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中年,俊朗。”
鬼使说了这三个词,让书童立即想到是点化银鲤成仙的仙人。
“你在哪听他说的?”书童双目冒火。
“在京府太白酒楼。”
“好啊,你背后使阴招,向地府告我的黑状!”书童纵身而起,踏风京府方向,嘴中童音长喝:“姓吕的,我跟你没完!”
小春说到这里,银铃儿立即星眸闪烁:“书童叫那神仙姓吕的?”
小春点点头,念着方才采星离去前念的话:“人财两空悠然醒,不过人间一场梦。”
“难道是?”银铃儿捂着红唇,不敢说出她想到的名字。
小春与银铃儿想到一起去了,长出一口气:“吕洞宾。”
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在人间时,曾经考学做官,做过侍郎,升任宰相,后被奸人栽赃,下了大狱,家破人亡。
从荣华富贵到流离失所,不过宛若一梦,吕洞宾悠然觉醒,点化成仙。
从此,专管天下不平事,侠义美名传人间。
“夏披柳絮冬卧雪,闹市行乞伴长歌。”银铃儿又念采星说书童的词,樱唇感慨:“如果他是吕洞宾,那书童就是蓝采和。”
不错,蓝采和也是八仙之一,露宿街头,以行乞为生,受机缘成仙后,惯以小童子的形象游走人间,仍然改不了市井脾气,常常口无遮拦。
小春与银铃儿紧紧相拥,久久无言。
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造化,分别被传说中的人物点化。
银铃儿听着小春的心跳,回忆他刚才说的话,轻轻一笑:“夜访蓝采和的鬼使,不知道是黑白的哪位。”
“他不但夜访蓝采和,还留下一杯茶给我喝。”
小春继续说蓝采和怒追吕洞宾后的花藤故事。
鬼使自花藤上摘下一片叶,将小春与银铃儿的故事都写在藤叶上,将藤叶烹成茶,放在小春窗棂边。
第二天清晨,小春饮了茶,几千年前的心中所爱,全印在脑中。
银铃儿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耳边的温柔私语句句泣泪。
小春立即破门踏风,恨不下一刻就到东南妖界与银铃儿相认。
迎风悲泣时,听到脑中有人劝阻,银铃儿并不知你那夜以死殉情,你若现在与她相认,你只是被她恨死的负心人。
脑中声音句句戳心,也许是留茶人知道小春重拾记忆后,会立即寻铃儿相认,故将这段话也写在藤叶上。
小春止住足下风,仰天泣诉:“我该怎么办?”
风中一朵云,云里说冥音:“机缘到时,我自会安排你们相认。”
银铃儿紧锁眉头,眼望小春,问出疑惑:“云中人又是谁?”
小春苦笑摇头:“我并不知,不过,我觉得云中人的声音,竟然像刚刚喝酒说故事的白衣人。”
说过此节,小春猛然惊醒:“不但云中人的声音像白衣人,我之前脑中音的声音也像白衣人。”
………………………………
第四百零二章 小便宜
云中人,脑中音,白衣人,这三个人的声音,据小春回忆,都是一个人。
若真是一个人,那他就该是夜访蓝采和的鬼使。
白衣人,鬼使?
他是白无常!
银铃儿苦笑,她本应该想到,来东南妖界查无常屠妖案的,本就该有无常本人。
只是,鬼使怎么会和荡魔人摘月混在一起?
而且还像是认识许久的熟人。
这一点,任银铃儿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无论因由是什么,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们问过了守门人老头子,补月仙子重逢了小春,各自已得到各自想要的了。
如同现在,有情人相拥在一起,说些什么,忆些什么,也不重要,因为他们历经过苦难沧桑,终于拥有了彼此。
仙也好,妖也罢,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余汗未尽,小春又深吻铃儿,一双如藕娇臂,温柔的勾住他的肩头。
从此后,东南妖界琉璃宫换了主人,不再是补月仙子,而是春铃仙侣。
春铃仙侣,好听多了,也温柔多了。
采星扛着醉酒的摘月,走到东南结界门时,见到黑无常与老头子对坐,阎小妹弄出一些冰翅彩蝶,无聊的在指尖绕来绕去。
见到白无常扛着女孩儿,小妹冷笑冰音:“你敢与女子肌肤相亲,这件事,我该不该跟姐姐说说?”
冥音就在耳边,白无常一声苦笑:“我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做这个决定,被你这么威胁,我不做决定也不行了。”
“说得郑重其事,你能有什么决定?”小妹指尖绕蝶,轻轻冷笑。
“我决定让摘月仙子,做下一任地府白君。”白无常说得清清楚楚,反问小妹:“接班人喝醉了,我搭把手扛出去,总不能告我有非分之想了吧?”
话说到这里,摘月突然轻轻抽动,嘴中一咸,吐了白无常满心满怀。
唉——都怪自己嘴贱,真不该劝她喝酒,一切都是自找的。
苦叹过后,白无常轻轻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们,将醉梦不醒人事的摘月扛出东南海底。
黑无常二返结界门,与老头子相对而坐时,白无常正在给补月仙子讲故事。
直到他故事讲完了,扛着摘月走出海底,黑无常与老头子仍然无言相对。
一个冷如冰,一个深似海,似乎能坐上千年万年。
小妹无耐心,若不是要步步不离黑无常,她早就破冰而去了。
可是,他与老头子对坐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难道还能任我们烂在东南妖界吗?
“小哥,你想问什么就问,这老儿若是不听话,我就抽他嘴巴。”
小哥是阎小妹对黑无常的新称呼,她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我在等。”黑无常冷冷看着老头子,声若寒冰:“你一定有话对我说。”
老头子蓄好辣烟丝,点燃,浓浓的一口。
烟飘渺,像如尘往事,老头子声音苍老,直问黑无常:“妖界分崩离析,九分天下,是谁的错?”
“我要听的不是这一句。”
老头子闭上眼睛,吸一口辣烟,吐出浊气:“无常屠妖,是妖界之幸。”
他老糊涂了,妖被杀,反而是幸事?
“小哥,何必和一个疯子浪费口舌?”
小妹随便一劝,并不指望黑无常听话,却始料未及,黑无常竟然起身,转身纵向海面。
也许,是他听到了他想听到的。
谁知道呢?
反正小哥去哪,我就去哪。
天地间,任遨游。
小妹挥散彩蝶,随黑无常离开东南妖界。
海浪凝冰,天地寒气。
黑无常与阎小妹凌空傲雪落在海滩时,小妹回首,素袖飞扬。
汪洋破冰,海面荡漾,又还了人间美景。
美景深处,白无常的长袍被挂在树上,迎风飘摇。
他已洗净了摘月吐的脏秽,无奈的依靠树干而坐,摘月酒醉不醒,就坐在旁边,青丝枕住他的肩头,沉沉入梦。
见到黑无常与小妹围聚,白无常苦笑:“有佳人倚肩醉梦,我就不起身参驾君王和黑君小爷了。”
小妹得意,负袖傲立,摆出君王架子:“白无常,本君命你如实禀告,刚才守门老头子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看她那副冷傲,白无常险些笑出声响。
先是皱起眉头,语出无奈:“按理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鬼臣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过啰嗦,再笑着哄她:“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这是君王想知道的,还是君王替小爷问的?”
小妹挥袖,扬起飘雪,冰眸冷傲,一副独尊威仪:“君王之所想,不该臣所测,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小妹演的如此认真,惹白无常强忍住笑,他当然知道小妹所问,是为黑君所问。
以小妹的孤傲性情,就算是真无常屠妖,被妖界问罪到地府,在她眼下,不过一声冷笑。
何况是冒名无常屠妖之案?
若不黑无常有心查案,小妹根本懒得去管。
可是如今,一片相思倾黑君,就算她小哥哥想要夜空中的月亮,阎小妹也会打上天庭给他摘下来。
“小爷的意思呢?”白无常转头问黑无常,扬眉醉笑。
“我们各查各的。”回音冰傲,不愧地府黑君。
黑无常心里已经有了下一个去处,立即踏霜远去。
小妹微起冰眸,对白无常一声冷笑:“别跟着我们。”
她追随黑君而行,洒下纷纷飘雪。
遥望两人所去的东北方向,白无常自说自笑:“跟在别人后面做事,往往总能捡到便宜,我又是好占小便宜的人,你叫我怎么忍得住不跟?”
弄雪之人远去,白无常静坐树下,听海浪潮汐。
斗转星移,明月再起,微风吹去残醉,摘月慢慢转醒。
醒来后,听到身旁鼾声迷离。
睁开星眸,简直不可置信,自己竟然枕在男人肩头入睡。
转头看采星的睡相,更是羞愤难已,抽出无常斩,架在他的脖子上,唇角怒喝:“你起来受死!”
威胁就在耳边,白无常好似听到了一声炸雷,立即惊醒,没想到醒来更惊。
剑锋冰寒,就在咽喉,白无常凄哀的一声苦笑:“师姐,你数没数过,你总共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多少次?”
………………………………
第四百零三章 从不饮酒
明月海浪,微风树下,听上去像是少男少女的私会之地。
树下的确有一对男女,只不过女人将剑锋架在男人脖子上。
剑是无常斩,威猛锐利。
人是白无常,哀声连连。
摘月手执厉剑,几欲垂泪,似乎受了不能忍受的屈辱,娇声逼问:“你到底把我怎么样了?”
“师姐,剑在我脖子上,好像我更应该问你,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贝齿咬破红唇,星眸泪光闪烁,厉剑再进一步,摘月说出心底委屈:“你若对我有情,更该珍惜于我,怎么能对我轻薄?”
“谁?我?轻薄?你?”
听了摘月的期期艾艾,白无常酒醉即醒,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看他眉目惊诧,好似受了冤屈,摘月直接说出怀疑:“你若不对我有非份之想,为什么脱掉衣服?”
我的天,被她吐了满怀,脱了外衣洗洗,还要被她说成轻薄之徒,简直无处伸冤。
“师姐,能不能稍微过过脑子想一想,在你把剑架到我脖子前,发生过什么事?”
海风夜冷,余醉未除,听白无常问得委屈,摘月努力回忆时,竟然一片空白,只记得琉璃酒很甜,她似乎喝了不止一杯。
见到摘月在思索中苦恼,白无常轻轻叹气:“如果师姐想不出,我可以跟师姐说说。”
小心翼翼的推开无常斩剑锋,他又开始胡说八道。
“师姐喝多了果子酒,在琉璃宫殿里撒了酒风。”
摘月瞬间脸红,她不敢想像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
师姐说要补月仙子交出杀人真凶。
师姐说要劈碎东南琉璃宫。
师姐还说要由仙入魔,从此一统妖界。
一口气编足瞎话,白无常捏头苦叹:“这些,并不是最严重的酒风。”
还不严重?
这真的是自己吗?
已经像个疯婆子了。
小脸被烧透,摘月不敢抬头,委屈的咬着嘴唇,听白无常说她的酒后荒唐。
“师姐说了这么多狂话,补月仙子当然盛怒,要杀师姐泄恨。”说到这里,白无常几欲哭泣:“还好有我在师姐身边。”
妖祖盛怒,下场莫测。
摘月是地仙门下荡魔人,虽然有些炼宝驾风的法力,若论争勇斗狠的手段,怎能与妖祖媲美?
听白无常说得那么无奈,还以为他在邀功,摘月细声轻诉:“多谢采星师兄救我。”
“不,我没救你。”采星拍了拍额头,苦看摘月:“是师姐用我做了挡箭牌。”
这是什么意思?
摘月星眸疑惑。
继续苦叹,继续乱编,采星声音无力。
补月仙子听师姐说话太狂,立即出手教训,从掌底推出水注,刺向师姐胸口。
师姐虽然酒醉,但法术依然没散,凭空将我摄来,挡在师姐前面。
我被师姐挟持,生生挨了补月仙子的水功,立即气血震荡,吐出口中鲜血,染红了身上长衫。
补月仙子仍然依依不饶,还要继续进招,我拼死和她说道理。
仙子今日与情郎重逢,沾了血光,已经是大不吉了,若再弄死荡魔仙性命,怕惹起仙妖争斗,对谁也没有好处。
我觉得我说的有理,但补月仙子说的更有理,是你们仙家人先放狂言,要砸我琉璃宫,就算我现在杀了仙家的荡魔人,我也有理有据。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句话,只能与补月仙子约定,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查清屠妖的假无常是谁,全当仙家荡魔人为妖界出力了。
我把里子面子都给了补月,她才肯放我们出来。
一口气编了这么一大堆谎,白无常继续报委屈。
我把师姐扶上岸,等师姐依树而睡时,洗了长衫上的鲜血。
我靠着树干睡着的时候,师姐偏偏凑过来枕着我的肩头睡。
我怕吵醒师姐,一动也不敢动,坐得腰酸背痛。
我待师姐的情义,不说是感动天地,也至少是一片诚心。
可师姐一醒过来是怎么对待我的?
一把剑架在脖子上,满嘴要杀人。
话到这里,叹息如泪,真像一个被人负心的苦命人。
任谁听了这样一段如哭如泣,都会对采星心生悲悯同情,更何况是害采星吐血,又冤枉他是轻薄之徒的人。
摘月几乎快被他说哭了,扭扭捏捏,不知道该怎么说道歉。
采星慢慢起身,捶捶坐麻的双腿,手脚并用爬上树,摘下未干的长衫。
落地时,披穿好,采星对摘月不依不饶:“衣衫冰冷,却冷不过师姐割在我咽喉的剑锋。”
“师兄,你。”摘月恨不能把脸凑过去,让采星抽几百个耳光,也受不了他这样折磨。
怜音楚楚,轻诉委屈:“我知道我对不起师兄,一切任凭师兄惩罚。”
“我怎么会惩罚师姐?”采星双眼有悲,精神全无:“我只知道,我若查不出冒名无常是谁,我会被补月仙子惩罚。”
“我们查案,是还清白人公道。”摘月先说一句义正言辞,再软软的怜音细小:“不过,为了师兄与妖界的约定,我会好好跟着师兄查案的。”
“师姐,跟我查案,必须要听我的,此事关系补月仙子取不取我性命,我要主宰命运。”
若不是自己撒酒风说胡话,怎么能连累采星惹火烧身?
况且,自己用采星做挡箭牌,这么卑鄙的事都做出来了,还哪有脸再说别的?
只能顺从的一句:“查案时,我一定听师兄的话。”
“真的?”
放了这么长的线,鱼儿终于咬钩了。
采星脸上有隐隐坏笑,惹摘月心里狐疑,怕刚才话说的太满,可别上了他的当,摘月立即补了一句:“不能有违德行做事。”
采星重重的点了点头,立即满目正色,对摘月说出绕了八百个圈子后想说的话:“要想破无常屠妖案,师姐首先要变成白无常。”
变成白无常?
采星的话越来越让人难懂了。
摘月面目惊诧时,采星眼里闪过笑意,清了清嗓子,装出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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