来,但是面对小徒弟时,他该如何愉快地喊疼?!
“师尊,疼吗?”顾青源不愿意在徒弟面前失了面子,章弈却满脸心疼地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慎而又慎地上着四喜准备的伤药。
顾家带来的伤药自然都属于圣品,刚刚抹上去后,伤口便以肉眼可辨地速度愈合了起来。
顾青源不自觉拧在一起的眉总算舒展开来,他动了动胳膊笑眯眯说道:“当然不疼。”
章弈将头埋进顾青源的怀中,闷声说道:“师尊对不起。”
其实当时若是没有他在,那箭根本伤不到顾青源分毫,师尊是因为他才……
“别想太多。”顾青源揉了下章弈的脑袋:“不过是小伤而已,本来就不碍事。”
虽然……至今为止顾小侯爷这身嫩肉还没受过任何的“小伤”。要不是为了在自家徒弟面前撑起一个为人师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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