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面上齐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同时手捂咽喉,踉跄后退,却还是掩不住指尖喷涌而出的血线,这两人受伤虽重,但居然还没有断气。那两剑正好从二人气管和食道之间穿过,并未伤到要害。却是阿飞顾及叶开身份,未下杀手。
这是多么快的剑,多么准的剑!
只听一声娇斥,一名彩衫少女从那两名敌人身后跃出,水袖一挥,已是一把毒粉撒出。
阿飞急急摒住呼吸,却还是躲闪不及,吸入了一口毒烟,心中一惊,但内息转动之间,却并未感到有任何不适。想起方才李夕瑶喂入他口中的那粒药丸,心下顿安。反手握住了剑柄,方欲挺剑刺出。林中却忽然有人厉声道:“住手!”
一名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他身形矮小,宛若童子,面上却垂有三缕长髯。竟赫然是五毒童子!
李夕瑶一怔,道:“五叔?”
阿飞皱起了眉,面上微露不豫之色,却仍默然不语。
五毒童子嘻嘻笑道:“你怎么会来了这里?莫是几个月没见到五叔太过挂念,专程来这里找我的么?”
魔教·对峙
李夕瑶知道五毒童子虽然年纪已不小,却还是不黯世事,颇有童真,丝毫不以为忤,嫣然一笑,道:“五叔可从未对我提过你是圣教中人,我又怎会知道你在这里?”
五毒童子咳嗽一声,道:“并不是我有意不告诉你……”
李夕瑶淡淡笑道:“我明白你的为难之处。”
五毒童子立刻喜笑颜开,道:“你们来此处究竟有何要事?只要无损本教利益,你们尽管可以开口!”
李夕瑶淡淡笑道:“我们只是想求见贵教主一面,有事相询。”
五毒童子忽然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大声道:“你们找那老妖怪做甚?”
方才那三人均对五毒童子怒目而视,但却又似乎敢怒而不敢言。李夕瑶看到此番情景,不禁失笑,道:“你这般说贵教主似乎不太好罢?”
五毒童子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那老妖怪,但他帮不帮你们,我便不知了,那老妖怪性子着实是古怪的紧……”
他连连摇着头,扯着李夕瑶的衣袖便向林外走去。那彩衣少女忽地冷冷开口道:“右护法,即使是你,也不能随意带外人进入教内。”
五毒童子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右护法,竟然还敢阻拦与我?”
那彩衣少女冷冷道:“若右护法执意而为,视作叛教!”
她右手一挥,已引着方才那两人将道路堵上。
五毒童子大怒,一跃而起,“噼里啪啦”在那两人面上狠狠掴了几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叛教?当初我和花天赐相交时,你们还没出生呢!”
他虽然愤怒,却还是手下留了情,未对那彩衣少女动手。
那彩衣少女骇得面色惨白,却还是咬着牙未退一步。
正在此时,忽地从林外传来一个略略沙哑的女子声音道:“怎么了?”
那彩衣少女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左护法。”
那女子身法极快,转眼间便已奔到了面前,只见她身着一身蓝色的劲装,容貌虽不算姣好,却也颇有几分魅力,正是李夕瑶半月前在路上邂逅的蓝蝎子。
那彩衣少女望着蓝蝎子,急声道:“左护法,右护法坚持要带这两个外人入教,属下身手不足,难以阻拦……”
蓝蝎子瞥了一眼李夕瑶,道:“放他们进去罢。”
那彩衣少女大惊,道:“左护法,你怎么能……”
蓝蝎子冷冷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那彩衣少女咬了咬唇,道:“是。”
她狠狠瞪了五毒童子一眼,退到了一边。
五毒童子笑嘻嘻地道:“今天你这只蝎子怎么不和我作对了?”
蓝蝎子冷冷道:“我心情好。”
话音方落,她便飞身向林外掠去,目不斜视地与李夕瑶和阿飞擦身而过,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一般。
五毒童子喃喃道:“心情好?那还板着那张棺材脸做甚?”
他带着李夕瑶和阿飞穿过树林,在林外的一棵足可被两人合抱的大树旁停下,在那树上叩了几下,那大树竟猝然横移开来,露出了一个两尺余宽的洞窟。
李夕瑶看着这精妙的机关,不禁暗暗惊叹。这机关端的是隐蔽无比,虽然武林鎏记中记载了魔教大概的所在,但若没有五毒童子带路,单凭他们绝计无法找到魔教的总舵。
三人走入树洞之中,这洞窟虽然处于地底,却并不潮湿,周围砌着厚重的大理石,洞顶悬挂着几颗夜明珠,将洞窟照得亮若白昼。
走了一盏茶时分,终于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中,堂上摆着一张青玉所制的大椅,一名男子坐在椅中,手捧一册书卷,神情专注之极,口中还低低吟哦着。对于三人的到来恍若未闻。
他身着一翎青色长衫,头戴文生巾,颔下三缕长髯,颇有几分飘然之姿。乍看之下,便如同一名饱学宿儒。
五毒童子一步蹿了上去,夺下他手中的书,跺着足道:“你又不考科举,天天看那么多书作甚?”
那男子吃了一惊,望着五毒童子无奈一笑,目光转向李夕瑶和阿飞,微笑道:“这两位是……”
五毒童子指着李夕瑶,笑嘻嘻地道:“这便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丫头……”
李夕瑶含笑一礼,道:“花教主。”
花天赐抱拳微笑道:“原来是李姑娘。”
以他的辈分,其实原不需屈尊向李夕瑶行礼,但他却依然屈身还礼,极有风度。又询问了阿飞的名姓,才淡淡笑道:“不知李姑娘和飞少侠到此有何要事?”
李夕瑶凝视着他,缓缓道:“我们想询问白凤姑娘的下落。”
五毒童子吃了一惊,厉喝道:“莫要说了!”
他上前一步,正色道:“教主,她并不是有心想要提起此事,请教主网开一面。”
花天赐面色却丝毫未变,只是微微拧起了眉,道:“你可知道,白凤的事,在本教中是禁忌?”
李夕瑶淡淡笑道:“可想而知。”
花天赐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特意在本教主面前提起?”
此时这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全身都弥漫着一股霸者的气息,刺骨的杀意锋芒毕露!
阿飞微微变了脸色,立刻伸手握上了剑柄。
猜测·证实
李夕瑶轻轻按住了阿飞的手,淡淡道:“花教主大义灭亲,我实在很佩服……”
花天赐面上怒色更盛,冷冷道:“你是在讽刺我么?”
李夕瑶淡淡道:“不敢,我虽然敬佩你,但贵教的那些规矩我却实在是不敢苟同。为何贵教公主一定要是完璧之身?男女之情乃伦理人常,白凤公主又有什么错?”
五毒童子急得直跺脚,却苦于无法阻止李夕瑶,面上神色无奈之极。
花天赐默然半晌,忽地仰天大笑,道:“已经有十年没有人敢如此对我说话了,你这丫头着实是胆大得很!”
李夕瑶静静凝视着他,淡笑不语。
她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之所以说那些话故意激怒花天赐,也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些猜测而已……武林鎏记记载,魔教自教主之下,还有四长老,左右护法,重大教务必须由魔教高层公决。十五年前,白凤公主离教。一年后,魔教四位长老暴毙,魔教实力大减,教主花天赐下令举教退处苗疆。自此之后,四长老之位一直空缺。花天赐独揽教中大权。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虽然魔教教规规定魔教公主须是完璧之身,但其实也有例外。魔教教主之位,世代由花家担任。若教主并无子嗣,公主则必须奉命成婚,担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因此花白凤所犯的罪过,无非是不尊号令,私自选婿罢了。又何至被驱逐出教?她翻看武林鎏记之时,便对此事起了疑心……是否可以猜测,驱花白凤出教,并不是出于花天赐的意志,而是四长老的决定?
花白凤离教,只是一个令教主与四长老反目的契机!废黜长老,滋事体大,若毫无缘由,必会令教众寒心。但四长老对花白凤的判决确实不公,长老既有错在先,花天赐废黜他们,也算是有了理由。
最终得利的,只有花天赐一人而已。
只是不知花天赐究竟是借势而起,还是早有预谋?若连花白凤失身与白天羽之事,也是花天赐计划中的一环,那这个男人未免太过可怕!
花天赐缓缓敛了笑声,长叹道:“我虽贵为教主,但教中诸事,却也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若是十五年前我在教中有如此的威势地位,怎会让白凤被那些老家伙们驱出了教去?”
他话语中满是不甘之意,虽未直承当年之事,却无疑已证实了李夕瑶的猜测。
李夕瑶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白凤小姐育有一子?”
花天赐叹道:“自然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隐藏在白凤身边贴身保护,本来我还有心想让那孩子继承我的教主之位……”
他长叹了一声,缓缓道:“那个孩子……实在是可惜了。”
李夕瑶淡淡道:“那你可知道,白凤小姐身边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她的亲子?”
花天赐面色骤变,猝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李夕瑶微微一笑,将事情始末对花天赐详细说了一遍。
五毒童子不禁愕然,喃喃道:“叶开那小子,竟然是老妖怪的外孙?当真是奇哉怪也。”
花天赐目中精芒闪动,冷冷道:“原来如此……那白夫人竟然敢如此欺我的凤儿……”
李夕瑶轻叹道:“你或许应该谢谢她才对,听你所说,白凤小姐身边的那孩子过的似乎并不太好。”
花天赐沉默半晌,道:“你说的没错,若让开儿呆在她身边,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目中隐隐露出沉痛之色,缓缓道:“我曾派人去请凤儿返教,但她对那姓白的小子死心塌地,一心想为他报仇……”
他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她实在将那孩子逼得太狠了……那孩子已经毁了。”
阿飞本已听的几乎入了神,此时忽然淡淡道:“她绝不是故意要毁掉自己的孩子,或许她只是不懂得如何做母亲而已。”
他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但却还是能够清楚地记起母亲面上那温柔的笑容。
他默然垂首,黯然难言。
李夕瑶轻叹一声,垂下袖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冰凉。但这只冰凉的手却似乎包含着无穷的力量,令阿飞重又挺起了胸膛。
花天赐沉吟道:“照你所说,开儿在你们之前便已出发,那为何现在还未曾到来?莫不是路上出了甚么差池罢?”
李夕瑶微微一笑,道:“我将‘武林鎏记’中记载了贵教处所的那一页偷偷撕了下来。小叶只不过看过一遍,想要找到这里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花天赐哈哈大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竟躬身向李夕瑶一揖,正色道:“多谢李姑娘对开儿的照顾,我圣教上下均感激不尽。”
他直起身来,笑道:“李姑娘师承名家,不知你觉得开儿资质武功究竟如何?”
李夕瑶淡淡道:“小叶资质绝佳,若是再过上十年,江湖上恐怕再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花天赐失笑道:“你的意思是那小子现在还差得远罢?”
李夕瑶轻叹道:“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事实的确如此。”
暗算·血亲
花天赐道:“若当真如此,还是让他在江湖上多历练一阵的好……”
李夕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真正的武功是从实战中练出来的。她又何尝不知?雏鹰已将展翅,或许真正离别的时候,就快要到来了罢。
便在此时,挂在门上的铃铛骤然响了起来。
花天赐望了一眼那铃铛,淡淡笑道:“看来我们的小朋友终于来了。”
他引着李夕瑶和阿飞走入一间小室,小室的墙壁上镶嵌着数十块大大小小的水晶,透过那些水晶可以清晰地看见树林中的情景。
叶开正立在树林外,静静地打量着周遭的景色。他略略消瘦了些,原本微带青涩的容颜也似乎成熟了几分,面上已磨出了刚厉的棱角。
想来这从未单独行走过江湖的少年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原本略显刚烈暴躁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若是从前的他,恐怕早就不顾一切地冲进森林了,而现在他居然还能够沉得住气。
李夕瑶略略勾起了唇角,道:“你不派人去引他进来么?”
花天赐傲然道:“如果他连这里都无法找到,怎么配做我花天赐的外孙?”
李夕瑶微微皱起了眉,但却并没有说什么,不管如何,花天赐总是叶开在血缘上的亲人。无论他对叶开温柔或是严厉,她都没有资格去干涉。
她悠悠叹了口气,握住了阿飞的手,淡淡笑道:“不如我们先出去走走罢,小叶想要找到这地方,恐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花天赐微笑道:“贵客稍候。”
他拍了拍手,方才那名彩衣少女姗姗走了进来,神态极为谦恭,躬身一揖,道:“教主有何吩咐?”
花天赐颇有深意地望了李夕瑶和阿飞一眼,淡淡道:“你陪这两位贵客出去走走,绝对不可怠慢了。”
那彩衣少女道:“是。”
她转过头来望着李夕瑶和阿飞,面上神色又变得冰冷一片,冷冷道:“两位贵客请这边走。”
李夕瑶随手挽了一把发丝,淡淡一笑,拉起阿飞随着那彩衣少女走出了大厅。
花天赐命这彩衣少女陪在他们身边,自然不仅仅是充当向导。李夕瑶和阿飞都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因此三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走出了那地底的通道。
刺目的阳光穿透了森林中的雾气,脚下的落叶弥漫着淡淡的腐败气息。李夕瑶深深吸了一口略带泥土腥气的新鲜空气,向那彩衣少女微笑道:“你叫什么?”
那彩衣少女沉默了片刻,咬了咬嘴唇,向后瑟缩了一下,低声道:“黛蓝儿。”
李夕瑶淡淡笑道:“那么……黛蓝儿……”
她的手猝然探出,紧紧握住了黛蓝儿的右腕,淡淡道:“你能告诉我,你手上的这东西是什么么?”
黛蓝儿只觉骨痛欲裂,疼得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手中捏着的小瓶也“咚”地一声跌在了地上。飘散出淡淡的醉人香气。
阿飞皱眉道:“这是……”
李夕瑶淡淡道:“是罂粟汁液做成的毒药,可以令人昏迷,长时间吸嗅,还会令人上瘾。”
她淡淡一笑,道:“看来那位花教主的似乎是想要控制我们。”
黛蓝儿咬紧了唇,冷冷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关教主的事!”
李夕瑶淡淡道:“无论这是谁的主意,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的毒术虽然不凡,但用于对付我,却还是差了些。”轻轻在黛蓝儿颈间一按,她便吭也不吭一声地重重倒了下去。
阿飞望着昏迷的黛蓝儿,道:“花天赐似乎是想擒住我们……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夕瑶轻叹道:“或许他是想用我们来逼迫小叶做一些事情罢。”
阿飞笑了笑,道:“你不担心么?”
李夕瑶淡淡道:“虎毒不食子,无论怎样小叶也是花教主的血亲,当是没有性命之虞,最多是吃些苦头罢。”
她走到黛蓝儿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容貌,然后将她的外衣脱了下来。
阿飞道:“你想做什么?”
李夕瑶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匣子,淡淡笑道:“我只是想做一件应该很有趣的事情罢了。”
阿飞凝视着她姣美苍白的侧脸,低声道:“我会保护你。”
李夕瑶怔了一怔,微微一笑,道:“好。”
叶开望着花天赐,目光中亦带了少许的激动之色。
面前这个男人是他的长辈,他的血亲。是除了自己母亲之外,世上唯一的亲人。
花天赐打量着叶开,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赞许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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