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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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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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赵瑟可以根据她的心意来控制自己的身体,她一定会选择转身离去。展现在她眼前的十一的颓废与哀伤是她单薄的心脏所无法承受的。然而,一旦面对十一,她就再也无法移动她的步伐。这是蜘蛛与蝴蝶的宿命。
  赵瑟走进十一,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十一像骤然惊醒地猛禽舒展开翅膀一样腾空跃起。赵瑟被巨大的力量带翻在地,同时,十一的剑尖已经向她的心脏袭来。像雷鸣闪电一样迅捷,这个拔剑出鞘一剑毙命的动作就像融入进十一的血脉一样。
  “我是瑟儿啊!十一!”赵瑟惊呼,处于本能的。
  一瞬间,云收雨住,所有的电闪雷鸣化为虚无。世界彻底安静了。
  十一的剑尖停在赵瑟的左胸。他的眼眸中还带着朦胧,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短暂地安静之后,伴着赵瑟的尖叫,十一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赵瑟把十一抱在怀里,十一的身体热得发烫,这是酒从他的毛孔中挥发带来的热度。十一把头埋在赵瑟的胸口,他轻轻哭泣着,断断续续地嚅嗫道:“瑟儿……太好了……你来了……我是多么害怕……自己一个人……”
  十一睡着了,或者是因为酒醉,或者是因为和赵瑟的相逢,或者是因为哭泣之后,或者什么都有点。总之,他现在安静地睡了过去。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睫毛在眼睑上投下迷人的阴影,嘴唇有一些轻微的开合。赵瑟心中荡漾着一种斜风细雨般的柔情。这样一种宛若初生婴儿般的纯粹与依恋,是赵瑟,甚至所有的女人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她把十一搂得更紧些,只一瞬间,便如同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十一的身上沾满了酒渍,头发上也弥漫着酒香。他的嘴唇有点干,是渴了。赵瑟四面环顾,还好,桌子上有茶。她给他喂了水,并且不可避免地吻了他。
  赵瑟想把十一拖到床上去,对于娇小的赵瑟来说,一般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赵瑟可以找米饼帮忙,但她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所幸十一睡的像一只小猫,并没有给添乱。打他几下,他偶尔还肯配合。赵瑟撕扯了除去头发之外十一身上一切可以拉扯的地方,在他的身上留下好几块淤青之后,终于勉强把十一弄上了床。如此可见,女人的潜力与她们的执拗同样无限——至少是配套的。
  接下来,赵瑟帮十一脱去沾满了酒气的衣裳——给喝醉的人脱衣服不容易,赵瑟也没什么经验,但她了解十一。十一他很怕痒,只要轻轻搔动他的腋下,他就会翻身。
  赵瑟从屋里找到了干布,却只有凉水。本来赵瑟想凑活着用,想了想还是没有。她是很“聪明”的女人,干脆把滚烫的茶水掺进凉水。然后,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人便用那种但琥珀色的温水给十一擦了身体,洗了头发。
  最后,赵瑟脱掉自己的衣服。不像十一喝醉了酒,一旦辛苦劳动的汗水落了下去,她的浑身都变得冰凉。她上了床,躺在十一的身边,盖上被子。当然,她和十一用一床被子就够了。十一浑身都在发热,并不愿意盖被子,总是会把它蹬开。几次之后,赵瑟的耐性用光了,暴君的本质被激发出来。她侧身抱紧十一,用她的手臂禁锢住他的手臂,用她的腿绞住他的腿。在他们身体相交的部分,冰冷和炽热在这里缠绵。冰冷的身体暖和起来,炽热的身体享受着凉爽。现在他们应该都很合适了。
  然而,十一并不适应这样的一种束缚的方式。即便是很舒适,他似乎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束缚。他真是个狡猾的男人。他把胸口,小腹乃至于□都紧紧地贴在赵瑟相应的部位,手脚却挣扎着逃脱赵瑟的控制。而赵瑟必然要做出回应。几次挣扎与控制之后,事情终于上升到了武力层面。一旦上升到武力的层面,赵瑟当然不可能是对手。
  “别动!”赵瑟微微有些生气地喝道。
  于是,十一竟然真的不动了。他们就这样睡去,度过了一整晚。她很幸福,很满足,不带一丝一毫的淫思邪念。在此之前,赵瑟并不知道,原来,以这样的方式相拥而眠,并不一定是要在欢爱之后。
  情表
  赵瑟醒来时是已是独自一人。床的另一边空荡荡地,还带着十一温暖的气息。米饼坐在床下,拖着腮帮子对着她发呆。
  糟糕,我睡的太死了!赵瑟懊恼得几乎要撞墙:怎么就这么笨呢!连话还没认真说上一句十一就不在了。他该不生气了吧?怎么人就不见了呢?他为什么不摇醒我呢?
  五音端着清水从楼梯上来,正对上赵瑟咕噜乱转的眼睛。“小姐醒过来了!”他高兴地叫道,“来人!”侍奴们伴随他的呼唤像成群的麻雀一般熙攘地涌进来。这让赵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宛若回到了家中的某个喧闹的早晨——她还躺在自己巨大的红木床上,脚踏上是打着瞌睡的侍儿,身畔十一的余温只不过是她昨夜带着泪花的梦境的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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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瑟甩甩头,将这种仿佛仰望没有尽头的星空一样可怕的感觉驱赶出自己脑海。侍奴们大呼小叫地在阁楼上跑来跑去,压迫着地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赵瑟有些无聊地翻起白眼,心想:你们就不能收敛点吗?这是在别人的府邸!好像我做了什么功德无量救人于水火之类光彩照人的事儿似的。”
  五音是很善解人意的,一边给赵瑟穿衣服,一边笑道:“谢家的大人们都去了校场。小姐昨晚喝多了,只好在此歇下。贺兰大人临行前特别让我们向小姐交代歉意,不能和小姐告别了。”
  “校场?”对于这个词,赵瑟有点陌生。
  “是啊。”五音答道:“今日陛下凤驾亲临校场阅兵,下旨朝中众位大人随驾前往。天刚亮便都出了城。小姐你看,如今这整个都城都跟着安静下来了呢。”
  赵瑟点了点头,往常这个时候,内城的大街上鳞次栉比全都是官员的车马,人喧马嘶之声即使是隔着深深的院落也隐约可闻。今日确实是太安静了,似乎连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到。
  五音想了想,又补充道:“侯爷也去了校场,不能等小姐。他说一会儿脱得开身便来接小姐。”
  “我还用他接?”赵瑟轻轻哼了一声,皱眉道:“快点收拾,收拾完告辞吧……你们别折腾那么大动静!就算主人都不在,说不定这花园里还住着什么不容冒犯的高贵人物呢。”
  五音多少有些奇怪,好在他没有多嘴多舌,低头应命。
  一想到谢十七,赵瑟总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情感。如果不是傅铁衣明确告诉过赵瑟,她和十一的这一次戏剧性的相逢是由息国公贺兰明月鼎力相助才得以实现,赵瑟几乎会以为这是谢十七的安排。就算没什么证据,赵瑟心中的天平也不由自主地非往那边偏。怎么说呢,她的十一和传说中的谢十七呆在同一座花园里,呆着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赵瑟一想起来,就觉得难以心安……
  不管了!最后赵瑟有些烦躁的扯了扯头发,将一切四舍五入:总之,我想先去找十一!
  那么,刚一上车,赵瑟便以无可挑剔的“风流”姿态将米饼拉到自己膝盖上,扯下裤子,在他结实而挺翘的臀丘上拍了两巴掌。米饼发出含含糊糊地呻吟,毛手毛脚地去解赵瑟刚刚系上没多长时间的衣带。五音识趣地带着两个另外两个侍奴退出车厢。米饼翻了个身,把自己藏进车脚的兽皮摊子下面。动作快得仿佛有老虎在后面等着咬她。
  赵瑟忍不住笑出声来,掩着嘴道:“喂,米饼,你说我们总这样是不是也挺没意思的啊?不然干脆咱们顺便动一次真格的吧!也免得你白背这个黑锅,搞得以后傢不出去我多过意不去……”
  米饼像防贼一样盯着赵瑟,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将兽皮拉到脖子以上。他噘着嘴道:“十一哥要生气的!”
  “他还肯生我的气,那太好了!”赵瑟满脸都是欢笑,米饼这句话,终于让她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从车板上探了手过去,抓住米饼的脚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扯,另一只手同时去剥他的衣服。米饼大声呼叫挣扎,赵瑟在他的光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低声道:“笨蛋,不脱衣服谁信呐?”
  米饼反应过来上了赵瑟的大当,气哼哼地在赵瑟手腕上咬了一口,滚到一边。后来,他还是自己躲在兽皮下面脱了衣服。他望着赵瑟道:“小姐,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让十一哥伤心了。他都喝醉了!”
  赵瑟连连点头,说道:‘除了这件事我实在无可奈何之外,以后一辈子我都让他高高兴兴的。”接着,她有些奇怪地问:“十一他从来没喝醉过吗?”
  米饼点点头道:“小姐你不懂,干我们这行的不能多喝酒,更不能喝醉。喝多了酒,手就要抖。手一抖,便失了准头。失了准头,便不能一剑正中要害。不能一击得手,我们自己也就活不了了。我长着么大从来没见过十一哥喝醉,甚至喝酒都很少。昨天晚上,我一见十一哥喝醉了,就知道是因为小姐你。虽然他没说,我也知道!”
  赵瑟以同仇敌忾的姿态对自己进行口诛笔伐,连声道:“没错,都是我不对!应该把我吊树上!”抓住间隙,赵瑟问:“……十一临走的时候交代什么了吗?”
  “没有。”面对赵瑟满眼闪亮亮的期待,米饼想都没想便如是答道,“十一哥什么都没说。”顿了一下,他急急忙忙从自己的衣服堆里拉出一个链子,扔给赵瑟道:“啊,差点忘了。这个是十一哥留给你的。本来他给你戴脖子上的,后来我想了想,怕五音给你穿衣服的时候看出不妥来。那小子记性太好使,你身上有什么物件他从来不会记错。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取了下来。呐,还你!”
  赵瑟接住米饼抛过来的链子,托在手心细看。链子挺奇怪,不像是什么稀奇的宝石穿成。只是将一些长长的,坚硬的,有微小的弧度且大小不一的东西,一端打了孔,穿在一起。它们很光滑,有点像动物的骨骼或者牙齿。它们一共是十三颗,大多为|乳白色,只有最长的那个是鲜红色。穿绳打结的部位是一小块豹子皮。
  赵瑟隐约觉得这链子有点眼熟,想了半天,仿佛是记得系在十一剑上的。她极为欢喜地将链子挂到自己脖子上。链子有点长,红色的那个不知道是骨骼还是牙齿的东西几乎垂到赵瑟的肚脐眼。
  赵瑟扭身转向米饼,兴致勃勃地问:“好看吗?”
  米饼脸皮还不够厚,心还不够黑,实在没办法颠倒黑白顺着赵瑟的意思说好看,于是只好来个默不作声。
  赵瑟不以为意。这个问题,本来也是不用米饼回答的。她兴高采烈地将链子收下来合到掌心,甜蜜地道:‘这是十一第一次送礼物给我呢!看来他真的不怪我了。回去找金匠打个大大的漂亮盒子装上,以后我天天带。该送十一点什么呢?真笨,以前我怎么都没想到。等一会儿回家翻翻……”
  米饼对于赵瑟的过分乐观无语凝噎,他也没什么好拿来打击赵瑟的,只好在心中腹诽道:还大金盒子,就你那脖子,带得动吗?小心被坠成个小罗锅!把十一哥吓跑了!”
  米饼正想得眉飞色舞的时候,猛然发觉自己的手腕被赵瑟攥住。他情急之下用力一甩,紧张地道:“你干嘛!”
  赵瑟被甩到一边的垫子上,纵然没摔疼,怎么也摔晕了。这女人竟然仍是兴致不减,再次将魔爪探向米饼,急急道:“咱们去找十一!”
  米饼翻了翻白眼,枕着后脑勺躺下,气定神闲地道:“你急什么?十一哥也去校场了,不然他为什么不等你醒过来再走?咱们回家等着不就结了?十一哥晚上一定会来的!”
  “那我们就去校场!”赵瑟将衣服丢到米饼的头上,说,“我现在就要去见十一,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米饼终于拗不过赵瑟,下了车与她共乘一骑,做亲密无间状,打着踏青这种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旗号策马向城外行去——赵瑟找这种借口这分明就是欺负随行的骑奴不敢跟她顶嘴,时令才到冰开雁来,哪里又有什么青可踏?


  赵瑟从后面环紧米饼的腰,趁机在他肚皮上扭了一把。米饼的汗毛都该被赵瑟搞得倒竖起来,无可奈何,只好微微翻转手腕,猛地抖动马缰。马嗖的一声疾驰而出,左突右转闪电般跃出骑奴们层层守护的包围,不大一刻,便只能望得见影子了。赵瑟回头发出恶作剧成功时的笑声,挥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去找傅铁衣……”
  米饼闷哼一声道:“你脸皮也太厚了!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今天回去八成要被你害得罚跪!我怎么这么倒霉!”
  赵瑟厚起脸皮哄他道:“没关系,有我呢!”
  米饼冷笑得相当不给面子:“正是因为有你才有麻烦!没你我至于白受这份罪吗?”
  赵瑟便没话说了。
  他们调转马头,往城北校场而去。刚走到门口不远,只听见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地动山摇,将士们发出山呼海啸一般地呐喊。赵瑟直接从马上掉下来,半天缓不过神。米饼揉了揉耳朵,滚鞍下马,扯着赵瑟的胳膊将她拽起来,茫然四顾,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有刺客?”
  赵瑟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是出兵,就是造反!”说罢扭身便往辕门跑去。米饼阻拦不及,只好牵上马追上去。
  到了辕门前,只间红旗招展,锣鼓喧天【1】,执戟的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出辕门而来。他们兵刃上的寒光遮蔽了太阳的光芒,他们踏起的尘土模糊了赵瑟的视线,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赵瑟很快淹没在千军万马的浪潮中。她甚至需要米饼用力扶持才能在那个无休止的人潮中站稳而不至于跌倒,甚至践踏成为泥土。
  “十一……”赵瑟试图在千军万马中找寻她的十一的踪迹。然而,在这样整齐向前的军阵中,他和她都成了一粒沙子,沙漠中的一粒沙子。尘土呛得赵瑟留下眼泪。她和她的十一终于一句话都没说上就分别了。
  军阵之后是皇帝富丽堂皇的銮驾,傲慢地从正中经过,将匍匐在地的一切踩在脚下。米饼把赵瑟拉到角落里,让她自己一个人抱着膝盖伤心去。他不能理解这种伤心。
  有人拍赵瑟的肩膀,是傅铁衣。他把赵瑟打横抱起,摇头道:“怎么搞得这么灰头土脸?今天出兵是当场颁的旨意,之前不好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跑过来看热闹。早知道还不如把你从被窝里揪出来……”
  赵瑟明显还没从自己臆想中的世界回到现实,她小声地,结结巴巴地道:“十一……”
  傅铁衣笑了笑。看来他的未婚妻没能收服得了那位美人啊!这也难怪!听说在河西就是很清白自持的男人。类似于“昨天晚上过的还顺利吗?”或者是“夫人不太满意叶将军吗?”的问话,即便是傅铁衣也是难以出口的。他只好低声安慰赵瑟道:“叶将军随着张襄去河北平寇了。他总会顺从于夫人的,毕竟他要去的是河北……我们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赵瑟苦笑着从傅铁衣怀中挣扎起来。
  于是,他们并辔而行,回到傅铁衣挖空心思暂时也很难离开的上都城。
  宣华二十四年二月初七日,皇帝大阅六军,于校场颁下圣旨:以新封的武英侯、位在正三品下的怀化将军张襄为河北道行军元帅,统帅河北诸军,专制河北平寇事宜。以左龙武大将军卢文焕为副帅。随同张襄一同入都的河西军作为元帅的亲军随同他一起征讨河北。
  与此同时,皇帝也确定了向河西增调的兵力。总兵力一共是十万,其中三万从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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