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心了,你走!”她端凝着他,一脸决绝。
“你说什么?”蓝勋目眦尽裂地瞪着诺安,下巴危险的一抽,挟着她双肩的大手也禁不住加重了力道。
诺安因双肩传来了疼痛,微一蹙眉,但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呼声,只是含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泄漏了她的心绪。
蓝勋猛地放开手,后退了一大步,害怕自己又在无意间伤害了她,“你说死心是什么意思?你好歹也说句话呀!”
诺安咽下了泪,脸中有着落寞,“你要听是不是?好,那我就说给你听。”
她跨前一步,站在蓝勋面前不及一步之遥的地方,“不要再对我施舍你的感情,卖弄你的同情心了,我不要这种不属于我的爱。我好傻,原本我还天真的以为你当真是喜欢上我,接受了我的爱,原来这所有的美好全是虚幻的,也可以说是我用这条腿换来的。哈……”
“你在胡说些什么”
蓝勋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种荒谬无稽的想法,她居然把他对她的真情当成那么廉价的东西。
“我不认为是自己胡说,你也不用再欲盖弥彰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拜托,你太抬举我了。”蓝勋一阵苦笑,那笑容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那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我吗?”问出此话的同时,诺安心底明显的抽痛着。
蓝勋再正经不过的黑眸渐渐变沉,“我想你应该了解的。”
“我不了解──如果我的腿没瘸,你还会正眼看我吗?如果这不是不治之症,你会拿你终身的幸褔当赌注吗?当我在山洞里对你说明心意时,你根本不当一回事,却在我受伤后才说你爱我,这种话我怎么能相信!”
她的话激起了时空一阵静谧,彷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闻……
半晌,蓝勋豪迈的狂笑声突然瓢荡在空气中,“你是不能相信,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坦诚对你的情意。你说的没错,如果你没受伤,我也许会将这个秘密锁在心底一辈子,永远也不会让你知道。”
“瞧,连你也承认了,掰不下去了吧?”诺安冷冷一笑,表情苦涩。
蓝勋大叹了一声,“看样子,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不如这样吧──”他毫无预警地将她拉近,重重贴上他温热的唇,在她粉唇上辗转摩挲,更霸气的将舌尖长驱直入,挑拨她齿间的芬芳,精准地将她的感官纳入他的掌控之中。
他狂泄不止的热情宛如无形的催化剂,迷失了诺安假装坚强的心,及原本就不听使唤的意志力。
禁不住地,她淌下了无奈的泪,为此情的坎坷而心伤。
他的唇渐渐上移,吻去她的泪,“相信我,不要再猜忌我的心,好吗?”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暗地动了动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的左小腿,她心慌了。即使他是真心的,像她这种废人还配得上他吗?
爱一个人不就是别带给他负担吗?如果跟随了他,这种麻烦不是三、两天,也不是一、两年,而是一辈子,他受得了吗?
算了吧!一个瘸子纠缠着一个英挺磊落的男人,何苦呢?
“诺安……”他深情的眸搂住她的灵魂之窗,暗自传递着自己的情真。
“算了。”她逸出声。
“算了?这是什么意思?”他狂恣地大喊。
诺安缩瑟着肩,张大眼盯着他盛怒的曈眸,久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到此为止吧!明天我就要求樱木大哥送我回王府,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那段我倒追你的情节,你就当做一段可笑的回忆吧!”
“项诺安,你说什么?”很明显地,蓝勋的冷静已濒临了临界点,终至忍不住将心中郁积的愤怒狂吼出来!
“我说,我要回项王府。”
“不准!你以为你这是干嘛?把我当戏弄感情的对象吗?千里迢迢的从吉林赶来这,搅乱了我心底的一池春水,而后说走就走,这就是你的目的?”
“你别胡说八道!”诺安哽声留着委屈的泪。
“我不会放你回去的,就算是项楚云来了也一样。明天,我们就启程前往青海,我就不信我救不回你的脚!”他定定的瞅着她,目光中有真情及爱意,唯独她感受不出来。“想想我的话吧!希望你能体会出我的心意,我不擅辞令,但我的心是骗不了人的。”
久久,他终于放开箝制她的手,旋身走出了房门;诺安透过破裂的洞隙,看着他颀长的身影,一抹感动划过胸臆间,却也因此更忐忑不定了。
第六章
“蓝勋,你刚才的举动太激烈了,哪个姑娘家受得了?况且她现在情绪正陷于不稳定的状态中。”悯悯抱怨着。
“对呀!她现在需要的是关心,不是你的怒意相向。”兰薇为她们女性抱不平,这樱木家族的男人似乎各个都是沙猪一只,真让人受不了。
蓝勋一现身,立即激起一片责难的声浪,尤其以雌性居多。
但他却默然无语,只是踱到酒柜中,拿出一瓶陈年烈酒,猛然灌入喉,那辛辣的苦涩正好彰显出他此刻的心境。
以往,他曾笑话兄长们陷如情爱浪潮中浮躁不安的态度,如今自己陷入其中,才了解身不由己的苦衷。
“拜托,这种酒空腹不能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待会儿有你好受了。”
龙越一手把它抢了过来,皱着眉数落他的不正常,但另方面也能体恤他的心情,毕竟这种情伤他也曾走过。
唉!的确不好受。
“大不了大吐一场,总比闷在心底要好多了。”蓝勋苦笑着,双手握紧成拳抵在额前,心底有着无法言喻的痛楚。
诺安那不信任的眼神,就像是一根无形的毒鞭,凌迟着他的心,鞭笞着他好不容易勇于承认的爱意。
“她需要时间的。”悯悯急急开口。
“多久?如果她一辈子将自己囚于心的角落呢?”蓝勋猛然站起,踱步至窗边,借着冷风吹醒他混沌的神智。
“不会的,你应该要有信心呀!”悯悯又说。
“我的信心是需要她给我的。”蓝勋为之愁苦。
“你再这样下去是无济于事的。”凌澈忍不住开口。
“她这种表现分明是在自我放弃,完全排拒外在对她所有的关心,就连我的话她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你教我如何是好?在她自我封闭的心底,我根本走不进去!”
蓝勋一筹莫展地发出一阵闷哼,脸上神情更形灰白。
“这是一定的,哪个女孩子能接受自己原本健健康康的一双腿变成这样,如果是我……我也会害怕我的不方便会带给我所爱的人麻烦及沉重的负担,蓝勋,你懂不懂?”兰薇受不了蓝勋的自暴自弃,不得已地在他耳边咆哮着。
“大嫂──”对于兰薇的举动他为之震惊。
“蓝勋,兰薇说的对,诺安她需要的是爱,只因她对你的那份爱不够真切,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反应,也或许是她不想耽误你、羁绊住你,才故意逃避你,你要搞清楚呀!”
悯悯受不了蓝勋的呆愣,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她也能了解此刻的蓝勋已乱成一团了,没有人敲敲他的死脑筋,他可能永远蒙在迷障里。
这两个女人的话果真像醍酣灌顶般,猛然激醒了蓝勋。对,他该用爱去感动诺安,让她了解他诚挚真切的爱意,不该只因一时的打击而忘了诺安所要的不是他如此激烈的表达。
“谢谢大嫂、二嫂,我懂了。”
漾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他急奔向诺安的房里。
“我怎么不知道我老婆的口才原来是那么好?”一直当旁观者的凌澈,搭在兰薇的肩上,饶富兴味地说道。
“我现在才知道,两个才女也能胜过三个臭皮匠。”龙越说话可就又呛又直,惹来悯悯一记大白眼。
“你说话真不如大哥的好听。”
“甜言蜜语罢了,谁不会说呢?”龙越还嘻皮笑脸着。
“可以,那你说说看呀!我洗耳恭听。”悯悯扯着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这……咳……咱们晚上进屋里,把房门关起来,你要听多少我就说多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悯悯单手扠腰,蛾眉微拢。
“薇儿,咱们出去吧!这间房就留给他们,爱怎么关就怎么关吧!否则,龙越今晚可不好受了。”凌澈撗住兰薇,两人轻笑地踱出了房门。
“好了,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说了吗?”悯悯扬起弯弯的柳叶眉,静待下文。
“当然可以啦!不过这里不够情调,我抱你回房吧!”龙越露出奸计得逞的贼笑,一把抱起悯悯,越过凌澈二人回到房里。
悯悯以为他一个大男人会害躁吗?鬼才相信,若不这么假仙一番,又怎能让爱妻投怀送抱呢?
只见一路上,悯悯不停叫嚣着:“去你的,放我下来──杀千刀……”
“嗨!诺安,我又来了。”
一进屋里,蓝勋便将诺安抱至竹轮椅上,而后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错愕的俏脸。
诺安蹙紧两道柳眉,防备似的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带你出去走走,我也不记得有多久没好好看看日落的景观,所以想邀你一块作陪。”他帅性地轻哂,露出属于他的笑意。
有一会儿工夫,诺安心思微荡,彷佛又回到了半年前,她在长白山上遇见蓝勋那一刻。
他脸上本就不该覆上愁绪,一直以来,她总是喜欢他的笑容,只是这次来这他好象有一丝丝变了,变得……不开心。
诺安这才发现,她虽心有所感,却一直未去探究。对了,会是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吗?
“你怎么了?”不知不觉中,她发出了疑问。
“我?”蓝勋故意侧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开窍了,也可能是想通了,反正就是不再钻牛角尖,所以,我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和我一样,要有一颗豁达、快乐的心。”
诺安听出他话中的暗示,于是别过脸,“你自己去看日落,在我的生命里只剩下黑夜,我讨厌太阳。”
“好吧!那这样好不好?算我陪你去看日落,咱们一边看一边骂,把它给骂下山,不是正合你意?”他蹲下身,双手各按住她扶把上的一只柔荑,近在寸余的距离下,以一张搞笑的模样涎着脸看着她。
诺安想抽回手,却怎么也不得其法,更无法理解眼前的男人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饶舌了?
被他如豹的目光瞅着,好象她早已是他既定的猎物一般,怎么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她几乎要坐立难安了。
一口气梗在喉,她咽不下也吐不出,“你走!硬纠缠着我干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求求你──”
“人家想缠着你嘛,你就那么狠心吗?”蓝勋故意学她说话的口吻向她撒起娇来,弄得诺安脸颊上顿时覆上两片红云。
“你无赖!”
“我喜欢。”
“蓝勋……”诺安气得两颊鼓涨,却娇容可掬。
“嗯?什么事?”他挨近她,赖皮得可以。
“你走,你离我还一点儿,少耍那种老莱子的笑脸给我看,我不是你娘,不会──”诺安突地煞住口,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她干嘛?为什么要硬扯上他的伤痛处?瞧他的脸色全变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因为……”诺安急于解释,却又害怕言不及义,反倒更惹他伤心。
蓝勋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幽深的眼眸让人看不清瞳仁的焦距。
“勋哥……对不起。”处于震惊与自责中的诺安,忽略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之光。“我向你道歉,你别这样嘛!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只要你别再不说话了。”
此时此刻,她已完全忘记自己的悲哀,一心挂念在他的伤心上。
这种出乎蓝勋意料之外的关切,足以令他感动一辈子;但为了解开她的心结,他仍需继续装酷下去。
“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他以平静的表情淡然的带过。
“我不相信。”没事的人会用这种死人口气说话吗?
“反正我说话你也不肯听,我还是离开,让你静一静吧!”他站起身,在诺安听得见的范围轻叹了口气,不露痕迹地表现出自己的感伤,也更加扣紧了诺安为之不安的心魂。
诺安内心深处凝聚了一团难以解释的混乱,最后只好屈服了,“好吧!你说什么,我全都答应你。”
“真的?”他微侧过脸。
“我这个瘸子说话怎么敢骗你呢?”她突然又想到自己的缺陷,一下子又变得郁郁寡欢。
他倏然转身,两手撑住轮椅扶手,将她锢于他的双臂间,“别忘了,是你说的喔!第一、不准再说自己是瘸子什么狗屁不通的话;第二、不准再自怨自艾,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在我还没放弃之前,不准你放弃;第三、不准你再提起要回项王府,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第四、这句话是最重要的,你得给我好好记在脑子里,最好照三餐复诵一次。听好,我、樱木蓝勋今生今世只爱项诺安这个女人,这是打从心底升起的爱意,绝无关于你的脚好或坏的命运,懂吗?”
他的话似乎达到立竿见影之效,很显然诺安禁闭的心有着些微的动摇。不过,她还是决定问清楚,“那为什么在我脚受伤以前你始终不愿承认?”
“那是因为我自认配不上你,你贵为郡主,而我不过走山野村夫,一名私生子。”说到这儿,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拢皱成一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翩翩不就嫁给了我大哥吗?再说,私生子也是人,更不是你的错!”诺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偏激的想法。
“这不一样,男人本就该负起养家的责任,你哥有这个能力给翩翩幸褔,但跟着我就完全不同了,说穿了我是个官府通缉捉拿的盗匪,过的是粗茶淡饭的日子,我怕长年下来你会受不了。”
他俊美的容颜为之一凝,狂傲的两潭深泓蕴藏着些许无奈。
“蓝勋……”诺安没想到原来在他的心里头,有这么深的一道疙瘩!
他再度轻笑,两眼深深锁住她的,表情中已无原有的苦涩,“别说话,我还没说完。第五……那便是现在陪我去看日落──”
说着,他已一个快步来到诺安身后,边跑带跳的将她推出了房门,“再磨蹭的话,可能只剩下月亮可以欣赏了。但想想,赏月似乎也不错,这样好了,我建议大嫂今天晚膳在樱花林内用好了,不仅可以看日落,还可以赏月升之美。你说我这个主意棒不棒?”
“我觉得你好象在戏弄我。”诺安皱着眉睨看他,眼中有前所未有的非难之意,更有种被骗的感觉。
“有吗?我戏弄你什么来着?”他的唇抿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亮眼又随性。
“你在我面前演戏,还演得跟真的一样,害我在那儿向你道歉了半天,你真坏耶!”她目光狠狠的瞪着他。
“你不就是喜欢我的坏吗?”他重回她身后推着她漫步在樱花瓣上,出其不意的俯下身,由身后偷了她唇上的一个吻。
“你乱讲,你才像一只苍蝇,赶都赶不走。”她噘起唇,露出属于她纤柔可爱的模样。
“是,我是只超级大苍蝇,而你是那甜美的蜜糖,舍你其谁?”
他勾勒出一抹飒爽的笑意,虽语多促狭,但眼神中流露的爱意与关切,却令诺安的心为之一颤!
“你……你当真不嫌弃我?”她搁置在大腿上的双手交拧着,显露出她的紧张与矛盾。
他的爱意让她心动,但又怕自己会成为一个沉重的包袱,爱他是该放他自由,若特意牵绊住对方,不就等于