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又如何不知道这些人是真心瞧不起他。
一个闲散侯爷而已,如非皇命如何能调动得了铁骑军,更不用说命令铁骑军首领。
不过那又如何?顾青源靠在精致的垫子上,他肆意妄为惯了,既然别人让他不开心了,那就让他们心塞回去。
不大一会儿,孙靖便将精致的晚膳送进了安车当中。
这是他在上一个城市当中备下的,不过当时顾青源还没醒,他也没敢打扰。
好在锦盒外面还套了一层棉绒,当中食物半点没冷。顾青源睡了一下午,腹中并无饥饿之感,只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只是吩咐章弈多吃了一点。
他还指望着快一点把小徒弟养肥,太瘦了实在不好看。
顾青源还在寻思着怎么一口气将徒弟吹胖,那安车就猛地停了下来。眼见着章弈在措不及防之下就要将脸扣进菜盘当中,顾青源迫于无奈,迅速将人拉进了怀中。
“谢谢师尊。”章弈闷声说道,还不等他适应鼻息间的那抹兰香,抱着他的人便已经松开了手。
章弈没来由地有点伤心,下意识便拽住了顾青源的衣袖。
顾青源只当自家小徒弟害羞了,揉了下章弈有些发黄分叉的头发,并没有将袖子抽出来。
顾青源单手推开了车窗,俊眉蹙在一起:“孙将……”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外面传进来的打斗声音。
孙靖一直策马在顾青源安车之外,声音坚忍带着一股杀伐的戾气:“请侯爷关好车窗,末将等誓死会保护侯爷安全。”
他话音一落一支箭便穿透马车直射向顾青源面门,顾青源眼睛眨也不眨,伸手一捞便将手边的茶碗抛了出去。
长箭打在茶碗之上,茶碗应声而碎,但箭势也因此一缓直接掉了下来。
好一个誓死保护啊……
顾青源哼了一声,将章弈拉到自己身边,飞身站到安车之外。
反正里面跟外面的安全性其实都差不多。
而此时孙靖……孙将军将□□耍成了密不透风、形状完美的圆,一脸悲愤欲绝地冲杀在最前方!
此地离京城不过数百里的距离,堂堂天子脚下竟有匪寇作乱却无人上报。
大概是天黑的缘故,这帮悍匪竟然将铁骑军当成进京的商旅给截了……这简直……
奇耻大辱!
因此遭受此大辱的孙靖放下誓死保护这句豪言之后,便一溜烟的冲到了敌人的面前。
只留下几个凝神境跟锻骨境的小士兵守在安车旁。
顾小侯爷自己也是锻骨境界,只是顾家的家传武学与军队里统一却偏粗浅的武学到底是不同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他顾青源即便再纨绔跟懒惰,也比孙靖扔下来的这几个所谓保护他的人强的多。
这箭都射进马车里了,要是再等他们保护,大概下一瞬就要彻底变成刺猬了。
对方的箭都是普通的竹制箭,当中也混杂了不少铁箭。铁箭的穿透力到底不同,也可以看得出这帮悍匪的家底儿相当丰厚。
顾青源将章弈护在怀中,他拔出腰侧一直配着的一把软刀,舞刀的同时抽空问了一句:“怕不怕?”
章弈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脑袋还埋在对方怀中,对方根本看不见,便赶忙说道:“不怕。”
顾青源有心在徒弟面前立威,当下便吹了一声口哨,他那匹座驾便飞快奔到车旁。
小侯爷平时出门懒得骑马,但他的马却一定是最好的,当然也舍不得让它拉车。
这匹白马颇具灵性,不需要人牵便自动自觉地跟在安车旁边,听到顾青源的指令后便迅速地冲到他面前。
顾青源捞着章弈飞身跃到马上,在铁骑军阻拦之前便直接冲进了战场之上。
那些奉命保护顾青源安全的手下,无可奈何之下也跟着他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顾青源的爹是大将军,即便他再不乐意动,也还是自幼便被拎到战场转无数回。他见惯了杀人场面,自然半点都没出现孙靖预料当中的怯场。
一柄薄刀被灌之内劲后坚硬如铁玄,刀刀见血没有半分迟疑跟犹豫。顾青源此时正如杀神附体了一般,一点不像传说当中的无能之辈。
孙靖反手用长□□穿了马下盗匪的喉咙,看向顾青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究。
顾青源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将战场当成了给徒弟练胆的试炼场,大有横扫千军的架势。
“告诉我,你现在会觉得怕吗?”顾青源搂着章弈冲在前面,鲜血溅了他们一身,几滴血珠正好从章弈的脸上滚落了下来,被顾青源抽空抬手抹去。
“不怕。”章弈大声说道,同时心里也埋下了变强的信念。他早晚能够挡在师尊之前,不会让师尊再沾上半点血腥。
他喜欢师尊闲适时的样子,还有他握笔时的模样也好看……
顾青源在杀人的时候其实也好看,只是……章弈皱了皱眉,总觉得师尊今儿个是特意为之,却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小孩的心思一向最为敏感,顾青源确实是特意为之,否则他压根不会动刀,顾青源的目的是要在这个未来可能会反过来杀自己的小徒弟面前立威。
毕竟有那本金书在前,他对章弈还心存戒备,哪怕章弈目前只是一个七岁的幼童。
他还要感谢这帮悍匪给了他立威的机会。
悍匪再强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修为有限,在铁骑军的反击之下很快便兵败如山倒。
不过这帮人来的快退的也快,晏州城外是伧仪山脉,这些悍匪熟悉地形,往延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当中一躲,根本无法追击。
孙靖已经下定决心,等回京之后便将这里的情况写成奏折面呈给圣上,到时再派人来剿匪。
说什么都不能让这帮匪徒占了官道。
不过当下最主要的事情是顾小侯爷……
孙靖复杂地看了顾青源一眼,翻身下马走到他的马前掀开衣摆跪了下来:“末将让侯爷受惊了,请侯爷赎罪。”
顾青源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要本侯恕你无罪也可以。”
孙靖抖了一下,他这话本是尽职责而已,却从未想过真的要给顾青源赎罪……他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道:“不知侯爷有何指示?”
“本侯要沐浴,还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本侯的徒弟也要!”顾青源昂首将张扬跋扈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孙靖语气一涩,这大晚上的又是荒天野地上,哪里弄洗澡水跟干净衣服去?
“怎么?难道这点儿小事儿孙将军都办不好吗?”顾青源用脚尖踹了孙靖一下,这一脚并不重,却是当着铁骑军将士的面彻底折了他的面子。
孙靖眉头一皱,却反而放下心来,如此看来这顾青源果然不负纨绔之名。刚刚所为恐怕只是骄纵成性,所以并不惧血腥而已:“末将尊令。”
第5章 小侯爷安康
“你不得好死。”那武师抱着断掉的胳膊,声音如同地狱恶鬼。他的经脉被顾青源打断,整个人已经彻底被废掉了,自然恨不得啖其血肉来泄愤。
“谁说本侯不得好死的。”顾青源一步一步走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人。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沉重的铁蹄踏过长街。甲胄森然的铁骑军,纵马穿过不大的城镇,最终停在客栈之外。
铁骑军首领下马带头走进客栈当中,直接跪到顾青源面前,外面同时跪了一片铁骑军:“属下救驾来迟,请永安侯恕罪。”
客栈当中仅剩的人全部跟着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当朝玉鸾公主跟大将军顾承恩的独子,圣上御口亲封的永安侯。但凡有耳朵的人,又有几个没听过他的名讳。
小镇当中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面见圣颜,就连这些皇亲贵胄也同样无缘得见。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惊喜不足惊吓倒是有余了。
那被打残了的武师更是直接晕昏死了过去,像是恨不得刚刚直接被顾青源打死了还能好受一点。
顾青源并没有让铁骑军的首领起身,而是越过他先将章弈抱了起来,随即才说道:“都起来吧。”
顾青源自从找到了章弈之后就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京城的人能这么快找到他也属于意料当中的事情。只是……
他表面虽然淡定如初,内心却早就乱成了一团。铁骑军直属于当今圣上。如今连他们都出动了,大概等他回到京城就只剩下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现在带着徒弟浪迹天涯还来不来得急……
浪迹天涯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好麻烦……
铁骑军首领并没有按照顾青源的要求起身,依旧维持着跪行大礼:“肯请侯爷随卑职回京城。”
顾青源直接抱着章弈走上了楼梯:“天色已晚,休息一夜再走不迟。对了将我徒儿点的饭菜再做一份送上来,速度要快。”
他交代完便直接抱着人回房了,虽然伸也是一刀缩也是一刀,但还是让他先缩一会儿再说吧……
章弈从一开始便紧紧地缩在顾青源怀中,他乞讨的时候被人踢打惯了,却头一次被人用一种呵护的方式抱在怀中。
章弈眼睛有些酸涩,师尊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也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他拼尽此生都不会放手,更不敢相忘。
这一夜过去不提,第二日一早铁骑军首领便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显然是要尽最快的速度将这位小祖宗护(押)送回京,以免中途再出现什么岔子。
顾青源牵着章弈的手,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心情踏上了他那位公主娘亲特意准备的,有着荒兽血脉的三匹骏马拉的安车当中。
车中只有一塌一桌,旁边还点了一炉熏香,显然是只给顾青源一人准备的。好在章弈身量小并不占地方,被顾青源直接塞到塌上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他刚上来便闻到一股兰香,跟他师尊身上的一样,章弈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安了下来。
被叫一声师尊自然也要尽一份义务,顾青源昨天夜里便誊写了一份顾家祖训。
也不知道顾家的祖辈是怎么想的,从入门心法就别样的与众不同,将心法跟祖训融合在了一起,用特定的笔法描摹才能修行。
当然这是顾家本家的修行方式,可是顾青源只会这一种入门方式,理所应当地只教章弈这一种了。
拥有荒兽血统的马要比普通马神骏得多,跑起来时也更为稳当。顾青源打开塌下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套笔墨纸砚,章弈主动伸手替他摆好。
顾青源也乐得当甩手掌柜,将自己的小徒弟指使的团团转:“研磨,可会?”
“是师尊。”章弈只当是顾青源自己要写字,巴不得能帮他做更多,在顾青源示范过后,便将墨细致地研磨了出来。
顾青源在此期间一直懒洋洋地如同没骨头一样靠在软垫当中,随口问道:“你可识字?”
“认识几个字。”章弈年纪小直挺挺地跪在塌上才能够到砚台,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他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
章弈磨好墨汁后不顾右手地酸累,赶忙问道:“师尊你看这样行不行?”
其实磨墨也有技巧的,首先便是轻重、快慢要适中,姿势也要端正以确保墨的垂直平正,要打圈磨不能斜着来或者直推,另外加水也是要有一定量才好。
这毕竟是章弈第一次磨出成品来,技巧有失,墨汁粗而不匀。
不过这墨汁磨出来是给章弈自己用的,顾青源看了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他昨晚誊写出来的祖训。
顾青源生了一身懒骨,平时写字都恨不得将数笔连在一起,飞扬跋扈的风流韵味倒是有了,就是不大容易让人看懂。
唯有这祖训,年幼时少说也临摹了千八百遍,运笔转笔之间自有老庄之风。
没办法,那心法就蕴藏在这笔划当中,每一个字的韵味跟力度都与修行有关,写不对就白练了。
顾青源将祖训往桌子上一铺将章弈招呼了过来:“照着这个写。”
章弈识字都是老乞丐用石头子儿在地上随意比划的,却从未握过笔写字,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更别提临摹出一模一样的字体来。
顾青源矫正了半天,见他即便是握对了笔,写出来的字也是七扭八歪的。当下眉头一皱,终于不耐烦继续磨蹭下去,直接坐到了章弈背后,将他半环在怀中,握住了他握笔的手。
章弈手腕一抖,一滴墨汁就这么落了下去洇开了纸张。
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像是酸楚又像是天大的欣喜,一时间也难以分辨。
“别动。”顾青源是不知道章弈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因为章弈认识的字有限,顾青源带着他每写成一个字都会念一遍这个字的读音,然后让章弈重复地念叨上一遍。
他这前十几年大概都没这么用心地对待谁过,一边觉得自己亏了,一边又当自己是在消磨时间。
反正他家小徒弟抱上去虽然有些硌手,却也挺暖和的,当暖炉正好。
顾家祖训看上去不多,两人这么一个教一个写的也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那些铁骑军急着将顾青源护送回京,自然是全速赶路,中间也没有停歇的时间,只是派人快马买了些精致的吃食送到了顾青源的马车上。
顾青源手把手地带着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这才松开了手,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徒弟在那一瞬间闪过的失落情绪。
“吃完了再写。”
“是,师尊。”
章弈恋恋不舍地将笔涮净搁好,先伺候着顾青源用完膳食,随即才迅速地吃了起来。
章弈吃饭的模样实在算不上优雅,如果不是顾青源在旁,他一定会抛弃筷子用手抓饭,顾青源攥着眉看着,决定等回去了之后再纠正他这些粗坯的进食方式,并快速地夹了几筷子肉食到章弈碗中。
“多吃一点,不许挑食。”
养肥一点……大概能好看些,嗯,抱着也不会那么硌手了。
章弈停顿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用完餐,擦干净嘴便往顾青源身上一扑,将脸彻底埋进了他的怀中。
顾青源叹了口气,伸手揉了下章弈的脑袋:“就算撒娇,也得抄字。”
他当年不想抄字的时候就总会对着他娘使出这招!搞得到了最后他的那位公主娘亲总会在他抄字的时候将他自己锁进房中!
不得不说顾小侯爷还是一位破坏气氛的小能手,章弈被他一噎,小脑瓜里面的那点愁绪便彻底被绞碎殆尽了。
章弈闷闷地退开了两步:“师尊,我没有不想抄书……”
嗯……这表情跟他当初想要偷懒却不成功时露出来的一样。
自觉真相了的顾青源忽然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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