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瑶皱眉道:“是林仙儿?”
龙啸云怔了怔,道:“应该是……怎么了?”
李夕瑶与阿飞对视一眼,默然不语。按理说李寻欢早该得到消息,但他到如今仍未前来,应该是因为什么事而耽搁了……如今看来,此事多半是与林仙儿有关了。
如果是林仙儿带走了林诗音,她究竟意欲何为?
李夕瑶缓缓伸手握住了怀中那装着雌蛊的小瓶,微笑道:“此间事既然已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龙小云凝视着她,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又始终没有开口。
寻人·消息
烈日将门前的石阶晒得发烫,踩在地面上,即使隔着鞋子,还是能感觉到淡淡的灼热。
阿飞站在石阶上,凝注着天边的夕阳,淡淡道:“你准备去找林仙儿么?”
李夕瑶道:“不错。”
她冷冷一笑,道:“我可不认为林仙儿带走表姐只是为了让她到哪里去做客……”
郭嵩阳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需要帮忙就开口。”
这骄傲的剑客能说出这等话来,是多么难得!李夕瑶只觉心中一暖,微笑道:“一定。”
直至郭嵩阳的身形消没在拐角处,李夕瑶才转首凝望着阿飞,柔声道:“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去……”
阿飞笑了笑,道:“我没有勉强。”
李夕瑶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嫣然一笑。转身向傅红雪道:“那小傅你呢?”
傅红雪淡淡道:“跟着你们。”
他只抬头望了李夕瑶一眼,便又垂下头去望着他手中的刀。
李夕瑶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道:“你又忘记我说的话了,我让你多笑些的……”
傅红雪瞪了她一眼,一腔怒火却偏偏发不出来。冷哼一声,狠狠偏过了头去。
林仙儿离开兴云庄只不过一个时辰,她自然是没办法走得太远的。
李夕瑶望着掌心中的雌蛊,忽然笑了笑,道:“你们猜猜林仙儿现在在哪里?”
阿飞没有说话,他在等着。
傅红雪虽然依然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心中却也不禁隐隐泛起了一丝好奇。
李夕瑶缓缓伸出了手,指向了城角的一栋大宅。那宅院门口挂着一只烫金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金钱帮”。
这宅院不过是金钱帮的一个分舵,守卫并不森严。三人趁着夜色从后院翻入,不多时便寻到了林仙儿所居的幽室。
李夕瑶骤然推开了门。
林仙儿吓了一跳,几欲失声惊呼,但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美丽的眼睛中满是惊恐,道:“你来做什么……”
李夕瑶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有的时候不出声比出声更有威慑力。
林仙儿的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她的腰肢比湖边的垂柳更加柔软,她的脸庞比初升的朝阳更加动人。
她转头望向阿飞,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恨我骗你,但我对你却是真心的……”
她的目光中带着哀婉,叹息中满是幽怨,她无疑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
她坚信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挡她的魅力!
阿飞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讽刺讥嘲之意。
“你是否对每个人都是真心的?”
说完这句话,他已转过了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林仙儿柔软的肢体已经完全僵硬。她缓缓回过头来望着李夕瑶,目中已似乎要喷出火焰!
李夕瑶坐在桌边,笑吟吟地望着她,似乎觉得面前的这一切真的是有趣极了。
林仙儿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演员,但如果你清楚地知道她只是在演戏,那么无论她做的再怎么完美,你也绝对不会再被迷惑了。
李夕瑶凝视着林仙儿,缓缓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恨哥哥?似乎并不单单是因为我的缘故……”
林仙儿瞪着她,美丽的脸庞忽然扭曲了起来,在扑朔的烛火下竟显得有几分狰狞。
她冷冷开口道:“我恨他,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拒绝我的男人!”
她狠狠咬了咬樱花般的红唇,道:“你也是女人,你也应该明白一个女人被男人拒绝,是多么的难堪罢?”
李夕瑶凝注着她,忽然叹了口气,道:“很可惜……我似乎无法明白这一点。”
林仙儿望着她,已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夕瑶淡淡道:“你将表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仙儿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便如一个赌徒在输光了身上所有银钱后,又在荷包里找到了一小块碎银。
她发现她毕竟还有能够利用的筹码。
她娇笑了起来,道:“如果你想知道她的下落,就千万莫要动我……否则我可不确定她会出什么事……”
李夕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那道印痕上轻轻一划,那印痕便迅速消没了下去。
林仙儿像被火烫了般缩回了手去,颤声道:“你做什么?”
李夕瑶淡淡道:“我答应了别人,要帮你解蛊。”
林仙儿垂下了头,掩住了目中复杂的神色,忽然道:“上官飞已带着林诗音去了金钱帮的总舵。”
她咬了咬唇,道:“兴云庄藏宝之事,也是我放出去的消息,目的便是想趁乱将林诗音骗出来,用她引出李寻欢。”
她忽然笑了起来,道:“我虽然在利用他们父子,但他们也同样在利用我……我虽然恨着李寻欢,但对上官金虹而言,李寻欢又何尝不是个阻碍?”
李夕瑶淡淡道:“这些事情你似乎并没有必要告诉我。”
林仙儿冷冷道:“我告诉你,只是因为不愿欠你的人情。”
她忽然抬起头来,那令男人迷醉的眼波中竟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和哀伤。
她瞪着李夕瑶,嘎声道:“你或许会觉得我很可耻,很讨厌,只懂得用身体去取悦男人……但你又怎知道一个女人想要独自在这世上活下去是多么的不容易……”
李夕瑶淡淡道:“你错了……我并不觉得一个女人用自己的美貌和身体作为武器是可耻的。”
她微微一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如果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就不要后悔。”
林仙儿呆住了,怔怔望着李夕瑶离开的背影,脑中混乱一片,已几乎无法思考。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竟摸到了满手的泪痕。
见面·沈姓少年
太阳还未升起,三人已到了金钱帮的总舵之前。找到这里并不困难——有的时候太出名实在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飞凝望着那朱漆的大门,道:“李寻欢便在这里么?”
李夕瑶叹了口气,道:“或许。”
阿飞道:“我们要如何进去?”
李夕瑶笑了,道:“堂堂金钱帮,难道会将远来的客人拒之门外不成?”
忽然有人拊掌笑道:“说得好!”
他笑吟吟地走上了前来,抱拳道:“这金钱帮虽然俗气冲天,但像姑娘这般的妙人,量得他们也不敢随意怠慢!”
这人的年纪并不大,歪戴着一副文生巾,衣着打扮便如同一名穷酸秀才,剑眉斜挥,眉目间隐有傲色,一双黑如电漆的目光落在李夕瑶身上,满眼俱是笑意。
但他的目光落在阿飞身上之时,却忽然冷却了下去,带着一丝懊恼、一丝迷惘,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憎恨。
阿飞注视着他,微微拧起了眉。
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人,但这人却偏偏令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许久以前便相识了一般。
傅红雪握紧了手中的刀,冷冷道:“你们还打算进去么?”
话音刚落,他已转身向大门走去……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地怪异而坚定。
无论前方有怎样的凶险,他都绝不会回头!
此时那少年却忽然伸手将他拦了下来,笑道:“如果你们想找李寻欢,他并不在这里。”
李夕瑶容色不动,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那少年笑了,道:“自然是知道的。”
李夕瑶在客栈里看见李寻欢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有些发苦。
只不过数日不见,李寻欢的脸颊已略略陷了下去,满眼均是血丝,显得既憔悴,又落魄。
他穿着的那件青色长衫也似乎好几日没有换洗过,上面尽是皱褶。
桌边堆着几块松木,他正在雕刻着一个人像。
他的神色十分潦倒……只有他的一双手依然是坚定的。
但他的眼中没有焦距,虽然手中动作不停,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在发呆。
傅红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怎样也无法相信,这人便是那名闻天下的小李探花!
阿飞凝视着李寻欢,只觉得一股火焰从心底熊熊烧了起来!
他冲上了前去。
他本来想大声地责问李寻欢,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
但看到李寻欢的眼睛时,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一名少女走进了屋中。
孙小红。
她那灵活而明媚的眼睛里也似乎带了疲色,她温柔地望着李寻欢,目中带着几许怜惜,几许哀伤。
李寻欢终于抬起了头,望向李夕瑶,淡淡道:“上官金虹约我明日午时在城外一战。”
李夕瑶道:“没有人逼你非要应战。”
李寻欢道:“诗音在他手里。”
他瞥了孙小红一眼,目中闪过一丝歉疚。
在这半年间,这位坚强的少女陪在他身边,着实吃了不少的苦……他本已决定努力忘记林诗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却又每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此时林诗音有难,他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李夕瑶淡淡道:“若上官金虹用表姐的安危威胁你,让你自断一臂或是自废武功,你会依从么?”
李寻欢苦笑道:“上官帮主无论怎样也是一代枭雄,怎么至于如此……”
李夕瑶淡淡道:“你只需回答我,会或者不会。”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会。”
孙小红咬紧了唇,已几乎要流下泪来。
李夕瑶淡淡道:“很好。”
话音未落,她忽然伸手点上了李寻欢的肩井穴。
李寻欢只觉手臂一麻,手中的飞刀已经“当啷”一声落在了桌上。那尚未完成的雕像也滚到了地下。
他瞪着李夕瑶,忽然苦笑了一声,道:“我早该想到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李夕瑶冷冷道:“对我而言,这世上没人任何人比你更重要。”
李寻欢反而沉静了下来,淡淡道:“你难道准备代我去赴约?”
李夕瑶淡淡道:“上官金虹的子母环在兵器谱上排行第二……我并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胜过他。我的确准备去一趟,不过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她凝视着李寻欢,缓缓道:“如果有必要,我会牺牲表姐。”
李寻欢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孙小红忽然迟疑着开口道:“我或许可以去求我爷爷出手……”
她挺起了胸膛,傲然道:“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令上官金虹害怕,那个人一定是我爷爷!”
李夕瑶怔了一怔,道:“比子母环更加厉害的,便只有天机棒了……你的爷爷莫非是天机老人?”
孙小红笑了笑,却并没有否认。
李夕瑶忽然笑了,道:“小红,你真是一个大方的女人。”
孙小红当然明白李夕瑶的意思。
她并不认识林诗音,甚至对她并无半点好感,任何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情敌都不会太宽容的。
但若让她睁睁地看着林诗音去死,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李寻欢松了口气,如果天机老人肯出手,救出林诗音的把握无疑又大了几成。
他的目光一转,已落在了那少年身上,皱眉道:“这位是……”
那少年道:“我姓沈。”
他话音方落,阿飞已霍然色变!他那永远坚定的身躯也似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李夕瑶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沈浪,王怜花,熊猫儿……这些前辈名侠的名字在阿飞心中都是接近禁忌的存在,以她的敏锐,又怎会无法猜到阿飞的身份?毕竟那些前辈们的感情纠葛,在江湖上早已变成了闲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但他一日不主动提起,她便会一日装作不知。
血缘·荆无命
“沈”这个姓氏,在二十年前的江湖上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武林中所有姓沈的人,即使他们与沈浪没有丝毫关系,行走江湖的时候,胸膛也挺得比其他人要高些。
李寻欢若有所思地瞥了那少年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曾听王大侠说过你……”
那少年怔了一怔,忽然笑了,道:“若是王叔听到您对他的称呼,一定会觉得很新奇。”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王兄虽然特立独行,但为人行事,却也未必便称不上一个‘侠’字了。”
他沉吟了片刻,道:“沈兄弟……”
那少年笑了笑,道:“不敢当,您称呼我为凌风便成。”
他对每个人都很谦恭有礼,明显具有极好的教养,他的微笑很和煦,但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疏离。
他似乎与每个人都相隔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他的眼底清晰地印着众人的身影,但却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走入他的心中。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玉瓶,递向了李夕瑶,淡淡笑道:“王叔托我将这七枚‘回天丹’带给你。”
李夕瑶怔怔凝视着那只小瓶,面上难得地露出了喜色,过了片刻才低声道:“这药里面的血燕窝、木灵犀,都是极为难得之物,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找得到。”
她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却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只玉瓶。
阿飞忽然道:“这药可以治好你的病?”
李夕瑶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一颗药,可以延我一年之命。”
她话音未落,阿飞已接过了那玉瓶递在了她的手中。
他仍然垂着首,没有望沈凌风一眼,但面色却已明显和缓了许多。
沈凌风轻轻哼了一声,狠狠别过了头。
这两人一个是声名鹊起的剑客,一个是家世显赫的公子。但此刻却如同两个吵了架的蒙童。
并不是无情,并不是淡漠,只是笨拙得不懂得应该如何相处而已。
毕竟“血缘”是永远无法代替和忘却的存在。
傅红雪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淡淡的羡慕之色……这种陌生而奇异的情感,恐怕是他永世都无法体会到的。
李寻欢望着他们,不禁哑然失笑,只觉得自己紧绷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田野的夏风吹得人遍体清爽,天空中乌云席卷,一场暴雨似乎随时都会到来。
城外,十里长亭。
一名黄衫人立在亭柱边,负手望着天边的云团。
这人的眼睛竟是死灰色的。并不锐利,也不明亮,甚至显得有几分呆滞。
那是一种对生命毫无留恋的绝望……这世上仿佛已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去关心。
他的腰间插着一柄剑。
无鞘之剑!
阿飞的瞳孔微缩,他忽然发现这个人用剑的习惯竟与他十分相似。
而且……这个人腰间的剑柄是向左的,他使用的难道是左手?
阿飞忽然笑了。
有的时候一个好的对手比一个好的朋友更难求。
傅红雪的目中也掠过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狂热之色。
他虽然是一个复仇者,却也是一名武者!
李夕瑶凝视着那人,淡淡道:“荆无命?”
那人冷冷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上官金虹?”
李夕瑶淡淡道:“你身上没有霸气,只有杀气。”
那人闭上了嘴。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毛病……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永远只能做上官金虹的影子。
剑客永远只能是剑客……一个剑客永远成不了一名枭雄。
李夕瑶淡淡笑道:“午时已到,上官帮主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么?”
荆无命一双死灰色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李夕瑶面上,道:“你不知道原因?”
他冷笑了一声,道:“李探花似乎也同样失约了。”
便在此时,一名女子匆匆奔了过来,薄薄的雨雾打湿了她的衣衫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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