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快去。”年如意轻轻推着陈宝玉,可陈宝玉却不想离开她,于是她只好对他说:“姨跟你比赛喔,谁先找到你娘,谁就可以再吃一根糖葫芦。”
果然,陈宝玉一听,开心地向前跑去,年如意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转身离去。没想到才来到庙门外,她又遇上了另一个麻烦。
“少夫人,您怎么没在府里等奴婢,自己就跑出来了呢!”被年如意借口遗出门的绿萼,十分讶异地看着年如意。“少夫人,您是要去哪儿,怎么还带了个大包袱?”
“这是要拿到绣坊去的。”年如意镇定地笑了笑道。
“那奴婢来帮您提吧!”绿萼一听,马上上前要帮主子提包袱。
年如意心中大叹了三声,怎么会如此困难重重!事到如今,她只能想个办法将绿萼给支开了。于是她道:
“没关系,你先帮我去前面的‘再生药铺’找我叔父,请他抓几副安胎药给姐姐。天气太热,我想先去后院竹林里找姐姐,你待会儿再去那找我们吧。”年如意急着想摆脱绿萼,没给她回应的机会,假意转身就要往庙里去。
“喔。”绿萼只觉得年如意的态度不若以往那般从容,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吧,所以她才会急着回竹林去找年彩岚。于是她没有多想,听话地朝“再生药铺”而去。
年如意转身偷睨了眼,见绿萼离去后,不敢迟疑地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她明白此次离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心里难过又伤心,但她不断鼓励着自己,只要搭上船,离开这个伤心地,她就可以展开新生活了。
怀抱着这个梦想,年如意双眼含泪地离开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离去,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第9章(2)
“再生药铺”内。绿萼没有见着年有存,但既然年如意交代要安胎药,她反应迅敏地想起年如意小产之前,年有存曾开过安胎的药方子,那药铺里定有纪录,不如就直接请掌柜的查查,然后她就可以买回去交差了,这一想,绿萼开心地笑了。
“大叔,您帮我查查,三个月前年大夫曾来抓过药,那药方子还在不在?”绿萼抬头看着掌柜,笑得甜甜的。
药铺的掌柜看绿萼讨喜,便配合地找出了帐本,替绿萼查了查。
“嗯……的确有。”掌柜的仔细地看了那药方,口气略带迟疑。这年轻姑娘家,来买这药,怕是不方便说得太明吧,于是掌柜的语带保留地道:“是有两副药方子,不过都是相同的功效。”
“那两副药都帮我包起来吧!”绿萼一听,开心地道。
于是药铺掌柜便依着药方,转身忙碌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将包好的两个油纸包交给她。
绿萼付了银两,接过纸包往衣襟里一放,谢过掌柜之后,便转身要离去。
“姑娘,请等等。”基于慎重,掌柜的决定还是交代一下比较好。“贴了红纸的那副药,药性比较强,喝一次便成了,若怕伤身,就先喝没贴红纸的那副。但是切记啊,两副药可不能同时喝,不然怕大血不止,会有性命之虞啊!”
绿萼听完,眉头一锁。“安胎药还会喝到大血不止?”
掌柜一听大惊。“姑娘啊,您可别开玩笑了,这两副药可不是安眙药,是打胎药啊!”
绿萼一听,大惊失色,不过脑袋机伶的她,马上知道出了什么事。原来年彩岚及年有存根本是居心不良。现下年如意正与年彩岚在竹林里,绿萼心里惊恐万分,拔腿便往观音庙的方向跑去。
竹林内的亭子里,年彩岚等到的不是年如意,而是开心大笑的陈宝玉。
“娘,我赢了!我赢了!”陈宝玉挥舞着短胖的双臂,直直冲向年彩岚。
“你姨呢?”没有见到年如意,年彩岚脸色大变,厉声责问起陈宝玉。
陈宝玉被年彩岚一吓,马上眼眶泛红,捉在手里的糖葫芦及短笺全掉在地。
年彩岚眼尖地看到了短笺,虽然已被陈宝玉给捏皱了,但上面的字迹仍清楚可见。她拾起短笺,看完了内容后,不怒反笑了起来。
接着她起身朝林子内喊道:“袁雄,出来吧!”
“怎么回事?”倏忽间,袁雄的身影便出现在她面前。
年彩岚将短笺交给了袁雄,上面写着:
姐姐,我走了,莫寻我,祝你与震宇自首偕老。
“就是这么回事。”心情一松,年彩岚整个人便往袁雄身上贴去。“早知她要走,我就不用费心安排今日的出游了,算她命大,哼!”
两人也不顾陈宝玉在一旁,就这么激烈地拥吻了起来,但就在此时,绿萼冲了进来。
绿萼一见年彩岚与一名带了刀的恶霸正不知耻地搂抱亲吻,四处又不见年如意的身影,她心里十分着急,害怕年如意遭到年彩岚的毒手,于是惊怒之下,她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两人大声怒喊道:
“少夫人呢?你们把少夫人怎么了?还不快把少夫人交出来!”绿萼疯狂的举动,把年彩岚吓得退了两步,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绿萼,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恶霸赶走,他居然想侮辱我!”年彩岚装出惊惶失措的模样,赶忙躲到了绿萼身后。
“哼,你不用装了,我全都知道了!”绿萼大声怒道,“你与你爹用药打掉了少夫人肚里的孩子,现在又与姘夫合谋捉走了少夫人,你们的奸计我全都知道了,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绿萼说罢转身欲走,却没发现年彩岚在听到她的话后眼中闪过恶毒光芒。
“杀了她!”年彩岚朝绿萼背后推了一把,绿萼整个人往袁雄的方向跌去,袁雄二话不说一刀就往绿萼肚子扫去,绿萼大双眼,抱着肚子,跪倒在地,整个人往旁一倒,没再起身。
“现在怎么办?”年彩岚走到被吓哭的陈宝玉身旁,先踢了他一脚,要他闭嘴后又道,“就说我与如意遇到盗匪,绿萼被杀,如意则被盗匪给掳走好了。”
“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袁雄心不确定地问。
“放心吧,我现在有喜了,大家以为我怀的是连震宇的种,疼我都来不及了,哪会知道他根本没动过我。”年彩岚冷笑道。
“你有喜了?”袁雄一个大步向前,一把捉住年彩岚的手。“是我的种?”
“当然是你的,难道还有别人吗?”年彩岚怒嗔道,用力地将手从袁雄手里抽回。
只见袁雄大笑了几声后,将眼神移往蹲缩在一旁的陈宝玉身上。
“既然如此,那这个杂种就不能留了。”
年彩岚不敢相信袁雄竟如此心狠手辣,虽然她并不是多爱护陈宝玉,但虎毒不食子,陈宝玉毕竟是她怀胎十月所生,怎样都有了感情。看着袁雄一刀便要朝陈宝玉砍去,年彩岚未加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护住陈宝玉。
袁雄的刀没有砍上陈宝玉,却在年彩岚的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殷红的血缓缓地流到了年彩岚的脚边,疼得她失声尖叫了起来,待她被袁雄一巴掌打跌在地,她才忍着痛,颤抖地缩在地上。
“你为何要杀宝玉?”年彩岚怀抱着吓傻了的陈宝玉,自己也是满心惊恐。
袁雄冷冷地看着年彩岚母子。“我这可是为你好,如果连你儿子都死了,那你与年如意遇袭的说法,就更能让人相信了。”
“借口!”年彩岚大喊,“你知道我怀了你的种后,才想对宝玉下毒手,你根本是为了你自己。”
既然已经说破了,那袁雄也就不再装了。“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留那陈家的野种来瓜分我儿子将继承的一切吗?”
“你这个禽兽!”年彩岚又想上前攻击袁雄,却又让他一巴掌打跌在地。
“我若是禽兽,那你也相同。”袁雄步步进逼,似乎不打算放手。
年彩岚拥着陈宝玉,咬了咬牙,道:“如果你杀了宝玉,那这肚里的孩子我也不会留。”年彩岚狠了心地威胁道。
袁雄停步眯眼打量着年彩岚,似乎正犹豫不决。但看年彩岚不断失血,若这样拖延下去,搞不好他的孩子真会跟着没了,于是他只好妥协道: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就算我放过这个杂种,他也分不到我一毛钱。”
袁雄说罢,狠狠瞪了年彩岚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年彩岚抖着身子,恨恨地望着袁雄离去的背影。她绝不会放过这个禽兽!年彩岚拖着陈宝玉,现在她的手也伤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在收到官府的消息后,连震宇强要自己镇定,他知道若要寻回年如意,自己就必须非常冷静。
年彩岚因受到不小的惊吓,为免动了胎气,在官府询问过遇袭的整个过程后,连震宇便安排红芙先到年彩岚屋里伺候着,并要求年有存寸步不离地陪在年彩岚身边。
其实,连震宇这么做是另有目的。安排红芙到年彩岚的房里,为的是就近监视;要年有存寸步不离地陪伴年彩岚,则是不想年有存有机会可以伺机逃跑。
没错,连震宇一点儿也不相信这是单纯的遇袭,就算年彩岚因此而受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因为自他从泉州得来的消息,在在显示出年彩岚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加上还有袁雄这个恶人,他们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为了将这三人绳之以法,连震宇早与官府有了协议。而为了能尽快救出年如意,他脚步未停的来到了府衙。一进府衙,便有人领着他到后院的一间房内,他推门而入,首先看到的是守在床边的南柏郁及阮松青,而那躺在杨上的,则是脸色苍白虚弱的绿萼。
是的,绿萼并没有死。袁雄那一刀,刚好坎中绿萼怀中的油纸包,所以刀只入肉三分,绿萼虽然失血而昏厥,却没有性命之虞。绿萼清醒后,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连震宇,虽然当时绿萼并未见到年如意,但众人均相信年如意是被袁雄给藏了起来。接下来要如何引出袁雄,救出年如意,才是连震宇最在乎的事。
回府后,连震宇来到年彩岚的房内,装作担心的模样,先是安慰着,她,接着才道:
_“彩岚,你就别再难过了,刚刚官府来了好消息,说绿萼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应该很快就会醒了。”连震宇拍了拍年彩岚的手,他当然注意到了年有存不安的神色,也感觉到年彩岚的手猛然一抽的举动。
“你安心歇息,相信那盗贼很快就会落网了。”
连震宇接着又说了些言不由衷的关怀话语,然后命令红芙好好伺候着,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离去。
果然,连震宇前脚一走,年彩岚便说肚饿,要红芙到灶房去替她弄些吃食。待红芙领命离去,年彩岚便跳下了床。
“现在怎么办?绿萼那丫头居然没有死!若等那丫头一醒来,咱们全都吃不完兜着走了。”年彩岚现下哪里还有丧子的悲痛,她现在只担心事迹败露后,自己会有凄惨的下场。
“看来,咱们不得不放弃这到口的肥肉了。”老奸巨猾的年有存当机立断地道,“趁现在无人怀疑咱们的时候,要溜还溜得掉。”
时间如此紧迫,容不得两人细思,于是两人开始将房内所有值钱物品搜括打包,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顺利地从连府后门逃出。
两人均不知晓,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连震宇的掌握之中,两人一出了连府,便让官府派出的高手盯上了,没多久,两人果然带着众人找到了袁雄躲藏的地方。
官府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一举擒获了三人。
而连震宇在第一时间冲入屋内。
“如意!”他不停地在屋内搜寻年如意的身影,但令人失望的是,完全没有她的踪迹。
连震宇失控了,他害怕年如意已经遭到了毒手,他又惊又怒地冲到年彩岚面前,狂乱地伸出双掌,掐在她的颈上。“说!你们将如意藏到哪去了?”
眼看年彩岚就要死于连震宇的手上,众人赶忙上前架开他。但连震宇已经抓狂了,他直接往官差身上抽出配刀,再次往年彩岚冲去。
差点窒息而死的年彩岚,正贪婪地大口吸气,一见连震宇提刀冲向自己,吓得慌忙大叫。
“如意她走了,是她自已走的,我有她给我的短笺,就在我袖袋里!”
年彩岚赶忙抬起上了枷的双手,惊恐地脸上已布满泪水。
连震宇丢下刀,双手在年彩岚袖内乱掏,终于,他颤抖着取出了年如意写的短笺。
连震宇不愿相信年如意会这么就离开他,但在看完短笺之后,他开始感到惶恐、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连府的,待他踏入年如意房内时,他发现了她留下的那封信。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第10章(1)
三年后,京城。
“莫缇姑娘,这双面屏风绣实在是太妙了,你又再一次让洪某大开眼界了。”一名外表福态、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座双面绣屏风前,爱不释手地来回翻转着。
屏风用一个大大的圆形木框。由上下两个卡榫固定住,这特别的设计,是为了让它可以正反面翻转。而木框框住的,是一幅绣在薄如蚕翼的透明丝绸上的伏虎图。这幅图的特别之处;并非那新颖的构图设计,也非那栩栩如生的猛虎,而是原该正反两面都相同的绣图,却因用色不同,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美感。这也是年如意在研发出双面绣之后。又一项重大突破。
“洪老爷,其实这屏风,也是依着您的意思绣出来的。”改名为莫缇的年如意,莲步轻移地来到洪老爷的身旁。“若非这三年来,您一直不断鼓励莫缇,莫缇根本绣不出这样的作品。”
“莫缇姑娘谦虚了,是您的手艺高超,又常能绣出令人惊喜的作品。看看您的绣图,现不是千金难求,这可不是靠我就能做到的。”洪老爷摇了摇头,笑得十分开怀。
“这么说来,莫缇这幅绣图,算是能交差了。”年如意也笑了。
“真是辛苦你啦!王爷的寿辰就要到了,这绣图实在太适合当祝寿礼啦!看看这正面——”洪老爷将绣图转到正面。“用色大胆鲜明,虎皮的色泽深浅而立体,再看看那虎的双眼,如此锐利,完全显现出王者的霸气,根本就是此图的精髓呀!”
接着洪老爷又将绣图翻转到另一面:“再看看这面,这根本像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画呀!虽然你只用了黑灰白三色,但看看,明明是同一只虎,在这巧妙的用色下,却显出他那不平凡的高贵气质,真是妙啊!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当王爷的贺礼吗?这屏风,我实在是太满意了。”
洪老爷的连连惊叹,让年如意忍不住笑出了声,洪老爷不好意思地红了老脸。“看看我,又让你笑话了。这都该怪你,谁叫你手艺如此出众呢!”
“那是洪老爷您不嫌弃。”顾客能满意,是年如意最大的安慰了。
“你就是这么谦虚。”看得出洪老爷心情极佳,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往年如意手里一搁,“这屏风的价值,绝不止你当初要求的价,这是我给这屏风开的价,它值得我花这个数目。”
年如意接过银票,展开一看,惊得连忙推拒道:“洪老爷,这太多了,我……”
洪老爷将银票连同年如意的手推了回去。“你这是贬低了我洪某的眼光了,我说它值这个价,它就值这个价!”洪老爷果断地道,那口气,可容不得人说不。
“可是这……”年如意还是觉得为难。这金额根本是多了三倍不止,这让她如何收得下手。
“你怎么这么傻,我这也是在为自己做面子哪!”洪老爷摇头道,“你想想,王爷是喜欢收到价值万两的礼,还是干两的礼?”洪老爷说罢,转身往铺子门口走去。“好啦,就这样决定了。我得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